打开小小的盒子里面装着钢笔、金戒指、银镯子、还有四封信。
四封信里有三封是婚书,还有一封是专门留给女儿——赵晓芳的。
不错,冯春草怕时间长了出变故,把身边所有资源都用上,一共选出三家。每家都和她渊源颇深,有的还受过她的恩惠。
等赵晓芳长大还能剩下几家,或是女儿到时候喜欢谁,也可能一家也不合适,冯春草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尽最大的努力在咽气前,给女儿更多的保障,让她能有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四、五年过去了,没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赵晓芳拿着亲妈留下的信,私下挨个打听。
发现有一家的儿子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一家双方脾气实在合不来;还有一家、男方是独生子,没别的要求,就想要至少生7胎。
赵晓芳一一把信物还给对方,换回来三张一模一样的半旧真丝手帕——“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虽然结婚对象出了差错,可没想到的是赵满仓疼爱亲生女儿的心没变。赵晓芳和邓桃花的日常摩擦不断,赵满仓不说一句。
可不管邓桃花怎么甩脸色、怎么闹腾,赵满仓依然给女儿留下了一间房。
将近十年过去了,赵晓芳也没找到符合她心意的对象。期间说闲话的人多了去了,只要赵晓芳不点头,赵满仓没催促过一句。
身为相亲困难户的赵晓芳和徐建设,反而兜兜转转地见了面。
徐建设骑车来到公园大树下,走到这个跟自己年龄相当的女同志面前。
两人四眼相对的一瞬间,都觉得合眼缘。
徐建设马上就明白他的缘分到了。因为这个女同志,混身上下透着一股“家的味道”!
第92章 不信命
徐静安一边掰着手指头算时间,一边嘟囔:“好日子不少,24号、26号、28号、30号都是易出行。但是前面的有些早……”
沈和见怪不怪地问了一句:“确定好了没?乔局长等着呢!”
上次还是沈和找乔局长讨了个人情,弄到的一张硬卧票。这回沈和还没开口,乔局长就主动问了。
过了一个轻松暑假,徐静安的心里十分悠闲。“就28号吧,日子不前不后的挺好。”
沈和:“明天一早,我回一下乔局长,争取把这事早点定下来。还是要上铺吗?”
上铺确实行动不方便,但死劫过去后,还有没有别的麻烦不好说。徐静安想了想:“这回先要个中铺试试。”
“对了老姚怎么样了?”
沈和接着说:“养了这么久身体早好了。就是伤到了腰部,多少受到点影响。”说到这里,沈和的脸色不由的僵了一下。
当初一帮人去医院看望老姚时,乔局长原本还挺为老同志难过的,毕竟伤的是腰。
谁知老姚媳妇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可难过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大家伙儿当时听后,谁不觉得老姚好福气,能有这么疼他的老婆。
可老姚媳妇紧跟着来了一句,:“他这个年纪,伤不伤的区别也不大,又不用!”
病房里瞬间就安静了。
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老姚,那一脸的褶子。乔凤春问了一句:“我记得老姚今年不是才五十四吗?”
老姚媳妇儿:“是啊!”
乔凤春到底还是不甘心说了句:“还是给老姚补补吧!”
当着全局人的面要是就这么认了,比老姚还大两岁的他该怎么办?
徐静安又收拾好东西,被沈和送上了火车。
火车上还是人生百态,徐静安也一如既往的低调和谨慎。这次火车没有太拖延时间,到站的时候还是白天。
徐静安再次坐上校车回了宿舍。
宿舍由于长时间没有人,到处都是灰尘。扫地,擦床,把东西一一摆放好。又把放在宿舍的棉被、褥子拆了,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都收拾好,徐静安把饭盆放到布兜里拎着去邮局。
“静安来了,今天刚到是不是?”
徐静安一进门,邮局的小唐就主动开口打招呼。毕竟这个年代,每个月都能花一半补助到邮局的人,怎么着大小也算个名人。
这会儿没人,徐静安笑了笑:“要不说呢,还得是咱们女同志之间贴心。”
打完电话,寄了平安信,她从布兜里掏出一把核桃。
“来尝尝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点土特产。”
小唐也没客气,拿了一个放在门后,用力一挤就开了。“这还嫌不好?那心可就大了!”
徐静安接着说:“我们H市地处平原,属于革命老区。要说能拿的出手的特产吃食也有那么几样。可天气一热,就不好携带。”
“你要是有机会到我们那儿,我请你吃郭八火烧!当初,周总理尝了都说好的!”
小唐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去H市,但听了徐静安热情诚恳的话语,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很久不见的两人,热热闹闹地说了半天。
徐静安看了看天色:“我得去打饭,晚了就不剩什么了!”
小唐忙说:“你快去吧!我也快要下班了。”
徐静安挥了挥手,径直往食堂走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徐静安一早起来,就开始收拾自己。说句心酸的话,来北京这么久,每周也有休息时间,可她一步也没出过校园。
不敢呐!
好在校园够大,生活的一些必需品都能满足。
徐静安挎上书包,穿上凉鞋溜溜哒哒的往燕园走去。
离老远就能听到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黄顶,半漆成绛红色的斯柯达拖着挂车开过来。
以前的32路,现在更名为332路,从动物园到颐和园全程才两毛钱,环绕半座燕园。
这趟车从郊区出发,属于一辆观光车,所以有不少人是游客。
车门一开,一位拎着棕色牛皮夹子的售票员随着人群下车,赶忙又随着上车的人群去卖票。
徐静安挤在人群排队上车,找座位坐下。这时才抬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年代的公交车。
米黄色的车厢,红棕色的椅面和椅背儿,用手摸了一下是真皮的。怪不得挺舒服的!
座椅背儿上的扶手部位,漆都磨没了,露出了里面被磨的亮亮的铁管儿。
车厢地板上又铺设了一排实木条,大约间隔5公分,很多人的脚一半踩在木条上,另一半歪在槽里。
售票员大喊:“5站以内5分,6站以上1毛——”拧开票夹子,里面的车票,从几分到一毛不等。
徐静安一整天都跟着人群,走走看看。趁着现在还没开学,悠哉悠哉的闲逛着北京城。
……
大西北此刻的徐建国和许多多正在面临生死考验。他们两个第一次真正直面感受到对沙漠的恐惧。
徐建国绝望地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黑沉沉的沙尘暴就像巨浪一样压过来。
“完了多多,咱们今天就要活到头了。”
徐建国此时浑身发软,心肝都在颤抖。许多多没说话,拿起两块纱巾,递给徐建国一块。自己又快速地把整个头包起来。
“徐建国,我许多多从来不信命。我从小就知道,拼尽一切去挣去抢,东西才有可能是我的。”
“只要没咽下最后一口气,谁都不能让我放弃。”说完冲进一旁的地窝子。
徐建国听后缓了缓心神,也快速的把自己收拾好,跟着冲进地窝子。两人一起趴在地窝子里,放缓呼吸。
沙尘暴很快吹过来,一眨眼的功夫,沙子就把他们掩埋了。两人只能趴在地上不停地抖动。身上的沙子掉下去又盖满,一遍又一遍地晃掉身上的沙子。
整整用了五个小时,沙漠才平静下来。
平安活下来的两人也没休息。天一亮,就去看最近种下的树苗。果不其然,树苗已经被沙子给覆盖了。
许多多和徐建国连忙把树苗一棵一棵刨出来。
顶多再有一年就出成果了,说什么都不能半途而废!要不然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大沙漠?
两口子凭着一股心气儿,把刨出来的树又挨个种好。回来往地窝子一躺,整整一天没起来!
第93章 绿色
大西北条件艰苦,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到底有多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当初徐建国和许多多两人,坐着火车,又几经周转,终于见到来接他们两口子的老崔。
老崔已经五十多岁了,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他看天气那是很有一手,毕竟从小跟在长辈身边,知道的都是经验之谈。
老崔接到人,连声招呼都没顾得上打,就一路不停地甩着牛鞭,匆忙赶路。
许多多和徐建国坐在牛车上,颠的都快吐了,紧紧地抓着车框两边,不然就得掉下去。
提起牛车,人们第一印象就是慢。可谁知道它跑起来的时候,也会快的让人追不上。
刚见面,两人就被老崔来了个“下马威”。两人即使不满,但也不敢随意开口。毕竟不了解情况,别到时候有理变得没理,再结了仇。
三人一路紧赶慢赶,刚到大西北场部,没多久外面天气就变了。大白天就转眼变得黑压压的。
许多多和徐建国一路上的识时务,倒是让老崔对他们很有好感。这时安全已有保障,老崔的神色也缓和不少。
气氛不那么紧张,两人才敢搭话。徐建国才试探的问了一句:“老同志,天色这么暗,是要下雨吗?”
谁知赶车老崔“嗤”的一声笑,张嘴就说:“下雨?想什么美事呢!这是赶上老黄毛风啦!”
两口子虽然此刻不清楚什么是老黄毛风,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什么。外面的风沙打在门窗上咔嚓作响。
许多多在那里庆幸:“幸好咱们回来的快,不然可怎么办?不得被沙子活埋了?”
转身朝着老崔竖起大拇指:“老同志,您是这个!”
老崔这时脸上也有了笑容:“赶车有二十多年了,从会走就跟在饿(我)爷爷身边。望天看天气,那是手把手的教的饿(我)。”
徐建国也过来接话:“老崔大哥,这就是你说的老黄毛风吧?”
老崔点了点头:“对,我们都习惯这么叫。不过,你们也叫沙尘暴。那沙子打在脸上是生疼啊!”
许多多和徐建国当天夜里,就在场部凑合着跟人挤了一晚。
第二天,两口子就开始跟着有经验的工友们背着窝头、咸菜和水,起早贪黑在沙漠里栽树。
李国庆做为第三小队的队长,带着新来的两人熟悉工作。一边走,一边讲解:“在沙漠中种树,并不简单。”
“植树造林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3年、5年甚至10年,才能看出成果。”
“要想形成大片的树林,就得花费很长时间和精力。咱们的工作,短时间是出不了成绩的。必须把心态放平,踏踏实实干起来才行!”
第一天干活,李国庆就给新人做起了思想工作。“咱们这是为祖国做贡献,造福子孙后代!”
被迫灌了一碗心灵鸡汤的两口子,只能表示他们就是拥有这样高尚的情操。不然怎么会亲手写血书,放弃城里优厚的生活条件来这里?
李国庆面上佩服。至于事实如何,这就不需要追究了!
花花轿子人人抬,两口子也礼尚往来的夸了夸众人。一时间大家的关系,明显进了一些。
过了二十来天,徐建国两口子熟悉工作后,就开始拎着铁锹,提着水桶,扛着树苗,顶着烈日在沙漠里种树。
当时城市里都有吃不饱饭的,更何况是大西北。许多多和徐建国刚来,只能指望着场部里的那点东西。肚子就没有一天不叫的。
实在饿得狠了,只能跟着别人去沙漠里打一种叫作沙米的植物。把草籽熬粥勉强充饥。
那味道,这辈子都忘不了!
第二年春天两人吸取教训,也学着好赖种点东西。在这号称“十种九不收”的地方,先砌上一道高高的土墙,用来挡风。
到最后一亩地也就打了100多斤的糜子。虽少,但总比没有强!
三年后,看着郁郁葱葱的成片树林,所有人都高兴的不得了。这样发展,许多多都看到了回城的曙光。
谁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树木出现了大量的死亡。
场部还专门申请专家、组织人员,大量调查找原因。最后得出结论是树种太单一,容易得病还传染速度快。
只好把以前的一切全部推翻,徐建国和许多多只能从头再来。树种到哪里,地窝子就挖到哪里。
来到这里,两口子从来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过。因为半夜要起来抖沙子,不然身上的沙子越积越多,压的喘不过来气!
五年多过去了,这批重新种植的树马上到了出成绩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了差错,许多多和徐建国两人非疯了不可!
大西北的沙子两人吃够了!
徐建国决定了:他这辈子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绿色!谁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
北京大学又热闹了起来。
看着校园里意气风发的78级新生,徐静安很能明白他们此时的心情。
北京大学在哪里都是令人瞩目的存在。就说录取通知书,大部分人只收到一个普通白色信封。而北大通知书的信封格外大不说,还是牛皮纸。
那种被当做人群中的焦点,众人称赞,会让心中充满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有人对失去夸赞,恭维,变得不再受人瞩目,会心慌不甘。可周福宝失去那些后,却觉得再好不过!
现在的周福宝变得活泼开朗,明显比以前爱说爱笑。就像放下了心头重担,再也没有拘束和小心翼翼。
赵明明:“这都九月份了,天气怎么还这么热?”
周福宝:“也就这几天!”
赵明明:“我这次看到条裙子可漂亮啦,咱们一起看看。就可惜穿不了几天啦!”
周福宝:“明年也能接着穿啊!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赵明明:“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不知道真的假的。”
周福宝:“那最好是别有雨。不然一场秋雨一场寒,真就穿不了几天!”
……
第二天,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个姑娘只能遗憾地改天再去了!
第94章 忆苦思甜
细雨如丝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停。
第二天一早,周福宝和赵明明就挽着裤腿、趟着水,出去排队买裙子了。很多女同志看到后也忍不住心动,三三两两的结伴跟着追了出去。
一会儿的功夫,这层宿舍就空了1/5。不要觉得夸张。这年头,谁要是穿上一件的确良衣服,绝对是人群中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