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哪里不好,敢打他的脸?
这让他回去怎么跟沈女士交代?
苏巍昂匆匆抹了把唇角的血渍,差点儿想再进去给他们每个人补上一脚。
他“嘶”了一声,朝冀承说道:“我没什么事,倒是今天连累你了,不好意思。”
冀承连连摆手:“谈不上连累不连累的,这明明是这群混混的问题。”
提到那群混混,冀承脸上多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皮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皮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听得一脑门子嗡嗡的苏巍昂:“……”
这就是学霸骂人的方式吗?
和冀承在十字路口告了别,苏巍昂正打算闷头朝前走的时候,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单肩挎着书包,倒退两步走到保镖身边:“对了,也谢谢你过来帮忙。”
保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大毛病。
少爷向他道谢了?少爷不是最反感保镖在苏总的指令下跟着他了吗?
而且……对方现在居然还会朝人道谢了,与之前那个纨绔且没礼貌的大少爷简直判若两人!
保镖赶紧摇头,认真地说:“没什么的少爷,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况且他刚刚确实没能帮上什么忙。
苏巍昂看着他那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牵起唇角想要笑笑。
结果这动作又拉扯到了他唇畔上的那处伤口,苏巍昂立刻重新焦虑起来。
咋办啊,他这伤口的位置也太寸了!这么明显的位置,沈女士一看就知道他是去打架了。
正在苏巍昂愁眉苦脸地想着对策的时候,沈女士正靠在花园的白色秋千上赏花。
花园每天都有人精心打理,生机盎然地长满了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娇艳花朵。
到了傍晚的时候,在夕阳橘色调的温柔光线下,那些花朵就更显得观赏性极强。
坐在宽敞且铺着柔软织物的秋千里,闻着鲜花盛开时幽幽然却并不浓烈的香气,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沈怜南半躺在靠枕上,晃悠着晃悠着,竟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苏淮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夫人闭着眼睛,睡颜恬静地靠在秋千上,像个意外降落人间的小天使。
怎么睡在这里了?
他眼里带上了笑意,步伐情不自禁加快,但却克制地压住了自己的脚步声。
等行至近前的时候,沈怜南在睡意朦胧中似乎感觉到眼前的光线变化,困顿地半睁开眼。
见来者是苏淮,她又放下戒心,宛若呓语般朝这边伸出手:“抱。”
苏淮轻声喟叹,身体却下意识有了动作,依照沈怜南的指令,托着她的腰迎面把她抱了起来。
他家夫人一直很轻,这么迎面抱起来轻轻松松。
也许是沾染上了花朵独特的香气,她的发丝拂面而过时,撩动了苏淮心里的那根弦。
沈怜南就顺势趴在他的颈窝里,困顿地蹭了蹭,像只乖乖收起满身尖刺的小动物。
她半眯着眼睛喃喃:“好困。”
苏淮低声哄:“我抱你去睡觉。”
“好……”沈怜南双臂搭在他肩头,再次闭上眼睛,“傻儿子回来得这么慢,我不等他了。”
她伸出手指,软软地在苏淮的肩头戳了两下:“你帮我等吧,他回来肯定又有很多事情要分享。”
苏淮眼里的笑意就没下去过,顺着她的话哄:“好,我帮你等。”
有了他这句保证,沈怜南像是被合上了开关,终于放心地趴在他颈窝睡着了。
家里的佣人噤若寒蝉,看着他们向来沉稳而不苟言笑的老板珍而重之地抱着怀里的人,稳当当地朝楼上走去。
等安顿好他家夫人,苏淮也没有忘记答应过对方的事情。
虽然苏淮并不觉得“等儿子放学、并听他分享见闻”这件事情有什么必要性,但他依旧还是坐在了沙发上,端着咖啡处理公务,顺便等待儿子回家。
苏巍昂捂着自己破皮的唇角,在花园里犹犹豫豫地溜达了一圈,这才慢吞吞地站在别墅门口探头探脑。
透过半开的大门,他看到了客厅里的老爹。
哎呀,不见沈女士的身影是没看见,但怎么又来了个他老爹。
虽然苏巍昂并非主动惹事,虽然苏巍昂一挑多还打赢了。但他觉得,按照他爹那教科书式标准的优秀成长经历,很有可能一棍子把打架给定性成“不学无术”和“闹事”。
和老爹没啥好说的。
苏巍昂把书包带给调紧,踮着脚尖鬼鬼祟祟地准备绕过客厅,直接上楼。
他做贼心虚似的不断回头,老爹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处理公务,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情况。
很好,很顺利。
苏巍昂在心里这么想着,但当他把脚放在第一级台阶上的时候,却犹豫了。
之前答应过沈女士,他如果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是不能隐瞒自己家长的。
这“家长”里,包含的不止沈女士,应该还有他爸吧?
苏巍昂看着眼前的台阶,犯难地皱起眉。
要不要跟他爸说一声,他在校外打架了?
说了不是免不了挨批嘛。
但他都答应过沈女士了,男子汉敢作敢当,言出必行……
在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苏巍昂拿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悲壮地低着头朝他爸走去。
“喂,老爸。”
苏淮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在门口狗狗祟祟偷看的傻儿子。
这小子从花园跑过来的时候没有压住声音,那脚步声一听,苏淮就知道是谁。
对方今天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没像以往那样大大咧咧跨进门,而是暗搓搓地绕过他,准备往楼上去。
苏淮大致猜测过去,对方应该是去打架了。
而且看这架势,还打算瞒住他呢。
这臭小子……
苏淮暗自叹口气,正准备叫住儿子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苏淮:?
他装作处理公务的样子,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侧后方楼梯口的人。
只见对方在原地抓耳挠腮地犹豫了片刻,居然直直地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苏淮放下电脑,不由自主勾起唇角。
长大了。
苏巍昂在叫完那声“老爸”之后,其实心里又不免有些踌躇起来。
唉,他干嘛要过来找骂啊。
但一声“老爸”已经喊出,正在处理公务的男人回过头,让他想反悔也来不及反悔了。
苏淮的目光,果然迅速锁定了他嘴角的伤口:“发生什么了?”
苏巍昂只觉得被他老爹那寒潭似的目光盯到无所遁形,他飞快道:“我和朋友放学的时候被几个高三的混混围住找麻烦了,因为他们围着不走,说话还脏,就没忍住教训了他们一顿。”
说罢,苏巍昂就长长出了口气。
反正“向家长报备”的任务已经完成,他才不傻,不打算留在原地听苏淮高高在上的指责。
正打算晚饭也不吃往楼上跑的时候,却见他爹放下平板,从沙发上站起身。
直逼一米九的个子,比初出茅庐的苏巍昂还要来得有压迫感。
苏巍昂警惕地后退一步。
咋滴,光嘴上教育人不成,他爸难道还想动手抽孩子?
他现在已经不是小朋友了,要是他爸再动手,他就、他就……大喊沈女士救命!
在苏巍昂警惕的目光中,苏淮却只是凑近观察了一下他嘴唇上的伤口。
“破皮流血了,还有点肿。疼不疼?”
“啊?”正准备顶嘴的苏巍昂被打断施法,傻愣愣地张着嘴望向他爸。
“我问你疼不疼?”苏淮看他那傻样儿,差点儿气笑了。
苏巍昂如梦初醒,赶紧摇头。
疼当然是疼的,都流血了怎么会不疼?
但是苏巍昂这该死的自尊心告诉他,坚决不能在老爹面前示弱。
苏淮却一眼看穿了他的故作坚强,没好气地把儿子给摁到了沙发上。
“坐着。”
紧接着,苏淮拿出了常备药箱,直接先帮苏巍昂把伤口上的血渍与破皮处理干净。
苏巍昂的大个子在他爸面前,也依旧像是个刚出笼的小小雏鸟。
他僵硬地坐着,乖乖任由苏淮替他处理嘴唇上的伤口。
他爹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感觉好不适应啊!
等把嘴唇上的破皮做完消毒处理,家庭医生也紧跟着到了。
在苏淮的指示下,家庭医生很快检查了少爷脚踝上的扭伤。
果不其然,因为强撑着打架,这脚踝本来快康复的扭伤,这会儿又加剧了。
肿得厉害。
看起来也格外吓人。
家庭医生顶着自家老板冷厉的视线,没敢多问什么,手底下干净利落地替少爷重新做好包扎固定。
除了看着比较严重之外,苏巍昂自己其实感觉不到什么明显的变化。
他就是有点儿犯愁。
脚踝上这五花大绑的模样,要是被高三那群混混看见了可怎么办?
不过,等到第二天放学的时候,他立刻发现自己的这种担心变得很多余。
苏巍昂顾忌着脚踝的扭伤,放慢了自己的走路速度,慢吞吞地跟随人流挪出校门口。
也不知是什么莫名的心电感应,苏巍昂忽而就抬起头,看见了站在阴影处的他爹。
苏淮穿着黑色的衬衫,没什么表情地逆着人流站立,目光却温和地与他对视了。
是他爹……吧?
苏巍昂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迈着肿胀的脚走过去:“你来这里干嘛?”
苏淮淡淡地开口:“接你放学。”
短短四个字,却带给了苏巍昂无与伦比的震撼。
哈?
他爹?
接他放学?!
第76章
◎“不然……我去跪榴莲?”◎
在放学拥挤的人流里, 苏巍昂单肩背着书包,步伐和神色都不太自然地闷头朝前走。
苏淮迈着长腿跟在他身后, 因为保养得体, 外加运动保持身材,如果忽略他那周身经年沉淀的气度,估计说是苏巍昂的哥哥都有人信。
苏巍昂悄悄朝身后瞥去一眼。
从小到大, 他从来都没有享受过亲爹接放学的待遇,此时此刻不由就有些微妙的羞耻感。
老爹干嘛突然来接他放学……他又不是小屁孩。
似乎是嫌苏巍昂不够羞耻似的, 一直跟在身后闲庭信步的苏淮突然开口:“书包很沉吗?不然我帮你背?”
苏巍昂闻言更是悚然, 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不羁的背书包方法, 把摇摇欲坠的书包往上提了提。
“不、不用!”
他转过头, 有些搞不懂苏淮今天演的是哪出。
不过, 接下来遇到的事情, 让苏巍昂很快就搞明白了他爹接他放学的目的。
望着堵在他面前的一群人, 苏巍昂视线轻扫,差点儿被逗乐了:
“怎么?又过来讨打?”
那些高三的小混混似乎仍然不死心,今天带了更多的社会人打算再堵他一次。
昨天被揍最惨的秃头学长仗着人多势众, 捂着肚子嚷嚷:“你可别太得意了, 今天这些兄弟都是道上混的,想活命出去就给我们乖乖跪下磕头认错。”
苏巍昂的目光在那几张陌生的脸孔上逡巡了一圈, 在心里暗暗计较。
十个人,也不是打不过。
接触到苏巍昂轻视的目光,有几个社会人当即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眼眸中凶相毕露。
有人当即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家伙。
看着对方手中隐隐闪过的银芒, 苏巍昂这才察觉到情况的严重性。
这群人来真的?
苏巍昂面色凝重, 下意识先瞥了自己老爹一眼。
这老家伙老胳膊老腿的, 等会儿能不能跑过这群人啊?
而苏淮的脸色, 早就在看到这群人持刀的时候就变得冰寒彻骨。
那群混混浑然不觉大难临头,得意地大笑起来:“看见真家伙怕了吧?你昨天不是还很能吗?”
“看你脚踝都包扎成这样了,还想往哪里跑?”
混混们形成包围圈,朝他们缓缓逼近。
有人瞥见了苏巍昂身后高大而沉默的男人,拿着刀尖玩似的对苏巍昂比划:“这是你家保镖?呵,我们倒要看看在真刀面前——啊啊啊啊啊啊!!!”
持刀对准苏巍昂的那人捂着自己折断的手,忽然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这一变故不止其他混混懵逼了,就连苏巍昂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爹,这么猛的吗?
只见苏淮神色沉得仿佛要滴水,一脚踩在了那人持刀的手上,冷声道:“你再用刀对我儿子比划一个试试?”
其他混混在短暂的惊愣之后,正准备掏家伙冲上前。
却听有人惊呼一声:“你们看巷子外面!”
配合着那被折断手的混混的惨叫声,其他色厉内荏的混混如同惊弓之鸟,迅速抬起了头。
只见巷子口外驶来了多辆蔚为壮观的豪车,数十名身穿黑衣黑裤、肌肉壮硕的保镖从车上跳下,以半包围的姿势将他们牢牢堵住。
那群混混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纷纷傻眼。
只见刚刚面不改色折断行凶者手腕的男人冷漠抬头,朝那群保镖轻轻撩起眼皮。
仿佛是得了什么号令一般,保镖们训练有素地上前,直接用格斗术让那几个混混缴了械。
情势急转,几名混混现在才察觉到害怕。
他们惹上的不是普通的学生,是苏氏集团的太子爷!
那能号令这群保镖的男人是……那群混混对视一眼,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顿时全身战栗如筛糠。
秃顶学长率先反应过来,高声认怂:“苏总!苏总我们不是故意找苏巍昂麻烦的!是他在学校惹是生非,先把我们给打了一顿!”
苏巍昂闻言急火攻心,气得上前想踹人:“你别给我在这里胡说八道!”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多这种混淆黑白、厚颜无耻的玩意儿!
那些混混平时为非作歹,有部分还是持械伤人刚被公安局放出的社会人。
他们触到苏淮没有一丝温度的视线,自觉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口:“装什么装?以前谁不知道你是个不学无术、光会打架的玩意儿,你现在拿捏出一副好学生的做派,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等着吧!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大少爷呢?等你后妈和你爸生了孩子,看看苏家还有没有你这个废物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