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乎触动了苏巍昂心里最隐秘的某些担忧。
他飞快转头看了眼苏淮,却见他爹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我儿子是挺随性的。”
???
这话什么意思?
苏巍昂一时心惊肉跳,忍不住歪了思绪。
他爸本来就不太看得上他。
万一以后和沈女士有了孩子,是不是连沈女士也不想要他了?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苏淮继续说道:“虽然他调皮、爱惹祸,但他依旧是苏氏集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我珍而重之的儿子,不需要你来对他指指点点。”
刚刚浓烈到汹涌而来的委屈,忽然就如同潮水般退却。
他爹不善表达,几乎很少说这么肉麻的话。
苏巍昂感觉自己的脑瓜子被大掌轻轻揉了揉。
是与沈女士不太一样的力道,却带着他爹特有的、沉默的爱。
他是他爹珍而重之的儿子。
苏巍昂抿起唇,心里有些酸酸的。
苏淮再也没了跟这群不入流的混混胡搅蛮缠的兴趣,朝身边的总裁特助做了个眼神。
那名特助立刻会意,带着保镖把几个小混混给带出了巷子。
敢持刀对准他们苏氏集团的大公子,这些混混想再从局子里出来,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看着那群小混混被带走,苏巍昂的情绪还沉浸在刚刚那种悲伤和羞赧快速切换的过程当中。
情绪起伏太快,导致他有点承受不过来,脸上的表情木木的。
苏淮见状,突然出声:“你有进步了。”
苏巍昂不解地抬起头。
只见他爹认真地注视着他,说道:“被小混混围堵在巷子里的事情,你选择了告诉家长,这很好。”
苏淮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苏巍昂像以往一样隐瞒自己在学校遭遇的情况,今天独自一人带着脚伤经过这条巷子,和那群持械的混混迎面撞上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那混混拿刀对着他儿子比划的模样,苏淮眼底就浮现出了深深的戾气。
旁边的特助敏锐察觉到了总裁的情绪变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苏巍昂却沉浸在被他爹夸夸的喜悦当中,没注意到老爹眼里那点阴沉的情绪。
见傻儿子这副乐颠颠的模样,苏淮心底里翻涌而上的戾气被勉强抹平了些许。
他肯定完苏巍昂的部分行为,接着又转折道:“不过——”
话没说完,嘴就被儿子堵上了。
苏巍昂立刻道:“我知道你要‘不过’什么,我跟人打架没有进行事后妥善的处理,导致这些人又围攻了我一次。这是我欠考虑了,我检讨。”
话都被儿子给检讨完了的苏淮:“……”
苏巍昂大逆不道捂着他爹的嘴不松开,生怕他爹说些不中听的话,打搅他好不容易高兴起来的心情。
苏淮见到儿子那紧张兮兮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好像确实不经常表扬儿子,不仅不表扬,还会经常否定对方的行为。
这可能也是儿子之前不愿意与他多沟通交流的原因吧!
他使了点儿巧劲掰开儿子的手,平静地说:“既然你自己已经认识到问题了,希望下次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话还是生硬了些,苏淮抿唇补充:“毕竟你是我儿子,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和你妈都会很担心的。”
苏巍昂对上了他爸那双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苏淮直白的表达,这一刻,苏巍昂终于透过无波澜的双眼读出了亲昵与温和。
咳、有、有点不好意思!
苏巍昂低头踢了脚路边无辜的小石头,背着手红着耳根说:“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就回家吧。”
苏淮从儿子飞速背过身去的动作里,捕捉到了一丝仓皇的羞涩。
他带着浅笑,轻轻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苏淮的话是不是给了傻儿子某种强心剂,等车辆刚行驶进花园,苏巍昂就迫不及待地连跑带跳下了车。
他飞速打开别墅大门,用震天响的嗓门大吼道:“沈女士,我回来了!”
跟昨天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怜南正从二楼走下来,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大跳。
她抱怨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天天咋咋乎乎的呢?”
“我这不是有感而发嘛!”苏巍昂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赶紧把想说的话给补充完整,“沈女士,你和我爸什么时候生宝宝呀?”
因为心里在琢磨着事儿,他的音量没有收敛。
沈怜南被他这毫不掩饰的嗓门震了震,抬起头与刚从门外进来的苏淮对视。
“你都跟儿子胡说八道什么了?”沈怜南脸上有点热,露出了个咬牙切齿地微笑。
什么都没干,就被儿子给好端端坑了一把的苏淮闻言,赶紧投降状举起双手。
他无奈地澄清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谁知道这小子自己都琢磨了些什么。”
沈怜南半信半疑地眯起眼。
好在傻儿子及时开口,拯救了他那被误解的老爹:“我是在想,如果你们生了宝宝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她、疼爱他/她的!”
这是少年坦诚而□□的真心话。
说完,苏巍昂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但是、但是你们不能冷落我哦。”
只有被爱的孩子,才能将心事这么纯粹地剖白在父母面前。
苏巍昂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些鬼迷心窍了似的,红着脸想往楼上跑。
长腿还没跨出两步,就被沈怜南一把薅住。
沈怜南无奈:“你这脑瓜子里天天在想什么呢?”
她真想敲开儿子天马行空的脑瓜看看,这一天到晚净瞎捉摸的大脑究竟是什么构造!
“生孩子又疼又辛苦,我都有你这么个好大儿了,平白受那个罪干什么?”
苏巍昂愣住,呆呆地盯着他老妈。
哎呀,他都脑补一堆怎么照顾宝宝的细节了,结果沈女士告诉他,她不想生?
苏淮见自家夫人都表了态,连忙附和,以表明自己坚定跟夫人走的立场:“养你一个就已经筋疲力尽,我们哪里还有精力培养第二个?”
什么叫养他一个就筋疲力尽?
他有这么闹腾吗?
老爹真是的,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嘛!
“我这学期都在好好学习行不行?这次是那群人自己跑过来找我麻烦的!”苏巍昂气哼哼地辩解,“我下次尽量绕远路,不往那条巷子里走。”
苏淮挑眉瞥他:“那你以后恐怕没有机会绕远路了。”
?
在傻儿子疑惑的目光中,苏淮淡淡地说:“那巷子里的建筑确实老化还不安全,我直接让助理买下来了,明天就动工拆除。”
苏巍昂:“……”
从巷子走不安全,那就把巷子给拆了。
不愧是你,财阀老爹。
正当苏巍昂和老爹唇枪舌剑的时候,旁边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把他的耳朵给提溜了起来。
苏巍昂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他妈春风细雨般的温柔微笑。
他懵了片刻,忽然醒悟:
糟糕,他是不是忘记跟沈女士报备一下自己打架的情况了?
沈怜南手里提溜着他的耳朵,声音却放得很缓:“找麻烦?所以你嘴角这破皮是被打的喽?”
“沈女士,不,老妈!你听我解释……”
苏巍昂赶紧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给说了一遍。
然而,原本心情尚可的沈怜南,在听说小混混们今天准备持械伤人的时候,顿时变得更生气了!
“你胆子是真大啊,被堵了一次不够,第二次怎么还往那里走?觉得自己能打过他们?”
苏巍昂的耳朵被他妈提溜在手里,“哎呦哎呦”惨叫着,试图唤醒对方的母爱:
“我错了,我不应该轻敌的!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拿刀嘛!”
沈怜南完全不听对方的辩解,冷冷地说道:“去罚写五张物理卷子,写完给我检查,不准敷衍了事。”
五张!
苏巍昂的眼前顿时一黑。
按照他的速度,这五张物理卷子要写到通宵啊!
看来他妈是真生气了。
算了,确实是他轻敌大意,沈女士生气也是应该的。
不就是五张物理卷子嘛,他写就是了!
沈怜南望着儿子颓唐上楼的背影,目光又直挺挺转向了门口的某人。
苏淮自觉没做错什么事情,但就是被夫人盯得一阵心慌。
他犹犹豫豫,主动请缨:“不然……我去跪榴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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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他爸好狡诈啊!◎
见过认错求饶的, 没见过自己主动提出要跪榴莲的。
这可和苏淮一向冷肃威严的调性不相符合。
谁能想到,在外叱咤风云的大佬, 在家里却是个主动提出要跪榴莲、只为哄自己妻子开心的男人呢?
沈怜南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给取悦到了, 拿指尖轻轻点他高挺的鼻尖:“臭贫。你是不是也去打架了?”
她的目光从苏淮泛着红的指节一晃而过。
苏淮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有些无奈地承认:“稍微教训了一下那个拿刀比划的。”
沈怜南闻言没有说话,而是突然伸出手, 握住了苏淮的手腕。
她低着头,慢慢地把苏淮的手指一根根摊平。
男人的掌心泛起了痒意, 明明很想合拢手掌, 但在沈怜南的一声轻叱之后, 只能乖乖地任凭对方低头打量, 让痒意从掌心攀爬蔓延到心脏的位置。
幸好对方的指节只是因为用力过猛而泛了红, 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沈怜南略微松了口气, 从男人泛红的拳头下, 察觉到了男人护子心切下被冲击而起那点儿冒进。
“还好你和儿子都没什么大事,不然我真的……”
未尽之言,被沈怜南尽数吞下。
苏淮却弯起眼睛, 想听她把话说完:“不然你真的什么?”
这男人明明知道她话里未尽的意思, 却还是故意问这么一句。
看不出来,苏淮原来也这么“坏”呀!
沈怜南瞪了他一眼, 就是不想顺着他来:“不然我真的要去改嫁了!”
苏淮看着她脸上那明显口不对心的表情,唇角那抹笑容顿时更深了。
“夫人这么嘴硬,我有点伤心怎么办?”
他忽然弯下腰,伸手勾出沈怜南的腿, 将人从楼梯上抱起!
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沈怜南被他拔萝卜似的拔起来, 双手艰难地扶着对方的肩膀, 气恼地小声喊:“苏淮!”
沈大萝卜刚从二楼下来, 转眼又被王八蛋扛回了楼上。
夫妻俩低声打打闹闹着到了二楼走廊。
忽然,沈怜南视线一瞥,察觉到走廊的置物架上装饰用的结婚照有点儿古怪。
“等等!”
沈怜南出声喊停了抱着她的男人。
她跳下地面,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走过去,不由哑然失笑。
只见那张结婚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马克笔在她和苏淮中间画了个小人。
黑黑的小人有点儿抽象,要不是上面用小字写着苏巍昂的大名,她还真认不出这坨黑色的玩意儿是何方神圣。
这小子……又在干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沈怜南好笑地翻过结婚照,果然在背后发现了惊喜。
只见傻儿子用马克笔在相框的背后,手动添加上了“全家福”三个字。
哎呀,傻儿子这是把他们结婚照改成全家福了?
看到原本好端端的照片上多出来的黑色小人,沈怜南不仅不生气,还相当稀罕地呼唤自己老公:
“你来看。”
苏淮依言上前,也看见了傻儿子这手动改良的杰作。
沈怜南带着几分歉然低声说:“疏忽了。等什么时候,咱带着儿子去照张真正的全家福吧?”
“好。”
苏淮一口气答应下来。
他眼里泛上了几分追忆的情绪,朝沈怜南说:“傻儿子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到处乱涂乱画。”
“真的吗?”沈怜南轻轻抚摸着马克笔黑色的痕迹,睁着亮闪闪的眼转头听他讲。
“他不仅在墙上画画,他甚至会在纸上、床单上画画。”苏淮顿了顿,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当中,“儿童专家不是说得保持小孩的这种创造力嘛,我就没有阻止他。结果——”
苏淮说着说着就气笑了:“这小子拿着彩色笔,趁着我睡觉给我脸上也画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图案。”
沈怜南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不厚道地笑出声:“那后来呢?”
不会就顶着这张大花脸去公司了吧?
苏淮当然知道她在期待什么,没好气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幸好管家及时提醒我,才避免了我在公司那么多下属面前出丑。”
不过,苏巍昂这调皮的小子当然也免不了屁股开花。
沈怜南被他字里行间描述的那画面给逗乐了,又情不自禁有些遗憾。
她穿过来的时间还是太晚了点。
有点可惜。
沈怜南抚摸着手底下丑到惹人怜爱的简笔画,轻轻叹出一口气:“傻儿子这画技也太感人了,还是我来试试画全家福吧。”
她说着,轻快地“哒哒哒”跑进房间抽出纸和笔,再肃穆着脸,一本正经地埋头创作。
苏淮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看到那洁白的画纸上,三个和傻儿子堪称一脉相承的、丑到惊人的头像正在成形。
关键是对方察觉到了苏淮的视线,立刻带着点儿小得意抛出了致命问题:“你看我画的是不是好点儿?”
苏淮沉默片刻,违心地夸赞道:“……好、好。我等会儿让管家找个画框装裱起来。”
沈怜南被他哄得身心愉悦,手底下越发笔走龙蛇、挥洒自如。
等画完她的惊天巨作之后,苏淮果然给她弄来了个相框。
夫妻俩埋头对着置物架鼓捣了片刻,不出一会儿,两张非传统意义的“全家福”就被并排摆放在了置物架上。
沈怜南欣赏着自己完美的画作,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第二天早晨,对此一无所知的苏巍昂刚打开房门,就猝不及防被置物架上那乌漆嘛黑的东西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