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仟笑着瞪了她一眼：“身高不能阻挡我。”
“对对对，你是不管怎样看上就冲的直球选手陆仟。”袁诗桃也笑，继续读，“本地人，噢，难得啊…嗯，说他好像蛮有钱…霍，高富帅还玩一手乐器，我要写小说就用他当主角。这不都是渣男必备先决条件吗。”
“难度不小，还冲吗？”袁诗桃捅捅陆仟，一脸看好戏。
陆仟理所当然：“追到就赚，不追没损失。不赔本的买卖，谁不做。”
老天都在帮陆仟。
远道而来的弦乐四重奏组合没打算开一个讲座就结束，接着又开设了一个Workshop（工作坊），组织作曲系和弦乐系的同学搭配，在实践中学习创作和演奏的经验。两个专业的同学都被系里要求强制参加，甘明熠自然不例外。
可惜的是陆仟并没有分到与甘明熠一组，但她倒是本就没期待什么——两个专业加起来有将近百人，又不是演电视剧，哪有那么多巧合。
不过她分到的那一组里，有一个姑娘跟甘明熠那一组的男生是一对，男生总是到他们这边来凑热闹，而年轻人们都好交友，一来二去干脆变成了两组一起合作。如此一来，陆仟便有了与甘明熠接触的机会。
陆仟虽说是直球选手，凡事也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和弦乐同学一起合作的这一周，她没有过多地刻意往甘明熠跟前凑，更多的是暗暗观察他。虽说甘明熠的脸很对她胃口，但是张嘴就破功的人她也遇到不少。
不过甘明熠张嘴还不错，声音略低沉，话不是很多。他不爱出风头，但需要他的时候都能靠谱完成任务。他很少无缘无故主动跟组里的女生说话，但偶尔也会在对话中插嘴说几句调侃的话把女生逗得脸红，他则是一脸漫不经心，笑得略带一点轻佻却不让人讨厌。
帅哥在哪都受欢迎，组里的女孩们看到他时多少都有点双眼发光。可他除了偶尔开玩笑，没有对任何一个女生表达过明显的意图。这一周，组里的雌性都花枝招展，他的眼睛从没乱瞟过。
嗯，不轻举妄动。我喜欢。陆仟很满意。
有些渣男渣的是不挑，只要是女性都能撩两嘴，这种低级选手的广撒网招数，她最反感。
当女孩们都多多少少有点蠢蠢欲动想现殷勤时，陆仟气定神闲，甚至没跟甘明熠对视过。不过在甘明熠有次开玩笑时，她突然开口调侃了回去，把甘明熠说得一愣。
平时只有甘明熠揶揄别人的份，被他调笑的小姑娘看到甘明熠难得的梗住，马上激动起来，在排练厅里大喊：“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快看，甘明熠居然没话说了。”
大家都跟着一起笑了起来，甘明熠愣了一秒也笑了，下意识地看向回嘴他的陆仟。陆仟也不躲闪，抬眼大方地与他对视，勾着唇冲他笑。
女孩明媚调皮的笑容让清秀的脸庞染上了一丝娇俏，落落大方的姿态让甘明熠收回笑容之前不由自主地又看了她一眼。
一周后工作坊结束，两组同学在这一周里显然已经建立了革命友谊。
不仅邀约着一起吃饭，吃饭吃到一半还喊着要再继续团建。一帮人主意都很多，一会说去唱歌一会说去泡温泉，地点越说越远、活动越说越大；扯一扯哪天玩又扯一扯哪好玩，就是没人把这事儿定下来。
一直笑着听大家胡扯的甘明熠突然发话，他拿着手机：“如果要去温泉的话，我现在能帮大家订好，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很不错，也不算特别远，这周末还有位。我刚刚还看了租车的价格也合适，如果还能来两个司机，那就又方便又快，大家不用挤地铁。”说完他报了一个人均价格，确实很符合大学生可以接受的数目。
众人一瞬间安静，都多少有点惊讶。陆仟也没说话，她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都知道，出门玩难的是做决定，更难的是把决定实现——地点、日期、交通、住宿等等，都需要仔细安排。刚刚大家七嘴八舌漫天幻想，谁都特别有主意的样子，但是没有一个人真的去做什么。
而甘明熠二话不说，短短时间内就把关键的内容查好，还考虑得面面俱到。现在大家只需要说ok，他就能全部订好。陆仟甚至觉得，如果这个团建真的决定下来了，后续的所有需求甘明熠都会为大家安排好。
这太打动她了。
陆仟细致的性格让她一直都是出远门中制定计划并落实的人，她特别钟情于把旅行的每一个细节都敲定好——所以她知道能做到这点有多不容易。
她也曾试着放手让她的某一任前任去做这些事，可惨痛的下场让她坚信了“有能力就是要多做事”。
陆仟想到这，率先开口：“我没问题，这个计划我觉得很好。”随后又冲甘明熠笑笑，“很厉害。”
甘明熠也对她笑了一下，表示没什么。
见状众人才缓过神来。刚刚的漫天幻想在此刻确定了只有一小部分人不是在满嘴跑火车。
“熠哥确实厉害啊，这才几分钟就能定下来了…哈哈哈。”
“确实…就是这周我还要练琴呢。”
“我没事，我能行。”
“我得等我专业老师回我微信才知道…”
“你不刚刚还说得起劲吗。”
…
革命的友谊估计就到此结束了。甘明熠看到有一部分人明显表示出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既不尴尬也不点破，只是笑：“不要有压力，我就是随口一个提议。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不过我看大家的时间一时半会都确定不下来，晚上微信群里再说吧。”他们还建了一个群。
“哎对对，吃完再说吧。”
“可不是吗，现在先喝！”
“对，来，熠哥，冲你这安排，我敬你一杯！”
…
当然到了第二天，那个群里都没有再提过团建的事。甚至晚上群收款结束后就没几个人说话了。
陆仟当然觉得有点可惜，不过从结束后其他姑娘们遗憾的脸色来看，她不是最觉得可惜的那一个。
回到家后，陆仟就把她印象中跟甘明熠能多说几句话的男生女生全都加上了微信。她一点都不急，只要甘明熠不是明天马上又要出国交换，她有的是时间去创造机会。
不过生活就是永远不遂人愿，喜欢出其不意地给你来一下。
仿佛老天为了显示自己玩弄命运的权威，不能让每一个人都活得顺心，一定要砸得你天昏地转，然后站在每一条人生的分叉路里如喝醉了一般迷迷糊糊，恍惚之间走向错误的道路，才能显现出永远相信老天的天选之子的虔诚有多宝贵。
甘明熠通过陆仟好友请求的第二天，陆仟都已经想好了开场白怎么说最自然时，她却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事。
甘明熠，在追张清逸。
第三章 “你喜欢的 & 你讨厌的”
陆仟在六岁的时候痛失了一套限量版的迷你家具玩具。
她远道而来的表妹看上了那套玩具，她妈不顾她的哭闹自作主张把玩具全塞进了表妹的包里。
陆仟现在都记得当时她的表妹是如何索要那套玩具的——就像张清逸要求她帮忙时一样，听上去不太好意思，眼神里却都是坚定。
那套玩具被送人后，陆仟就再也不碰迷你家具玩具了。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到处转移注意力，终于找到了新的年度最爱玩具。
一个月在陆仟二十岁时不算多长时间，但是在六岁的小陆仟眼里——就像半辈子过去了。
六岁的小陆仟在那半辈子里，感觉心像死了一般，每天都浑浑噩噩。她当时觉得，没有什么再比失去心爱的玩具更痛苦的事了。
二十岁的陆仟非常想回到过去，抱着小陆仟娇小的身子，拼命摇晃并吼着告诉她：“振作，比失去玩具更难受的事还有好多！”
尤其是，你看中的男生在追你最讨厌的人这件事。
“你喜欢的”，和“你讨厌的”可以是单独很多事。
但凑在一起，就很微妙了。
这个感觉就像是吃了一颗外面裹着巧克力里面却是狗屎内馅儿的哑糖，让人只能呕吐，无法言语。
因为这代表你被你自己的品味揍了一顿。
“你喜欢的人”必需能从一堆人中脱引而出，如此才能入你的法眼。这是你精心挑选的结果，ta一定是神圣的、无暇的；ta越好，就越体现你的眼光优秀。
“你讨厌的人”也是你从一堆生活中糟心、但还可以忍受的烂事中选择出的，要为你未来可能的、因为生气而造成的乳腺癌或甲状腺功能障碍负责的，值得你浪费大好人生的几分钟珍贵时间怒骂ta几句的究极傻逼。ta肯定是与你完全相反的；至少在你的个人认知中，你们是不可能在一个level的。
而当“你喜欢的人”看上了“你讨厌的人”，就意味着你需要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眼光：ta这么好，怎么会对ta感兴趣？难道是我看错ta了？我怎么可能看走眼？难道是我不好，不然ta怎么连ta都能看上，却对我没兴趣？
然后在这些问题里钻牛角尖，陷入自我怀疑。你甚至不能跟太多人去说这件事，因为说了就是打自己的脸——别人也会问，那你这么好，为什么不选你？
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有气无处发。
陆仟完全不否认每个人的品味都会很独特，你眼里的傻逼在别人眼里完全有可能是香饽饽——但张清逸？这个品味的多样性，她真的接受不了。
张清逸长得不丑，挺好看的，个子还算高，皮肤还算白，看起来算温柔——这些陆仟都承认。但凡张清逸只是有些小作，不是那么小家子气，她都不会那么讨厌她。
陆仟做事一向都是要上的了台面，要好看，要脸。若是别人说她强势、爱玩、前任多等等她都无所谓，可若有人说她“做人不够大气”，她绝对会要立刻坐下反思。
所以只能说，张清逸或许并没有陆仟眼中那样差，只是她俩从本质上和不来。
甘明熠在追张清逸这个事，袁诗桃马上就知道了。一是陆仟在发现这件事的下一秒就给她发了无数个鸭子无语表情，她也震惊地回复了好多个省略号和感叹号；二是甘明熠并没有遮掩，消息传得很快。
“……”
“……”
陆仟和袁诗桃打着语音通话，两个人已经无语了两分钟。
虽说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当她看到甘明熠开始给张清逸的每条废话朋友圈点赞时，还是很无语。
“这可能就是茶的魅力吧。”袁诗桃干巴巴地总结道。
“哎，你也别想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陆仟，“好多姑娘都不理解，把张清逸骂惨了。”
“骂有什么用，我不觉得甘明熠会因为有人骂就不追她了。”
更何况骂得越狠，张清逸更得意，她估计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慕容云海的楚雨荨了。
“…希望甘明熠早点带她去美特斯邦威。”陆仟不轻易吐槽人，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暴脾气会导致嘴巴很毒。
袁诗桃被这个比喻逗笑了：“现实生活中哪个男的会喜欢楚雨荨。我觉得你再试试啊，用你的魅力征服他。”
“我才不要。”陆仟想也不想说道。在她知道甘明熠看上张清逸的那一刻，她就下头了不少。
“男的死光了？我才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
甘明熠的前女友在他出国没多久就因为时差分手了，随后他又谈了一个在本地留学的同校女生。
许是知道自己前面的那位姐妹因何种原因跟他分了手，在他回国后没多久，这个女孩也很有默契地跟甘明熠断了联系。
甘明熠没多挽留，他肯定觉得遗憾，但是感情向来不能勉强。他的心情也平静得很快，甚至没有什么太多的波澜——分了这么多次手，他“为爱受伤”的感情早就被稀释得差不多了——或从来没有强烈的存在过。
他甚至还过了一个很自在的罗汉暑假，跟一年没见的兄弟们泡吧、打夜球、偶尔还去钓鱼。这种不用担心要掐点汇报的生活，让他完全把爱情抛在了脑后。
不过以他的条件，就算是他把爱情踢走了，爱情也要屁颠颠再追上来。
他跟张清逸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管弦系的办公室。
大三开学第一天他去报道，顺便跟辅导员问一下学分转换的事。开门正好遇上张清逸从里面出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张清逸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双脸通红，明明已经打算往外走，却又停下脚步，回过头去问了辅导员几个不知所云的问题。问的时候还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地看两眼甘明熠，眼里的倾慕都要溢出来了。
当时连辅导员都察觉到了什么，等张清逸走后还打趣了他几句。
甘明熠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在想大一的时候怎么对这么一个人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最多停留了一秒，然后他就忘了。
再次跟张清逸有交集是因为工作坊。
工作坊开始没多几天，张清逸便开始在他练琴的时候敲门进来，害羞的请教他关于弦四的问题——虽然他不知道中提琴有什么好请教小提琴的；要么就是说她也想去德国留学，想问问他一些德国的情况…等等。
甘明熠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打得是什么算盘。张清逸的外表正好是他喜欢的类型，于是他就接了这个茬。
音乐学院流言传得飞快，甘明熠做事也从不遮遮掩掩。等他真的开始追张清逸没多久，各种对张清逸的评价和有关她的事情就传到了他这里。
但是甘明熠不太在意这些旁人的只言片语，因为他自己就不是什么完美的人。若是有人要画个“渣男”的圈请大家自觉对号入座，他绝对第一个大大方方地站进去。
况且谈个恋爱么，又不掉块肉。
他就算是唐僧肉，能吃下他的妖怪也绝不是张清逸。
*
六岁时为了忘记心爱玩具而痛苦煎熬的一个月，练就了陆仟此后飞速放下的能力。
为了甘明熠惋惜了一晚上（或许还有一个白天），她就彻底move on了。
虽说没有了喜欢的人的感觉会让人倍感懈怠——就像是需要完成的目标突然消失一样，让人觉得轻松，可更多的是迷茫。但忙碌的学习生活让她没有空为儿女情长思前想后，她得开始写新曲子了。
这短短几天里跌宕起伏的心情，还真给了她一点灵感。她像是发泄情绪一般关在家里猛写了几天曲子，一直到袁诗桃狂发微信催她出门吃饭，她才收拾妥当出了门。
在餐厅等位时，两个女孩正肩靠着肩分享这几天发生的趣事，忽然有人走近打断了她们。
“陆仟？”略带熟悉的男性脸庞，“你也在这吃饭？”
陆仟抬头疑惑了两秒，反应过来是工作坊时的同学——跟甘明熠一组的，叫高群，两人关系好像还可以，所以陆仟也加了他的微信。
不是过路的搭讪者就好办了。陆仟友好地笑笑：“好久不见。对，我们在等位呢。”然后她回过头看到袁诗桃略带好奇的眼神，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
得知是同校的，袁诗桃明显也热情一点：“哈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