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看见时，已经距离甘明熠的回复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她觉得没有什么再回复的必要，便没再说什么。
既然已经说开，甘明熠便再没找过她。等到二人再一次在学校碰上时，已经过去了一周多。
陆仟正着急去赶下一堂必修课，上楼梯时不小心绊了一下脚，将将站住，书却往前撒了好几个楼梯。她暗恼一秒自己的不小心，赶紧弯下腰捡书。
今天穿的裙子有点短，楼梯间都是大落地窗，且教学楼每栋之间挨得特别近。若有人站在旁边楼的窗户那便可以清楚地看到楼梯间的一切，所以稍一不注意，站在低楼层的人就能把她的裙底看光。
陆仟狼狈地一手扯着裙子，一手捡书。快到固定的上课时间了，教学楼里没有什么人员来往，她只能艰难地一个人捡书——不过现在这个情形，没有人经过似乎更好。
刚把最后一本书捡起来，陆仟听见旁边的楼梯有人不紧不慢地下楼，她没工夫抬头看清来者是谁，随手撩了一把垂落在脸庞的头发，准备提上放在地上的包赶紧去上课，环顾一周却发现包不见了。
“找包呢？”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陆仟抬头，撞上甘明熠带笑的眼睛，手里正拿着她的包。好巧不巧，今天她背的包恰好是上次甘明熠送她回家时相同的包。
她一边感谢一边接过他手里的包。甘明熠突然从她身上移开了眼睛，望向一旁。
陆仟反应过来——今天她不仅穿了一条超短裙，t恤的领口也挺低的。
刚刚怀里抱了书正好遮住了衣领，现在她腾出一只手去拿包，胸口那一块一览无遗。甚至因为她一只手抱着书不方便又担心书再次掉落，只能更加搂紧了书，而书和身体的挤压导致胸口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
饶是她再怎么会跟异性打交道此时也忍不住脸红，试图把书再往上抱一点挡住自己的胸口。于是陆仟一只手拿包，另一只手不停地调整书的位置，还要担心上身下身是否走光，她忍不住在内心咆哮：早知道要在他面前这么尴尬，还不如多睡一会慢慢悠悠迟到算了。
陆仟这边的内心活动还没结束，手里刚拿到手的包却突然消失。
她诧异抬头，甘明熠笑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飘忽，向她伸开手：“我给你拿书吧，别又摔了。”
此刻的情形由不得陆仟跟甘明熠客气，她干脆地把书递给他，想接过他手里的包。甘明熠却像上次一样侧身避开她的手，示意她带路东西都由他来拿。
陆仟再次感激地冲他笑了笑，小幅度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上楼，却听见他突然喊住她：“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吧。”
陆仟闻言下意识站住，内心疑惑：这没差几步啊。
等到甘明熠与她并排上楼时她才反应过来：她的裙子很短，有异性走在她身后肯定会让她不自在。
哈，很细心。果然是谈过不少。陆仟挑眉，她就喜欢跟经验丰富的异性打交道，什么都不用教，多舒服。
突然一下两手空空，又有理想型的大帅哥在旁边帮忙拿东西，上课迟到与否都不重要了，陆仟心情不由自主地开始变好，脚步轻快，双手在两侧轻轻地摆动。
甘明熠像是察觉到了她心情的变化，侧过头笑着问：“心情很好？”
“嗯，现在还不错，刚刚都快急死了，”提到刚刚的事，陆仟突然想起来，“你没课吗？会不会耽误你上课啊？”
“没事，我刚上完早课，正好出去吃点东西。”
“噢，不耽误就行。”陆仟再次向他表示了感谢，甘明熠笑说小事一桩。两人之间保持着客客气气的距离。
甘明熠一路帮她拿到了教室后门，看着她把东西全安安稳稳地接过去还俏皮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也笑着回了一个ok，目送陆仟又一次跟他道谢并溜进教室，他转身离开。
教室里袁诗桃早已为她占好了座位，因为没有晚到特别久，当她猫着身子蹑手蹑脚走到座位上时，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你干嘛去了？发微信也不回。”袁诗桃边帮陆仟挪开桌上的杂物边小声问她。
“别提了，着急忙慌，书撒一地…”陆仟同样小声地简单说了一下摔跤的事。
袁诗桃听完担忧地前后检查了一下她，陆仟摆摆手说没什么大碍。
“我没事儿，主要是太狼狈。而且你猜我碰见谁了？”
袁诗桃脑子闪过千万个电视剧情节，马上接上：“甘明熠？”
“对。”
“啊啊啊啊啊…”袁诗桃压着嗓子做尖叫状，“然后呢然后呢？”
“还好他来的时候我不是最狼狈的时候…”陆仟说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刚过去不到五分钟，细节都清晰的很，而她现在的心情不错，说得绘声绘色。
两个女孩趴在课桌上压着嗓子小声交谈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讲台上的状况。
“哇，他好会哦。”听到甘明熠刻意喊住陆仟与她并排走以防她穿超短裙上楼不自在时，袁诗桃比了个大拇指。
“是啊，不是因为家教好，就是因为谈得多。”陆仟表示赞同，“也有可能两者皆是。”
“然后呢，你俩没聊点别的？”
“没聊啊，送我到教室门口他就去吃饭了。”
“你怎么不说请他吃饭呢！”袁诗桃急得声音不由自主大了些，台上的老师立马看了过来，她赶紧压低嗓子，“而且怎么不聊点别的呀，你不是最擅长说那些暧昧朦胧的话吗？怪勾人的那种。”说完她还夸张地做了一个勾人的动作。
陆仟想了想：“嗯，我觉得不能聊。”
袁诗桃不解：“为什么？多好的机会呀，你们又不聊微信，不排练的话也遇不到。”
陆仟跟她分析：“你看，他已经知道我对他有意思了，可他也没有其他任何的行动，我这个时候跟他主动，他完全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你过往遇上的那些不也知道吗？”
“但是甘明熠有在追的人了呀，我何必上赶着凑人家的热闹，”陆仟耸肩，“我都亲过他了，还要他别来招惹我，他也确实没再找过我，这个时候我又对他做一些暧昧不明的举动，那我跟张清逸有什么区别？他只会感觉到莫名其妙又不自在，至少换做是我，我会。”
陆仟继续分析：“所以我觉得现在让我们双方都舒服的状态是维持礼貌就好，我做不做任何事，他都不会忘记那天发生了什么。其实我给他的印象应该挺深了，这样就足够。”
“可你不是经常主动追人的吗？”
“我觉得主动追人吧，其实不是热脸硬贴冷屁股，”陆仟说，“而是在双方都互相感觉有可能的情况下，某一方主动给予双方一个继续了解的可能。如果只是单方面的有意思，那不叫追求，叫舔狗。过分了甚至会打扰到对方的生活。”
而且在陆仟的心中，暧昧应该是你来我往，她又不缺爱，不会为了一个男孩勉强自己。
“所以就是你现在表明了你的态度，然后静观其变？”
“嗯…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陆仟托腮想了想，很多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她也不知道怎么准确表达，“反正就是我现在不想太殷勤啦。”
袁诗桃像是明白了一样：“分寸，分寸对吧，若即若离，似拒还迎。”
好像也不是，她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行动全靠直觉。不过看着袁诗桃一脸认真细细琢磨的样子，陆仟忍笑说：“差不多差不多。”
袁诗桃又自己品味了一会，仿佛是大彻大悟一般夸张地双手抱拳：“高手啊高手。”
陆仟知道她开玩笑，轻推她一下：“别打趣我了。”
“不过说真的，你每次遇上这些事的时候脑子里会想这么多吗？”
陆仟又回想了一下，答道：“不会哎，我都顺其自然的。”
“那你这真是天生的能力吗？潜意识里知道怎么做。”袁诗桃感慨，她只会打直球，稍微有点迂回的事就慢半拍。
“陆仟，你回答一下作曲家为什么要在这里插入这个节奏。”讲台上的老师突然开口喊人，许是看陆仟和袁诗桃摇头晃脑窃窃私语半天终是忍无可忍。
陆仟赶紧站起来，火速瞄了一遍屏幕上正显示的现代作品，刚好是上个星期曲式课做过的作业。
“因为这个节奏是呈示部主部主题出现过的素材，这是…展开部的导入，出现应该算是对应主题吧。”陆仟竭力回忆当时自己的分析。
“嗯，还算贴切，”看她答上来，老师也就放过了她，只是颇有深意地用手指点了点她，然后示意她坐下，“展开部的这个节奏…”
“哇，好惊险，”袁诗桃凑过来小声说，“我完全没听课！他在说什么？”
“这个曲子我们上周曲式课分析过，不然我也死翘翘了，”陆仟也觉得很险，这门课的老师发起脾气还是蛮可怕的，“今天运气还不错。”
袁诗桃捂着嘴笑：“可不是么，和帅哥亲密接触还护送上了，老师正好没点名，不听课还能答上问题，买彩票吧。”
陆仟示意袁诗桃翻开书，不然这节课彻底废了，随口答道：“是啊，必中头奖。”
第九章 “那你…跟我一组？”
人们都说，当你想遇到某个人的时候，往往遇不到；而当你对某个人退避三尺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你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里。
对于这句话陆仟一直深信不疑，这个坚信来自于她高中时暗恋某个小男生，一直试图在学校偶遇他却屡屡碰壁的心酸回忆。
然而最近她的人生好像真是有着中头奖的运气，又或许是她真的很想消失在甘明熠的生活里产生一点距离美但生活却反其道而行之。
总之她开始高频率的碰上甘明熠，频率高到若不是还能看到张清逸的朋友圈他依旧每条都赞，她都要以为他打算追她了。
先是在一堂选修课“即兴创作”上。
这门选修课不是按每周一次、每次两个课时的规律来上，而是授课老师自行挑选某几天，在这几天集中上完一整个学期所需的课时。
这种不需要每周固定上课的授课模式，对于一些临近毕业不常在学校呆着，但又需要修完选修分的同学是再合适不过的。
陆仟选择这门课是因为她不住校，而她的主专业教授每次上课之前都会跟她约时间，所以她其实不需要经常去学校，她有大量的自由时间可以在家创作。
选修课在学期中期的某一天开始第一堂课，持续5个小时。主要内容是不同专业的同学一起合作即兴创作。
选课是大家自行跟授课老师登记，且不限专业和年级，所以在上课之前完全不知道同学有哪些。于是着急忙慌的陆仟冲进教室时愣住了，因为在抬起头来的一众同学里她刚好对上甘明熠的眼睛。
“你是陆仟吧？”老师面容和善，“来的正好，刚点完名，下次记得早点哦。”
陆仟还在脑中怒吼妈呀怎么又是他我今天可没化妆，听到老师点名还在状况外：“不好意思老师，睡过…不是，啊，堵车了。”
同学阵阵偷笑，陆仟懊恼：怎么糗事都有他在。不敢去用余光看他是否也在笑。
老师也笑了，并未怪罪：“一会上课要打起精神来，找个空位坐下吧。”
陆仟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找了一个离甘明熠最远的位置坐下。坐下时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有人在看着她。
她索性抬头往目光所在的方向望去，再次与甘明熠双目对视。
对方冲她挑眉笑了，什么话也没说，陆仟却从他的神情里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迟到？
陆仟装作委屈地瞥了瞥嘴，看男孩笑得更开了，也冲他调皮地笑了一下，随即看向老师。
按理来说“命运般再次偶遇”这种桥段，她会给袁诗桃都会立刻微信直播。但是昨天熬夜创作、今天又被迫早起实在是太累，强迫自己听课的陆仟连甘明熠都没顾得上看几眼，更别说拿手机了。
还好课程的前半部分是老师授课，后半部分是大家分组尝试第一次即兴创作，到时候她就能稍微偷个懒了。
“现在大家都大概明白如何即兴创作了吗？”老师问道。
“明白了。”
“Ok了。”
底下一片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回答，看来音乐生们都是不习惯早起的夜猫子。
“嗯，即兴创作这个东西，演奏专业的同学接触的比较少，不过我记得咱们班有几位作曲系的同学…”老师低头翻了翻花名册，“…李于，吴所畏，还有陆仟都是吧？”
陆仟已经困得有点睁不开眼睛，突然被点名一个激灵：“啊，老师，是的。”
“那么作曲系和爵士钢琴系的同学加起来五个，咱们班正好十五个人，那就分成五组吧。”老师安排道，“每一组都有一名比较了解的同学，这样大家好上手。”
说完老师宣布课间休息：“大家可以趁着休息组好小组，一会下半节课就可以开始创作了。”
*
老实说，那天被陆仟亲了以后，那一整天、甚至连着好几天，甘明熠都觉得自己还能闻到陆仟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被亲完的那一刻，他除了觉得她亲他的方式很温柔、不像她说出的话一样带着一丝古灵精怪以外，并无其他想法。
可回到家，收到陆仟安全到家的微信后，他却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嘴唇：虽说是被“强吻”，可感觉确实不赖。
回复了陆仟的微信之后并没有再收到她的任何微信。在他的意料之中，也让他感觉很舒服——如果陆仟现在开始穷追猛打，他可能多半会拒绝。
不过不知怎么的，他发觉自己似乎隐约希望陆仟能回复点什么。因为回完她的消息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退出聊天界面，而是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刷了一会。
陆仟的朋友圈发的不多，基本是个相册，多是旅游时拍的照片，或闲暇时与朋友出去玩的照片，很少发跟生活有关话题，连超过十个字的朋友圈都很少。
为数不多的几条话多的朋友圈，也是略带搞笑的自我吐槽，不讨人嫌反而让人觉得她并不高冷还有点可爱。回复中虽然有不少异性，但她明显只跟要好的几个朋友热烈互动，旁人都是礼貌回复。
陆仟发朋友圈的频率基本是平均一个月一条，有时几个月都不发。甘明熠刚刷几页就已经刷到了三年前，随便点开了几条看，发现几年前的朋友圈点赞列表里的最后一个头像都是高群。
甘明熠失笑。却想到自己也是，张清逸大事小事都爱发朋友圈，给了他不聊天也能刷刷存在感的机会——反正随手点个赞，浪费不了什么时间。
不过要他翻张清逸以前的朋友圈依次点赞，就算他对对方还感兴趣也是肯定做不到并且不想去做的。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张清逸太爱发朋友圈了，要翻到几年前，他手指就废了。
“不过不喜欢的人把以前的朋友圈翻个遍还全点上赞，只会让人更加反感吧。”甘明熠喃喃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