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老脸一红，还想继续辩解。
“得了得了，”姜让一点都不顺着她，“我姐就回来呆那么几天，这几天您就消停点，别再作了。”
他看唐柠，又看了一眼叶美芝，“这么多年我妈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你要真觉得我妈对你不好，那我一会儿就给姑姑打电话，让她把你接过去，你以后就跟我姑过去吧。”
“不行！”
姜老太急忙道。
提到姜家姑姑，姜老太一下子就歇声儿了，她大女儿那个性子，要真过去，可不把她给搓层皮。
姜让瞥她一眼，不说话。
饭桌上总算安静下来，唐柠挑着眉，挺诧异的，姜让冲她笑了下，有点得意。
他爸妈顺着他奶，他可不愿意。
孝顺归孝顺，可愚孝，那就是不行。
***
京市。
北郊的别墅里，周肆驱车回来，刚进屋，李姨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见他回来，挺高兴的，“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啦？洗洗手，马上吃饭了。”
“最近手头的事松了些，”周肆对她笑笑，看了一圈，问，“我妈呢？”
李姨指了下后头，道，“太太又买了新的盆栽，在外边忙活呢。”
苏雪荷一向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平时没事就买一些小盆栽，要不然就买种子，回来自己捣鼓，用她的话来说，自己种出来的更有成就。
周肆往外边去，刚跨出门，就看见苏雪荷蹲在地上，拿着小铲子挖土，把盆栽里的小苗移到地里去。
他走过去，笑道，“妈，大冬天的，您这兴致可真高。”
苏雪荷闻声，随后转头，呀了一声，“你这臭小子，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不声不响的，一个多月了，可算想起来你还有个妈了？”
“没有，妈，公司忙，是真忙，”周肆挺无奈的。
他蹲下来，也不嫌脏，袖子一挽，就伸手拿过苏雪荷手里的铲子，帮她移苗。
周肆上手，苏雪荷乐得清闲，她不像别人那样宠儿子，啥事都不让干，儿子就是用来干活的，要不生来做什么？
再者，他许久才回来一次，不多使唤使唤，下一次就不知道啥时候了。
周肆刨土，苏雪荷在一旁打下手，看着自家儿子的俊脸，她挺满意的，就是……
苏雪荷皱了下眉，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儿子，我听说边致家那口子都要上二胎了，消息属实不？”
周肆把苗放洞里，填土，埋实，“是啊。”
苏雪荷：“他家那大崽才四岁呢，这么快呀？”
周肆面不改色，“还好吧。”
苏雪荷旁敲侧击，周肆就是没上钩。
她终于忍不住，开门见山，“儿子，你都快三十一了，就没想过找个对象？”
周肆手一顿。
第七十五章 感觉
苏雪荷继续说，“边致还小你一岁呢，人家二子都快出来了，你再这么蹉跎下去，不得往四十奔了去？”
周肆垂着眼，不紧不慢地继续埋苗，“妈，你这苗不错，看着像是墨兰吧？”
“那可不，这苗子金贵着呢，我特地让朋友从外边运回来的……”
提到苗子，苏雪荷眉飞色舞，得意满满，正要继续说，意识到不对劲，没好气儿道，“你别打岔，你就说，你有没有找对象这个打算？”
苏雪荷盯着他，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周肆无奈，“今天是绕不开这个话题了？”
“对。”
周肆笑笑，正要开口，被苏雪荷打断。
“别拿你那群兄弟当挡箭牌。”
苏雪荷：“你跟年和走得近，我可告诉你，宋太太已经着手给他安排相亲了，你这边要是再没动静，赶明儿我就上宋家去找宋太太，让她给我好好推介推介，转头我也给你安排去。”
周肆：“可别。”
苏雪荷想到啥，皱眉，“你不会喜欢阮家那丫头吧？这个我告诉你，没得商量，谁都可以，她不行。”
那丫头看着温温柔柔的，对谁都笑，但苏雪荷就是喜欢不起来。
总感觉有点假。
想到她那个妈妈，苏雪荷就更膈应了。
周肆挑眉，“您这是想什么呢？”
苏雪荷瞪他，“你不喜欢她，经常跑公司接她干嘛？”
周肆：“您这都哪来的消息，接她都是老爷子喊的。”
周老爷子。
苏雪荷皱眉，上一辈的事，散散乱乱的，扯不清，也理不清，她懒得去管，“那三个亿呢？你给她砸三个亿是干什么？钱太多了没处花？”
说到这个，周肆想到那日，眉头皱了皱，“这事儿，我回头给您解释。”
苏雪荷没纠结这个，只说，“我不管你，反正你得赶紧给我找个对象回来，不然下个月你小姨回京市，我就让她给你找了。”
“就一个月？”周肆把铲子丢开，失笑，“那恐怕不行。”
苏雪荷：“你不想找？”
“不是，”周肆把最后一根苗移好，拍了拍手，他站起来，脑子里划过女人淡淡扫他的眼。
冰凉，没有温度。
“就一个月，人我追不回来啊。”
他声音很淡，听着有点哑，很轻。
但苏雪荷听到了。
追不回来，什么意思？
她皱着眉，正要追问，李姨从屋里走出来，喊，“太太，阿肆，吃饭了。”
“来了，”周肆拍着手，笑着往里走，苏雪荷还皱着眉，盯着他的背影，还在想那句话。
这个追不回来。
她扬眉。
莫非是谈过？
**
托姜让的福，除了归家那一日，姜老太闹出了不小动静之外，唐柠在家这一个周，过的算是风平浪静。
过年过节，都要走亲戚，滨安镇大多都是姜姓人家，走在镇上随便遇见个人，多少都是沾亲带故的，但唐柠姓唐，不姓姜，她不去，其他人也不说什么。
只是初三的时候有亲戚过来家里，各种打听打量，就不可避免了。
往日里喊拖油瓶的那些个同龄的，现在见了她，也没直接上来打招呼，坐久些了，才开始问唐柠。
女人A说：“唐柠你这皮肤是怎么保养的啊。”
女人B：“京市跟咱们这儿差别一定很大吧？”
男人C：“明星果然是明星，这气质就跟咱们普通人不一样，又年轻又好看。”
女人D：“怎么不一样了？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吗？”
这女人长的不错，看了眼唐柠，状态确实挺好，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在家里做家务做久了，又粗又糙的。
她撇嘴道，“要我也不干活，也用那样价位的护肤品，天天就对着镜头拍照，我也能当明星。”
大家看了眼唐柠，尴尬地打着哈哈。
唐柠听他们说话，静静地喝茶，没打算应声。
姜让正好从旁边走过，翻了个白眼，“明星要那么好当，咱这镇上一半的人都能上电视了，芳芳姐，你没事还是少看点小说吧。”
叫芳芳的女人脸一红一白，“姜让！你有没有点礼貌？”
姜让扯了个笑，“不好意思，我重新声明一下，刚才那只是我的建议，当然，你也可以不听。”
芳芳气的跳脚，但大家都在看戏，她还要面子，也只能忍下来。
姜家姑姑叫姜芸，也是今天回来的，她是个女强人，开了个小公司，夫家也不错，听说是在机关里的。
见到唐柠，她愣一下，冷硬的面容松弛下来，上前抱了抱唐柠，打量她，“好丫头，好久没见你了。”
唐柠回抱她，喊了声姑姑。
姜老太打姜芸回来就躲起来了，一整日下来，唐柠耳根子都落的清净。
至于那姜仁，姜老太后边试图再提起，但是念头刚起，又被姜让给掐灭了。
唐柠回去那天，才在门口看见人。
高高瘦瘦一小伙子，姜老太倒是没说瞎话，长的不错，白白净净的，瞧着是个文雅人。
他和一个中年妇女跟叶美芝在门口说话，见着唐柠出来，中年妇女眼睛一亮，伸手拍了拍他，姜仁看过来，呆住，脸一下就红了。
叶美芝说，“这是万春婶，旁边那小伙是姜仁。”
唐柠点点头，笑了笑。
中年妇女也笑了，“唐柠这就回去啦？不多待几天啊？”
唐柠：“那边还有工作要忙。”
万春婶连连点头，“那是的，明星是要忙一些的。”
姜仁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唐柠就低下头，万春婶冲他使眼色，但他没看见，把万春婶气的。
这小子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呢，打个招呼都不会。
她只好自己跟唐柠攀谈。
姜让拎着行李箱跑出来，就见到万春婶拉着他姐说话，亲亲热热的，他眉心一跳，故意把动静弄大了些，扯了嗓子喊，“姐，走了，再晚一点你赶不上飞机了。”
这小子，是真的机灵。
“来了。”
唐柠跟叶美芝说了两句话，冲万春婶笑一下，压低帽子，转身，一边走一边戴上口罩。
她刚转身，后边姜仁就抬头。
万春婶恨铁不成钢：“现在才看呢？人都走了。”
姐弟俩这边上了出租车，姜让才跟唐柠说：“姐，刚那姜仁偷偷看你呢。”
他话没说完的。
唐柠似笑非笑，“又想问什么？”
姜让挠挠头，“你，你不会喜欢他的吧？”
唐柠： “不会。”
姜让松了口气，“那就好，奶说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她老糊涂。”
“而且我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你。”
唐柠伸手拍了一下他头，“好好学习，整天想这些干什么。”
这亲昵的举动，姜让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实话实说而已……”
唐柠笑笑，没再应他。
她低头，看着手机。
哪里有什么配不配。
看喜不喜欢罢了。
只是见惯了大海广阔，看遍泰山宏伟，再回山野，就很难找到那种震撼的感觉了。
第七十六章 身段
刚过完年，春运的人也都在往回赶，机场人潮熙攘，唐柠的航班一点多到，宋明婉老早就到了，见她出来，上前抱住她，“欢迎回来，我的唐大美女。”
这油腔滑舌的话，一听就有所图。
唐柠笑着，指了下行李箱，“放心，你想要的东西都带上了。”
宋明婉问，“多少？”
“六大包，不够再让家里人寄。”
北冥有鱼，南淮有虾，当地水产，经过秘制后特别好吃，唐柠前些年回去带了一些，宋明婉一直念念不忘。
闻言，宋明婉眉飞色舞：“那太好了。”
话落，见唐柠唇角带笑，她说，“你现在跟家里的关系……”
唐柠：“挺好的。”
这一遭回去，她心境不太一样了。
人生就这么几十年，活在当下，永远是最好的选择，她曾经年少，不理解叶美芝的做法，现在倒是有些懂了。
孤儿寡母，本就容易遭人诟病，滨海镇并不发达，地方小，思想要更封建些，对女性恶意极大，更别提叶美芝还离过婚，选择嫁给姜大海，何尝不是为了她。
“那就好，想开就好。”
两人一同往停车场走，上了车，宋明婉问，“你休息到啥时候？”
唐柠摘了口罩，“初九吧。”
何喻给她接了不少代言广告，大概从初九开始，就要陆续忙起来了，还有新剧那边，这阵子忙完，也差不多要到开拍了。
“行，到时候你进组我去给你探班，”宋明婉说道。
唐柠：“恭候大驾。”
车里有些闷，唐柠把车窗降下来，车子开出去，出口处有些拥堵，车子排成两条长长的队伍，齐驱并进。
宋明婉放慢车速，跟上去，另一边也来了车，与她们并行。
唐柠望过去。
那车子后座上，车窗大开，周肆坐着，抬眸往这边看过来，他一愣。
一周不见，她好像又漂亮了些。
脸上化着淡妆，唇角带笑，明艳自信。
周肆回过神来，看着她的眼神骤然，一深。
他的眼睛里有很多情绪。
至于是什么，唐柠没心思深究，只一眼，她便回了头，继续跟宋明婉说话。
前边的车开走，宋明婉油门一踩，很快将旁边的车甩在身后。
保时捷涌入前方车流中。
周肆看着那车子消失在前方，静默着，心口有点压抑。
这七天里，他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里，刻意地让自己避开关于她的一切，但状态始终调整不回来，开会时走神是常有的事。
他没回瑞景花园那套房子。
但不管睡在哪儿，一闭上眼，脑子里想的全是那张脸。
唐柠那张脸。
还有眼里带笑望着他时的那双眼睛。
挥不去，抹不掉。
周肆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将雾气压在肺里，深深浅浅地过了一遍，试图将压抑掩盖。
但徒劳。
那抹烦躁感不仅没被压下去，反而越发浓烈。
仿佛蚂蚁钻进心脏里，不停走动，撕咬，抓心挠肺，周肆皱了眉，吐出雾气，抬手，揉了揉心脏处。
宋年和开着车，从后视镜里扫他一眼，“刚那是唐柠吧？我记得她是今日要回京。”
指尖顿了顿，周肆抬眼，“你哪儿来的消息？”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宋年和嗤笑，“她朋友圈发的啊。”
周肆眼尾上扬，“你加她了？”
“是啊，”宋年和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我这有个产品，最近需要请个代言人，我想了想，唐柠就挺合适的。”
周肆抿唇。
解锁手机，点进对话框，又点开那个头像。
朋友圈那个界面。
留给他的，只有一条杠。
前方红灯，宋年和踩了刹车，停下，漫不经心道，“你知道吧，这女人啊，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心甘情愿地把心都给你掏出来。”
“可能她们一开始对你只有一丁点喜欢，但那点喜欢啊，会跟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爱是可以叠加的。”
“但前提是，你要有回应，如果这份感情里，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而你永远站在原地。”
“就是圣人，也会失望的。”
此时的唐柠就是，爱的越深，伤的越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