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婉觉得，周肆也会直接弃牌。
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牌的打算，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有所图，但不在牌桌上。
而是拿牌的人。
归根结底。
就是故意下了筹码，给唐柠送钱。
唐柠不吭声。
半晌，她伸手撩了撩长发，笑容浅浅，“故不故意，那又怎样呢？”
她食指把玩着卷发，侧头，看向车窗外霓虹闪烁的路灯。
红唇勾起来，带着些许不屑。
“就算他是豹子，那一局，我都能吃定他。”
三个A，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那场游戏。
唐柠本来就是赢家。
第七十章 醉了
包厢里，女人离开后，氛围也彻底冷下来。
周肆嘴角最后那点笑也没了，整个人显得有些冷硬，宋年和过来，拍了拍他肩，笑问，“还想喝呢，再让人拿几瓶烈的？”
周肆将杯子磕到茶几上，起身，“不喝了，胃不好。”
这么晚了。
空腹喝酒，也没人给熬粥了。
那两人一起出去，陈立叉着腰，叼着一根烟，冲在场的弟弟妹妹笑了笑，“哥哥们先走了，今天单子全免，你们慢慢玩儿。”
宋年和今晚没喝酒，他开车送周肆回去，车子一路开到瑞景花园，到达停车场，宋年和瞥了眼副驾上的男人。
周肆面容带着几分薄醉。
他低头看着手机，微信界面，联系人是唐柠。
修长的指尖点击屏幕，他在编辑信息。
宋年和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问他，“你这是……醉了？”
周肆没抬头，淡淡地应，“没有。”
“行，行，你没醉，”宋年和轻轻笑，也不急着下车，不动如山地坐着，他看着那信息框慢慢被填满。
过一会儿，周肆停住。
垂着眼，看着那信息，指尖放在发送键上。
宋年和轻舔了下牙，没忍住，点了下他，“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
周肆扫了他一眼，没理，点了发送。
下一秒，他沉默了。
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
伸手揉上脑袋，眼神慢慢恢复清明。
宋年和扬了下眉，笑出声儿来，“还没醉？”
周肆坐直，将车窗降下来，外头的冷风呼呼吹进来，直直刮到脸上，把余下那点醉意都吹散。
他看着手机。
上边静静地躺着一篇小作文，长篇大论，词词句句不提错，但字里行间里看下来，竟满满都是错。
都要把屏幕占满。
“看来是真醉了……”
他失笑，语气有点低，有点沉。
信息被拒收。
没发出去。
胸腔里情感复杂，一时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宋年和靠着椅背，手搭在车窗上，“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冷静一下。”
周肆指尖一顿，问，“怎么冷静？”
宋年和：“给自己放个假，或者，尝试新的感情。”
这个建议，提出来就是废话，周肆眼皮子都不抬。
“实在不行，就找陈二啊，”宋年和嗤笑，“让他给你出个点子，把人追回来……”
***
周一，唐柠收拾好，提着行李箱下楼。
明湖的小区，跟瑞景花园的构造还是挺不一样的，但安保跟瑞景花园一样，都很好。
来访人员都需要登记，手续太麻烦，唐柠就让何琛在外边等着。
黑色轿车就停在小区门口，唐柠一出去就看见了，何琛站在车旁，帮她把行李放到后边，“多久才回趟家，就带这么点东西？”
唐柠：“别的都寄回去了。”
买的特产，还有给家人带的其他东西，数量太多，她一个人也带不动，干脆寄了快递。
何琛了然，给她打开车门，“上车吧，到那边再吃早饭，不然该赶不上了。”
唐柠笑笑，“好。”
唐柠上了车，何琛才从另一边上来，前头开车的是他助理，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见到唐柠，助理笑着问好，“早上好，唐小姐。”
唐柠回以一笑，“早上好。”
早饭是提前买好的。
拿了保温盒子装着，到机场的时候，还温着。
两人过了安检，进到头等舱的贵宾室里，落座，助理帮着把粥拿出来，何琛取了其中一份，放到唐柠面前。
又取了勺子，递给她，“小心烫。”
唐柠笑，“谢谢。”
这段时间，两人因为合作，还有私下联系，关系熟络很多，这会儿相处起来也是自然。
打开的时候，唐柠愣了一下，何琛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去问了明婉，她说你喜好这个。”
山药排骨粥。
唐柠确实喜欢这个。
“有心了，回来请你吃饭。”
她舀了一勺，放嘴边轻吹，入口即化，山药跟排骨融合到一起，香甜软糯，好吃极了。
唐柠满足的眯了眼，何琛笑问，“味道还可以吧？”
“好吃。”
何琛：“好吃就行，多吃点，回南淮还得要三个多小时。”
唐柠点头应着，这粥的味道格外熟悉，她问何琛，“粥是去名轩买的吧？”
“对，”何琛道，“我听明婉说，你很喜欢吃这家。”
唐柠点头，笑：“是啊。”
一种口味吃习惯了，她就只挑着那家买。
说完这句，她埋头，慢慢吃起来，何琛并不饿，吃了几口，便放了勺子，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女人低头，小口喝着粥，侧脸干净好看。
手机有了信息提示，她抬头，看了眼，唇角有些粥渍。
何琛，“等等。”
唐柠有些疑惑，“怎么了？”
何琛笑了下，没说话，只是拿纸，伸手，帮她擦了擦。
唐柠一时间愣住。
正在这时。
门口传来动静。
唐柠抬眼望过去。
周肆单手扣着表，站在门口，半眯着眼，眼尾上挑着，直直他们两人看来。
神情很沉。
第七十一章 候机
何琛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恢复自如，礼貌地对周肆点了点头，转头，继续刚才的动作。
他将她唇角擦干净，把纸巾折起来，笑道，“好了，你慢点吃，时间还早。”
唐柠反应过来，冲他笑了下，“好。”
她低头，继续喝粥。
门口的周肆站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外边又来了两个人，但周肆站这，他们进不来，赵磊笑了一下，硬着头皮，低声喊，“周总。”
周肆这才抬脚，走进去。
他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落座，位置好巧不巧，正在那一头对面。
这边。
早餐除了粥，还有一些包点，都是名轩很有名的招牌，何琛给唐柠夹了一个，说，“名轩的这个酸菜包味道一绝，你试试。”
唐柠咬了一口，里边的汁水溢满口腔，“真的很好吃。”
何琛瞧见她亮了的眼睛，把那盒包子推到她面前，“喜欢吃就多吃一点，等你回来再一块儿去那边吃个早饭。”
“好啊，”包子很小，一个两口能吃完，唐柠吃了一个，问，“我记得他们家的这款包子向来畅销，稍晚一点就买不到了。”
何琛：“店是我朋友开的，你想吃的话找我就行。”
唐柠笑起来：“真的吗？”
何琛看着她，“那必然是真的。”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你一言我一语，唐柠不时笑出声来，笑声间穿插着男人的低语。
贵宾室里人并不算多。
旁边坐着的几个老总从进来时，就想跟周肆攀谈，但瞧着他这生人勿近的神色，一时间都怯了步，面面相觑，在旁边暗自观察。
赵磊坐在周肆旁边的位置上，不时瞥一眼左边谈笑风生的两人，又瞅瞅右边面无表情的男人，最后摸了摸鼻子，作壁上观。
茶水已经不烫了。
赵磊喝了一口，压惊，不停在心里提醒自己莫要多管闲事。
这等棘手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这等凡人能够插手的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背景板才好。
免得一不小心，惹火上身。
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唐柠吃完早饭，时间差不多，她起身，“要登机了，我得过去了。”
“我送你，”何琛跟着起来，接过她手里行李箱，笑道，“我十点的航班，还早。”
唐柠开玩笑道，“这算是送佛送到西吗？”
“你要这么想，那也不是不行，”何琛低笑，低头看一眼手表，“我们走吧。”
“好。”
从那个位置出去，得从周肆身边走过，唐柠提着小包，侧头跟何琛说着话，两人并肩走过去。
平板上放着今日最新的新闻，画面上播出的是周肆惯常要看的金融动态。
周肆抬眸，轻轻扫过女人那张漂亮的脸，将她的笑容收入眼底。
笑若蔷薇。
明丽动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唐柠注意到了，稍微侧了一下头，对上他漆黑的眼。
她轻扬了下眉，不过一刹，脚步丝毫未停。
一缕清香在她过去的时候，荡入鼻尖，味道分外熟悉。
周肆的视线重新放回平板上，他懒怠着看着，指尖摸上领口，眸中情绪深不可测。
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
航班到达南淮，是三个小时后。
不早不晚，刚好准点。
唐柠下机，拿着手机给众人报了平安，随后收起手机，去转盘那边拿行李。
南淮在南方，靠海，冬季没有京市那么冷，唐柠回来的时候穿着毛绒披肩，这会倒觉得有点热。
大家都在等着拿行李，都堵在前边，唐柠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等前边的人拿完了，才上前，拿下自己的行李，往外走。
时隔三年，再次回到南淮，这种感觉挺复杂的。
她走出去，叶美芝之前发信息说过来接她，唐柠在外边扫了一圈。
没见着人。
她拖着行李箱在出口处，网约车陆陆续续从那边开过来，排着队拉客。
有个师傅降下车窗，操着一口南淮口音的普通话问她，“美女，要打车不啦？很便宜的。”
唐柠摆摆手，“不用了。”
她低下头，正要给叶美芝打电话。
后边传来一个迟疑不定的声音。
“姐……姐姐？”
唐柠一顿，扭头。
身后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子很高，皮肤很白，一张俊脸生的极好，鼻子高挺，桃花眼，薄唇半抿着。
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第七十二章 姜让
唐柠看着眼前的少年，几分恍然，青春期的男孩子长个长的快，前几年姜让才到她肩膀处，现在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对于姜让，她心里是复杂的。
她看他身后，问，“就你一个人吗？”
姜让在候机大厅等了很久，不停看照片，但是没见着人，正想着，就出来了个全身上下包裹严实的高挑女人。
姜让看到手机跟电视里的明星外出都是这么穿的。
抱着问问的念头，就问了，没想到还真是。
姜让挠挠头，道，“爸妈本来也要出来的，但是天冷，妈这两天感冒了，所以……”
唐柠点点头，拿出手机打车，姜让站在一边，鼓足勇气，过来，拉过唐柠手中的行李箱，“姐，我帮你拿吧。”
唐柠一顿，看见姜让微微泛红的脸，有点好笑，她没拒绝，松了手。
打到车，但是在这边排队的人很多，往外边走就快一些，唐柠抬脚往外边走，姜让跟在旁边，走一会儿。
唐柠停下来，侧头问他，“你冷不冷？”
少年身上就穿了一件卫衣，头发剪短，很利落，耳尖有些红，像是被冻的。
姜让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不冷的。”
唐柠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机场的社会停车场内，在网上打的某滴的车已经到了。
姐弟俩上了车，坐在后座，姜让玩着手机，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地偷偷瞄一眼唐柠，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唐柠注意到了，没戳穿，靠着后座椅背，看向车窗外，相比京市的喧嚣繁华，南淮这座城市才刚刚起步，车潮不那么密集，空气也更清新。
很岁月静好的感觉。
车子从机场驶向市中心，唐柠看了眼，道，“师傅，前面靠边停一下。”
“好咧。”司机道。
姜让愣住，“这还没到家呢。”
“一会再回去。”
姜让还想说什么，但唐柠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他只好跟着下去，拿了行李，跟在唐柠旁边，低声问，“姐，爸妈都在等咱回去吃饭呢，这是要去哪儿啊。”
唐柠戴着墨镜口罩，随口应，“随便逛逛。”
姜让：“噢。”
重组家庭，唐柠比姜让要大八岁，他出生的时候，唐柠已经懂很多事儿了，等姜让再大一些，会认人的时候，唐柠已经上了初中，办理住宿，很少回家。
姐弟俩这么多年对互相的了解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只言片语，骤然一见，陌生又拘谨。
唐柠进了商场，姜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看着她走进一家品牌店里，逛了一圈，伸手，拿了一件杏白的外套，然后回头，喊，“姜让。”
姜让一震，不自觉站直，“到。”
旁边的店员都掩嘴笑起来。
姜让反应过来，脸通红一片，印象里，这个姐姐很少回来，更别提喊他名字，他经常在手机跟电视里看见她，但私下相处真是少得可怜。
而且姜家的情况，他长大后多多少少也了解些，别提其他亲戚，就他那奶，整天对叶美芝挑剔来挑剔去的，想来以前也没少挑剔唐柠。
所以姜让对唐柠是想亲近，又不敢靠近。
唐柠也笑了下，给他拿了几件衣服，让他试，姜让迷迷瞪瞪地穿上，唐柠看两眼，从包里抽出卡，递给服务员，“这几件都要了，还有那边那双鞋……”
唐柠顿了顿，问姜让，“你穿几码的？”
姜让懵愣，“四十二……”
唐柠点头，继续跟服务员说，“拿四十二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