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插着腰,大摇大摆走过来,“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包间里,平白无故又多了四个人。
唐柠边上是有个位置的,宋年和过来,脚步停住,没坐,他侧头喊,“阿肆,你坐这儿吧,我刚坐累了,腿麻。”
周肆淡淡扫一眼,走过来,落座。
“你……”宋明婉张了张嘴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在看见唐柠淡然如菊的神情时,咽下去。
“没事儿吧?要不我俩换个座位?”她凑到唐柠耳边,低声道。
“换什么座位。”唐柠眉头都没皱一下,从头到尾,冷静的很,坐她边上那人仿佛不是她的前男友。
他坐下来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是一静。
大家三俩看着,气氛莫名有些紧张。
周肆手搭上扶手,抬眸,环了一圈,最后在旁边的唐柠身上停了几秒。
“怎么都不说话了,怕我?”
他语气很轻,带着笑,听是很温和的。
许是他在商场上的手段太过雷厉风行,亦或是周肆年长他们几岁,打小就是听着他优秀事迹长大,导致他这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态度,听到其他人耳朵里,总有些不怒而威的意味。
阮舒音打破尴尬,“哪里的话……”
陈立顺了一副牌,双手撑着膝盖,一下一下洗着,“你们肆哥这人就爱说笑,人这么多,不如来玩儿个炸金花?”
一群人都点头同意,只剩唐柠和周肆。
大家看过来。
陈立捏着牌,抬头问:“阿肆,玩不玩儿?”
周肆叼着烟,抬手,不紧不慢地,把那烟拿下来,“问我做什么?”
他歪头,视线放到身旁,坐着稳当,一直没表态的女人身上,笑了下,声音很轻,分外柔和。
“得问她啊,她玩儿,我就玩儿。”
跟刚才那种带了点}人的温和不一样。
此刻他表现出来的神情和语气,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温柔。
一旁的人都愣住,看着两人的目光里,一时间都有些,惊诧,疑惑。
这俩人之间……
到底是什么关系。
被他们打量着,唐柠还是那个神态,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大大方方对上众人的目光,“不用问我,我没意见的。”
她情绪浅浅,唇角带着笑,明明是被关注者,却给人一种置身事外,旁观者的感觉。
好像主角不是她。
这天差地别的态度,彻底将她跟周肆的角色调换过来。
宋年和暗自咋舌。
想当初唐柠那副模样,真是爱惨了周肆,这才多长时间啊,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唐柠的。
女人狠起来。
怕也是没男人啥事儿了啊。
第六十八章 野性
炸金花玩的人数倒是没有太大限制,人越多,越有意思,现在人数正好。
但宋明婉不太想玩儿,索性斜斜坐着,靠在一旁,看着他们。
发牌前,每个人都下了筹码,唐柠跟着放了一部分,周肆看她一眼,随后,不紧不慢地把面前的筹码推出去。
第一轮,陈立做庄,给玩的人发牌。
每人三张。
谁下的注多,牌权归谁。
宋年和在陈立左手边,发完牌,他没看牌,而是先下了注,第一把,抛出去的筹码都不大不小,其他人依次跟上。
上家抛出三个筹码,唐柠也没急,瞥一眼,跟了相同的倍注。
一连三轮,没人看牌。
第四轮的时候,万歆然加大了筹码,坐她下家的阮舒音拿起牌,“咋压着我了呢姐姐。”
她下的注有些大,阮舒音看牌,挑眉,啧一声,啪一下甩桌子上,“弃了。”
她这牌是散牌,点数还小,再跟下去只是亏。
一轮轮下来,最后桌上的人只剩周肆,陈立,云畅,还有唐柠。
筹码还在下,被淘汰的都在旁边看着,云畅那边又加了一些,宋明婉拉了拉唐柠,示意她别再跟了。
他们这群人,平日里玩儿习惯了,筹码一个个往上压,看着是随手抛出去的,但那可都是能兑现的真金白银。
宋明婉自己也没当回事,她大手大脚惯了,这点钱在她眼里不过只能买几个限定的包包。
但唐柠不一样。
成天在外头拍代言演戏,才赚了一套房子首付的钱,现在房子还没卖出去,又刚买了新的,手头肯定是不够宽裕的。
唐柠也没强撑,拖到现在,纯属只是单凭定力,且她心里一直都有根秤杆,这些筹码,正正好是在她可能接受的范围内。
稍稍坐直了些,唐柠一手摸上牌,笑道,“我看牌。”
她动作闲散,纤细的手指将三张牌合拢,慢慢地,一张张往上挪。
看到最后一张时,唐柠眉头挑了一下。
她捏着手里的牌,看了眼茶几中间的那堆筹码。
唐柠是看了牌,但其他人都看不见。
大家看她表情,但唐柠唇角还是浅浅地勾着,眼眸无惊无喜,实在看不出来什么。
云畅好奇的心痒痒,开口问,“唐柠,这轮是跟还是弃?”
众人都看她。
周肆也是,指尖夹了一块儿筹码玩着,目光未移她分毫。
也不知是注意到了,还是压根没放在心上,唐柠眼皮子都没掀一下,慢悠悠地把三张牌扣到桌面上。
她笑笑,轻轻地推出几块筹码,加了注,“继续。”
看牌,加注。
这胸有成竹的姿态,让大家都有些拿不准了。
宋年和笑问,“唐柠妹妹这么淡定,是拿了什么好牌了?”
唐柠只笑不答。
接下来轮到周肆,他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雪茄,唇角带笑,没看牌,视线从唐柠脸上,移到她手边的牌注上。
手一推,面前的筹码全压了进去。
众人面色都是一变。
这操作秀的。
可真够乱来的。
宋年和低笑一声,直接翻了牌,三张牌花色相同,是金花,云畅也扛不住,直接弃牌。
他手里的牌跟宋年和的一样,但点数要小。
一场游戏。
到最后只余两人。
唐柠抬眼,轻轻扫了周肆一眼,那双眼睛微弯,很漂亮,但没有情感,周肆一时间愣了下,黑眸微眯,情绪复杂。
唐柠又是一笑,“就剩我俩了啊。”
她伸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前一推。
面前那叠筹码全进了局中。
而后,她微仰了下头,勾唇,拿起牌,一翻,手一顺,牌面向上,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看清那牌。
众人都是一静,陈立咬在嘴里的烟都掉了出来,他没忍住,惊讶的草了一声。
“加注。”
“一头豹子。”
唐柠红唇微启,眼尾上扬,就那么抬眸看向周肆,目光里带了几分挑衅,落到周肆眼中,特像一只猫。
一只回归森林的猫。
褪去昔日柔和,神情动作,野性十足。
周肆眉色淡淡,扫了眼她面前那三张摊开的牌。
点数相同。
三个A。
不仅是豹子,还是豹子里最凶的那一头。
他笑了一下,夹着雪茄的手松下来,轻轻点了点,懒声道,“我弃牌。”
男人声音低沉,说的漫不经心,一点儿也不在意那一大桌子的筹码。
旁边的云畅说,“还好没继续跟,裤衩算是保住了,这牌真的是……”
阮舒音拍着手笑,“手气太好了。”
“玩了这游戏这么多年,我还头一回见到三个A。”
宋明婉支着下巴,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的筹码,眼里带笑,戏谑道,“你那房子的首付算是回来了。”
唐柠面不改色地把筹码都收进盒子里,闻言只笑,“哪有那么夸张。”
宋明婉:“我可真没想到,你这定力这么强。”
唐柠:“舒音说的挺对,今晚手气太好。”
这一局就玩了挺久,打完之后大家兴趣也少了几分,开始打桌球,打麻将,唐柠不太想玩,始终坐在座位上玩手机。
周肆也没动,只坐在她身边,至于做什么,唐柠一点儿也不关心,窝在沙发上,跟人聊天。
何琛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唐柠:订了周一的机票。
何琛:上午还是下午,几点的?
唐柠:上午,九点。
没几秒,信息又进来。
何琛:我送你吧。
何喻说那天要送她了,唐柠看着手机,正要打字拒绝,何琛的信息又过了来。
何琛:我那天也要去出差,正好跟你差不多时段,顺路。
唐柠想了想,打字,回复了一个好。
信息发出去。
对话框里满满当当,那个好字落入眼里,实在是让人眼睛疼。
周肆靠着沙发,眼眸深沉,他喝了一口酒,那酒挺烈的,很呛,烧的人喉咙发疼。
顺着喉腔下来。
跟火似的。
烫的人胃疼。
微信信息的提示音滴滴滴的,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
周肆面无表情,仰头,将那杯酒喝完,他伸手又开了一瓶。
酒瓶子放到玻璃茶几上时发出响声。
但身侧女人仿佛听不见。
头都懒得抬一下。
第六十九章 赢家(小修)
台球桌这,宋年和跟陈立打完一局,都往这边看过来。
陈立把球从袋子里拿出来,轻啧一声,说,“真没想到,阿肆还是个痴情种。”
前边那些个年头,他那个寡淡薄情的模样,整的大家都以为这人以后真要守着孤独过,可谁知,人不声不响地找了一个。
宋年和轻笑,“可不是吗。”
陈立感叹:“唐柠心也挺狠。”
周肆素来云淡风轻,永远是笑着的,极少有事能让他放在心上,可近来,他整个人显得沉郁,眉间戾气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挺颓的。
唐柠显然看见了的。
但人坐的住,一个余光都不带瞥,好像从来就没有过那一段儿似的。
宋年和码好球,杆子移上桌,闻言,又笑了一声,“换作是你,你能不狠心?”
陈立一噎,揉上唇角,连连摇头,“说的也是……”
因果循环。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缘分这种东西,来时就要珍惜,若是中途断了,说到底也不过是当初自己造的,既然是自己造的,那又如何能躲得过。
如果说这是孽缘。
那就不该在一起。
可若是硬要把前缘续上,这苦,周肆就是跪着,也得吞下去。
墙上挂着的钟表慢慢推移,不知不觉,时至凌晨。
桌子上的酒已经空了一半,旁边的人还在喝,一杯接一杯,唐柠抬头的时候扫到。
阮舒音几个神态各异,面上是在喝酒聊天,但其实一直默不作声地打量这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肆情况不对。
可唐柠就那么一扫,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看了眼手机。
时间不早。
她扭头,喊靠在那边角落跟迎曼聊天的宋明婉。
宋明婉拍着脑袋走过来,拿包,“天,瞧我,都这么晚了,回家回家。”
唐柠站起来,但没再动。
她低头,过道里,男人长腿把路给占满。
唐柠坐的这个位置好巧不巧,正好位于角落,而周肆坐的那儿,刚好卡住了她的出处。
他没有收腿的意思。
唐柠转身,就往另一边走。
但被人拉住了。
她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轻轻挑眉。
这动静有些大了,旁边说话的几个也不自觉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凝固。
稍滞几秒,周肆才放下酒杯,他仰头,凤眸勾起,睨着她,眼底郁色浓重,“跟我说句话,就这么难?”
唐柠一双美目半阖着,她微微歪了下头,神情淡然。
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
“松手。”
语气不冷不热。
毫无感情。
周肆喉咙有些发紧,但他没动。
唐柠也不再多说,手腕用力,挣开他手,转身离开。
高跟鞋在地板上声音很响,步伐稳当,毫不拖泥带水。
一群人都愣了。
“先走了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儿,”宋明婉迅速回了神,跟其他人道了别,脚跟一旋,跟上唐柠,“糖糖等等我。”
两人前后脚出了门,进电梯,这个点,一楼玩的人还是很多,音乐很有节奏感,在音响灯光的加持下,别有一般的畅快。
但此刻,宋明婉无心去想这个,她勾上唐柠的手腕,侧头去看她表情,“没事儿吧?”
唐柠笑笑,“能有什么事儿?”
她表情跟平常一样,别说难过,就连一丝失落都没有。
宋明婉:“没事就好,你今晚这样,真的是太飒了。”
两人走到车前。
“不过,”宋明婉把上车门,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周肆这种样子。”
戾气浓重。
在面对唐柠时,隐隐有那么一种不同于旁人的温柔。
十分的隐忍,带了那么一点点的,乞求。
低声下气。
对,就是这个感觉。
唐柠上了车,系上安全带,把包放下,才道,“是吗?”
她脸上没啥其他情绪。
这一点也没受到影响的样子,彻底给宋明婉放了心。
她就是担心唐柠会心软。
但目前看来,她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
想到刚才那场金花,宋明婉道,“你知道刚才,周肆手里的那三张牌是什么吗?”
那三张牌。
一直到游戏最后,都没翻面。
宋明婉刚无聊,收牌的时候好奇的扫了一眼。
“是散牌,”宋明婉把车子开出去,道:“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虽然那些筹码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周肆毕竟是个商人。
他习惯于运筹帷幄,有悖利益的事,对商人来说,不论大小,向来都是不做的。
在唐柠看牌加注之后,他把筹码全押了进去,逼得宋年和跟云畅出局。
如果唐柠当时没亮牌,继续加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