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还在跟着，唐柠瞥一眼，没挣开，任着他牵着，周肆余光里瞧见了，他轻轻勾了勾唇角。
两人漫步在河岸边，摄影师找的角度也很好，镜头里，小路绵延，男人牵着女人的手，不时低头靠近她说话。
周肆说的很多。
但唐柠比印象里要安静。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听他说，并不主动去找话题。
周肆注意到了。
他思绪飘的远了些，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俩人在一处时，大多数是她在讲。
那时候他跟她此时一样，只听着，不时给一两句，便是回应。
这会儿角色调换过来，他心里，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了。
绕着这河走一圈，正好回到住的别墅，这一栋，是女生住的，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周肆停住，顺势扯了一下唐柠的手。
唐柠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鞋带掉了。”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就穿了一双平底运动鞋，左边的鞋带不知何时掉落。
倒是没注意。
唐柠把手抽回来。
正要弯腰。
就看见，站在她身侧的男人忽然蹲下来，曲膝，单膝跪地，指尖拾起她那两根鞋带，轻挑，交叉穿进去，拉紧，后又打了一个蝴蝶结。
动作生疏。
但细致又认真。
他系的时候慢了些，花的时间有些长。
唐柠站在台阶上，就这样，看着他，给她系完鞋带，而后站起来，膝盖那一处，有了个泥印子。
视线在那块泥印子上停顿一会儿。
周肆笑了下，问她，“好看吗？”
那鞋带，是个标准的蝴蝶结大小一致，唐柠看两秒。
“挺好看的。”
“不早了，”唐柠踏了踏脚，看一眼时间，已经快九点。
他们应该是最后一个回来的，身后跟着的摄影师已经连连打哈欠了。
她道，“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声音柔和，周肆应了，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行，晚安。”
“晚安。”
唐柠说完，转身，走上台阶，迈出第三步的时候，手被人拉住，往后带。
她仰头，眼带惊诧。
刚看清他脸，周肆便低了头，倾身。
猝不及防。
上头便落下一个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可兼得
突然来这么一茬。
后边摄影师瞌睡虫都被惊醒了，这期才开拍第一天，他跟的这位姐身边就没平静过，之前网上还吵着的意难平姐弟恋本是恋综官搭，现在又跳出来个前阵子闹的沸沸扬扬的霸总追回人气女星的男主角……
第一天又是抢人，又是牵手，末了还来个接吻……
摄影师已经感觉到了这期播出后的沸腾。
台阶上，周肆轻扣她后脖颈，注视着她眼睛，只浅浅在她唇上点上一吻，便抬头。
他手搂住她腰，看着唐柠，眼睛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唐柠回望他，不问不急，等着他开口。
风将她卷发吹起，有些散乱。
“我养过一只猫。”
唐柠：“什么？”
“那只猫很乖。”
周肆顿了顿，伸手，帮她别过头发，“她也懂得自己照顾自己，懂事又乖巧，所以慢慢的，我便习以为常。”
他声音低沉。
像在跟老友说家常，述说一件最近遇到的事。
这句话，唐柠懂了。
因为太懂事，不会闹，没有脾气，久而久之，就会被疏忽。
她笑了下，问，“后来呢？”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
眼神仍旧温柔，但很平静，周肆说，“我对那只猫，并不是不爱的。”
识于怜悯，始于兴趣。
但过程中，他并没有放任自己，将全身完全置身于海里。
那样太危险。
于是他站在岸边，看她日渐迷陷，而自己，保持着理智，想慢慢地，去思考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便是玫瑰园里经验丰富的农夫，也不敢保证，日日与百亩花田里的娇艳打交道，总能全身而退。
纵然有护甲在身，到底不过是人。
那护甲就是再牢固，也有弱点。
“我以为，生性独立温驯的猫，会始终留在家里，”周肆道，他眼尾微垂，倒显出几分落寞，“可我忘了，那终究是猫。”
陈立说的没错。
再黏人的猫，也是有野性的。
更何况还是只独立的猫。
那一日他归家时，屋里空落落，他走遍所有角落，到底寻不见那只猫，也听不见一声猫叫。
那一瞬间，心口一下子就塌陷了一块儿。
他在客厅里坐了一整夜，才发现，爱是藏在习惯里的。
藏在，每一个他回头的时候，她都会在他身后的瞬间。
她不在之后，所有的不适应接踵而来。
尤其是，在看见她与别的男人在一处的时候。
心脏被蚂蚁撕咬的那种抓挠感。
实在难以抑制。
“曾经对你太多忽视，我错了。”
“回来吗？”
周遭安静，只闻呼吸浅浅，她听见他这样说。
声音很低，很轻。
诚恳而认真。
夜色很浓，月光打亮他一半侧脸，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周肆的个子很高的，但唐柠也不矮，站在台阶上，能跟他平视，她看入他漆黑的眸子里。
那里情感复杂。
深情一片。
唐柠看了好一会儿，低低笑起来，她伸手，抱住他脖颈，一如曾经那样。
只不过这次。
不再是仰视了。
她平视他，笑容美艳，眼睛弯起来，“周总，咱们现在不就是在谈恋爱吗？”
是的。
试用期也是恋爱。
周肆皱了下眉，“可……”
唐柠凑近，轻轻在他颊边落下一吻，摸上他领口的收音器，指尖微微用力，断了电源。
“周总，”她笑笑，狐狸一样，“有得必有失，你是商人，应该比我懂这个道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丢了的东西，要想再找回来，是要废心力的，就算找回来了，也要做好不能如初的准备。
他深深地看她，她笑着，重新摁亮那麦克风，又打开了自己的。
“晚安，周总。”
唐柠说完，后退一步，转身，踩上台阶，脚步轻快地进了酒店门口。
周肆站在原地，脸上笑意淡了些，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抬手，摁了摁额头，心底浮起深深地无力感。
后边摄影师目睹全程，如果说一开始还觉得很甜，很唯美，那这会儿他心里只剩忐忑。
作为娱乐圈的人，摄影师多少是自带5G网速的，这两人之间话里话外都透着惊天大瓜。
不简单，不简单。
周肆没走，摄影师也不能走，他大气不敢出，拍的心惊肉跳。
好在周肆也没待太久，又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轻轻摩挲指腹，那里还有余温，周肆抬手，视线定在手上。
破镜要重圆，缝缝补补，如何也会有裂痕。
但就算是有裂痕，他也不甘心再放手。
已经失去一次了。
难得有个机会。
这个劫。
他如何也得渡。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感同身受
唐柠的房间在二楼，她跟陈燕住一层。
到客厅的时候，陈燕从露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苹果，“我都看见了。”
陈燕冲她挤眉弄眼，“难舍难分啊……”
虽然天黑了，但那两人就站在台阶上，搂搂抱抱，还是很显眼的。
唐柠没说什么，只笑，问她，“不休息吗？”
今天拍摄奔波了那么久，跑跑跳跳，还是挺累的，陈燕咬一口苹果，口齿不清道，“还早呢，我再玩会儿。”
见唐柠要进屋，陈燕说，“浴室里水还温的，你放一下就能洗。”
“好。”
唐柠进了房间，拿上衣服，去洗澡，洗完出来，吹干了头发，她便躺上床睡觉。
度假村夜里挺凉快，她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而另一边的周肆，从浴室里出来，穿着浴袍，领口大敞着，露出劲瘦的胸膛，他咬了一支烟，点上。
来到露台，看向对面那栋别墅。
二楼那间房已经熄了灯。
他坐在椅子上，默默抽烟，烟身燃尽，他把烟头摁入烟灰缸里。
赵磊给他发了一堆文件，都是今天要看的，修长的手指点亮手机屏幕，周肆都看了一遍，把需要跟进的项目都列出来。
忙完已经十二点多，他起身，再看一眼那边，也进了房间。
床很大，很软。
闭眼要睡觉的时候，他无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身旁。
是空的。
周肆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刚刚那一瞬。
他忽然就想到了当初那一晚。
夜色深深，做完之后，他闭着眼，但她一直在看他，被发现之后，他问她睡不睡，她无意识地说让他抱着她睡。
她说完那句话之后，整个人是愣了一下的，现在想起来，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名的，让人有些心疼。
大抵是如今的自己是这个处境。
他倒是有些感同身受了。
周肆捂了下心口，那里有些麻，滴溜溜的，又酸又麻，蔓延到四肢百骸，抓着人心揪起。
如果能重来一次……
念头一起，他眉眼一凝，有些自嘲，没来由地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幼稚。
哪里有那么多个如果，要是都能重来，那世界上就没有错误了，事态所有的发展都是在冥冥之中就定下的。
就算重来，结果到底还是如此。
当时不懂的东西，只有切身经历过一遍，感觉到疼了，印象才深刻。
才会越发懂得珍惜。
周肆双手枕着后脑勺，一闭上眼，全是唐柠。
过往的每个场景，她的一颦一笑，如同电影一般，历历在目，清晰的很。
他在床上想了很久，眉头拧着，辗转反侧，想着如何才能再让她再好好爱他一回。
可爱情和女人不比工作，他并不擅长，周肆低啧了一声，坐起来，伸手摸上一旁的手机。
锁一解，没有犹豫，直接点开度娘。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微弱的光，闪烁着，打亮男人认真的脸。
这一夜，注定无眠。
*
第二日拍摄的地点不在度假村里，而是离新水度假村二十多公里外的一处景点。
天南山。
那山是国家三A级的景点，山很高，据说是古时某个朝代的帝王信佛，特地在那儿建了一座结缘寺庙，还派随从南下江湖寻了得道的高僧坐镇。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那位高僧真得了大道指点，多年来，这座结缘寺庙不论是求学求子，还是姻缘败道，求的签都很灵验。
许多人慕名前来参拜。
得此，结缘寺庙打开建之初，便香火不断，住持一任一任归化，寺庙代代相传，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
但这寺庙在山顶上，从山下到山上，足足一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天南山的特色就是这座庙宇，所以这么多年，为了保持原始质朴，当地负责人并没有对这里进行商业规划，只做了些简单的安全防护。
佛家讲究心诚。
要想进结缘寺庙，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走古石梯。
正午太阳太大，上山的路不好走，男人还好，女明星们就有点困难，所以范导还是把登山的时间提前了。
早上六点就得起床，唐柠洗漱完，花了个淡妆，换了一身休闲装，便提上保温杯，出门。
小吴临时被安排上了节目，何喻那边打算今天再给她招一个助理，在新助理还没找到之前，唐柠还得靠自己。
上车，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给大家发早饭，有皮蛋瘦肉粥，豆浆油条。
唐柠没睡醒，胃口不太好，再加上不爱这个味道，便没吃，小吴都瞅着她呢，坐她旁边，小声问，“唐柠姐，要不要出去买点别的？”
今天要爬那么高的山呢，一整天都在外头，中午吃的应该也是寺庙的饭，肯定都是素，没有油水，哪里撑得住。
唐柠摇头，“太麻烦，去那边坐着吧。”
她被皮蛋的味儿熏的难受，喝了两口豆浆，闭上眼，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从度假村到天南山，节目组安排的是大巴车，就两辆，八个人分两组坐的。
周肆上车的时候，车子里都是皮蛋的味道，窗户都打开，但那味儿也不好散，他眉头挑了下，一转头，就看见唐柠紧闭着眼，脑袋贴在车窗上，不时皱眉。
她旁边那位置是空的，桌板上放着没拆的粥和油条，他看了会儿，下车，回来时，手里拎了个保温盒。
车窗都打开了。
空气流畅了些。
唐柠是被车子发动的动静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扭头，就看见周肆看着她，对她笑了下，“醒了？”
他难得穿着休闲服，少了几分稳重，倒有那么点阳光的意味。
唐柠看着他，脑子一时间还没转过来。
周肆打开面前的保温盒，细心地把勺子拆开，擦干净，而后打开她面前的桌板，把粥移过去，递给她勺子，“给你买的，吃点，不然一会儿撑不住。”
唐柠看向那粥，人还愣着。
那是山药排骨的。
她呆了半晌，没接勺子。
周肆笑了下，“不吃吗？”
“要我喂你？”
说着，他作势要舀粥，唐柠回神，接过那勺子，“不了，我自己来。”
她低头，吃了一小口。
那粥，不冷不热。
是温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攀山
空荡的胃因为这碗粥暖了不少，有了点精神。
唐柠喝完粥，刚放下勺子，周肆就把东西收了，这一幕落到旁边梁昊眼里，这么细节，他啧一声，道，“周总居然主动收拾餐具，看不出来，对女人都这么绅士吗？”
周肆把勺子装进袋子里，“那倒不至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