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败气氛的话,也不想再做出伤害两人关系的事情了。
“行。那让我这个股东来监工一下你工作。”她说着,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目光终于重新投回了他的办公桌。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可能只是工作繁重需要及时补充糖分,他才养成的这个习惯。
选择这种糖,也可能只是因为他吃习惯,觉得好吃。
应浅浅本来就有点烦躁,意识到自己真的自作多情了,烦躁程度直线上升。
她刚刚就注意到了,桌上放了三颗糖,透明的,是她小时候很爱吃的糖。
注意到这些糖出现的地方,应浅浅忽然觉得,自己昨天大约是自作多情了。
她确实想过,谢忱养成带糖的习惯,会不会有可能和她有关系。
随后,她在自己烦躁的情绪中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在谢忱面前,自己变得情绪化了,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他没有收回手,仍旧是那样停在半空中,几秒后忽地就弯下了身子,握住她皓白的手腕。
“太太在这里,我哪里有心思工作。走吧,不是来找我看日落的吗。”
就在她分神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片刻,谢忱将电脑合上,站了起来。
他朝着应浅浅伸出了手。
男人的手非常宽厚,色泽冷白,掌心纹路清晰而深刻,骨节也很分明。
看着这只忽然就出现的手,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声音有些冷地开口问:“怎么了?”
她的手腕温度有些微凉,抓着她的手却显得格外的烫,那温度像是会传染一样,将她那一寸肌肤染上了同样的体温。
温度缓慢地往上涌,直至牵连到了心头。
是我想和你一起看日落。
应浅浅第一次发现,他能这么的会说话。
没有刻意地去说那些甜言蜜语,但却总又在最刚好的时候击中她的内心。
她甚至清楚地察觉,心跳是以着怎样的一个节奏加速度跳动。
在安静的房间内,她抬起头去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看日落的?”
“其实,”他认真地回望她漂亮的眸子,抓着她手腕的手心忍不住收了收,“是我想和你一起看日落。”
大约是过了五秒,她这才慢吞吞地回他。
“那我就满足一下你这小小心愿好了。”
谢忱眸子着笑意,嘴角弧度微勾。
看着他的笑容,应浅浅想起了自己以前曾说过谢忱笑着好看,让他多笑笑。
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他说,只对她一人笑。
走出门之前,谢忱顺手拿了件西装外套。
即使这里已经是属于热带,如今他们被大海包围,还吹着海风,温度还是有点凉的。
两人在栏杆前站住,他动作轻柔地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她忽然就不想计较带糖的原因了。
就算养成带糖的习惯,是因为工作需要补充糖分。
可从今以后,她也能让他为她而准备。
应浅浅没有挣脱开他握着自己的手,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向甲板。
其他人才吃完晚饭,都在房间里休息,两人一路没有遇见任何其他人,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
应浅浅顺手稍微收拢紧了一点外套,让自己完全地被宽大的西装外套所包裹。
天边已经有了日落的迹象。
日落是和日出截然不同的美,要落下的日头将整片云吞得昏黄,远处却又还是带着点沉的蓝色。
面对着这样壮丽的景色,应浅浅却忍不住微微偏过了头,去看自己身旁的人。
完全没有想过他会知道,应浅浅看不下去眼前的景色了,侧眸将眼神落回了他脸上。
谢忱的侧脸正对着她,已经有些昏暗的光洒在了边缘,勾画着侧脸利落而英俊的轮廓。
平时沉得像墨的眸子,不知何时被远处的落日余晖住了进去,夺目到叫人眼神为之定格。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也在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立马重新偏过头去看天边,顺手撩了一下自己被风吹得飘了起来的头发,假装偏头只是为了撩头发。
谢忱终于也看向了远处的天,淡淡地问:“你不开心吗。”
应浅浅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
难怪谢忱以前能在国外电影圈中杀出重围,他生得很像是人类基因的天花板,单单只看那双眼睛,就已经足以让看的人陷了进去。
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太开心。”
他没有否认这句话,耳旁都是海浪跟着海风一起翻滚的白噪音。
“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他说。
在谢忱这样说的时候,她还真的,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很想和他诉说的冲动。
她没有再去看谢忱,手搭在栏杆上往外伸,下方是正在涌动的海,有种像是要坠落的感觉。
谢忱指尖轻轻点着栏杆,沉着地回答,“一种感觉吧。”
其实也不能说是因为感觉。
他太了解应浅浅,连她每一个小动作背后的意思都了解得清楚。
她刚才一直无意识地撩着头发,明显是心情烦闷的表现。
“那你直觉可真准。”应浅浅轻笑了声。
“其实也说不上很不开心吧。”
“就是好像突然发现,自己也挺渺小的,以前是想要去创造数字世界,觉得自己多少算是能改变世界了,但实际上呢,改变不了现实中很多既定的事实。”
“我没想着要改变什么。算是自私吧,能抓住我想要的就已经很好了。”
谢忱的回答,让应浅浅有些愣住。
她有种错觉。
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谢忱,而是Y。
Y现在还在国外忙工作,怎么可能会是谢忱呢。
比如因为衰老而导致的自然死亡,她不可能改变得了。
虽说如今有数字生命的概念,即使是这样也仍旧改变不了肉.体终将死亡的事实,她只是个脑子有一点好使的普通人,做不了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谢忱面前说这样的话题,以前最多只会隔着网络,和Y讨论一下。
谢忱很安静地听完了她说的话,垂眸看着她悬在空中的手臂,肤色的冷白,和大海的深蓝鲜明对比。
他安静了会,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大概过了快有一分钟才缓缓地开口。
可能是谢忱和Y一样,都喜欢和她纯粹地基于事实讨论,而不是站在安慰的视角夸大其词地说话,才造成她这种错觉吧。
应浅浅很喜欢这种对话方式,她有着良好的情绪管理能力,很多时候需要的不是安慰。
她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互相倾诉,交换想法的机会。
“你说的挺对的,我们也没那么伟大。”她轻轻勾起了唇角。
“应浅浅,我觉得你已经……”谢忱斟酌了一下用词,重新措辞道,“许多人追求自己的梦想,也没有真的改变太多。但至少,你让人重新拥有了四肢,像个正常人一样。”
他说着,手指穿过她垂落的手指缝间,手与手毫无缝隙地紧扣着。
他爱应浅浅意气风发的模样。
却也更爱不完美的她。她不需要永远坚强永远走在完全正确的道路上。
应浅浅没有拒绝,反倒同样地扣住了他的手,指尖落在他的手背。
她能感受到指尖那连着心脏的跳动,很细小,缓慢地跳着,隔着他手背的肌肤。
大概是因为前阵子受到了太多关于昆仑的赞名,周围人的追捧在无形间对她的心态造成了影响。
大家都说,昆仑是真正能够改变无数人命运的神药。
于是她也真的,生出一点要拯救世人的错觉。
其实大姨应该也挺开心的,她周围都是熟悉的渔民,孩子在大陆高校上学,寒暑假都会回到岛上帮忙,生活都是希望。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耳旁又重新充满了海风的声音。
但心跳声,似乎要比海风要更大一点,充斥着耳朵。
还不行。
现在还没到坦白的时候,她只是比起以前稍微软化了态度而已,却始终存在着若有似无的距离感。
应浅浅有些惊讶。
她收回了眼神,说道:“我以为你会说,将谢氏继续做大之类的话。”
在此之前,应浅浅从未想过谢忱会给出她这样的答案。
“那你呢,你刚刚说的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应浅浅又开了口。
他几乎是要克制不住溢出那个他曾在唇齿间,百转千回过无数次的名字。
“家庭吧。”最终,谢忱还是这般地回答。
原来谢忱是一个顾家的人吗。
因为顾家,所以他会千方百计地维护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还算和谐的家庭。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和她关系很好的时候。
他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只是那个时候太过于稚嫩,并未觉得这一切有什么。
后来呢,等到应浅浅逐渐远离他,他一开始也只是觉得,可能是她叛逆期发作,等一下就好了。
只是这一等就是很久。
应浅浅宁愿自己没听到过这个答案。
“那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无足轻重的。”察觉到应浅浅一瞬之间的情绪变化,谢忱继续缓缓地道。
于他而言,因为有着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脑子,本身拥有的资源的起点也足够高,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他绝不认为,自己对应浅浅的喜欢是因为得不到。
等到他亲耳听见了应浅浅说的――
我不要窒息的爱,就算全世界只有谢忱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和他结婚。
他那天,其实是听见了她和沈枝的聊天,知道她们打算午休一同吃东西看电影。
他想示好,带她喜欢的那家城海街道巷口98号的小吃过去,然后同她和好。
那时候,谢忱也是心高气傲的人。
海风还在继续吹拂,落日就快要掉进了海里。
应浅浅并没有因为谢忱补充的这一句解释开心多少。
她想,如果和谢忱协议结婚的是另外一个人,他是不是也会这么竭心尽意地维持这段关系呢。
他会坐那人赛车的副驾驶,送那人一车库的跑车,背着那人走过沙漠,一起看绿洲里的星星,相拥着取暖,十指交握。
听到了应浅浅说的话,他将东西丢到了垃圾桶里,只当自己只是偶然路过。
后来,两人的关系就彻底淡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到了国外吧,他意识到自己后悔了。
他有时候也会在想。
如果当初他能够当自己没听到那句话,没有丢掉那份她喜欢吃的东西。
是不是就不用错过这么多年,也不用卑劣到试图用婚姻捆绑她。
他对她好,仅仅只是因为谢太太的身份。
“应浅浅。”谢忱的唤声突然叫她从海风的声音中抽离,她没有去看他,只是一点一点地挣脱开了相握着的手指。
谢忱没让她挣脱开来。
“除了你,我没想过和别人结婚。”他终于是开口说道。
男人正色着凝望着她,随着日慢慢落下,夜色也逐渐将他的眸色点得像墨一样暗沉,像藏着深海。
应浅浅告诉自己要稳重一点,不要再和之前一样自作多情。
虽然是被哄到有些开心,但她还是决定不能得意忘形。
她除了刚才那声不止意味的“哦”,便再也没说什么,在一瞬间发挥了喜怒不于形的本领,神情瞧不出任何的端倪。
应浅浅定住了。
那些纷杂混乱的思绪,那一点酸涩的情绪,忽地就戛然而止,像水里冒出来的泡,突然炸开消失。
天彻底暗了下来。
她很慢很慢地“哦”了一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这算是告白吗?
这个话题就这么突然地被带过,谢忱得不到她一个确切的反应,指尖轻轻地在栏杆上摩挲。
终究还是太心急,话说早了。
随着太阳落下,夜色沉了,海风恢复了寒冷,吹得人脸颊发冷。
看完了日落,两人没有再多待,一同走进了船舱。
应浅浅被谢忱送到了房门前,她想起自己身上这件西装,将西装从身上拿了下来搭在臂弯处。
“我回去洗了给你吧?”她道。
谢忱接过她手中的西装,“不必。”
应浅浅看着他就要拿着西装走了,忽地就控制不住地喊了一声,“谢忱。”
他听见了,回头看着她。
“怎么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就只是忽然很想叫住他。
几秒后,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比较轻快自然地道:“晚安。”
说完之后,她刻意地停住了几秒,没有立刻将门关上。
直到听见了那声磁沉的,音质偏冷的“晚安”,她才缓缓地关上了门。
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虽然不算很大,但是瞧着总感觉有些冷清。
当晚她睡得不算特别安稳,做了好几个梦,但醒来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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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一条消息正在发酵。
应浅浅的职业一直没有公布,她这几期来的人气又渐长,表现出来了不少异于常人的特质,大家对她的职业是越来越好奇。
不少人在网上各种上蹿下跳,众筹找职业线索,只为了提前知道应浅浅的职业。
直到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在顶尖研究院官网中扒出了一个姓应的人,名字也叫应浅浅。
官网上没有她的照片,但是介绍中,这个人的年龄和应浅浅是一样的。
意外发现了这样一个巧合,这个网友立马将网页截图,发了微博,还带上了热度很高的词条。
由于这个网友实在是太敢想,评论刷得非常快。
【虽然我很喜欢浅浅老婆,但是我想说,还是别捧杀我浅浅好吧,抱走我老婆不约】
【同意。这个研究员履历也太牛了,我们还是别蹭人家热度好,也别打扰了人家研究生活】
这时候有路人路过,打了个问号,紧接着在下面留言。
【别的不说,我要是这么牛逼的研究员,我肯定不会藏着掖着,早就暗中爆料出我的身份啦。】
【而且别的不说,人家是首席研究员耶,这么牛逼的职称,肯定忙得要死,哪里有空来参加综艺?再说人家也不需要这小小的名利,更不可能来综艺了】
有应浅浅的粉丝跟在下面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