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喝了几口茶,放下茶杯,这才问道:“浅浅是当真打算开个面馆?”
一听这话锋,林思浅眼睛蹭地一亮,把茶杯放下,双肘撑着案几往前凑了凑,重重点头:“真的,哥哥,我真的想开一个面馆。”
陆离抬起右臂撑在桌上,也往前凑了凑:“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第41章 第41章
林思浅心一紧:“什、什么条件?”
陆离慢慢转动着扳指:“搬回宫来住。”
果然如此。林思浅小脸一跨:“可是哥哥, 你当时答应我了的。”
陆离厚颜无耻道:“我改主意了。”
林思浅急得想跳脚:“可是您是皇帝陛下呀,君无戏言,金口玉言, 一言九鼎……”
陆离勾唇微微一笑:“那是说明君的, 不是我。”
缺德男人,仗势欺人。
林思浅气得哼了一声, 身子转到一旁, 侧对着陆离。
看着小姑娘那气鼓鼓的侧脸,陆离目光宠溺, 伸手越过案几在她头上摸了摸, 却被林思浅一扭身子甩开了, 他也不气, 把手收回去, 安静等着。
不气, 不气,生气没有用, 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林思浅暗自劝了会儿自己,等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又转过头来,试图和他讲道理:“哥哥, 你可是因为我和宋二公子的事才让我搬到宫中,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我对天……”
陆离握住小姑娘又举起来的手, 语气温柔:“并非为此,我只是想每日能见到你。”
小姑娘不喜宋二, 她自己说得清楚,他也看得明白, 的确如此。
只要小姑娘心中没有宋二,那宋二便不足为惧。
让小姑娘进宫来住,他不过是想着,两个人每天能坐在一起喝喝茶,面对面地说说话。
既然已经见了面,他就不想再每日通过那玉佩和扳指,谈那什么虚无缥缈的网恋。
原先他是以为小姑娘心里有他,一心一意想嫁给他,这才放了她出宫。
可如今他算看明白了,这小姑娘压根就没想嫁给他。
先前说的那般情意绵绵,如今看来,无非是恰好二人有这神奇般的传音奇遇,她闲来无事,拿他来消遣,打发无聊时光罢了。
当初不知彼此身份,每晚夜聊,偶尔他哪句话没说对,惹得小姑娘不高兴了,小脾气上来当场就翻脸。
说什么,陆远之你再这样我不跟你好了。
陆远之你再这样我就挂了啊,我以后也不跟你玩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这样说,我们就分手了哦……
这样威胁的话,他听了不知几遍。
小姑娘心情好,就花言巧语哄得你心花怒放,恨不得心都要掏给她。
可你要是胆敢惹她不高兴了,那也是说翻脸就翻脸,丝毫不留情面。
他早就知道,这就个任性骄纵的小姑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
如今她跟他这般笑脸相迎,一句一句甜甜地喊着他哥哥,无非是顾忌他的身份而已。
若他陆远之当真是个小管事,这小姑娘估摸着一个不满意,早就把他甩得远远的了。
知她虚情假意,知她对他没什么真心,他才更要将人拘在身边看着些,守好了。
否则,谁知道哪里又会冒出个什么李二,张二,王二来,说不定哪天她当真就跟别人跑了。
毕竟,身为宫妃时,她就敢不怕死地私下里和陆远之那个外男搞什么网恋,这看着乖巧可人的小姑娘,胆子可谓肥得很。
每天见面,有什么好见的嘛。
林思浅把手拽了出去,小脸皱巴着:“可是哥哥……”
陆离不给她找借口的机会,身体又往前倾了倾,低沉的声音饱含深情,带着说不出的诱惑:“浅浅,以前你曾说过,我们是恋人,我是你亲爱的男朋友,你是我亲爱的女朋友,你对我相识恨晚,你只恨你那缺德……,你只恨有人从中作梗,不然你定会与我日日相见,长相厮守。”
林思浅一噎。
这毫不矜持的话好像,好像的确是她说的。
不过,这是当时聊嗨了,她就顺嘴那么一说。
虽说是网恋,可那也是她第一次谈恋爱啊。
那谈恋爱,大家不都得说一些亲亲热热的话,这样才显得两个人感情好嘛。
难道别人谈恋爱,不这样说的吗?
那时候,鬼知道事情会闹到如今这步田地,不然打死她也不会说的。
陆离见小姑娘接不上话,又笑着道:“除了每晚回宫来住,我先前说的话全都算数,出入自由,无人干涉。”
“你想开面馆,不管是要人,要钱,还是要铺子,你只管说,自有人帮你办得妥妥的。”
皇帝语气温柔,面带笑意,可林思浅就是感觉到了十足的压迫感。
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委屈吧啦地问:“哥哥,你现在是陛下,还是我远之哥哥?”
可惜皇帝这次不再上当:“我是你远之哥哥,也是皇帝。”
林思浅:“……那远之哥哥陛下,你让我进宫,是圣旨吗,我要是不听,你会责罚我吗?”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明知她这是又想哄得他同意,可陆离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二人对视片刻,陆离偏过头,不再看她,故意绷起脸:“你说呢。”
林思浅看着皇帝。
就见那男人单臂撑在桌上,姿态闲适地看着前方,侧脸俊美无双,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可看起来却那么高深莫测,让人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做出什么可怕决定来。
若是她再一味地拒绝,会不会有点儿太不识抬举了。
皇帝要是不高兴了,会不会杀了她,或者把她关进冷宫?
想了想御花园里死了的那个小太监,又想想鬼哭狼嚎的冷宫,林思浅打了个哆嗦。
要不,住进来就住进来吧。
自己给自己挖了那么大一坑,也是自作自受,怪不着别人。
反正每天都能出宫,也不算太差了不是嘛。
再说,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不都说了嘛,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说男人全都是那个德行,你越躲着他,越抗拒他,他就越有胜负欲,越有征服欲,就会越起劲儿。
她也不知道这话说的对不对,但要不,换个法子试试看?
就住进来,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把她的所有的缺点全都展示给他看。
等回头他看清了她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想必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她赶出宫去了。
林思浅低着头,两只手攥在一起,几番深思熟虑,反复权衡利弊,好一会儿,终于点了头:“那好吧。”
陆离本以为小姑娘或许会伏案哭泣,或许会巧舌如簧死缠烂打,但都不肯进宫。
他也想好了,无论如何,他这次都不会再心软。
可没想到,小姑娘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陆离转过头来,眼底闪过惊喜:“浅浅你答应了?”
林思浅已经下定决心改变策略,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
她抬脚,鞋子就那么随意往地上一踢,随后懒洋洋往榻上一歪,抱着胳膊一脸没所谓的样子:“是啊,住哪不是住。”
小姑娘突然转变态度,不再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
这个样子,和陆离脑中那个骄纵刁蛮的浅浅,终于重合在了一起。
他不禁哑然失笑,心情大好。
他起身,将小姑娘踢到地中间歪着一只,翻着一只的粉色绣鞋捡起来,整齐摆在榻边的地上,随即挨着她坐下去,温柔地问:“浅浅可是困了?”
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林思浅爱答不理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要歇晌午觉了,哥哥你回吧。”
看着小姑娘因为地方不够蜷着的双腿,陆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这里睡不舒坦,去床上睡可好。”
为了进宫,起了个大早出门赶路。进了宫,又因为心里藏着事,和皇帝相处的时候,神经一直紧绷着,做面熬糖羹又忙活了那么大半天。
这会儿,和宋书勉有旧情的事算是翻了篇,也已经答应了皇帝要搬进宫来,紧绷的心头一松,倦意就如潮般袭来。
林思浅打了个哈欠,咕哝着:“不要。”
从那气哼哼的咕哝声里听出了一丝撒娇之意,陆离轻笑一声,坐在那盯着小姑娘看了一会儿,伸手将人抱起来就往卧房走。
冷不丁就被抱起来走,林思浅吓了一大跳,忙睁眼看。
见是往卧房方向,吓得她一张小脸顿时煞白,心头砰砰直跳,扑腾着就要下地,嘴里慌不择言地说出了心里话:“我还小,我还小。”
陆离一愣,见小姑娘眼神慌乱,面颊通红,又羞又怕的模样,顿时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神情愉悦,闷笑出声:“放心,我不会强迫于你。”
林思浅停下踢蹬的双腿,揪着陆离的衣襟,怯生生地问:“真的吗?”
二人力量悬殊,他又是皇帝,要是他真的想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没法逃脱。
陆离走到床边,轻轻把人放上去,扯过被子将人盖好,掖严。
随即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被子两侧,低头看着那一双因为紧张和惧怕而泛着水光的眼睛,柔声安抚:“浅浅莫怕,在你我成亲之前,你若不愿,我绝不会强迫于你。”
林思浅往被子里缩了缩:“我不愿,我还小。”
这句话也不知哪里好笑了,只见皇帝偏过头,闷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笑完之后,他伸手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浅浅先睡,我有些事要去处理,等你睡醒,就到泰和宫来寻我可好?”
此情此景,林思浅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她如释重负,忙不迭点头,语气殷勤得不得了:“哥哥你去忙吧,我一醒就立马来找你。”
看着小姑娘又甜又乖的模样,陆离哭笑不得,伸手在她头上又揉了揉:“我们浅浅啊,当真是能屈能伸。”
头发都被揉散了,可林思浅也不敢抗议,还主动把脑袋往他手里送了送,让他揉着更加方便些。
看着那乱蓬蓬毛茸茸的脑袋,陆离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了。
“哥哥慢走啊。”林思浅坐起来,一直目送那高大的背影出了门,又等了一会儿,才哀嚎一声躺回了床上。
一脸生无可恋地捶着枕头,小小声骂着:“坏蛋,缺德,不讲道理,霸道,野蛮……”
林思浅捶着枕头骂得正起劲儿,就见那男人跟个阴魂不散的鬼一样又出现在了视线里。
林思浅差点儿被口水呛到,忙跪坐起来,局促不安地抓着被子:“远之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离笑得一脸意味不明,扬了扬手里的披风,转身又走了。
“让你欠。”林思浅伸手在自己嘴上拍了下,倒回了床上,不敢再嘚瑟。
片刻功夫,竹香走了进来,脚步匆匆:“主子,咱们是要搬回宫来吗?”
林思浅有些丧丧的抠着枕头:“香儿,你知道了?”
竹香:“方才陛下在外头说的,吩咐大家伙好生伺候着。”
林思浅拍了下枕头,叹了口气:“是啊,陛下让的,我也不敢抗旨。”
知道自家主子的难处,竹香也不多言,只是握住林思浅的手:“主子,那咱那面馆还能开成吗?”
林思浅:“那倒是能的,陛下允了我每日出宫,还说进出自由。”
开面馆如今是两个人张罗了许久的共同梦想,竹香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竹香又问:“主子,那咱们什么时候搬?今儿就住下吗,可小桔子咱们还留在宋家呢,行李也都没拿。”
林思浅一拍脑门:“哎呦,忘了问了。没事,等我睡醒了,我去找陛下问问。”
竹香凑近了些,轻声道:“主子,奴婢方才在外头,和这院里的宫女闲聊,听说陛下昨儿下令惩治了尚膳监的人,还有太医院的人,有几个直接打了板子赶出宫去了。”
林思浅不解:“陛下惩治下人,那不是很正常嘛,有何稀奇。”
竹香:“可是主子,奴婢听那意思,陛下罚的好像是当初为难咱们的那些人。”
林思浅抬起头,有些惊讶:“是为了我们?”
竹香纠正道:“主子,陛下这是为了您。那晚您受惊发烧,拒绝来看诊的那个当值太医,听说腿都被打断了,还被逐出了京城,并勒令往后都不得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