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浅说完这话，自己先是一愣。
以前，她总觉得，陆离和太后关系再僵，但毕竟也是母子。
她这个外人，就很避讳在陆离面前说太后的坏话，免得有挑拨离间之嫌。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心里已经下意识把她和陆离划成了一伙，把太后当成了外人，现在竟然还敢撺掇陆离去查太后了。
见她急了，陆离按着她的肩膀，认真回答：“好，我会让人去查。”
见他没有丝毫不悦，又如此说，林思浅松了一口气：“哥哥，那我去面馆了。”
陆离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我送你去宫门口。”
林思浅抬头看他，见他看过来又低下头。等会儿又抬头看他，随后又低头，如此往复了几次。
陆离：“浅浅可是有话说？”
林思浅：“那个，陆远之，我刚才说了太后那番话，你不生我气吧？”
陆离：“为何生气。太后都要抱走我们的孩子，即便浅浅不说，我也是要弄清楚她到底居心何在。”
林思浅晃了晃他的手臂，眼睛弯了起来：“哦。”
片刻之后，看着小姑娘坐着马车出了宫，陆离瞬间冷脸，转身往回走：“吴风，浣衣局那宫女如今如何？”
吴风：“身体倒是养好了，就是还痴傻着。不过，去她老家的人已经传了信来，说是找到了她的亲人，已经启程，不日便会京城。”
陆离：“好，她的亲人到了，便带去让她们相见。”
吴风应是。
陆离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又吩咐道：“过几日便是先帝的忌辰，太后每年都要出宫去拜佛祈福，届时待太后出宫，朕要亲自将整个寿宁宫翻过来。”
听着陆离声音里的冷意，吴风神色一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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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思浅和陆离在碧华宫用过晚膳，二人歪在榻上说话。
林思浅想起了白日里在面馆里一边干活，一边琢磨的事儿。
她一直觉得陆远之不是太后亲生，再加上秦语婵说的那些事，她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如今，她已经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陆离都不会生她的气，就想着，提醒他一下才好。
她往朝着陆离的方向滚了个圈，滚到他胳膊上，离他近近的，轻声说：“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以为她又要讲仙人们的故事，陆离笑着点头：“好，陆某洗耳恭听。”
林思浅的语气却没了往日讲故事的欢快和绘声绘色，而是难得的有些严肃和沉闷。
“这个故事叫做，狸猫换太子。”
说完，她看向陆离：“哥哥你想听吗？”
陆离不动声色地点头：“听起来就颇为精彩。”
林思浅便接着说：“话说，在某一个朝代，有一个皇帝后位空虚，有两位受宠的宫妃一前一后有了身孕，若是谁能生下皇子……”
第81章 第81章
林思浅把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讲完了, 最后还做了个可谓十分直白的总结。
“反正吧，这个故事讲的就是一个宠妃为了争夺后位，偷偷把另外一个宠妃的孩子给换了的事儿。”
说完之后, 她看着陆离, 静静等着他的反应。
可出乎她的意料，陆离丝毫没有联想到他自己身世, 醍醐灌顶一般的恍然大悟和震惊, 而是伸手在她脸上掐了掐，语气平静且肯定。
“浅浅是想借这个故事提醒我, 太后并非我的亲生母亲。”
林思浅颇为惊讶。
陆离能猜中她的用意不稀奇, 毕竟她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
可他为什么这么波澜不惊？
思来想去, 林思浅猜到一个可能：“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陆离轻轻捏着她肉乎乎的耳珠, 不以为意地问：“知道什么？”
耳朵酥酥麻麻, 林思浅缩了下脖子, 把他的手从耳朵上拽下去，瞪着他道：“陆远之,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别动手动脚的，正经点儿。”
这样她都没法集中精力，影响思路。
陆离点头：“好, 我正经。”
林思浅：“我刚是问你，你是不是知道太后不是你亲生母亲了？”
陆离：“只是这般猜测，并无实证。”
果然。
难怪他之前叫她不要理会太后。
林思浅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说起怀疑, 很小的时候便开始了。但却一直不敢深想，觉得那么想是不孝。”陆离从侧躺着改为仰躺着, 望着屋顶。
林思浅看不见他的眼睛，便从侧躺改为趴着, 仰头看着他，静静听着。
陆离抬手捋着她的头发：“我登基之后，太后对我的态度缓和了些，我的怀疑便少了。还想着，先前她那般对我，兴许是为了让我顺利坐上皇位。”
“可最近两年，她却不顾我的反对和喜好，不停地往宫里纳妃子，不停地催我和那些宫妃圆房生孩子，说的是为了皇家子嗣，可我的直觉告诉我，太后的用意没那么简单。”
“我便又起了疑心，开始暗中调查起多年前的往事。只是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一直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后来遇到了你，体会过真正在乎我的人是如何待我，我便几乎能够肯定，太后并非我的亲生母亲。”
虽然陆远之说话的语气很是平静，可林思浅还是察觉得到他的落寞和难过。
她伸手用力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安慰道：“哥哥，你还有我呢。”
陆离就势把人捞到自己胸口上，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拍着，接着往下说。
“以前，我总是在想，明明我才是她的亲生儿子，为何她会如此偏心。想来想去想不出原因，我便想，大概是我不够好，不值得她对我好吧。”
林思浅抬起头来，斩钉截铁：“胡说八道，我告诉你，陆远之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有浅浅这句话便够了。”陆离摸了摸义愤填膺的小姑娘的头，展颜而笑。
随后接着说：“以前的我很傻，为了得到她的认可，便拼命想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只盼着她能多看我了一眼，也像夸陆钰那般夸夸我，哪怕一句也好，可到头来全都是徒劳。”
陆离语气平淡，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林思浅却听得鼻头发酸，心头发涩。
她伸手捧住陆离的脸，在他额头，左脸，右脸，下巴，嘴唇都亲了一下：“哥哥，那老太婆简直太坏了，心肠黑透了，才会那么对你。”
就算不是亲生的，可她怎么狠得下心那么对待一个自小就养在身边的孩子。
见小姑娘红着眼眶亲他，动作温柔得像是亲宝贝一样，陆离嘴角上扬：“浅浅别难过，在猜到她不是我亲生母亲之后，我便不在乎了，心里也就不难受了。”
林思浅点头：“哥哥你能想开就好，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在乎你的人去去伤心，那样只会让她得逞。”
“真正在乎你的人，只想让你过得开心。”
陆离在林思浅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知道，就像浅浅这般。”
“那是自然。”林思浅郑重点头。
又说：“还有郑福，吴风，裴江，裴溪……，还有大楚的百姓，他们全都在乎你。”
陆离知道，小姑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名字是想安慰他。
望着面前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他心里满满登登的，一时没忍住，便亲了上去。
林思浅闭上眼睛，准备静静享受接下来这个充满爱意的亲吻。
可陆离在她唇上一下一下从左亲到右，又一下一下从右亲到左，随后又从左亲到右……
亲嘴不好好亲，这男人在搞什么。
林思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张嘴咬住他的嘴唇，轻轻磨了下牙。
陆离嘴唇吃痛，嘶了一声，将人松开，闷笑着道：“属小狗的，嗯？”
林思浅就冲他小声叫了一声：“汪，汪汪。”
叫着叫着，还扑上去啃陆离的脸。
这小疯狗一样的架势，惹得陆离笑得快岔气，三两下把人制住箍进怀里，抬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顽皮。”
“汪汪。”林思浅故意呲着牙，凑上去又想咬。
陆离伸手扣在她脸上，笑着央求道：“浅浅，让我歇会儿，再笑怕是要断气。”
林思浅嘿嘿笑了两声，不逗他了。
陆离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把手从小姑娘脸上拿下来，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忍不住又想笑。
林思浅故意板着脸：“陆远之，你还能不能笑完了，笑完我们接着说正事儿。”
陆离敛起笑意：“好，接着说。”
林思浅：“那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是谁？”
陆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先帝的安妃。”
林思浅：“安妃，那就是永平王名义上的母亲？”
陆离：“我是如此猜测，当年和太后同时生子的，只有安妃。只是可惜，当年生产之时，安妃便因失血过多而亡，我对她，没有丝毫的印象。”
林思浅：“那就是说，你跟永平王的身份，是交换了的，永平王陆钰，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陆离：“似乎是这样。”
林思浅坐了起来：“那我就不明白了，太后为什么要交换你们的身份，他那么喜欢她自己的儿子，干脆扶持他当皇帝不就完了，干嘛让你吃那么多的苦。”
陆离：“陆钰身体有疾，做不了皇帝。”
林思浅不解：“可我看他好好的，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病啊。”
陆离：“他出生时，两只脚便天生六趾。此事有损皇家威严，一直是宫里的禁忌，知道的人不多，即便是有人知情，也不敢轻易提及。”
林思浅激动地在陆离胸口上一阵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那点儿小力气哪里会拍疼，可陆离偏要捂着心口故意咳嗽两声，控诉道：“浅浅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亲夫什么亲夫。
林思浅翻他一个白眼：“你说过，你比永平王早出生了几个时辰，对吧？”
陆离：“是。”
林思浅一拍巴掌，接着分析：“那就对了。你们两个的身份如果交换了的话，那就是太后先生了永平王，发现他是六趾，此事在皇族被认为不吉，那太后在当时就封后无望。”
“恰好几个时辰之后，安妃娘娘又生了你，可又因难产，出血过多离世。”
“所以太后就趁此机会，把你抱到她那里，把你和陆钰的身份一换，对外宣称六趾的孩子是安妃生的。”
“这样，她既可以坐稳后位，又可以落下个贤德的美名，还可以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养在身边，可谓一箭三雕啊。”
见她分析的头头是道，陆离目露赞赏：“浅浅聪慧。”
林思浅气不过：“那她可真够歹毒的，既然抱了你去，借着你搏来了后位，就该对你好一些才是。”
陆离安抚道：“浅浅莫气。”
林思浅又问：“我还有一个地方想不明白，不是说太后和安妃娘娘关系不和，她做这些事，那先帝就没有丝毫怀疑？”
陆离答道：“当年大楚不甚太平，先帝出兵平叛，彼时不在宫中，等半年后归来，一切已尘埃落定。”
林思浅：“那安妃宫中伺候的人呢，那些宫女太监嬷嬷们呢？”
陆离：“早就被太后打发的干干净净。”
林思浅：“整个宫的人都没了，那先帝回来就没起过疑心，没追究？”
陆离冷笑一声：“你看那些长得相像的太妃们，便知先帝在男女一事上是何等心性。安妃已去，仅一个六趾的孩子，根本不值得先帝浪费时间去深究。”
林思浅：“那安妃的娘家，你的外祖家呢？”
陆离：“安妃是先帝在外微服私访时看中的商户女子，看中了，便带回了京城。安妃的父母和娘家兄长一直留在原籍经商，未曾进京。”
太后的娘家却是很有势力的京官，这么一对比，那安妃确实是斗不过太后的。
林思浅感叹道：“难怪太后做了此事，无人追究。那你现在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陆离：“有一些蛛丝马迹，还在查，应该也快了。”
原本他有了浅浅，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急迫地找寻真相。
可太后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和浅浅的孩子身上，那便不可饶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