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可是，你们俩怎么能考得上这所大学？”
“不会被骗了吧？”
“难怪你们都会说英语！”
“这么重要的事，也是大喜事，怎么之前不说？”
……
向勉淡定地道：“当时我们瞒着大家学习，参加高考，也是不想承受太多压力，后来考上后，我又跟叶萱闹了点儿矛盾，就没和大家说了。现在我俩在学校上了一周的课，也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才决定公开来。”
这厮扯谎的水平，真的，滴水不漏。叶萱只能表示佩服。
“达成了什么意见呐？”二婶有些着急地问。
向勉喝了茶水，放下杯子，又看了一眼叶萱，这才说：“我俩决定先各自好好学习，解除夫妻关系，以朋友的名义相处。”
叶萱看着向勉，朝他点了一下头，接过话：“是的，这是我们友好协商的结果，我们没有领证，也不用去办离婚，今天就算给大家一个交代。”
叶东来平时脾气很暴躁，但是这会儿被接二连三的消息惊得说不出话。
短短几分钟，女儿争气地考上了名牌大学，然后又宣布离婚……这到底算不算是好事？一时之间，他也茫然了，辨别不出了。
爷爷不能理解地说：“可是，你俩感情不是很好吗？一起上大学当然是好事，将来都有好发展，但是也没必要分开啊。”
向勉淡定地道：“平时表现得感情好，不过是做做样子，我俩结婚当天就商量好了，所以没有同过房。”
“啥？”
叶萱也鼓起勇气说：“是的，我们只是对假夫妻。”
几个长辈根本没有想到一波接一波的信息来得如此炸裂，一时之间，全都说不出话。
二婶非常接受不了地说：“可是你们俩平时，真不像是演出来的。”
叶萱笑笑：“只能说我们演得好。”
叶东来一听，哼了一声，吓得叶萱眉心一跳。
他站起身就要离开，还说：“你们两个在扯什么淡，我没见过这样的，别来糊弄我。我不想听这些，回家去了。”
李秀娥没什么主意，老头子一走，她也只好起身。
幸好二叔比较理智，拉住了叶东来，说道：“别别别，有什么话就好好说，两个孩子考上了大学，这确实是好事。”
叶东来严厉的目光看向叶萱：“考上了大学，谁来供你？”
叶萱冷笑：“我自己会供自己的，不会花您一分钱。”
“就算你要念大学，难道就非得离婚？”叶东来还是不能接受女儿离婚的事，虽然没有扯证，但是在老一辈眼里，摆了酒就算数，分手也是离婚。
叶萱觉得这个糟老头子，当真顽固不化，说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想结这个婚，是你逼的，为什么不能分？”
“我现在是正经的大学生，是国家统招的，大小也是干部的身份，我想获得自由，需要什么理由吗？还要经过您的同意么？”
这大概是叶萱说过的最激烈的话，平时她都是一副好温婉好脾气，没想到对她父亲丝毫不让，这场面也震惊了向家人。
叶萱却感觉自己气上了头，太冲动了，一下子把氛围弄僵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跟叶东来不对付。
还好向勉缓和地说：“老爷子，先别生气。这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现在别的同学都没结婚，就我们是摆过酒的关系，说出去也不好听。何况我们分了也是朋友，还是可以相处的，要是我们毕业了，还有缘分，也没准又在一起。”
二婶见状，也劝道：“说的正是。而且现在大学生有多金贵，老爷子您是知道的，女儿有前途，您还不高兴啊？”
众人一通劝说，叶东来缓了缓脾气，叹道：“她能考上大学，我当然高兴，只是觉得离婚了的女儿，说出去不好听。”
二婶不愧是居委会的，给他倒了杯茶，继续劝：“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旧思想也要开放开放，离婚是家常便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萱萱现在考上了大学，将来发展肯定很好，难道还怕找不到对象？”
奶奶则道：“我们向勉也是大学生，将来没准又把萱萱给追了回来，咱们仍然是亲家……”
二叔：“现在就相当于让两个年轻人自由发展，也是好事，免得学校有人说三道四。”
奶奶甚至还说：“萱萱你也不用生分，逢年过节，记得还来家里坐坐，奶奶把你当亲孙女疼。”
“……”
原本爷爷奶奶也有些难以接受，结果因为叶东来和女儿争吵，变成了大家一致劝叶东来想开点儿，甚至为他们指点了未来……
叶萱也觉得这剧情走向有些出乎意料。
叶东来一直没吭声，只是聊到最后，大概他也有些不耐烦，说道：“好了，先不提这些，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乱糟糟中，叶东来见叶萱坐着没动，又严肃地道：“既然都已经分开了，那就跟我回家去，难道你还要留在这里过夜？”
叶萱：“……”
如果跟他回叶家，她肯定会被骂死，叶萱当即摇头：“我待会儿回学校宿舍。”
那一瞬，叶萱感觉自己解除关系后，虽然表面上有安排，有去处，也有能力过好日子……但其实，在这个世界中，她是个彻头彻尾，无家可归的人。
心里有些悲凉，第一次为自己感到难过。
叶东来和李秀娥一起出门，还说着：“都是冤孽。”
*
几个长辈一起送他们，独有叶萱没起身，坐在桌前。
向勉只送到正房门口，回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地问：“你还好么？”
叶萱收敛起了情绪，挤了个笑：“我很好啊，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他低垂了一下眼眸，拉开椅子，坐在一旁，给她倒了茶。
“以后还回叶家么？”
她望了他一眼，哼道：“顶多回去尽尽义务，看一眼就走，饭都不吃，更不会留宿。”
他扯着笑：“你还挺机灵。”
叶萱此时没心情开玩笑，站起身说道：“我去东厢房拿包，我也得走了，既然说清了，好像留宿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向勉无语至极：“急个什么劲儿，这里没你睡的地方？”
“再晚点儿，夜班车都没了。”
“你还非要较劲了是么？”
叶萱觉得这人挺奇怪，平静地道：“我可没工夫较劲，只是觉得回租房更清静。”随后看着向勉，忽地想做个无耻的人，便笑了笑，“这里留下的烂摊子，就交给你收拾了哈。”
向勉：“……”
在她就要跨过门槛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死死捏住，回头望去，这个狗男人的表情似乎更无耻一些，语调极其散漫，还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喂，叶萱——”他眉眼舒展，“怎么说咱们也夫妻一场，都说好聚好散，不应该留下来一起收拾烂摊子？”
“……”
第34章
叶萱一看到他吊儿郎当的表情， 就觉得头大，现在听到什么“夫妻一场， 好聚好散”， 更是胸口发闷。
甩了一下胳膊，挣脱他的束缚：“你能不能别瞎说，搞得我好像真的跟你夫妻一场了。”
他笑：“难道不是？”
“你还来劲了。”叶萱懒得跟他理论，继续往屋外走。
不想小屁孩跟着大人去送叶东来， 走到半路上又折了回来， 这会儿还挺高兴地喊着“妈妈”。
叶萱站在廊子下， 听着这个称谓， 心情有点儿复杂。
冷不丁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就算别的都舍得抛下， 这个小家伙，你即便当宠物养， 也要认真告个别吧。”
叶萱无语地回瞪他：“你还挺懂情感绑架啊？！”
他耸耸肩：“何况这个宠物还会开口喊你妈妈。”
叶萱蹲下身，拉过了小家伙的手， 用他背后垫着的小毛巾， 给他擦了擦汗：“怎么走得满头大汗的？”
小家伙也不说话， 咔咔笑着， 又走过去抱向勉的大腿：“爸爸，抱抱。”
向勉语气非常认真：“乖， 去抱抱你妈吧，她很快要走了。”
叶萱真受不了：“能不能提高一下情商？在小孩面前说这些……”
他却不以为意地道：“即便是小宠物，也要坚强地面对分别。你一直瞒着人家也不行。”
见他一脸得意，仿佛等着看笑话似的，叶萱反而冷静了下来。
“慢慢就习惯了， 况且他对你的感情比对我的深多了， 你还是好好练习一下如何跟他告别吧。”叶萱开始掌握主动权， “你不是说你也会离开四合院么，那到时候他怎么办？继续在这儿长大？谁来管他？他可不是正常小孩……”
向勉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罢整个人愣住。
叶萱冷笑：“成天就会刺我，现在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吧。”
“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家伙受不了两个大人一直在扯淡，却不抱他，又拉了拉向勉的裤子，不耐道：“爸！爸！抱我！”
“抱抱抱，”向勉弯下身抱起了小朋友，“一个个都是惹不起的祖宗。”
与此同时，送走叶东来夫妇后，向家人很快又回到了院里，其他几个叔婶也知晓了个中缘由，一起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叶萱感觉自己晚上铁定是走不掉了。
不过相对叶东来的火爆脾气，向家众人还算讲道理。
众人回到正房，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后，坐着喝了喝茶，聊了会儿天。
叶萱跟向勉坐在一起，小家伙坐在他的腿上，咬着一个青苹果。
爷爷是一家之主，发话道：“你们的事，我是真没想到，不光我，大家都没想到……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们提出的方案，我们都觉得还行，就照你们说的做，好好读书，不用在意街坊邻居会不会说闲话。”
“还有，你俩在一个大学，不管是做同学还是做朋友，我看你们终究是有情有义的，以后叶萱你有什么难处，跟向勉提一提，他帮不了的，还有我们呢。”
叶萱没有想到爷爷会说得如此深明大义，对比一下叶东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各自说了说场面话，爷爷又道：“这么晚了，别回学校了，就在咱们家睡下吧，也不差这一晚。”
老人发自内心的善意，叶萱有些拒绝不了，便点了点头。
“你看看，要睡哪间？”
“就睡东厢房吧，其他地方我也睡不惯。”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向勉。
向勉扫视一圈：“看我干什么，我睡沙发睡了大半年，不差今晚这一次。”
爷爷终于按捺不住，骂了声：“你这个臭小子，迟早修理你。”
……
*
这是最后一次同住一室。
叶萱有些睡不着，尤其是想到自己以后应该很少会过来，确实舍不得小麒麟……于是第二天早上，叶萱去街上给小朋友买了一些玩具和零食。
原本还想买两身衣服给小家伙，又想干脆自己做更好。
她现在是缝纫练习课的助理，有缝纫室的钥匙。他们的工业缝纫机虽然不是很多，无法人均一台，上课都要分组实践，但她有这便利。只要买好布料，抽个时间就能把衣服做好，比人工踩的缝纫机要快多了。
把东西带回来，小朋友高兴坏了，在沙发上玩着小车子小飞机。
叶萱坐在桌子边，安静地看着这小孩。
向勉走进来，见状啧啧出声：“这一幕场景似曾相识啊。”
叶萱：“什么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演的场景么？”他十分淡定，闲闲说道，“母亲在抛下孩子离开之前，都会给小孩买些好吃的好玩的，然后在小孩最高兴的时候狠心离开，让小孩从此产生童年阴影，患上PTSD……”
他话还没说完，叶萱真的忍无可忍了，站起身，双手掐住了他的嘴角边。
“你能不能别这么欠揍，你这张狗嘴里吐出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太欠了！又欠又贱！
他却好像还挺高兴，笑着拂开了她的手：“你掐人劲儿还不小啊。”摸了摸嘴角，“真疼。”
“你真的太欠抽了！”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他语调悠悠，“我也没说小麒麟会PTSD吧……”
叶萱越看他越像个屑，改掐他的胳膊，骂道：“你就是个屑！”
“……”
二婶站在门边清咳了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看向她。
二婶笑眯眯道：“在打闹呢？”
叶萱：“……”
有些不好意思。
“别不好意思，年轻人打打闹闹很正常……”二婶笑着，火眼金睛仿佛看穿了真相似的，“我就来跟向勉说声，上次炸香酥肉，用了你买的花生油，现在给你添上了。”
向勉摸了摸被掐的胳膊，龇牙咧嘴道：“没事，用就用了，不添也成。”
“还是要添的，你们忙，不打扰了。”
“……”
二婶一走，叶萱跟向勉对视了一眼，冷静地道：“反正我先回去了，接下来怎么整，你自己看着办吧。”
“行，”他应声，“不过你不吃午饭再走么？”
“不吃了，被你气饱了……还不如回学校多踩踩缝纫机。”
“……”
*
在学校忙了几天。
周五午休时，许青玉说：“确定了，今天晚上，咱们就跟计算机系的男生联谊。”
“地点在哪儿呢？”
“东门小广场。”
一般来说，周五晚上除了有人会去晚自习，一些活动也很丰富，东门的小广场，有英语角，也有扫舞盲的同学教人跳交谊舞。
叶萱凝了凝，问道：“向勉居然同意去？”
“同意啊。”许青玉说，“他们宿舍长李宇花费了老大工夫说服他。”
叶萱故作深沉，故意装出一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可是我好像不行哎，我爸生日，我下了课得回家……不过没事，你们联吧。”
许青玉郁闷道：“不是吧，你居然不去？！”
“我去不去都一样，反正你们跟他们宿舍的人都见过，很熟了。”
“……”
联谊是集体活动，最好全部参加，虽然宿舍里的人觉得她掉链子，但是她执意不去，只说：“下次有联谊，我一定参加。”
是以，他们在联谊的时候，叶萱正在小屋里躺着，手里捧着从图书馆借来的《红楼梦》，津津有味地阅读。
以前读书时，有些心浮气躁的，又有手机分散注意力，她看不进大部头名著，现在的文学氛围很浓，又没有电子产品影响，她便在这种气氛影响下，开始阅读名著，从中汲取养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