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宋律师的吧，宋律师现在在开会，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
闻言，陈微末把文件放在前台，说这是宋律师需要的资料，让她帮忙交给宋Z，自己就不上去了。
谁知前台小姐姐却说：“宋律师嘱咐过了，要是陈小姐来的话，叫您一定要去他办公室里等一会儿。”
“为什么？”陈微末皱了下眉，秀气的小脸微微拧起。
前台小姐姐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宋律师是这么说的。”
陈微末没说话，接着就被前台引进了二楼的办公室。路过工作间的时候，有几个眼熟的律师看了她一眼，略带诧异的彼此对视，但自觉地没多话。
“您可以坐一会，稍等。”
前台小姐姐给她端上了茶水，叫陈微末在沙发上坐着等，安顿好她之后，才客客气气的退出去。
这是她第二次进宋Z的办公室，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不用紧张的面对宋Z，思考她的话应该怎么说，甚至是诧异这个人还会再出现的心情。
陈微末环视四周，办公室还算大，在二楼最里面，楼下工作间叽叽喳喳的声音听不见。撩开百叶窗的帘子，后面是一整个带院子的草坪，前临街市，后接院子，比起她们在市中心的高楼，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宋Z的办公桌很干净，跟以前上学的时候一样，他桌上不喜欢放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所有东西都要放在抽屉里，哪怕是乱一点，只要他明面上看不见，那就不叫乱。
抱着文件起身，陈微末下意识地往那边走，指腹摸着刻有他名字的立牌，细滑凹面的触感，摩擦得很真实。
厚重的文件旁放着一个白色的铁盒子，很质朴，街边小店里几块钱就能买一盒的那种，跟旁边雅致的装饰格格不入。
陈微末有点好奇，伸手掀开一个角，盖子没盖上，她很轻松jsg的挑开了，透过缝隙，她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塞了几块水果糖。
宋Z散了会回来，一开门就看见陈微末站在办公桌前，柔顺的头发披散着，戴上了熟悉的银框眼镜，一身杏色连衣裙勾勒出纤细腰身，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她背对着自己，正一只手去掀铁盒子的盖子。
宋Z抬眼看去，陈微末稍稍偏了头，乖巧的侧脸绷紧，发丝勾在耳后，透过厚重的眼镜框，也看得出眼神里的迟疑。
“陈小姐喜欢这个？”
身后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靠近，宋Z还是不情不愿的打破了这一瞬的宁静。他侧身进来，抬脚带上门，将声音掩盖在了门外。
被他突然的话音惊到，陈微末慌忙收手，铁盒子的盖子顺着手指抽回的力度，在办公桌上打了几个旋，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险些打翻了里面的东西。
陈微末抱着文件，低头道歉：“抱歉，我不该随便动你的东西。”
她不是会随便唐突的人，只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想确认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对的。
糖盖子在转了几圈后，很快停下来，陈微末没看，也知道它现在是如何狼狈的四分五裂，盒子盖子分离。
宋Z不爱吃甜的，更不爱吃糖，这还是当年流传在江大贴吧里的“秘密”，所有喜欢宋Z的女生人手一份，几乎都能背出来的东西。为了掩盖自己的好奇，陈微末也曾半夜躲在被窝里偷看唐安然给她分享的链接，偷偷去记住宋Z的喜好。
后来在一起，宋Z每次吃糖都是因为她。那现在呢，又是因为哪个姑娘？
宋Z拿着手里厚厚的文件夹走过来，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纤长的指尖勾起铁盒子，把玩着走向陈微末。
“陈小姐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男人威压的气息一步步逼近，陈微末双手环着文件，抱在胸前，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后腰抵上桌子一角，才停下。
“不用了。”陈微末说，“我只是来给宋律师送文件的，您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我还要回去交差。”
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横在两人之间，挡住了宋Z还想前进一步的念头。他低头睨了一眼，两人之间正好隔着一个文件袋的距离，不多不少。
清了清嗓子，宋Z点头接过，没再靠近陈微末，反手将铁盒子放在桌上，自己则大步一迈，坐在了沙发上。
他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陈小姐不坐吗，我要确保没有问题，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陈微末摇摇头，抿着嘴角，站在茶几对面一动不动。
两人始终保持着距离，半个小时，陈微末白皙的小腿终于还是站不住扭动一下，细带凉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纤细的脚腕搭着扣带，歪了歪，又站直身子。
宋Z翻看文件的手没停，眉梢微微上扬，余光不经意瞥过那一双细白的脚踝，微拱起一点弧度。
空气中有一丝不自然的寂静。
她不开口，宋Z也不说话。
陈微末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宋Z看书很快的，他记性好，一目十行没问题，扫一眼过去还能记个七七八八，可是让她很羡慕。
但是现在，这人许久才翻一页，半天没个动静，恨不得一行字能看个好几遍，一字一句的背下来。
总监准备的文件虽然多，但统共也就二十页纸，连陈微末都能保证十多分钟看完，这人看了半个小时，还没翻到最后。
陈微末实在没忍住，抬手在身后捶了捶腿，开口揶揄道：“宋律师有必要看这么仔细吗？这又不是什么终身大事的合同。”
只是一份文件而已，也不具有什么法律效益，放那也不会长脚跑了，干嘛非得现在就看，还得她陪着看。
宋Z抬眼睨她：“这要是陈小姐送来的一份结婚协议，我倒是可以立马就签。”
第53章 53颗糖
被噎了一句, 陈微末长舒一口气，没再开口。
文件翻到最后一页，宋Z斯条慢理的看完, 将文件放在茶几上, 兀自倒了杯茶。
眼看着他一杯茶水下肚, 陈微末问：“宋律师看出什么来了吗？”
宋Z捏着茶杯的手放下，又从茶桌上翻起一个新的杯子，散漫的用茶水烫好, 没回答, 反而问她：“陈小姐喝茶吗？”
“不喝。”陈微末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前台小姐姐给她倒得水还在桌上摆着，温热的杯子已经凉透，宋Z余光瞟一眼，显然是看见了。
“所以, 宋律师到底看没看出问题, 没有我就回去了。”见他丝毫没有要说正事的意思, 陈微末拧起眉梢。
要不是总监大人吩咐过，务必给宋Z讲解清楚他们的海外线发展进程, 否则耽误工作就拿她是问，陈微末早撂下文件就走了, 还能伺候到现在？
听出她不耐烦的意思, 宋Z将要倒茶的手放下，老老实实拿起文件，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交叠，往沙发上一靠。
“陈小姐不坐下来，我没办法拿给你看。”
总不好让他就这点文件, 再做个PPT，特意拿到会议室放给她看吧？
如果陈微末愿意等, 那他倒也不介意。
闻言，陈微末看了眼宋Z身旁的位置，柔软的皮质沙发被他压下一点，凹陷出几条清晰的纹路。那人大喇喇的占了一半沙发，给她留了另一半还算宽敞的位置。
陈微末动了动酸涩的脚踝，低头，缓缓挪过去，揽好及至小腿的长裙，贴着另一侧的沙发边坐下，浑身写满了拘谨。
宋Z翻开文件，倾身递给她一半，指着开口：“这里，还有这一条，对于你们海外线的开展，我有一些疑问，资料里没有标明清楚。”
白底黑字的文件排列清楚，看得出来整理资料的人也是十分用心的。顺着宋Z手指的方向，陈微末低头看一眼，确实没有解释清楚，而且言语一带而过，显然整理资料的人对此并不了解。
这条海外线的开发，从一开始就是许盛泽负责的，上上下下全由他经手，他这么多年一直耕耘在海外出版这个项目，自然了解得更清楚。
由于跟许盛泽配合默契，关系又不错，陈微末便作为副手，辅助他这个项目的开展，也算从头到尾跟着。
能清楚地知道这个项目全部流程的，说实话没几个人，所以总监说这个任务非她莫属，不算是托辞。
看出问题，陈微末立马端正姿态，十分专业的给宋Z讲解。
“是这样的，我们这条海外线主要对接的是英国方面的出版社，在这之前，我们其实也跟英国方面有过多次的合作，但仅仅是合作而已，并没有深入市场。所以这次开展工作之前，我们特意做了一些调研……”
说话间，两人不自觉地靠近了一些，柔软的发丝落下，陈微末随手勾起，继续给他解答。
宋Z还了解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这大概是他们律师的专业，不管什么事情都要问清楚，免得出现意识上的模糊，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将他指出的几个问题解释完，陈微末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二点了，她站起身，正准备离开，身后人突然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腕。
“等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门外走廊上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不小，似乎是在争执。陈微末还没听见两句，声音又渐渐远去，不再听得清楚了。
温热的掌心攥着手腕，有空调的冷风吹着，陈微末还是觉得滚烫。
她回过身，抬眼看他，摘下厚重的银框眼镜丢进背包里，低声说了一句：“不用了，宋律师工作繁忙，我不方便多打扰。”
宋Z抬手拉上百叶窗，后院照射进来的阳光被遮挡，他从桌上捞起手机，低头发了个消息，仿佛没听到陈微末的拒绝似的，径直走向她。
“这也是工作，陈小姐要是不去，我不好跟你们总监交代。”
编辑完消息，点击发送，宋Z将手机塞进口袋，站在她跟前，笑了笑。
“贵司要是知道我没有招待好他们的员工，难道不会说我们律所小气吗？要是因此影响了我们的名声，可就不太好了。”
陈微末拒绝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脑子里想了无数遍的话，刚开口，就被憋了回去。
这不明摆着拿总监威胁她么？
车从律所开出来，一路疾驰到了市中心，正好是中午吃饭的点，路上人不少，车子平稳的穿过人海，直接拐进了地下停车场。
陈微末坐在副驾驶上，一路没开口，她不知道说什么，又jsg怕宋Z找她搭话，只好低头看手机，跟夏芸芸互相发消息。
下了停车场，开过宽敞的甬道，陈微末正准备收手机，忽然身旁人急踩了一下刹车，她一个没注意，手机脱手而出，掉在了副驾驶的地毯上，受到惯性冲击，好险脑袋磕上前。
陈微末茫然抬头，眼前暗了一瞬，宋Z纤长的大手挡在她额前，指尖微微有点凉。
前方一辆白色的小车横在车头，正从车位里倒出来，宋Z本来都要过去了，那辆车突然往外冲，好在是宋Z眼疾手快，不然肯定免不了要撞上。
对面慌忙倒车的女生赶紧放下车窗，探出头来跟他们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没碰到你们吧。”
她身旁的副驾驶上，有个男生在指挥，等她好不容易倒出来，两车相会的时候，对方车上的男生也跟着探出头，朝宋Z道歉。
“真不好意思啊，我老婆刚拿驾照，非说自己能开，吓着你女朋友了吧？”
宋Z偏头看了眼陈微末，扶过她额头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嘴角微微上扬：“没事，她胆子大得很。”
陈微末从座位的地毯上捡起手机，想开口解释，那边人已经摆了摆手，开出去了。
两人坐了电梯上楼，随便找了个热闹的餐厅，外面放着音乐，不知道有什么活动。看见两人站在门口，服务生立马开门，客气的把人迎进来。
“请问二位有预约吗？”
宋Z应声说：“没有。”
服务生立马解释道：“没有预约的话，那咱们只能坐楼下大厅了，上面的包间已经被预定满了。”
宋Z摆手说没关系，坐哪里都可以。
接着服务生将两人引到位置上坐下，点菜时，服务生先将菜单递给陈微末，陈微末却没接，下巴微抬：“给他先点吧，我都可以。”
闻言，服务生又转向宋Z，眼看着这人一身西装革履，剪裁精致，十足的职业精英，两人男才女貌，肯定不是一般的工作关系。
宋Z顺手接过，服务生忙不迭跟他介绍：“是这样的二位，咱们店里今天有一个七夕情人节的预售活动，点情侣套餐，可享七折优惠，还送一块甜蜜的红丝绒蛋糕。”
服务生说话时，陈微末余光飘向窗外，恰好看见他们摆在外面的牌子。
“提前享七夕甜蜜，情侣套餐七折惠”几个大字粉粉的摆在正门口，难怪刚才进门的时候听见咿咿呀呀的放着什么歌，还有点耳熟。
算了下时间，这才八月初，离七夕还有一周多，现在这些店家，做活动恨不能提前一个月就宣传出来。
陈微末没听见服务生介绍，回神的时候，就见宋Z正抬眼看她，眼尾扬了扬。
一向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人突然就不说话了，嘴角含着笑意，就这么看着她，在等她决定。
“先生，咱们这个情侣套餐是非常丰富的，不如就点一份，甜甜蜜蜜，您女朋友一定喜欢。”
服务生还在继续推销，见两人都没有反应，恨不得直接就替他们做了主。
虽然知道这种热情的话只是他们的推销手段，但陈微末还是收回视线，出声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他女朋友，不需要情侣套餐。”
她目光从菜单上扫了一眼，说：“给我来一份普通套餐吧，谢谢。”
服务生有些尴尬地应下，收了菜单离开，还连声说了句抱歉。
外面悠扬的音乐还在放着，周围几桌都是情侣来吃饭的，嬉笑打闹，各自甜蜜，唯独他们这桌，安静地格格不入。
餐厅里灯光耀眼，陈微末抬眼，清晰的看见宋Z的眼眸里有光暗了下来，暗淡的有点不真实。
宋Z素来是万花丛中过的浪子，不把身边的人放在眼里，他从没真的喜欢过谁，更别提还要再去怀念某一段情。
对他来说，那些曾经不过是往日平淡地生活里，一点不起眼的波澜，甚至连波澜都未起。
再相遇，这段时间宋Z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看得清楚，却又不太理解。她不知道宋Z的目的是什么，兜兜转转又开始怀念起她的好了，还是只把她当一个曾经熟悉的朋友照顾？
陈微末当然不会自信的以为，宋Z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她。
直到服务生来上了菜，期间两人都没再说过话，或许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宋Z斯条慢理的吃饭，陈微末吃了个半饱就不想动筷子了，她拿起手机，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看见宋Z站在门口。
许久未点烟的人，又重新叼着一支烟，手里拿着打火机，朝上抛起，又抬手接住。
他脱了外套，纯白的衬衫像极了少年时候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少了一分张扬的野性，还有那一点耀眼的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