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微末下班回家,刚吃完饭,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她撒着拖鞋,从沙发上起身,小碎步走到门口。
透过门上的猫眼,她看见一个外送小哥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包裹严实的大盒子,正腾出一只手,歪着脑袋打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外送小哥应着声,点点头,挂断电话,然后继续按门铃。
陈微末刚打开门,接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夏芸芸打来的电话,她接起,那边人抽个空子跟她说:
“开门,我给你买的冰淇淋蛋糕送到了,看看是不是你上次出差看上的那家。”
电话那边乌糟糟的一片,说话的人声很多,几乎要盖过夏芸芸的声音。还有人喊着:“那边布景抓紧点时间,大家都等着呢。其他人先休息,演员补补妆。”
陈微末听着那边的动静,抬手接下了外送小哥手里jsg的盒子,纯白包装盒上一排潇洒飘逸的英文名,看着就很熟悉。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有一次出差,在首都寸土寸金的一家大商场里看到了这家蛋糕,做的很精致,看着就好吃。她当时想买的,结果看了眼模型立牌上的标价,当即从蛋糕店里出来了,头都没敢回。
回来之后,她想起这事,还跟夏芸芸吐槽,说首都不愧是首都,一个精品蛋糕比她出差一个星期的工资都贵。
夏芸芸大步疾风的往外走,带着风声和轻微的喘息,跟她说:“这可是我现定的,新鲜出炉,从首都空运过来的呢,快去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解开包装盒上的纯白丝带,四面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白天鹅形状的蛋糕,不很大,约摸两只手的长度,连脖颈和羽翅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精致得不像话。
陈微末诧异了一下,问:“你怎么买这个了?”
“记着你上次说过想吃的啊,正好今天有空,就叫助理定了,看着照片就觉得很好吃。”夏芸芸轻笑了一声,抬手招呼助理替她补妆。
没想到自己随口吐槽的一句话,夏芸芸不仅记住了,还一声不吭的把东西买回来。
陈微末无奈笑了,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只好嗔笑道:“大晚上的买蛋糕,你又不回来吃,指望我一个人吃完的嘛?那不是要胖死。”
夏芸芸换了个手拿,另一只手去掀水杯的盖子,喝了一口:“你又不减肥,我不能吃,你就替我吃了,吃完告诉我什么味道就行。”
刚刚没怎么出汗,妆容也都还在,随便补了下妆,助理就叫她们出去,让夏芸芸好好休息会儿。
那边,陈微末轻声说了句:“谢谢,我替你尝了,很好吃。”
眼看着她们出去,关上门,夏芸芸才开口说:“是我要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又要上班,又要替我忙离婚的事。我工作忙,很多事情都顾不到,别的不能为你做,这点还是可以的。”
自打上部戏火了之后,夏芸芸现在可以不用跑剧组试镜,就能得到很多工作的机会。她以前就很拼命,现在有了机会,就更拼了,凡是递来的本子,觉得好的她都接,把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不给自己闲下来的空子。
她总说:“人生的机会就这么几次,我要是不抓住了,谁知道下一个机会什么时候才会来?万一等我七老八十了才来,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两人又调侃几句,夏芸芸那边有人敲门,见她在打电话,自觉地压低声音。
夏芸芸应和了一句,又转回来跟陈微末说:“好啦,我要去工作了,今晚可能会拍到很晚,就不蹲你的买家秀了。”
“好,那你先去忙,记得照顾好自己。”陈微末说。
刚休息了两天,夏芸芸又转而投身进下一个剧组,跟上一个不太一样,上次她还是演边缘炮灰的小角色,最多进组一个月就能回来。这回她拿到的是个女二号,按剧组的计划,恐怕三四个月都得待在剧组里,没时间回家。
夏芸芸进组拍戏,她的案子就全权交给了陈微末,有什么问题就由她来跟宋Z沟通。
所有纠纷到了立案的时候都比较麻烦,一旦提起离婚诉讼,法院准予立案后,最少也要三到六个月才能审结。假若有一方不同意,尤其像李洋这种,私欲不满,达不到目的就死缠烂打的更麻烦。
所以,对于夏芸芸的这个案子,宋Z一直提倡的是私下调解,对她名声的影响小一点,反正到了法院也是先调解,调解不成再说诉讼的事。
不过幸好上次宋Z说,案子有了一点头绪,等到有了结果再通知她们,陈微末也就没再多管。
海外线的试运营已经开始,出版社里接到的投稿不少,不仅是文稿,还有一些符合周刊的插画,她们都是特意约了专业画手来做。
但收稿多了,也容易有浑水摸鱼的存在,抄袭和纠纷屡见不鲜。陈微末做编辑这么多年,遇到过不少,自然有一套她们自己的处理方式。
宋Z是法律顾问,这点小事不用他管,公司里的律师们就能够处理得好,但宋Z还是要求她们把相关的文稿和证据准备一份给他,留作备份,以免后期有什么麻烦事,他不能及时应对。
开会的时候,许盛泽说起这个事,本想叫一个实习生去跑一趟,反正送个文件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不一定非要陈微末去。
他正说着,陈微末低头看电脑的视线忽然抬起,转向许盛泽:“还是我去吧,我比较熟悉。”
“你要去?”
许盛泽偏头看她,目光像是有点诧异,但他还是点点头,“快去快回,这边的工作也不能落下。”
陈微末应声,从实习生手里接过文件袋。
她不是非要去,主要还是怕宋Z太难伺候,实习生应付不来,影响他们的合作。
从公司大楼出来的时候,陈微末想起昨晚夏芸芸快递回来的蛋糕,她昨晚饭吃的饱,还没来得及动,就放在冰箱里了。
于是她特意转回家一趟,把蛋糕提上,才打车往律所去。
周纬说宋Z不喜欢吃甜的,其实不是,他只是挑剔,挑剔是谁的东西。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陈微末深有感触,只有从她手里递过去的东西,宋Z才会碰。
所以那天听到他们说起那块蛋糕的事,陈微末当时心里有那么一丝希冀,或许是因为她买的,被偷吃了,他才会跟周纬生气。
出租车开得很快,一路绿灯,路上不堵车,半个小时就到了。车停在马路对面,每次都得她自己走过去。
陈微末付了钱,提着蛋糕下车,头顶太阳很大,她走在路旁一棵大树的绿荫下。来了很多次,现在通往律所的路,她闭着眼都能找到了。
一辆车从眼前经过,等车过去陈微末才迈步往前走。正要过去的时候,她看见宋Z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律所门口,他从车上下来,一身浅色的休闲西装,长腿迈开大步,身后紧跟着下来的,还有一个干练漂亮的美女。
陈微末蓦的停住脚步,眼看着梳起高马尾的长腿美女小跑跟上他,白色漆皮高跟鞋在阳光下闪着光,一双大眼睛上扬,嘴角带着笑意,开口喊他:
“宋Z,你等等我。”
声音有点耳熟,带着点高傲的语气,优越的侧脸轮廓,仿佛在哪里见过。
陈微末眉头微皱,是李思雅。
听到声音,宋Z意外的慢下步子,李思雅就站在他身侧,两人离的很近,从陈微末的方向看去,就像情侣一样相携着。
不知道李思雅说了些什么,宋Z难得低下他矜贵的头去听,长颈弯下,眼尾低垂。
说完,男人冷峻的下颌微微上扬,嘴角忽然扬起笑意,看起来笑得很开心。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陈微末定定站在原地,攥紧手里的蛋糕,大学时酸涩的感觉忽然一下就涌上来。
她曾无数次看着宋Z万花丛中过,身边美女不断,那时只有点酸涩,如今还多了些失望。
从大学到现在,他其实一点都没变过。
陈微末低眉看着手里的蛋糕,头顶艳阳高照,把冰淇淋都融化了,高傲的白天鹅蔫吧着趴在盒子里,连羽翼都失去了飞翔的动力。
自己已经眼盲心瞎的试了一次,没有力气再试一次了。
陈微末沉了口气,就这么目送着两人进了律所,玻璃门折射出刺眼的光。
看着他们一起上了楼,她才推门进去,把资料放在前台,不等前台挽留,转身就走了。
第60章 60颗糖
办公室里, 宋Z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李思雅环胸站在眼前, 傲娇的昂起头问:“怎么, 我给你办了这么大的事, 连杯水都不能倒?”
好歹也算是帮了忙的,虽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这点情, 李思雅相信宋Z会领的。
“想喝水?”宋Z慵懒的掀起眼皮, “出门右拐,会有人帮你倒。”
“宋Z。”
李思雅跺了下脚,穿着高跟鞋的纤细小腿愤愤地朝他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大沙发上坐下, 翘起二郎腿, 双手环胸,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还真是,越来越没情趣了。”
宋Z放下茶杯, 拧了拧眉心,神色略显疲惫:“情趣?这种东西, 也得分人吧。”
戏谑的目光看过来, 李思雅仿佛看jsg出了他眼神中的不屑,更生气了。
知道他现在是专一的大情种了,那也用不着这么显摆,搞得跟谁稀罕似的。
办公室里刚开了空调,后窗有阳光照射进来, 房间里有些闷热,宋Z烦躁的脱了外套, 松了领带,挽起衬衫袖口。
李思雅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口红沾上杯子,她随手抽了张纸擦掉:“不过要我说,这种小案子还得你亲自出手,看来你们律所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律师了。”
闻言,宋Z回头凝她一眼,目光深邃,没说话。
“看我也没用,出轨这种事,是人品道德问题,不在法律范畴之内,你要是想用这种方式胜诉,最多也就是个两败俱伤。也就是我,不为金钱所动摇,还肯出手帮你一把。”
李思雅说着,往前凑了凑,“哎,要不你考虑考虑转投我们律所,全是老牌名律,保证比你这里有出息,怎么样?”
李思雅本身就是律师世家,家里都是这一行的,自家开的律所,几乎占了江北市律师行业的半壁江山。所以在毕业之后,她毫不犹豫的投身了自家的律所,由于业务出众,长得还漂亮,很快就成了律所的活招牌。
宋Z刚回国的时候,李思雅就曾经挖过他,还想着既然感情上做不成合作伙伴,那起码在事业上还能一起努力吧,不过可惜最后还是没成功,他毅然决然的跟周纬跑了。
之后,李思雅几次出手,都没能把宋Z从周纬这里拉出来,最后才知道,他妈的这家律所也有他的投资,谁会白白放着自己的钱不挣,去给别人家挣钱。
宋Z抬眼,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前台敲门进来:“宋律师,这是陈小姐刚刚送来的资料,说你急着要。”
一听“陈小姐”,李思雅目光立马转向宋Z,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她人呢?”宋Z顾不上李思雅的视线,接过文件袋问。
前台说:“刚刚走了,您前脚刚进来,陈小姐后脚就来了,我说你在,她也不上来,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她还奇怪呢,往常陈小姐都很温和的,跟她说话也温柔的笑着,今天脸色好像不太好,都没给她挽留的机会。
不待前台说完,宋Z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起身追了出去。
前台小姐姐紧跟着要出去,却被李思雅伸手拦住了,她做着精美指甲的手一伸,想了想,开口问:
“你刚刚说的陈小姐,叫什么名字?”
律所这里比不得市中心繁华,想随手打车还要等很久,陈微末好不容易在手机软件上打到一辆车,等了一会儿,看见他停在对面。
她手里提着已经化了大半的蛋糕,额头沁着汗珠,提起裙摆就要往车那边跑。
车门打开,凉爽的空调风扑面而来,还没等她进去,手腕被一把抓住,宋Z拉着她往后拽了一把,顺手带上了门。
“干什么?”陈微末语气淡淡地甩开他的手。
说着,陈微末就要上车,宋Z抬脚一步迈在她前头,穿着白衬衫的身体挡住车门,掌心的温度再次覆上,急切地开口:“末末,你听我解释。”
两人一拉一扯,前头司机等的不耐烦了,放下车窗,扬声问:“你们到底走不走了,不走我就接下一单了。”
“走。”陈微末试图撇开他的手,但男人温热的大手却攥得更紧,任她怎么挣扎,那人都分毫不肯让步。
她目光直视他,忍着脾气说:“宋律师,众目睽睽之下,你这么做,算是骚扰了吧?你好歹也是个律师,应该比我懂,我要是大声叫出来,大家谁都不好看。”
陈微末不是会威胁人的,哪怕是生气,语气也依旧软软的。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圆圆的杏眼微瞪,确实让宋Z迟疑了一瞬。
宋Z神色愣怔,但手还没松,炽热的阳光下,将他的容貌照的更加深邃。
他咬着牙,解释说:“我跟李思雅没关系。”
陈微末原本血气上涌,已经快要冲到天灵盖了,但是听他这一句话,却蓦的笑开。不是嘲笑,也不是讽刺,而是感慨宋Z终于学会跟她解释了。
可这句话,来得太迟,太单薄,她已经不想听了。
司机师傅又按了一声喇叭,陈微末彻底清醒,她转回身来,提着蛋糕的手轻轻推开他的手,抬眼看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们已经分手了,宋Z。你不用跟我解释,你跟谁有关系,是你的选择,不归我管,但那个人,一定不会再是我。”
说完,她拉开车门,毫不留恋的上了车,头也没回。
-
八月底接连下了两场雨,空气飘散着冰凉的雨丝,凉快不少,自那天从律所离开后,陈微末就没再见过宋Z。
许盛泽先前约好的国际会议在英国,这还是陈微末在海外出版部门工作后,第一次出国开会。
出差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星期左右,所以这段时间她便将自己的工作交接给了一个新来的实习生,也包括跟宋Z律所的合作。
期间宋Z也找过她,试图解释,但陈微末都没回,甚至连他的消息都没看。除了工作之外,她不想再跟宋Z有任何其他的联系。
一起协同去英国开会的,还有一位公司领导,陈微末没怎么见过,只是略有耳闻,这次就是去为这位领导当随身翻译的。
合作的事情基本谈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他们以后该怎么合作的问题,许盛泽作为主导的负责人,自然要率先表达自己的意向,并且要让合作伙伴相信他们的能力,希望以后还能长期合作。
陈微末坐在他旁边,面前的大屏幕上放着最新一期准备好的周刊样品,她白皙的手指敲着键盘,在许盛泽说话的时候,默契的为他调换PPT。
最后,样刊的版本获得了合作伙伴们的一致好评,领导十分高兴,不仅夸赞了许盛泽,连带着翻译和放PPT的陈微末都被夸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