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深刻怀疑身边的齐木楷是不是什么载具杀手。
怎么每次和他坐交通工具都会出现点意外。
“正常现象。”齐木楷长期往返霓虹,对于这已经是少见多怪了。
“叽叽叽。”
六牙像是被雷雨所惊醒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蹬着小腿在餐桌上蹦跳个不行,两只耳朵张的老大,像是挽出两只手在招揽着白文过去。
白文想过去安抚对方,她现在这个形态的确也不需要系安全带。可抵达最前方的座位时才发现,双目紧锁的纪释此时竟然满头大汗。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般的,脑袋微弱的摇动,嘴里听不清在嘟囔什么,人中处全是汗水。
原本整洁严合的衣领因为挣扎已经有些散开了。
脖颈下方的墨色链印露了出来,锁骨上一片微红,整个人像是备受折磨般战栗。
白文有些愣神。
她所认知中的纪释一直是那副温润而泽的样子。
待人待事都很客气、温柔,处事不惊。
此时这“凄惨”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对方心里到底是藏了什么痛楚?
是做噩梦了?还是这突如其来的雷雨的缘故?
“纪释?”
白文唤了一声,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纪释!?”她稍微提高了个音调,吸引了齐木楷和梅初的注意。
可赤足和尚仍然没有反应,像是陷入梦魇般难以清醒。
怎样都叫不醒对方,她有些着急了。
情急之下,直呼出了对方的真名。
“司长川!”
纪释猛地睁开眼睛,昂首撑起身子。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离他只有半尺远的白文。
第20章 振袖火事
机舱外雷雨交加, 机舱内场面火热。
“你……没事吗?”白文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半步。
纪释突然惊醒,差点跟她的脑门撞在一起。
对方片刻间就恢复了从容的模样。
伸手在餐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浅淡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没事。”
而后又重新整理了下衣衫,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对方没有大碍, 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了。
抽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量着窗外的乌云,用手逗着六牙玩。
好在机组‘不必惊慌’的提示并不只是安慰, 飞机没过两分钟就穿过了雷云层,抖动的机身重新回归平稳。
乘务员推着餐车重新服务了起来。
直到下飞机时, 白文还在感慨, 有钱真好。
FC头等舱的服务水平果然不是其他舱位能比的。上机是他们先上, 下机也是他们先下,一般机舱的乘客甚至都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省时还隐私。
从机场出来,正值晌午。
白文抬手遮挡住眼前的烈日。
这霓虹的光盛比起旌阳市来说, 更加灼人。
齐木楷隔着远远得, 就朝着等在接机口的青年女子挥着手。
“姐, 你还亲自来呢。”
女子戴着墨镜, 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利落地扎在脑后,皮肤远超普通的白皙,白得有些带血色。
身着精简的小西装, 低着头正浏览着手机。
听见齐木的声音,她抬着头,咧出一个艳丽的笑容。
“我弟难得回来一次,我可不得亲自来吗?”
看样子,两姐弟的关系很是亲昵。
说完一把抱上奔来的齐木楷, 两手捧着对方的小圆脸左瞧右看。“怎么感觉有些瘦了?”
能不瘦吗?天天在半仙铺子里吃的清汤寡水, 没瘦成竹竿就已经不错了。
“姐, 你别闹了, ”齐木将脸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这是我姐齐木绫子。”
说完又指了指身后介绍道:“师伯、文姐、梅子姐。”
齐木绫子摘下墨镜,笑着对众人打着招呼:“欢迎大家来到霓虹,ようこそ。”
她眼神挨个从众人身上落下,最终落在了白文身上。
白文心头一惊,对方的瞳孔是浅红色。
是白化病?
她刚才飞机上下来,还没来得及附身在玉石上。
现在还是魂魄状态。
一般的人根本看不见她。
但齐木绫子显然并不是一般人。
齐木楷在飞机上就说过,他亲姐是天生的阴阳眼。看来果然如此。
但对方却并没有大惊小怪,只是多看了两眼就正常招呼起来。
“绫子姐你的中文可真好,”梅初有些诧异,“齐木这天天生活在国内就不说了,您这常年在国外还能保持流利的语言,佩服。”
齐木绫子笑道:“我和弟弟本来就是混血,家里时常都是两种语言混用,不会生疏的。”
她和齐木楷的母亲是国人,父亲却是传统的霓虹人。
除了齐木楷,一家人都常年生活在霓虹。只是母亲东北味口音传染性太强了,他们就算想生疏都疏不起来。
“大家一路上都累了吧,请上车吧。我带大家去吉原,家父已经在那边等候了。”
一辆墨绿色的高档越野车应声驶了过来,旁边的小轿车在它的跟前就像遇见坦克般凌弱。
刚上车,齐木楷就迫不及待地攀上他姐的桌椅。
“姐你说的灵异事件到底是什么啊,电话里又没怎么说清楚。”
“到了你就知道了。”齐木绫子并没有直接回答。
齐木楷抱怨起:“还藏着掖着,你知不知道那通电话差点害死我。”
“不是还活着吗?”齐木绫子打趣着对方。
趁着乘车的功夫,纪释也将玉石重新取了出来。
让白文重新附身了上去。
恢复人身的感觉果然比魂魄状态要真切得多。
白文扭动了下脖颈,舒展着关节。
魂魄状态下一切都稍显飘忽不定,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才稍微踏实些。
车后座突然出现个人。
齐木绫子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但那司机就差点方向盘都甩了出去。
他最近因为花柳街的事情都不敢跑夜路了,哪想到大白天还能碰见活见鬼的事。
“别怕别怕,”齐木绫子用霓虹语安抚着司机,“是我们请来的。”
说完还朝着后排表示歉意。
纪释道:“绫子小姐似乎并不害怕?”
“习惯了,”齐木绫子说,“我小时候就见得多了,发现也没什么好怕的,它们除了会捉弄人外,和我们并无不同。”
就连白文都有些佩服对方的心态了。
从小就能看见这些诡秘莫测的‘东西’,但却还能始终保持心态平稳。
不像齐木楷……明明有着接近一米九的身材,胆子却只有一粒米那么大。
一个妈生出来的差别还挺大。
“那歌舞伎町里,也有很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白文发问。
“有,而且不少。”齐木绫子点了点头:“但能影响到现实的却微乎其微。”
“而且,平日里我们也有专门的团队在处理。”
在霓虹这锅碗瓢盆都能成精的地方,鬼魑出现概率比其他地方要高上一点也完全可以理解。
“团队?”梅初发出了询问。
“没错,”齐木楷解释道,“在霓虹,也有以神社巫女为主的通灵者,她们也会帮着平民们祭祀祈福,驱鬼辟邪。”
“我姐其中一个身份就是浅间神社的巫女。”齐木楷说,“她天生阴阳眼,资质颇高,在神社被誉为最年轻的女命。”
白文突然觉得齐木他们这个家庭组合有些好笑。
姐姐在霓虹当巫女,弟弟在国内拜师龙虎山。
更奇妙的是,他们家族所经营的,还是歌舞伎町。
“平日里的小事件我们都能着手处理,”齐木绫子说,“但这次不一样。”
说完齐木绫子声音放得稍微低了些:“这次,花柳街来了只大鬼。”
大鬼?!
众人听了片刻没有说话。
还好司机师傅并不能听懂中文,不然听了这句话定是不想再往歌舞伎町跑了。
“姐,你确定?”齐木楷稍微有些发怵。
齐木绫子点了点头,“那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种类,我们试了很多种方法,但都没有起色。甚至……我们都没对它造成任何的威胁,它像是在戏谑、取笑我们似的,不现身、也没有大开杀戒。”
“只有时不时的几具尸体透露出它存在的痕迹。”
齐木绫子本来是想等到了吉原再跟众人说的,但此时话匣子却关不上了。
“花柳街的客人、游女,接连遇害。我一再恳求父亲大人把歌舞伎町暂时关闭,可是他……”
齐木绫子内心看起来远没有外表那么强硬。
她不愿看见人们在歌舞伎町接连丧命,可是又无能为力。
“所以……我只有找到你了,弟さん。”
齐木楷沉默了。
他也最清楚父亲大人的态度。
歌舞伎町这个庞大的产业可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且不说停业一天损失的金额夸张得离谱。
那些前来消费的客人也并不会就是打住。
一个歌舞伎町倒下去了,不论在什么地方,另一个歌舞伎町肯定会重新被捧出来。
如果歌舞伎町停业了,亦或是命案再次发生引人瞩目了。
想必定然会对此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姐,你放心,”齐木楷说,“我们既然来了,不管那是什么大鬼大妖,保证不会让它继续祸乱下去。”
白文不知道对方这是哪来的信心。
要是真见到那大鬼,他怕不是第一个吓昏过去。
果然,齐木楷转头望向她:“你说是吧,文姐。”
“……”白文不语。
见白文不答,他又转向梅初:“你说是吧,梅子姐。”
“滚。”梅初头都没抬。
“……”
齐木楷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师伯……?”
“嗯。”纪释言语温润。
“还是师伯最好了。”齐木楷扑在对方的膝上,恶狠狠地盯着梅初。
心里想着,早知道就不带这恶婆子来了,浪费他一张机票钱。
吉原距离东京并不远。
等那霸道的越野车驶入其中一座古风古色的城市。
在一座犹如四合院般的木制结构庭院前停了下来。
“请随我来。”齐木绫子推开门,在前方引着路。
白文下车打量了一下四□□院所处的位置在城市的边缘,较为僻静。
不远处就能看见街道和建筑,一条河流将街道和庭院分割开来。
街道上方悬挂着牌匾“花柳街”,是个光听名字就风花雪月的地方。
建筑不高,基本都是二三层的矮楼。
街道比较密集,车辆根本开不进去。
整个城区都被这些拥挤的街道占据,一眼竟是看不到头。
现在正值白日,三三两两的人在街道拍照游玩。
看样子应该是游客。
这歌舞伎町不仅夜晚通明,白日也形成了特有的旅游景点。
不少人慕名前来打卡。
跟着齐木绫子进入了庭院内部,才发现这庭院远比外面看着要宽阔。
怕不是占地好几亩。
石狮、池塘、假山、黑松,雅致又颇有禅意。
“这是你家啊?”梅初眼睛瞪得老大,她可连在电视上都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庭院。
“算是吧,”齐木楷说,“京都才是我们的家,我和母亲一般都常住在那边,姐姐和父亲大人因为要打理生意,所以委身在吉原这的时间比较多。”
梅初汗颜,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凡尔赛起来了。
住在这里还委身啊?京都那怕不是圈了片山。
“父亲大人,”齐木绫子敲了下庭院中央建筑的合叶门,用着霓虹语说,“弟さん他们来了。”
作者有话说:
赤足和尚:在下纪释,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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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一下,这次的故事是花魁与武士,大泪预警。
第21章 振袖火事
随着合叶门被拉开, 跪坐在室内的齐木雄胜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ようこそ(欢迎)。”
齐木雄胜实际年龄应该有五十好几,但却神采奕奕。
有着一副传统的霓虹长相,身着藏青色和服, 看起来颇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就连平常嬉皮笑脸的齐木楷此时也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不敢放肆。
“回来了?”
齐木雄胜先是朝着许久未见的儿子瞥了一眼,看不出太多情绪。
“是的, 父亲大人。”齐木楷应到。
齐木雄胜点了点头,转而问下齐木绫子:“情况都跟他们说了吗?绫子。”
“来的路上已经将情况大概告知, ”齐木绫子说, “这次弟弟邀请了师门的长辈前来, 想来势在必行,请父亲大人放心。”
白文并不懂霓虹语。
这一家子你一语我一句的,她全当是在听天书了。
虽然她没听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 但从语气和态度上也能看出。齐木楷和他所谓的父亲大人之间并没有那么亲近, 客套的语气之下, 是端倪可察的生疏。
不生疏的话, 也不会让对方独自一人远赴异国他乡吧。
想来也合理。
“那就好。”
齐木雄胜朝着纪释微微垂首以示尊重。
“这次务必要将花柳街肃清,歌舞伎町不能再消沉下去了。”
“为什么?”纪释突然开口,“为什么就算冒着死人的风险, 也一定要将歌舞伎町经营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纪释口中突然冒出一句流利的霓虹语。
不仅是白文,就连齐木楷、梅初都有些意外。
他们到半仙铺子也有不短时日了,却不知道原来师伯他还有这项技能。
齐木雄胜被这样一问,有些愣神。
“歌舞伎町养活这座城市,数以万计的工作岗位都是由此衍生的。如果歌舞伎町就此倒下, 会有太多人流离失所。”
歌舞伎町这产业的确是太庞大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 无数人指望着这花柳街养家糊口。
但纪释却说:“仅仅是如此吗?”
赤足和尚的眼神很是洞心骇耳, 明明眼神并没有携带太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