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余里?”白文估摸着算了一下,“那岂不是都比得上旌阳市到沐川县的距离了?”
“正是。”纪释回道。
白文也是明白了。他们现所处的永宁国遗址位于原永宁皇城,和雁阳关相距甚远,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但此时却出现了雁阳关临近永宁皇城的异象。除非是……大鬼作祟。
某些大鬼虚造实体,以虚拟实,达到凭空造景、造物的效果。但可想而知的,那大鬼必然是一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白文暗暗觉得此行可能并不轻松。
“看来你对着永宁国还挺熟悉的,以前也来这里游历过?”她语调平稳地问向赤足和尚。
纪释愣了下,回过头直视白文的眼眸,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是来过,那时的永宁国承平盛世、兴国安邦,是东部最繁荣兴旺的国邦。”
白文捕捉到了对方言语中的漏洞:“怎么听起来如你亲眼见过般。”
纪释眼皮跳动些许,紧缓又补充了句:“以前来这游历时,有幸听那永宁遗址的讲解员说起过。”
“是吗?”白文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来这游历?不会是想来见故人的吧。”
纪释想了想,应道:“是有故人,不过未曾见到。”
白文伸出手指了指他腰间的柳木簪,说:“那故人……不会是这簪子的主人吧?”
纪释身形微微一顿,目光没有转过来,沉默了许久都没有搭话。
白文心中窃喜,她刚才就是故意戏弄赤足和尚的。这种敌在明、我在暗的感觉着实有些不错。
随着她的记忆找回的越多,白文发现自己所占据的主导权就愈发的重。
此时的分寸恰到好,既然对方一直藏着掖着,自然白文也没有率先暴露的意思。
随着众人走得越深,腥燥的气味越发厚重。
本来已经适应了些许的刺鼻味道又重新萦绕在鼻尖,怎么赶都赶不走。
天气也变得越发不对劲起来。
原本还万里无云的长空不知从何时起就刮起了黄沙,烈阳照射下就跟走在戈壁滩上般灼人。
白文朝着周围打量了一圈。
原来属于永宁遗址的绿荫和植被已经全然不见了,周围光秃秃的一片,黄土飞扬连荒草都找不到一根。
想来是进入了雁阳关所在。
白文不禁联想到先前纪释所说。雁阳关作为永宁国的重要匝道,起了抵御外敌的关键影响力。
永宁国里的国泰民安与雁阳关的荒枯形成强烈的反差。可能居住在安逸舒适环境中的居民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那份舒适,来自于边关将士的驻扎。
白文顺着高耸的山崖往前放过去,视线尽头隐约可以见到由砖石所筑成的关口。关口下方站着不少将士,上方还飘荡着一面旗帜。
白文将眼睛凝成一条缝,费劲聚焦打量了几眼。只见黑底白字,那旗帜上只写了一个“义”字。
看来那的确就是义宁军所驻扎的据点。
“就在那前面了,”书生十一体力不比众人,难免有些不支,他口干舌燥地指了指关口,“你们被抓走的同伴,应该就在那雁阳关里。”
王梦秋端量了下山体的高度,又瞧了几眼关口下方驻守的将士。“正面迎上去的话,免不了冲突,也许会打草惊蛇。”
她想了想,指着山崖道:“走上面。”
书生十一眼睛都直了:“山那边可是峭壁陡坡,走不了人的。”
“谁说的?”王梦秋抄起书生十一就在山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生轻似燕,三两下就抵达了山峭边上。
惊得书生十一满口大叫。
陈启权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朝纪释递了个眼神,也带着梅初紧跟了上去。
白文站在山脚朝上望了几眼,好家伙,百米有余。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违背自然定律的狠人,完全不把牛顿放在眼里。
好在她也只需要抱大腿就行。
白文拉着纪释的衣袖,只见对方抬腿朝着脚下一踏,激起尘土飞扬。剧烈的失重感向她涌来,再回过神时她已经荡到了山崖上空。
刚被失重感所带来的些许惊慌,白文就察觉一双如莲碧般的手揽在自己腰间,将她横抱其中。
“没事吧?”纪释淡声询问。
白文触感对方掌间的温热,急忙从对方怀里下来,理了下被狂风扰乱的头发:“没事。”
“恩,走吧。”
赤足和尚开路,峭壁的悬崖好似并不能对他起到抵挡的作用,再陡峭的陡壁他总能精准地找到落脚之地,化解开来。
陡壁之上还有个优点,那就是视野极好。
没走多远,白文就看清了雁阳关内部的样貌。
关内中央的场地上正列着阵,身着统一服铠的将士在为首的将领指挥下摆出一个个制敌的招式。
看起来,应该是在练兵。
王梦秋趴在关口边缘的陡壁上,伸出头一眼就在阵列整齐的将士找到了个突兀的将士。
那名将士被完全不合身的甲胄挂在身上,头上的盔甲斜得歪七倒八。
与其他斗志昂扬、训练整齐的其余将士不同。
那名将士举着长.枪敷衍乱舞,尝试混入其中。盔甲下的小眼睛四处打量,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个偷奸耍滑的东西。
王梦秋咂了下嘴巴:“这狗东西可真是命大。”
那躲在阵列边缘的态度敷衍的将士,可不正是被抓走的齐木楷吗?
“守卫关口!护我河山!”
在将领的号召下,阵列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整齐又血气方刚,让人听了好是震撼。
就连陡壁上的细石都在音浪的冲击下略微震动。
齐木楷混杂在阵列其中,张了张嘴,随意嘟囔了两句。忽然他瞥见关口上方陡壁冒出的那个脑袋。
“啪”的一声,他哪里还顾得上操练,扔下长.枪举着手朝着王梦秋喊道:“师父~~救我!”
操练中的将士们应声齐刷刷地抬头看了过去。
王梦秋满脸黑线,咬牙切齿骂了句:“真是个煞笔。看他好好的适应得很呢,走了,不救了。”
作者有话说:
齐木楷:师父救我,我不要军训,皮都被晒掉sai了!
第80章 雁阳关
说不救是假的。
齐木楷这么硕大一个好大儿, 王梦秋怎么舍得就不救了。
练兵场上的将士们笔直看向众人所在方位,眼光像是要把人给吃了。
一声高昂浩正的男声从下方传来:“何人在此扰乱军律?”
白文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冒出头朝着练兵场瞧了几眼。入眼处茫茫一片的义宁军将士人影, 看不太清是谁在说话。
王梦秋此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们走这悬崖峭壁就是不想与义宁军起正面冲突。哪想到,只不过短短一个照面,她的宝贝徒弟就将计划全部打翻。
此刻的几人正是众矢之的。
王梦秋清了清嗓子, 在山边上站起身子,朝着练兵场内喊道:“吾子无意被贵军以招录男丁为名招到麾下, 还请将军将其归还。”
义宁将士为首的将军模样听闻摆了摆手道:“义宁军歃血入军, 一旦入伍, 除了制胜和战死以外,哪有归还的说法。”
那将军义正词严说完,又缓和地说了句:“我也知道你作为母亲的舐犊之情, 不过你放心, 你儿子既然入了义宁军, 那定然不会是个孬种。”
王梦秋朝着一脸急不可耐的齐木楷望去, 这不是孬种是什么?简直是孬神转世。
“将军有所不知,”王梦秋继续出言道,“吾子体弱多病, 连枪都拿不稳,他进了名声显赫的义宁军,怕是要毁了义宁军的名誉,只会将其抹黑。”
但那将军转过身,并没有就此听信王梦秋的话。他仰着头精神满腹地吼来:“既然他体弱多病, 那更应该放在我的队伍好好操练一番, 也不枉他身为儿郎的硬朗气概。”
王梦秋还想说什么, 那将军却直接大手一挥。
“义宁军乃是保卫国土、安康百姓的要职, 这份职责有着无上的荣耀。如若谁都像你这般护子心切、贪生怕死,那雁阳关后方所守护的城邦早就亡了。你应该为你儿加入义宁军感到荣幸之至。”
“除此之外,我已无话可说,请回吧!”
将军胸腔所发出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颇有荡气回肠的意味。
练兵场上的齐木楷听见二人的对话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他生怕王梦秋真的就把他丢在这里了,顿时演技上身,泪眼鼻涕地叫了起来。
“娘啊!您不能丢下我不管!儿子在这里面怕是撑不过两天。娘啊~娘啊~”
他哭得暴雨梨花,蹬鼻子上脸,把王梦秋听得鼻翼翕动。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的话,她真想一个‘哑言符’扔过去,把对方给强行静音。
王梦秋将右脚放在关口边缘之上:“如果我还是不肯呢?”
纪释、白文、陈启权、梅初几人此时也站在她的身旁,将练兵场下的齐木楷看得泪眼婆娑。
“还是不肯?”那将军侧目望来,顿了一小会儿后从器械架上取下一柄长.枪直视关口上的众人。
“那就莫怪吾将刀刃相见。”
他的态度明确,跟在他身边的将领立马发号了施令:“敌袭!所有人做好应战戒备!”
随着一声号令,练兵场上的将士们举起手中的兵器面向众人。三五一列,摆成了规整的队列,时刻做好了准备。
王梦秋冷笑一声:“人海战术?欺负谁不会啊?”
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纸黄符,在符上画了几下,朝着底下的众将士就是一跃。
“千鹤符,开。”
随着她升腾在半空,一声声鹤鸣传来。
成百上千的灵鹤凭空而现,挤满了雁阳关的上空,黑压压的影子笼罩着整个练兵场。
王梦秋踩在一只灵鹤的背上,驾驭着对方就呼啸而去。
这宏大的场面,把白文都看懵了,这王梦秋可真是颇有一人敌万的汹涌气魄。
难怪梅初说齐木楷只学到些符术的皮毛,这六长老一出手,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符之术。
陈启权暗暗叹了口气。
就不该让王梦秋来和对方交谈。
王梦秋性格直爽暴躁,一句话说不通了就大打出手,根本不讲理的。
但此时场面已是如此,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是叮嘱了一声‘注意下手的轻重’就也只身赴去战场。
纪释举着禅杖往下一扔,禅杖刚要落地的瞬间,他凭空而现一把接住禅杖在游魂将士中划出一道残影。
顿时就将阵列打破,以自身为中心隔出一道真空地带。
白文、梅初和书生十一并没有加入这种战斗的能力,只能驻足在关口上观摩。
纪释、陈启权、王梦秋三人,一人由北、一人由南、一人临空。三个人完完全全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义宁军将士击溃得节节败退。
特别是纪释,他进入了密集的游魂队伍里,简直像是‘饿狼’入了羊圈。
禅杖一抬一挥,身上的涅经文浮现,那些义宁军将士就在薄弱蝉翼的经文周围化为了残影,渡化为烬。
眼见义宁军所聚集的队伍愈发溃散,骑马顶在后方的将领也有些遭不住了。
他朝着为首的将军喊道:“石义将军!这三个人来者不善,手法古怪。将士们已经要抵不住了。”
石义自然也是发现了,他面露冷色。右手扯住披在肩膀的披风,连同包裹上半身的轻铠一掀,露出了雄健壮硕的赤膊。
他举起抢刃朝着左手手心狠狠一刺,挥手面向身前的三名副将洒去。
三滴赤红的血液滴落到副将的铠甲之上,顷刻间便融入其中。
那三名副将的双眼转瞬变得殷虹,身形猛得暴涨数次,转眼间已经远超普通人的体魄。
他们理智似乎变得混沌,口中念念有词,受众石义将军的指引朝着三个方向各自应敌。
石义将军自然也是没有闲着,他将身边的□□朝着上空狠狠一挥。一股狂风没有缘由地袭来,涌入地形狭隘的雁阳关内,在冗长的关道中刮起刺骨的飙风。
义宁军上空的灵鹤被这狂风怒号所吞噬,没要上一会儿,就彻底掀开了王梦秋所布下的千鹤符阵。
毋庸置疑,为首的那位石义将军,确真是这雁阳关的大鬼。
王梦秋刚想再抽一支符纸出来画些什么,只见饮了血的副将纵身跃来,锋芒逼人,根本不给她再次画下符的机会。
王梦秋本就不擅长近身战斗,而这副将跟发疯似的,步步紧逼,没上要一会儿,就落入了下风。
另外一边的陈启权要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他的手中雷法频现,一般的游魂将士根本不敢靠近,烧焦的铠甲已经彰显着对方的实力。
还是所幸陈启权并没有下死手,只是以击退为主。不然的话,他们这南侧的义宁军阵列会崩溃得更加快速。
刚准备继续往里逼近的陈启权眉心一动,腰侧下意识地就朝着旁边一闪。只待下一秒,一柄凛冽的长.枪已经贯穿而来,好在他躲闪得及时,不然以凡人之躯硬碰枪刃,怕是要被戳出个血窟窿。
紧握长.枪的副将朝着他露出挑衅的目光,还没等陈启权缓过气来,又是横劈而来。
不过陈启权不愧为神霄掌门,身形翩跹,步生莲步。简单一个错位就将对方的招式化解开来。
他两指竖在身前,摆出一个复杂的指印。
“太玄八雷。”
八道雷电所筑成的链锁顷刻间席卷上那名副将的身躯,焦灼的雷电将那副将魁大的身体烤得吱吱作响。
关口上歇脚的白文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雷法出自于何处。
她朝身边的梅初递了个眼神。
梅初回过头,眨了下眼睛说:“文姐你以前不是说过,要让我介绍同样会这雷法的人给你认识吗?”
“忘了说了,我师父就会。而且整个神霄派也就他一人会这太玄八雷。”梅初继续说:“有没有回忆起什么?你可认识我师父?”
白文摇了摇头,她这雷法可不是在梅初的师父陈启权手中学到的。
其实零零散散的记忆让白文已经有了些眉目。这太玄八雷恐怕就是司长川在雀阴幻境中教给她的。
毕竟除了这雷电法术,对方还教会了她许多。譬如怎么捉野兔更加肥美,烤肉加什么调料会更加烹香。
回想起雀阴幻境中的点点滴滴,白文眼神不自觉地朝着纪释所在方向扫去。
只见此时的赤足和尚已经快要‘杀’疯了。
那些游魂将士早就不敢在靠近,随着他的步子深入,游魂将士不断后退。在行兵列阵的队伍中剥开一道口子。
不少游魂将士已经在他的禅杖之下,被渡去了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