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姨娘果真生得极美！”
沈霄皱眉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书房。面无表情留下句让她心惊肉跳，却又安心不已的话。
“妾而已，不必挂怀！”
叶桢慌乱的垂下眼睑，他那洞察一切的眼神让她心慌，他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方才的试探和小把戏！侧面提醒她不要和他的妾室过不去，还正面给予保证，他分的清孰轻孰重，只是妾而已，不会饶过正室！
叶桢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仍是迈着端庄的步伐走向院外，细看之下那脚步却不似刚来时那般从容。她心里涌现出强烈的不安，今天这个魏姨娘，给她的感觉十分危险！先不说她是不是庙会那日的女子！光是她的出众的外貌，就足够让人忌惮！而且，她还出现在了书房！
书房重地，岂是一个姨娘能随便踏足的？
唯一的解释是：表哥默许了她的出入！她在表哥心目中是特殊的存在！
叶桢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魏姨娘是吗？她绝不允许这样危险的人物挡她的道！
魏瑶心烦意乱的回到小院，一头扎进浴桶里，舒服的泡在热水里后她感觉整个人轻松多了！
屋子里虽然加了炭盆，但寒冬腊月洗澡真是冷死个人了！
好怀念将军府的温泉啊！虽然上次有点丢脸，但温泉泡澡是真的巴适得板！
接下来要怎么办？侯爷要订亲了，未婚妻和他是那样的般配！今日才第一次照面，她便已经敏锐的感觉到那个表小姐不喜欢她！
侯爷又那样喜欢她，保不齐会为了讨她欢心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不行啊！再继续呆下去真的是在玩命！
要怎么样才能离开侯府？她本来想等开了春，冰雪融化，道路好走就偷偷跑路。但她之前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她没有身份文书！
她也是上次听了周大人讲大周律才知道，在外行走若是没有身份文书会被当成逃奴或者罪犯，要被充为官妓！
当时她心都凉了半截！幸好，她还没有草率的跑！
说来可笑，她现在的身份是沈霄的妾，身份文书早已变成了纳妾文书，她的身上早就被打上了沈霄的烙印。
她想离开侯府，除非沈霄给她放妾书！
可能吗？他会给吗？
如果她只是偏院里的路人甲，也许还有机会，可她已经不是了……
魏瑶心里简直烦透了！放妾书需从长计议，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她咬了咬牙，一直泡到水凉透才哆嗦着起身穿衣服。
晓莹领了月例回来后，发现她家姨娘恹恹的靠在塌上，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她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摸魏瑶的额头，手刚碰到魏瑶的就皮肤就被那灼热的温度吓了一跳。
“姨娘，您怎么了？怎么这么烫？”晓莹惊呼出声。
她急得团团转，赶忙扯过被子把魏瑶裹住。
“姨娘，您说句话呀！不要吓我啊…”
魏瑶头重脚轻，嗓子干哑：“没事，伤寒而已！桌子上有药方，你去为我抓副药来，熬给我喝！”
晓莹一脸心疼，懊恼道：“怎么突然就病得这样重了呢？回来时还好好的！莫不是沐浴时着凉了？哎呀，晚上年夜饭可怎么办？生病了就不能去了呀！这不是白白把表现的机会让给孙姨娘吗？”
苍天啊！她家姨娘怎么这么命苦？好不容易能有个在老夫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偏偏这个时候病了！
老夫人见到她家姨娘一定会喜欢的，姨娘这等相貌替侯府开枝散叶的话，生出来的娃娃不知道有多漂亮呢！说不定老夫人一高兴就能帮姨娘做主，让侯爷抬姨娘做良妾，她们就能搬去东院了呀！
现在倒好，一切都泡汤了！晓莹唉声叹气的去熬夜。
魏瑶这病来势汹汹，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本意只是冻出点小伤寒，躲过今晚就好那种！
哪知一碗药下去，睡了一觉起来仍是头昏脑胀！
定是前几日太累，身子本就有隐患，这一冻给激发出来了！
这下玩大了，新疾旧患一起上，别给挂了啊！！
她忙替自己重新把脉，重新开药。
侯府正院，老夫人比往年都要高兴，今年过年侯府添了新人，终于不再是她和儿子并一帮老仆孤零零的过了！
老夫人左手边坐着叶桢，右手边坐着沈霄，孙姨娘则站在后为她殷勤的布菜。
老夫人保养得极好，年近五十的人，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因常年操劳侯府的产业，头上已生了白发，但丝毫不影响她雍容华贵的气质。
她那些许皱纹的脸上笑出一朵花来，对站在身后的孙姨娘笑着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有心了，快坐下吧！布菜这些事交给下人来做就好！”
孙姨娘低眉顺眼的道了声是，施施然坐在了最下首。
老夫人看她如此懂事，不禁又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的问沈霄：“儿啊，你不是还有个魏姨娘吗？怎的没来？”
沈霄淡淡道：“说是病了！怕把病气过给旁人，母亲不用管她！”
上午时还好好的，晚上就病了？他一点也不信！
想到更深层的原因，他有些生气，她就这么不想来见他的家人？
从前她说怕麻烦，想在偏院躲清净，他允了！
如今竟然连过年都敢不出现，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叶桢心里冷笑一声，面上故作惊讶道：“魏姨娘怎的突然就病了？今儿中午不是还好好的吗？这病来势汹汹，有没有找大夫看看？”
沈霄看了叶桢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老夫人却眉头一皱，“中午还好好的？桢儿中午见过魏姨娘？”
叶桢很诚实的点头，“是啊！桢儿中午去给表哥送饭的时候，在表哥的书房里见过那位魏姨娘！”
说完有些艳羡道：“南方女子果然是水做的，那位魏姨娘皮肤白得会发光似的，五官极美，连走路的姿势都那么婀娜多姿！见过她我方知什么叫做：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字字句句都是夸赞，却字字句句暗示：那是一个以色伺人的狐狸精！
老夫人听后，一张脸沉了下来。
第 65章 除夕
老夫人沉着脸没有说话，她的儿子她最清楚，他一向冷情冷性，心中装着侯府的荣辱兴衰，装着大周边境的安宁和平，就是未曾装过女人！
儿子身居高位，本事大，主意也大！这些年来他的后院陆陆续续收进许多美人，但他看都未去看过。她也知道那些女人的到来多少带着政治色彩，不适宜收作房里人！因此她从前未曾插手过儿子房里的事，私心想着等他有了喜欢的女子再成亲也不是不可以！小两口相亲相爱举案齐眉，总比相敬如宾搭伙过日子来得强！
后来还是听贵妇们八卦，才知道周国公府的那个混世小魔王竟和一个小白脸不清不楚的！老夫人听闻后心惊胆战，她儿子和那小魔王从小玩到大，莫不是被带歪了吧？不然如何解释她那血气方刚的儿子，一把年纪还未尝人事？
那小魔王今年二十有一了吧？好男风，未曾娶亲！而她的儿子，二十有三，没有过女人！也未曾娶亲！！
难道两人已私定终身？？？
天爷哟！！晴天霹雳！！
想到这些，老夫人心肝儿乱颤！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使了不光彩的手段，强按着沈霄去开了荤！事成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还好还好，她的儿子没有长歪！
照理说儿子好不容易分出一点心思在男女之情上，她不应该再行干预才是。但那魏姨娘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精呢？
老夫人似笑非笑，道：“哦？书房？这样说来，你的那位魏姨娘已经从西院里出来了？那她为何从未来给我请安？”
老夫人直直观察着沈霄的表情，她也知道那个魏姨娘是儿子的第一个女人，他偏宠些也无可厚非！但是，若那是个不安分的主，她就绝不允许这种变数的存在！
自己辛苦十几载，好不容易栽培成才的儿子，绝不能被一个狐狸精给迷了心智！
想到此，老夫人严肃起来：“她关在西院里我可以不管，但她如果凭本事走出了西院，那就必须得遵着侯府后院的规矩！”
孙姨娘飞快的低下头，生怕被人看到她脸上那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面对质问，沈霄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淡淡的道：“母亲掌管侯府中馈，她住在哪里，您不是一清二楚吗？您大可放心，儿子已不再年幼无知！”他沉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个女人，掷地有声道：“我拎得清！”
老夫人闻言一噎，神色变了几变，最终深深叹气，有些没底气的道：“你知道就好！”
她年轻气盛时做错过许多事，给儿子亦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他如今这副清冷的性子很大原因是拜自己所赐，这些年他常年在外，母子俩聚少离多，她已经很难猜透他的想法了！
如今他能心平气和的和她这个老太婆坐在一起吃饭，也是因成熟了，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
她已经老了，年轻时的争强好胜让她吃尽了苦头，悔青了肠子！
罢了罢了，她的儿子人中龙凤，所作所为哪里是她一个后宅老妇能左右的？
他如今愿意和自己母慈子孝，那她也应多顺着他的心意，免得好不容易修补好的母子关系再次岌岌可危！
叶桢见这事即将轻易揭过，有些不甘，忙继续上眼药，故作劝慰道：“姑母，您应是误会了！我今日在书房遇见魏姨娘时，她给我行的是标准的贵族礼仪，可见是个十分有规矩的！”
沈霄薄唇紧抿，目光沉沉的看了叶桢一眼，熟悉他的人看见他露出这个表情便知道他这已是在发怒的边缘了。
可惜叶桢并不了解他，还欲再说。
沈霄啪的放下筷子，冷声道：“吃饭！”
他身着玄衣，面色冷峻，淡淡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不怒自威。
宴桌上的氛围顿时一冷，叶桢还未说出口的话卡在脖子里，一张脸微微涨红。
孙姨娘则面色苍白，一半是叶桢没能成功挑唆到老夫人，气的！
一半是被沈霄突然变脸给吓的！
侯爷冷脸的样子，实在是太骇人了！
老夫人无奈的暗叹，想她一把老骨头了，还要来给儿子擦这种被争风吃醋的屁股，这个小兔崽子！
老夫人一脸慈爱的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快吃菜，不然就凉了！儿啊，等魏姨娘身子好了就把她挪到东院去吧！正好我们打牌三缺一，她来就凑齐一桌了！”
沈霄淡淡的嗯了一声，率先拿起了筷子。
饭桌上再次响起了机械的碗碟碰撞声，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大家各怀心思的吃完了这顿年夜饭。
老夫人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叶桢的小心思，只是魏姨娘具体是怎样的人，还得自己亲自见过才能下定论！
但她能进出儿子的书房，想来是个不简单的！书房那种地方，不止是大老爷们儿的私密空间，它还藏着军机政务，怪不得初次见面就能让桢儿自乱阵脚！！
改日等儿子出去了，她要好好会一会那个魏姨娘！
四人沉默的吃完这顿让人消化不良的饭，移步到了观景台等着看烟花。
观景台地处侯府最高处，能看见大半个上京城，远远看去，京城的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在这个举国同庆的日子里，街上的住户都跑出来互贺新年，十分热闹。
沈霄看着这万家灯火，被这人间烟火气所感染，心情稍微开怀。
三个女人看见一家之主的脸色和缓，都暗自松了口气，观景台上的氛围恢复了热络，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聊起了旁的事。
这时，侯府大管家递上了火折子，按照大周的风俗，除夕之夜要放烟花爆竹除祟。爆竹长长一串，一直延伸到了侯府大门，须由家主点火，意寓：辞旧迎新。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沈霄点燃爆竹火线，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侯府，浓厚的硫磺硝烟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子，年味愈浓。
沈霄面色肃穆，端起桌子上的屠苏酒，先敬天地，再敬先人，然后敬边关忠魂，父母双亲。
他双手高举酒杯，虔诚的向上苍许愿：愿大周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边关再无战事！
随后一饮而尽。
老夫人热泪盈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戍守边关，多年未曾回家的老侯爷。
叶桢和孙姨娘则望着沈霄顶天立地的背影，目露痴迷。
自古美人爱英雄，更何况沈霄年纪轻轻就有权有势，不仅战功赫赫，还仪表堂堂。今后更是会流传史书，受后人瞻仰！
嘭……
京城上空炸开了第一朵烟花，随后是百花齐放，各家各户能买得起烟花的都点燃了自家的烟花，举国同庆。
嘭嘭爆裂声不绝于耳，各式各样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似百花争鸣，一派国泰民安之象。
今日不宵禁，新年的热闹一直延续到天明。
魏瑶裹着被子坐在院中的树桩上，晓莹陪坐在旁剥瓜子胡豆，一边吃一边大呼小叫。
“哇，这朵烟花漂亮，姨娘您快看，这朵是牡丹形状的耶！啧啧，不得了，这么豪华的烟花，起码价值一两金！”
“哇，那朵更不得了！那朵是祥龙图案的，起码价值五金！那朵肯定是周国公府放出来的，周国公一向财大气粗！”
魏瑶深以为然，周大人一出手就是五千两诊金，可不就是财大气粗！
要是这树没砍就好了，她们爬的高些，看到的烟花也更美些！
第 66章 吵架
京城的除夕真是热闹，魏瑶从未看过如此美丽的烟花盛宴。
之前在乡下，大伙都不富裕，哪里来的闲钱买这些玩意烧？
唯一一户放烟花的，还是住在乡下的那户土财主，不过最多只放短短两刻便结束了，大伙巴巴盼着也就过个眼瘾而已。
想起从前和阿娘在一起的快乐无忧，她眼眶有些湿热，阿娘走了，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今日是她的生辰了。
她摩挲着耳朵上的红宝石耳坠，就当这是沈冤大头送她的生辰礼好了，她很喜欢！
夜凉如水，魏瑶喝完苦药后对晓莹道：“晓莹，趁着时间还早，你出去找小姐妹们玩儿去吧！不用陪着我，我精力不济，先睡了。”
晓莹心中雀跃，又觉得不放心，“姨娘，您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无事，你放心去吧，我是真的想睡觉。”
“那，那奴婢伺候你上床后再出去。”
魏瑶睡得迷迷糊糊间，闻到一股酒味，她睁开眼睛，发现床边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她猛地坐起来，吓了一跳。
窗外一束烟花炸开，光影照在了来人的脸上，看清来人是谁后，她松了口气，惊讶道：“侯爷？你怎么来了？”
沈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来看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简直是见了鬼了。
他前一刻还在观景台看烟花，看着那璀璨的烟花，他想起了边关的父亲，想起了沈氏内部的争权夺利，只觉心力交瘁。
他还想起了那些陪着他出生入死，最后沉沙折戟的边关将士，他们拿命换来的太平太平盛世，却再也看不到了。
他朝西方极乐洒下一杯酒，敬英魂！
家国，百姓，沈氏，他这辈子似乎一直在为别人而活，从没为自己活过。
他想为自己活一次，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的生活？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竟茫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