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后事,暂且不提。
魏瑶方才在城门口时便将马车交给了小山,她此刻乘坐的,乃是赵府配给赵大小姐用来拉嫁妆的马车,里面还有赵大小姐的两个贴身婢女。
赵大小姐虽然是个妾,但人家攀上的可是王府,赵家这次是下了血本,车厢里堆满了金银珠宝,魏瑶看着那一箱黄灿灿的黄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两个婢女对她的态度十分不友好,你一言我一句指桑骂槐,大意是她一介孤女没名没分的跟在世子身边,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入得了世子的眼?她们家小姐长得花容月貌,识相的就赶紧卷铺盖走人!
两个丫鬟忠心耿耿,还没进镇南王府就开启了宅斗模式,听说世子还有好几个姬妾,现下能解决一个是一个!更何况这个还长得如此招人,她们都替她家小姐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魏瑶装作没听见,心满意足的在装满黄金珠宝的箱子上葛优瘫。沾沾铜臭的味道,才能吸引更多铜臭,她现在只想闭眼高举双手,学神婆施法时弹着手指念咒:钱来,钱来,钱来。
两个丫鬟讨了个没趣,她们口水都说干了,这夏姑娘仍是一脸淡定的勾着唇角,就像在看两个跳梁小丑似的。
此时,马车正好稳稳的停了下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脸上挂上了阴险的笑,一左一右朝魏瑶逼了过去,“夏姑娘,婢子们来扶着您下马车吧!”
她们脸上的笑过于殷勤,魏瑶心中警铃大作,“不用……”
两个丫鬟仿佛没听见,一左一右挟持住魏瑶的手臂,想推她摔下去出丑。
“啊!”
“啊!”
魏瑶挣脱不开,一脚将那箱珠宝踹下了马车,哐当一声,珠钗首饰散落在满地。
两个丫鬟各自尖叫一声,也顾不得使坏了,忙扑腾下去捡首饰。这些首饰可都是高价订制的,一次都还没戴过,若是摔坏了,小姐定会扒了她们的皮。
魏瑶冷着脸自己跳下了马车,一落地便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见齐襄也朝她看了过来,便忍着气挪开视线去看眼前的大门,气派的铜钉大门上挂着金灿灿的御赐牌匾,上着“镇南王府”四个字。
魏瑶目瞪口呆,她猜测齐襄身份贵重,只是没想到这么贵重,他竟然是镇南王世子?
我的天呐!他的身份比沈冤大头还高?怪不得能帮她翻案呢!
魏瑶不是很懂这些官位等级,只知道沈冤大头的侯爵是超一品,但沾上王这个字眼,怕是超超超一品了吧?毕竟它属于皇亲国戚,虽然是异姓王,但好歹有个王字不是?
镇南王乃大周开国元勋,太祖亲封的异姓王,属地在大周西南,食三省俸禄。
眼前这镇南王府,应是太祖御赐给镇南王的京中府邸。
魏瑶看着门口那两座气势汹汹的石狮,心下有些踟蹰,这把好像玩大发了点?
但,她既抓了牌,就得与他玩儿到底,半途而废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齐襄见魏瑶似乎连他都恼上了,愠怒的瞟向扶着他站稳的赵婉儿,赵婉儿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一抖,惊慌的低下了头。
齐襄抬手一指,面无表情道:“将这两个以下犯上的狗奴才扔进蛇房。”
王府的下人早已恭敬的跪候在王府大门两侧,齐襄一落声,四个侍卫立即起身,粗暴的将那两个丫鬟拖进了侧门。
“小姐救我,小姐救我…”
赵婉儿整个人都被吓呆了,哭都忘了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丫鬟被拖走,她如今自身都难保,哪里敢向世子开口求情?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这几日的相处她已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阴晴不定和心狠手辣,她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再娇美的女人他也不可能会放在心上,只会把她们当做泄欲的工具。
魏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等反应过来时那两个丫鬟已经被拖走,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功夫。她微微蹙眉,暗自捏紧了拳头,这个镇南王府,只怕比侯府还龙潭虎穴。
齐襄朝魏瑶伸出了手,“过来扶我。”
他竟然还若无其事?仿佛方才他眨眼之间要的两条性命不过是捏死了两只蚂蚁?
魏瑶看着他没动,脸上神色复杂,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图求情:“她们罪不至死。”
齐襄眯了眯眼睛,似乎忽然变得好说话起来,“那便饶她们不死吧!”
他朝崇江偏了偏头,俊美的脸上挂出一丝冷笑,“各打二十大板,今后若谁敢再对夏姑娘不敬,这便是下场。”
崇江领命,追进了侧门。
齐襄看着魏瑶,似笑非笑,“现在能来扶我了吗?夏大夫!”
第 125章 杠上
魏瑶静静看着齐襄,他这样做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在大门口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么令人遐想的举动?
齐襄静静盯着她,等着她,似乎和她杠上了?
天气炎热,初夏的太阳烘烤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四周只剩下了夏蝉烦躁的鸣叫,在场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都在眼巴巴等着魏瑶动作。
魏瑶深吸口气,终是快步走了过去,扶住他手臂的那一刻,伸手报复性的在他手臂内侧软肉上拧了一把。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这样做就是想逼着她住进镇南王府,他看出了她想住在外边的想法,用这种折磨旁人的方式来逼她就范。
齐襄手上吃痛,竟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反而孩子气的笑了笑,就像玩游戏玩胜利了一般,“你是我的大夫,自然得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
魏瑶扭过头去不想看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一会儿笑得像个鬼,一会儿笑得像个天使,这人比沈冤大头还精分。
刚一踏进王府大门,五个姿色各异的美人就围了上来,把齐襄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
“爷,您终于回来了!”
“爷,您的腿是怎么回事?”
“爷,妾身好想你……”
魏瑶趁机将齐襄交给一个美艳女子,脚底抹油溜到了一边,见齐襄就像一个大肉包子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美人围在中间,幸灾乐祸的笑了。
哈哈哈哈,看来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一二三四五,算上赵大小姐一共六个,这一人陪一晚,一周都只能休息一天,哈哈哈哈,榨不干他!
齐襄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并没有被美人簇拥的快乐,反而冷眼朝魏瑶瞥了过来,魏瑶幸灾乐祸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他突然就发了火,“越来越没规矩了?都滚回去!”
众美人被他一吼,齐齐退后一步,动作齐一的低头咬唇,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她们卯足了劲打听到世子今日回府,又卯足了劲儿盛妆打扮,都想在第一时间让世子注意到自己,却没想到今日世子心情这么差,她们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齐襄头痛的按了按额角,这些女人都是京官之女,他留着她们家族的势力还有用,要不然早打发了。
这时崇江带着家仆抬着软轿及时赶了过来,齐襄冷着脸坐上轿子,又冷冷攘宋貉一眼,魏瑶挠了挠头,悻悻跟上。
魏瑶没心情欣赏镇南王府有多么大多么奢华,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要赶紧和齐襄完成交易,离开这个狼窝!
齐襄将她安置在离主院内的浮曲阁里,美名曰住的近方便了解他的症状,好为他解毒。
魏瑶懒得和他计较,开门见山道:“咱们这就开始吧,你给我说说你这毒发作时的症状?我好着手为你研制解药,你也即刻便为我外祖翻案。”
齐襄看了她一眼,“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今日累了,明日再说!”
“你坐马车你累什么?又不是走回来的!”
齐襄把她拉到门外,“我说我累了就是累了,我现在要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说!”
魏瑶拍着门气道:“我都没累你倒是累了?就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
齐襄仿佛没听见,在屋里没了动静。
魏瑶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毫无开门的意思,只得气恼道:“我明日一早便来,你再推脱我就不给你噬心的解药!”
……
沈霄在云来客栈养了几日伤,魏瑶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怎么也找不到她?他疑窦丛生,她莫不是那日在给了他药之后便去了京城吧?
他心力交瘁,又快马加鞭追回京城,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周玉棠一脸凝重的过来了。
周玉棠看着他一身伤,表情十分复杂,“你让我帮你查的夏家旧案,有眉目了!但,另一个人也在查,昨日还取走了卷宗。”
沈霄惊疑,“是谁?”
“镇南王世子,齐襄!”
沈霄腾的站起身,“齐世子?”
他眼神变幻莫测,夏家当年被流放,途中遭遇劫杀,只有夏云桑一人活了下来,也就是魏瑶的娘,她辗转流落青楼,后被魏家大公子以千金赎身,做了他的外室,这才生下魏瑶。
如今在这世上会在意夏家旧案的,只有魏瑶!
齐世子与夏家毫无交集,却在查夏家的案子,这只有一种情况,他是在帮魏瑶查。
沈霄再也忍不住,挥开正在为他上药的军医就要套衣往外走。
周玉棠一把拉住了他,“你去哪里?”
沈霄眼睛微红,脸上既有喜悦又有担忧,“一定是她,我终于知道之前为何一直找不到她了?定是有人抹去了她的行踪,又蓄意接近她,想利用她来对付我!如今看来,我们一开始的推断没有错,齐世子便是那幕后之人!”
周玉棠冷笑,“是又如何?她如今既已入了镇南王府,还让齐世子冒着以下犯上的风险为她翻案,这说明她与齐世子的关系已是匪浅,你去了又有何用?”
沈霄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他想起魏瑶在上河镇的家里那些男子的衣物,还有丽娘口中的小白脸。齐世子貌比潘安,这一切的一切都对上了号,她离开自己的这几个月,一直都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都爱上了她?齐世子能幸免吗?
沈霄捂住心口,整个人失魂落魄。
不,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她有没有入镇南王府,还不一定!
沈霄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外走。
周玉棠挡在门边,“你又要做什么?”
“我要去亲眼看看!若是她,我要告诉她,夏家的案子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她不用再找旁人帮忙!”
周玉棠恨铁不成钢,怒道:“我看你是魔障了?”他伸手将沈霄拉得更紧了些,“你不准去!你忘了我被人追杀那件事吗?还有你这次从西京一路遭人刺杀,那些杀手是如何准确得知你的行踪的?你不觉得可疑吗?”
“你什么意思?”
“你自去年去了一趟岭南,发现了镇南王私采铁矿的事迹,镇南王便把魏瑶送给了你,试图堵住你的嘴!你回京后将此事上奏给太子殿下,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牵扯出了多少案子?先是云恩寺的土匪,后是西京极乐馆的幕后之人,这些事情都是从你遇到魏瑶才开始的。如今镇南王世子大张旗鼓要为夏家翻案,你还不明白吗?齐世子和魏瑶说不定早就认识,她至始至终都是有目的在接近你,或者说她根本就是镇南王安插到你身边的细作!”
第 126章 拼了
沈霄下意识的反驳:“她不是!”
“我看你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就算她不是,你今日要以什么目的去镇南王府要人?是要直接与齐世子撕破脸?镇南王好以世子在京中受人欺压为理由趁机造反?然后大周陷入内乱,你沈霄成为千古罪人,魏瑶成为红颜祸水,你俩世世代代遭人唾弃?”
沈霄心乱如麻,却始终不甘心,“同僚之间的拜见而已,你别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
周玉棠放开了沈霄的衣袖,冷着脸道:“那你去吧!”
沈霄当真往外走。
周玉棠在背后气急败坏的讥讽:“只怕有些人是要扑个空了!听闻鲁小公爷得了副前朝墨宝,今晚在宝华亭设宴,邀请了京中所有纨绔前去赏宝,齐世子与他交好,定是赴宴去了。”
沈霄又折了回来,拉着周玉棠一起往外走,“你一定有请柬,一起过去!”
周玉棠挥开他,“我才不想去。”
他如今在大理寺混得风生水起,已经剥离了纨绔的名号,才不想再跟那帮人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幼稚鬼来往。他这一去,那些人定要再次缠上他,今日这个找他走后门,明日那个求他开小灶,想想都烦人。
沈霄凉凉一笑,“不想去是吗?我听福临说他在赵家村找到你时,与你在一起的那名白姑娘和小白仵作长得一模一样,不知周婶婶知道了她的存在会不会做些什么?……”
周玉棠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跳脚,“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奸诈!”说完理了理衣襟大步朝前走,“陪你去这一趟就是了!你敢乱坏我大事咱俩兄弟就做到头了我严肃的跟你讲!”
沈霄苦笑着摇头,“我羡慕你还来不及,怎会阻挠你的计划?我若是有你大哥那样的兄长就好了。”
周玉棠见他变得这么丧,心立即软了,“唉,罢了罢了!我不再插手你与魏瑶的事就是了。”
宝华亭位于京郊,占地颇广,里面可谓是吃喝玩乐一条龙。
有茶楼,酒庄,食肆,歌坊,温泉,马场,甚至还有猎场,圈了半座山头养了好些禽兽来专供客人狩猎玩乐。
一个时辰后,沈霄的马车稳稳停在了宝华亭,殷勤的掌柜立即迎上来行跪拜礼,“小人见过沈侯。”
看见周玉堂也下了马车,便又跪道:“拜见周大人!”
沈霄背着手道:“不必多礼。”
掌柜喏喏起身,恭敬的道:“二位大人今日还是要湖心亭的雅室吗?”
周玉棠摆出大理寺少卿的威严,“不,我们是来赴鲁小公爷的宴!他们人在哪里?”
掌柜的恍然,恭敬答道:“现下在狩猎山上。”
狩猎山顶有一处高阔豪华的观景台,在上面能俯瞰整个宝华山的风景。
此观景台一方面方便客人赏景,另一方面作保护不会狩猎的客人不被野兽误伤用,还能近距离看到狩猎者们英勇的身姿。
魏瑶拿着圆扇坐在角落,看着一众贵族小姐妹互相吹捧互相攀比,不耐烦的扇了扇风,又瞪了齐襄一眼。
说好的安安心心在府中配合她研制解药,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日这里赴个宴,明日那里喝个酒,还要带着她一起瞎晃悠,说什么方便她近距离研究毒性?
气人的是她还不好发作,因为人家确实已经将外祖当年的案件卷宗拿给她看了,也确实在着手重查此案。
齐襄懒洋洋喝了一口茶,再次递过来一块糕点,魏瑶接过来恶狠狠咬了一口,只把那糕点当作泄愤目标。
这时,她明显感受到贵小姐们的眼神又鄙夷的落在了自己身上。魏瑶暗戳戳翻了个白眼,很想大声对她们道:你们这些花痴小姑娘,醒醒吧!你们眼中貌比潘安的齐世子在背底下可不是这样的温文尔雅,他已经有六个老婆啦!你们还想挤进去抢这一根萝卜丁有什么意思?
她还没脑补完,忽听呀的一声,某个小姐没站稳摔倒,一杯茶准确无误的泼到了齐襄身上。
魏瑶:……
这是齐襄参加的第五场宴会,第四次被泼茶吧?同样的摔倒,同样的温茶。
魏瑶在心中默念一二三,果然,那小姐红着脸道:“不好意思,齐世子,怪我一时没站稳,要不,您去雅室换身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