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瑶示意沈霄放自己下来,“这里怎么会有狗?它受伤了吗?”
沈霄仍然警惕的盯着那只狗和它身后的草丛,生怕里面会窜出几十只狼来。
“这应该不是狗,是狼!”
“不,不是狼,它方才汪汪叫了两声。狼的叫声是:嗷呜……”
魏瑶对着天空扯着嗓子现场学了两声狼嚎。
别说,学的还挺像……
沈霄:……
他一言难尽的捂住了她的嘴,“你是想把其他的狼都引过来吗?”
魏瑶惊恐的闭了嘴,“我是人叫!这也能把狼引来?”
“万一呢?”
那只小奶狗仿佛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当真昂着头,挺着肚子朝天空嗷呜嗷呜嚎了两嗓子。
两人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转身就跑。
那只小奶狗回头看了一眼它的母亲,大黑狗鼓励的用嘴顶了顶它的小身子,示意它跟上。小奶狗屁颠屁颠的一步三滚,一直追着魏瑶和沈霄的脚步。
魏瑶一步三回头,见小奶狗始终迈着小短腿跟着他们跑,不禁有些不忍心。
她慢慢放缓脚步,最终停了下来,“我…我想去看看那只大黑狗。”
“不行!”沈霄斩钉截铁拒绝。
魏瑶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沈霄,“我小时候曾养过一只黑狗。有一次我被村里的孩子骗去山脚,被推进了地洞里,不幸遇到了一头野狼,是小黑为我争取了逃命的时间,自己却被那野狼咬死了。从那之后我一直有个心愿,想再养一条黑狗,你相信我,这只真的不是狼!我见过狼,狼的耳朵是竖着的,狗的耳朵是趴着的,你看它的耳朵就是趴着的。”
沈霄抿了抿唇,终是同意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没有危险你再过来。”
他施展轻功,如一只大鹏鸟几个人起落就到了那片草丛。
没一会儿,他便对魏瑶喊道:“过来吧!”
魏瑶忙跑了过去,发现草丛里还有两只灰色的小狗,看这体型应该都还不足月,方才出来的那只是最大的一只。
魏瑶蹲在大黑狗身边,温声对它道:“你可是受了伤?我帮你看看,你别咬我啊。”
大黑狗温顺的呜咽一声。
魏瑶惊讶于它的通人性,这才放心的替它仔细检查。发现它是被毒蛇咬伤,已经奄奄一息,直拿渴求的眼神望着魏瑶。
魏瑶瞬间便懂了它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收养你的孩子们吗?”
大黑狗伸出濡湿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掌心,又舔了舔自己的伤口,似在暗示它活不了,求她帮忙带走自己的孩子。
魏瑶于心不忍,摸着它的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把它们养大。”
大黑狗仿佛一直在等这一句话,魏瑶刚说完,它的头便无力的垂了下去。眼神留恋的看着三只小狗,终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眼角似乎还留有晶亮的眼泪。
三只小狗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离去,都慌乱的围着大黑狗转圈圈,还拿它们的小鼻子去拱大黑狗的头,嘴里发出呜咽呜咽的悲鸣。仿佛想用尽全力唤醒它们的母亲,却终究只是徒劳。
魏瑶感同身受,想起了自己阿娘死的那一日,不禁跟着落下泪来,“呜呜…它一定是被刚才那条毒蛇给咬死的!看见我们帮它报了仇,这才把它的孩子交给我们,呜呜…实在是太可怜了呜呜…我们把它埋了吧。”
沈霄内心对这些毫无波澜,但是媳妇都哭了,他敢说不吗?
只得撸起袖子,认命的去刨坑。
第 179章 老侯爷
杏娘和蒋丰台已经从尴尬中走了出来,两人的心境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见沈霄和魏瑶迟迟没有回去,便结伴出来寻找,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杏娘惊呼道:“这一定是张阿伯四年前丢了的那只小猎狗,没想到它都长得这样大了?还生了孩子?唉,怎么就被毒蛇给咬死了呢?可恶的毒蛇!”
魏瑶惊讶道:“就是那个领路的猎户养的猎狗吗?怎么会丢在山里?”
“听说是有一次打猎走丢了,然后再也没找回来。张阿伯还以为它被其他野兽给吃了呢?听说这种猎狗很是稀有,极通人性,训练好了不但能帮主人打猎,还能辑凶破案,且十分的忠诚护主,我们可算是捡到宝了,一定要把它的孩子们好好养大。”
沈霄这个时候煞风景道:“带回去养不是不可以,得把它们的獠牙拔了,且不能喂食生肉。这深山老林哪里来的公狗?它们的父亲一定是狼。既然是狼的后代,身上定是有野性,稍不注意就会伤人。”
蒋丰台赞同道:“侯爷说的有道理。要把它们养在人群堆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万万不可激发出野性来,若不然闹出人命官司,那可就是弄巧成拙。”
沈霄将大黑狗的尸体埋好后对三人道:“我们赶紧走,若是它们的父亲找来,咱们就要葬身狼口了。”
魏瑶不高兴道:“它们的父亲一定是不要它们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只有他们母子四狗在这里?哼,无情无义的公狼!瞧吧,它为了爱情留在这片大山里,结果却被爱情给抛弃了?”
沈霄:……
我怀疑你在影射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轻松多了。饶是如此,四人还是累得跟狗一样,浑身衣裳都被汗水打湿。
这下山的路虽然没有上山累,但双腿一直重复往下的动作,魏瑶感觉自己的双腿在打闪闪,脚肚子抖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她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把自己盘成一个圈,直接从山上滚下去。
除开会功夫的沈霄,三人之中杏娘是最轻松的那一个,因她常年上山下山,都走习惯了,跟没事的人似的。
途中还跑去泉眼接来山泉水给众人喝,蒋丰台第一次觉得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连个小女子都比不过……
午时,四人终于出了抬凰山。
这抬凰山之所以叫抬凰山,乃是因为山体绵延线很长,却不算宽,看上去就像一根长长的扁担横亘。
如果绕路而行的话,得多耗费几天的时间,但是直线穿过来就要近许多许多。
抬凰山的另一面山脚下是一个小镇,四人去到小镇用完午饭稍作休整。
沈霄直接买了两辆马车,又采买了一些路上要用的物资,然后不容分说的将一辆马车硬塞给了蒋大郎和杏娘。
他料想他俩也不会舍得花钱买马车,而是跟着商队一起进京,那样的话未知的危险和耽搁的时间就太长了。
他还有任务让蒋丰台去做,等不了那么久。
沈霄将一封密函交给蒋丰台,严肃的对他道:“我还有一句话要你带给福应,让他立即派人去查岭南魏家。看看能不能查出十八年前魏家大郎和夏云桑之间是如何相识的?还有就是魏家大郎身上可有什么隐疾?或是情绪激动之下身上会不会过敏?”
蒋丰台郑重的点了点头,接过密函藏进怀里,抱拳行礼道:“属下定不辱命。”
两辆马车兵分两路,一辆北上,一辆南下。
四人约定一个月之后再在京城碰面。
沈霄从来没想过,他这辈子竟然会有嫉妒三条狗的一天?
明明是他的媳妇儿,却把他丢在一边,转而去伺候那三只畜牲?
瞧,又是帮它们洗澡,又是喂它们羊奶,还抱在怀里哄睡,他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南下的路十分顺利,两人紧赶慢赶紧花了七天时间终于到达了南疆边城。
他俩这一路易容而行,进了城门边军都没发现他们一直在暗中寻找的公子早已经到达了南疆地界。
老侯爷住在边城守备府,宅子内的布置雅致而温馨,与边城的异域风情是两个不同的极端。但是强大的中式古典美竟把这两种不同的极端融合得十分和谐,仿佛这小众的风情本就该臣服于假山流水之下。
沈霄带着魏瑶直接往大门进入。
守门的老将看见沈霄之后,惊得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跌跌撞撞的就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喊:“老爷,老爷,公子…公子来了!公子来了!”
魏瑶捏着衣角,有些紧张兮兮,也不知道沈霄的父亲会不会不喜欢她?
自己如今这副风尘仆仆的尊容,看上去就一点也不礼貌!她都强烈要求了要去客栈修整一番,换身衣裳好好梳洗打扮,哪知这人却说不用?
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好不好?她只得把头发重新梳了梳,衣裳理了又理。
生沈霄心中急于求证夏家的事,哪有那个闲工夫再去梳洗?哪有见自己亲爹还要梳洗打扮的?他小时候被他爹光着身子打屁股的时候,也没见他爹给他穿件衣裳?
魏瑶站在沈霄身侧,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后知后觉的狗男人终于发现了她的紧张,搂过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别怕,我父亲很好相处的,他眼里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你怎么自在怎么来就好。”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一道如雷般的大嗓门儿由远及近,“阿霄,阿霄,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么跑到边城来了?京城中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的人派出去几波都没找到你,你怎么突然跑到边城来了?”
花园之中疾行出来一位身穿鸦青色常服的中年男子,他龙行虎步,一点也不似其他中年大叔大腹便便,反而身形儒雅,器宇轩昂。脸上留着美髯,一双眼睛精神烁烁,看人的时候极具压迫感。
魏瑶还没见过沈霄的父亲真人版,只在书房看过他年轻时身着戎装的画像。
怎么说呢?这大概便是沈霄中年时的模样吧!父子俩有七分像,沈霄的眼睛长得虽然像他的母亲,但眼神极肖其父。这使得父子俩看上去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魏瑶心下感叹,这狗男人可真会长,尽挑着他父母的优点在长,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魏瑶突然对沈父生出了一股亲切感来,长的这么像,她都找不到扭捏的感觉了……
沈老侯爷看见花厅里相拥的两人,大嗓门儿嘎然而止。
魏瑶忙红着脸抖落沈霄搂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真是夭寿哦,净顾着去看别人的美颜,都把自己这茬给忘了。
应该没有哪个长辈喜欢小辈在他们面前搂搂抱抱的?
唉,一定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魏瑶不禁有些沮丧。
第 180章 叫爹
老侯爷眼神闪了闪,一改方才急吼吼的模样,双手负在了身后,改为慢悠悠的踱步过来,端出了长辈的端庄姿态。
待走得更近,看清了魏瑶的脸后,他的神色就是一变。
沈霄自然没有错过父亲眼神中闪过的惊色,心下有了些计较。
但现下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沈霄就像急于向长辈分享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激动的牵起魏瑶的手,兴冲冲的带着她朝沈老侯爷行了个揖礼,高兴的道:“爹,这是魏瑶,您未来的儿媳。”
“瑶瑶,快喊爹。”
魏瑶脑子一团浆糊,本能的就跟着他的话走了,“爹。”
沈老侯爷差点栽倒。
魏瑶喊出口便清醒了,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后?脸瞬间红了,只想把自己捶死,心中直呼完了,完了,完了。
她结结巴巴的找补,“沈…沈伯父好…”
沈老侯爷一上来就先遭她一记重锤,先是震惊她的长相极肖故人,心中惊疑还没来得及消化,又被她那一声爹给弄得手足无措。
他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魏瑶了?胡子抖了半天,脸上才恢复了镇定,僵硬的挤出一抹慈笑,“你好,你好。”
说完侧头狠狠瞪了沈霄一眼,小兔崽子,有这么介绍人的吗?这不是强行制造尴尬吗?
虽然这倒霉孩子开了窍他很欣慰,可这儿媳的身份……
这时,花厅门口娉娉婷婷走进来一个身着紫衣的中年美妇人,她似一路小跑而来,有些出气不匀。
美妇人看见沈霄之后,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上前对着他左摸右摸,“当真是霄哥儿来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霄看见她进来之后便小声的对魏瑶道:“这是陆姨。”说完拉下陆姨在他脸上揉来揉去的手,带着魏瑶朝她也行了个礼,道:“陆姨,这是我的未婚妻,魏瑶。”
陆姨听完更是高兴,转而对着魏瑶上下其手,“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呐!瞧这小脸,漂亮得跟瓷娃娃一样。真好,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陆姨是个聪明的女人,侯府就沈霄这么一根独苗苗,她这一生不可能有孩子,便把一腔的母爱都投到了沈霄身上,一直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疼爱。
且她知道对沈霄好就是对自己好,因为她老了之后,只有这个孩子能给她养老送终。
虽然她年轻时和叶氏不对付,但她是真心爱慕老侯爷,本是官府小姐,却甘心嫁与他为妾,为了他忍受了不少委屈。
但自从和老侯爷来到边城之后,没有人跟她争风吃醋,她的日子顺心不少。
再者,没有了叶老夫人的打压,她对沈霄的疼爱更是毫无顾忌。每逢过节都会以老侯的名义给沈霄寄许多的礼物,只要有奇珍异宝,她都会给沈霄留着。
虽然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但是他心爱的男人生的呀!除去他那讨人厌的娘,这孩子还是很讨喜的。
而且他长的也像老侯爷,她就更喜欢他了!说白了,陆姨娘就是个恋爱脑,只要跟老侯爷相似的,相关的,哪怕是只狗她都喜欢。
因此,童年的沈霄对陆姨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要顾及自己母亲的感受,不敢与陆姨过于亲近。另一方面,陆姨对他的疼爱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与他母亲的严厉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又想跟她亲近。
还是十年前他负气跑到南疆来,因为年龄渐长,有了自己的是非观之后,他才真正看清长辈之间的纠葛。
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把自己从长辈之间的纠葛中独立出来就行。
既然陆姨对他是真心的好,那他便也回以她真心的尊敬。
“您近来身子可好?”
陆姨慈爱的道:“好好好,我和你爹身子都好!倒是你,怎的瘦了这么多?定是这一路风尘仆仆,吃不好睡不好所致。不行,我这就去命人准备午宴,把你原来住的院子收拾出来,你们吃完饭好好歇一歇。”
她急吼吼的想要出去,又似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问沈霄:“对了,你媳妇儿可有什么喜好?或是不能吃的菜色?”
魏瑶正在神游天际,陆姨是沈霄父亲的妾吧?她怎么和沈霄的关系这么好?看上去好似她才是他的亲娘一样?她跟老夫人相处得这么和谐吗?这高门大户的女人心胸当真宽阔,令人难以理解!
沈霄直接拉着魏瑶往前走了两步,将魏瑶的手递到陆姨手里,温声对魏瑶道:“你先跟陆姨回去休息,有什么想吃的都告诉陆姨。不必拘谨,这儿也是你的家,我和爹有事情要谈,一会儿便来找你。”
沈霄说完又对陆姨笑道:“陆姨,我可把媳妇交给您了,她害羞,您多多担待。”
陆姨嗔笑道:“哟,没想到你这个榆木脑袋开了窍倒是比谁都上道?放心,这是咱们侯府的金疙瘩,保证帮你护的死死的!”
陆姨高高兴兴的拉着魏瑶就走,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念叨:“闺女呀,你遇见咱们霄哥儿那可真是有福得很!我家霄哥儿自小是个乖孩子,从不和其他孩子打架斗殴,一心只读圣贤书,上进的很。而且个性刚直,从不寻花问柳……”
声音逐渐远去,沈霄望眼欲穿的抹了把汗,他的亲陆姨哟,可千万别把他小时候的糗事也说给瑶瑶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