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京年年是个恋爱脑,面对这样帅气多金的大猪蹄子,大概会很感动吧。
成亲吗?杀你全家那种。
京年年激动地站起来,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裘夜,你说真的?”
“是啊。你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京年年颤抖着声音道,“可我怕墨羽……”
“你怕他干什么?”
“其实,墨羽一直在私底下威胁我……要我离开你,和他在一起,如若不然,就喂我情蛊,让我生不如死。”
裘夜:“他敢?!”
京年年嘤嘤嘤地扑在裘夜膝头,眼泪直掉:“裘夜,我是真的害怕,你会保护我吗?”
裘夜的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满足,可他还是要眼见为实。
他交给京年年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可以召唤我一次,若是墨羽下次再为难你,你就叫我的名字,我会出现。”
京年年抽泣着接下了镜子。
内心暗暗吐槽:好家伙,这不召唤兽吗。
裘夜十分怜惜这样的京年年,或者说是这样的红莹:“那三日后成亲,你答应了吗?”
京年年娇羞地点点头。
裘夜想揽过京年年,却被她避开:“裘夜,我今日头有些疼,想早些休息了,不然脑中一直出现那些血腥的画面。”
裘夜最怕的就是京年年想起红莹的事。
“那你早点休息,那些画面你不要当真。”
京年年窝在床榻上,虚弱的“嗯”了一声。
裘夜再三叮嘱后出了殿门,殿外,京年年的侍女云星正盯着他,他竟然从这侍女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可走进两步,那股杀气又消失了,一双清亮的眸子古井无波地看着他。
裘夜嘱咐道:“好好照顾你主子。”
“……是。”
裘夜走时,想着京年年身边日后还是得添些温柔可爱的侍女,个个这么冷清,要是作威作福地欺负了京年年可怎么好?
作威作福的云星,哦不,应该说是月无涯,他默默走进去,半蹲在京年年身前。
“你要嫁给他?”
京年年抬起眼皮,发现是月无涯:“对啊,我又不在乎嫁不嫁人。”
“可是我在乎。”烛光如流金明灭,月无涯变回了男子的模样,他静静看着京年年,“我在乎,京年年,我喜欢你。”
京年年的眼睛一瞬间瞪大,她弹坐起来:“你说什么?”
月无涯苦笑一声,内心酸楚:“我知道不该……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京年年不知该作何反应,月无涯是她非常重要的人,她也理不清她对月无涯的感情。
她大仇未报,正是关键时刻,根本无心考虑自己的问题。
于是她下意识地逃避:“月无涯,你不是石头吗?你是在开玩笑吧,石头怎么会知道喜欢是什么感情,这只是命魂相连带来的错觉而已。”
月无涯的眼睛瞬间黯淡。
他在期待什么呢?他不是早就明白会是这个结果了吗?
他沉默着站起来:“嗯,可能是吧。”
这是他为了安慰京年年说的话,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心脏刚刚跳动得有多猛烈,在京年年答复完后,又有多心痛。
他虽是石头,但已然生心。
京年年心里有些慌乱:“我要一个人待一会。”
“好。”
殿外风雨如晦,月无涯刚从雨中来,在殿中感受了些许的温暖,又打开了门,回到了寒冷的风雨之中。
京年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僵直的背上落着几缕未曾束好的发丝,他不敢再看京年年,直直地走入雨中,没有回头。
京年年心里乱得像一团麻,刚刚裘夜让自己嫁给他,她可以随意敷衍,可月无涯……他不一样。
本来在裘夜面前是装的头疼,现在好了,自己脑中突突的,真的头疼起来了。
但她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必须在和裘夜成婚之前,定好计划。
*
裘夜说是三日后成婚,夜冥宫中便雷厉风行地开始布置一切。
月无涯之后还是作为云星陪在京年年身边,不过他再也没提起那晚的事。
他不主动提,京年年也就当做不知道。
魔修都知道魔尊裘夜不过几日的功夫,就要娶这个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正道人士。
不少魔修都好奇这个京年年到底有什么优点,才能将他们的魔尊迷得七荤八素。
他们怀着各种目的来主动接触这个未来的魔后,在不断试探中,他们不得不承认,京年年的性格极好,豪爽洒脱,甚至与魔修很像。
只是他们不知道,京年年在他们面前和在裘夜面前是两幅面孔,他们的魔尊裘夜可不喜欢豪爽洒脱,只偏爱小意温柔、百依百顺。
京年年借着和魔修们打交道,打听了很多关于墨羽、裘夜的事情,她的计划也在慢慢成形。
大婚前夜,京年年被一群侍女伺候着试了喜服,她遣散了所有人。
包括月无涯。
京年年穿着喜服,独自一人在回廊中快步行走,最后找到了夜冥宫中的那处醒目的高塔。
她飞身而上,鲜艳的喜服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满头珠翠凤冠叮当作响。
此处是夜冥宫中最高点,墨羽既然喜欢在高处窥探她,那她就到更高处,让那个鸟人无处藏身。
京年年目光锐利,很快就锁定了那只一直跟在她后面的黑色乌鸦。
墨羽既然是鸟族,就会害怕红色,这是鸟类的天性。
京年年在高塔上朝着墨羽的方向洒下漫天红雾,又说道:“我明日便要嫁给魔尊,你不是看上我了吗?这就放弃了?”
那只漆黑的乌鸦上了塔顶。
他变回了墨羽的样貌:“你早就知道我跟着你?”
“是。”
“你孤身一人见我,不怕我对你不利了?”
京年年笃定:“你不敢,裘夜跟我说了,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他连这都告诉你?”墨羽眼睛眯起,“不对,他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个。”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京年年唤出太阴太阳真火,“我有真火,你有怨气,你不甘愿做裘夜的手下,而我对他百依百顺,明日还要嫁给他,你说,若是要他在我们之间二选一,只能留一个,他会选谁?”
墨羽嗤笑一声,“不自量力,这世上怨气无穷无尽,而你的灵力是有限的。京年年,你太小瞧我了,偏偏挑了这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倒是方便了我。”
墨羽身上黑气弥漫,抬手就设下了结界。
他身后的怨气化作数百只手,从四面八方伸向了京年年。
京年年左手太阴右手太阳,轰然迎战。
墨羽一步迈出,空气震颤:“你想让我对你下手,那我便如你所愿。”
他手中蛊毒顺着怨气流向京年年,京年年取出了裘夜给她的那方镜子,想要呼唤裘夜。
不料墨羽的怨气先一步攻击京年年的手腕,京年年无法阻止如此密集的怨气,手上的镜子被打落,顺着高塔的边缘滑落下去。
墨羽道:“裘夜有这么一方召唤他的镜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第四十八章
眼见镜子滑出结界, 京年年想夺回来。
怨气化作的黑色手掌如一张巨网遮天蔽日地笼罩下来,墨羽道:“刚巧你还穿着喜服,我今日就喂你蛊毒, 将你收作炉鼎。”
黑色手掌缠绕住京年年的双腿,拉着她不让她去追赶那面镜子,眼睁睁地看着镜子掉落塔顶,她心上一凉。
镜子倒映出今夜皎洁的明月,闪了一下光, 就没入了塔下的黑暗中。
京年年反手就是暴烈真火,驱散怨气。
即将落地的镜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 月无涯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抬头看到京年年身穿喜服被怨气纠缠,她的喜服有i丽的拖尾,打斗起来, 红与黑绕作一团, 结界隔绝了声响, 只有凑近了才看得见京年年如同蝴蝶在火中挣扎。
他对着镜子仿照京年年的声音唤了一声:“裘夜。”
然后将镜子往高空抛去。
镜子颤动着发光, 几息之后, 裘夜通过镜子,出现在了高塔上。
正如墨羽所说,京年年为避开怨气攻击和蛊毒的逼近, 只能不断耗费灵力燃烧真火抵抗,她的灵力几乎耗尽,只差一点,蛊毒就要浸染她的身体。
裘夜像一只黑色的蝙蝠腾空而起, 轻而易举就打破了结界, 救出了快到极限的京年年。
他盯着墨羽:“她明天就要与我成婚, 你居然想对她用蛊毒?墨羽, 你别忘了,你的命烛还在我这里。”
裘夜将命烛拨动,墨羽当即脱了力,从半空中坠落。
命烛是类似于修真者本命灯一般的存在,若裘夜真的灭了他的命烛,那他今晚就会殒命于此。
墨羽颤抖着支起身体,既然如此,不如信一次万宝阁掌柜的话,和裘夜搏一搏。
墨羽双手结印,抽出身上的所有怨气打向了裘夜。
大量的怨气钻进裘夜的身体,他措手不及,被怨气控制住了情绪。
裘夜识海中所有的痛苦的回忆都被唤醒,最为严重的就是红莹被他亲手杀死的场景。
“不――”裘夜捂着头,甩开了京年年,痛苦不堪地跪在地上。
裘夜整个人都被怨气笼罩,像一只黑色的巨茧,精神濒临崩溃,他开始无意识地四处攻击,但无济于事,怨气无孔不入,让他的神魂快被撕碎。
墨羽失去了怨气,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一般,霎时间瘦了不少,变得骨瘦嶙峋,苍白无力,但他笑得极为畅快:“裘夜,你也有今天。”
裘夜眼睛漫上血红,强如化神期,也经不起怨气的侵蚀,他已到了生死之际,他的元神再不受控制,缓缓打开,其中一点微弱的光,就是墨羽的命烛。
墨羽要取命烛,京年年也毫不退让,强撑着爬起来,与墨羽争夺命烛。
二人同时接触到裘夜的元神,墨羽却被元神弹开,京年年顺利地拿到了命烛。
“那狐狸骗我?!”墨羽大怒。
京年年拿到命烛后,当机立断,快准狠地掐灭了烛芯。
她不会给任何机会让墨羽翻盘。
墨羽还在朝京年年伸手抢夺,下个瞬间就由指尖化为飞灰,像是从未在此处存在过。
看到自己最大的敌人就在她眼前消失,京年年有一种不真实感。
原来……也没有这么难吗?
而裘夜此刻被怨气缠绕,也几近油尽灯枯。
裘夜眼中一片猩红,都是红莹死在他面前的模样,他像是回光返照般地恢复了一点意识。
他对京年年说:“红莹,你是爱过我的是吗?”
京年年身着一袭婚服在月色下回头。
她苍□□致的小脸被乌发挡住大半,如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就是这个男人,害了展云和红莹。
“红莹从未爱过你,我也不是红莹,真正的红莹到死也不愿再见你。”
裘夜失去了支撑自己的最后力量,被怨气吸食殆尽,变为一具枯骨。
就在这一夜,魔修中站在最高点的两个男子互斗而死。
死有余辜。
可缠绕着裘夜尸体的怨气失去了载体,仿佛一片雷云慢慢在塔顶扩大。
怨气中似乎有无数人的嘶叫怒吼,这是世上所有死者的怨憎。
京年年周身灵力不足,试着再次操纵真火,两簇火苗在她手中摇动明灭,最后还是熄灭了。
她若是没有真火,面对怨气就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般,她召出桃夭剑,牢牢握着剑柄,想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怨气左右冲撞,最终停在了京年年面前,黑雾中男女老少的声音同时在说:“心魔,是心魔!我们有新的身体了!”
紧接着,怨气化作一柄巨剑的形状,朝着京年年的眉心刺过去。
京年年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可她站在塔顶,脚下一个不稳便摔了下去。
喜服嫣红的拖尾随着她一同坠下,头上的发冠被夜风彻底吹落,黛色的空中一轮明月伴着还未散去的红雾莹润地发着光。
她忽然想起了月无涯。
恍惚间月无涯竟真的出现了,他穿着自己送他的月白色长衫,浅蓝的眼眸像一汪清澈的水潭,他有力的手臂接住自己。
“无涯?”
他一笑,天地都失了颜色,仿佛追在后面狰狞的怨气都不复存在。
“京年年,你可不要忘了我。”
月无涯眼中有千般不舍,万种情绪,他颤了颤纤长的眉睫,松开了京年年,一股温柔的气劲护着她缓缓落地。
一滴眼泪落在京年年的脸颊上。
月无涯义无反顾地回头,整个身躯都燃着火焰,迎上了那团怨气。
他双手交叠翻转,金色的印记腾跃出他的身体,将自己和怨气束缚在一起,真火燃烧,怨气嘶叫着挣扎,却无路可逃,只好钻进了月无涯的身体。
月无涯的表情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任由怨气将他的身体扎得千疮百孔。
“月无涯!你在做什么!你给我回来!”
京年年与月无涯神魂相连,本应在此时与他感受同样的痛楚,可京年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那一道温柔的气劲护住了她,却也限制了她的行动。
她只能眼看着月无涯将所有的怨气引到自己身侧,真火燃尽了他和怨气。
他月白色的身影在火中逐渐模糊,随着一声巨大的轰响,束缚着京年年的气劲消失了。
京年年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月无涯!”
真火将高塔炸碎坍塌,京年年在废墟中翻找着。
他可是神器,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没错,她是杀了所有会威胁到自己和师姐的男人,可是月无涯为什么……
她再也找不到和月无涯或是云星的那种神魂相连的熟悉感,月无涯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
京年年崩溃大喊,眉心黑气刚散一些又重新聚拢,她颤抖着嘴唇,手指都扒出了鲜血,最后在废墟中找到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
比一开始她觉醒的时候……更糟糕。
道纹统统断裂,表面焦黑,再无生气。
她试着注入灵力,但灵力就像打入了空气中一样,转瞬消散。
京年年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石头捧在胸前。
不,她不相信。
*
在魔尊裘夜婚礼前夜,夜冥宫的标志性建筑黑塔炸毁。
裘夜和墨羽失踪,魔修在黑塔的废墟中找到了二人的衣衫,猜测就是他们神魂俱灭后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