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放心,妾身同父母说几句话就回。”万轻灵这才朝焦急等着她的伯府众人走去。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一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了几样精致的糕点。后面还跟了四个护卫,护着万轻灵以免被流放犯们给冲撞了。
万雪莹看到后撇了撇嘴,哪怕只是一个东宫最末等嫔妃,这架子也着实不小。不过伯府那些人是去流放的,就不能事先将糕点用油纸包裹好再送?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东宫赏赐给伯府糕点不成?
糕点?等等,为何不送金银,那样岂不是更加实用?万雪莹凝集精神力朝那些糕点一一看去。若不是她对某人喜好同万轻灵一样十分了解,十有八、九发现不了问题。但那又怎样?这不是那人自找的吗?
她此刻更担忧的是申誉。她能看得出申誉眼下十分着急,正一遍又一遍地往城门方向看。
想到那种可能,万雪莹让陈姨娘在马车旁等她,她抬步朝申誉的方向走去。
再说万轻灵这边,她来到万成吉夫妇跟前微微福身,“轻灵见过父亲!见过母亲!”依旧如从前一般懂礼。又看向万河苏和万湖清,“见过二位兄长!”
徐氏连忙拉着她的手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又道,“你已经是东宫妇,就是君,以后只能是我们拜见你。更何况我们现在乃戴罪之身,更加担不起你的礼。”
“瞧母亲说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这礼是应该的。”然后担忧地看向躺在地上的万江元,“大哥怎么样了?还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吗?”
徐氏跟着看了一眼地上的万江元,重重叹了口气,“哎!你大哥他……好在从大牢里熬过来了。至于何时醒?就看他的命吧!”
“最难熬的时候都过来了,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万轻灵安慰道。
“好啊!”万成吉听后在一旁摸了摸花白的胡须老怀欣慰,“不愧是老夫和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就是重情重义!”他之所以如此大声的说这些,为的是给万轻灵造势。这一对比,更是在心里将万雪莹贬得一无是处。
万轻灵又一脸担忧道:“此行路途遥远,您二老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行!”
徐氏哽咽道:“你在东宫也不易,就不要惦记我们了。”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对女儿都极好,这阵子赏赐一直不断,二老尽管放心。对了,”她转回头看向托盘中的糕点,“这是太子殿下询问您二老和几位哥哥的喜好后,特意命御厨准备的,你们留着路上慢慢吃。”
“这怎么使得?”嘴上说着客套话,万成吉却连忙叫上一家人朝宁泰的方向跪了下去,“多谢太子殿下记挂!多谢太子殿下的赏赐!”有了太子的看中,他们一家老小在以后流放的路上也能好过些,在他看来比真金白银还管用。
不过真走在流放的路上,他会发现,还是真金白银最有用。
“你二老快快请起。”万轻灵伸手将万成吉和徐氏搀扶起来,“殿下他就是不想让您二老跪来跪去,才特意叫轻灵一人前来。”说完这些,她又扭头冲着那两个宫女道:“麻烦二位姐姐找几张油纸将这些包起来!”尽管这两人是伺候她的,但她在东宫没有站稳脚跟之前,对这二人不得客气。
“是!小主!”应答完,两个宫女中的一个转身朝马车方向去寻油纸包,另一人继续寸步不离地跟着万轻灵,那四个护卫也是一样。
万轻灵有太多的话想单独同万成吉夫妇说,可有这些人在,她只能将手上一个金镯子褪下,在拉着徐氏的手时递了过去。
“这……”徐氏握着手中的金镯有些迟疑。
“这是去年过年那会儿,您送给女儿的礼物。此次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您就留着当个念想。”再多了,她也拿不出。就这镯子还是抄家那天她手上戴着的,余下还有几样首饰得留着在东宫打点用。
她其实没有说假话,皇后和太子这段时日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可每一样都要登记造册,并不能随便送人。想来想去,还是这个金镯子在流放的路上更能派上用场。
“好孩子,那母亲就收着了。”徐氏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实际上以前也是一样,只要万轻灵送给她的礼物她都喜欢,都会夸赞半天,全然不像对万雪莹。
想当初万雪莹欣喜地将自己熬了一个月绣的第一件大件成品,一扇山水屏风送给她当生辰礼物,却被她嫌弃地丢在一边,说是绣得没有灵气,还怀疑是陈姨娘帮她绣的。
这一盆冷水泼下去后,万雪莹再也没有将自己绣的任何物件拿到他们面前展示。
“不能让太子久等,女儿这就回殿下身边了。您和父亲还有哥哥们一定要保重!”说完,万轻灵再次朝万成吉和徐氏福了福身。
“你快回去,莫再耽搁。”即使不舍,徐氏仍旧哽咽着同她道别,“如果有时间,记得给我们写信。”
“如果有时间,女儿一定会给你们写信。如果有可能,你们也要时常给女儿写信。”
“好。快回吧。”
定阳伯府这边依依惜别的场面很是温馨,也很感人。可这一切都与万雪莹无关。有些人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却注定成为一家人。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却注定与这些人渐行渐远,直到分道扬镳。
哪怕刚刚看到她朝这个方向走来,万成吉故意将头别到一边。这也正合了万雪莹的意,她淡漠地越过这些人默默站到了申誉身边。
第24章 国公府获罪
万雪莹并没有多言,知道这个时候说虚话和空话都没用,只能静静守着申誉,静静等着结果。
申誉已经派顺子回京城打探,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打听到平国公府的事,不过那时流放队伍已经再次出发。
“你那天说国公府会被抄家贬为庶民是真的吗?”半晌,申誉忽然开了口。
“那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无法给你保证。”说实话,那些推测怎么来的她也不知道。好像是挺准,但在进行干预后却可以改变结果。那更像是一种暗示,暗示事情有可能发展的走向。
“我倒是希望是准的。”最起码国公府众人能保住性命。
“你也不要多想,国公府一定会没事儿的。”末了,万雪莹还是干巴巴劝了句。
“但愿吧。”
流放队伍再次出发前,押送三皇子的队伍到了十里亭。宁泰在第一时间带着人走到马车跟前,笑着同宁泽问好。
要不怎么说还得是皇子呢?
哪怕同样是卷入这桩案子,旁人就得徒步流放到北疆,作为主犯的宁泽却是坐马车前往皇先祖陵。就连押送他的也是羽林卫,领头之人还是个万雪莹的老熟人,羽林卫副指挥使裴玄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微服私访,哪里有一点被流放的自觉。
“皇兄还是收起这副假惺惺的嘴脸吧,我为何沦落到这番天地还不是你的功劳?”宁泽可不想在外人面前和这人表现什么兄友弟恭。他连马车都没下,隔着车窗就毫不客气回怼了句。
宁泰倒是不以为意。他笑了笑,压低声音毫不掩饰道:“孤也不想来送你,只不过身处这个位置,不得不表现给父皇和群臣看罢了。”又道,“如果换作是你,也会做同样的事。”
宁泽冷笑,“我可不像你,做什么事都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更不像你,设计陷害人还漏洞百出!”
“成王败寇,现在说那些又有何用?”
“可你也别忘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能保证下一个沦落到我这个地步的人不是你?”
“管好你自己就得了,孤的事就不劳三皇弟操心了。”如果不是演给外人看,他聊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末了又道:“三皇弟保重!孤会替你照顾好贤妃!”
由于三皇子获罪,贤妃被打入冷宫成为废妃。他这话无异于是在要挟宁泽。
宁泽咬紧了后牙槽,怒道:“你最好不要去打扰我母妃,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
“放狠话谁不会?咱们走着瞧呗。”
兄弟二人可谓是不欢而散,裴玄卿却在这期间走到申誉跟前问:“你是不是在等国公府的人?”
“是!”申誉并未隐瞒,不过也更加确信平国公府出事了,还是出的大事。
“不过你挺幸运,躲过了一大劫。”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申誉颇为不耐。
“你真想知道不得拿出点求人的态度?这么说吧,目前这些人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平国公府案子的内情。”裴玄卿略带得意之色,他也没有上一次抄伯府家那会儿那么端着,一口一个“本官”自称。
实际上他同申誉很熟,只不过一个是为皇上效力,一个是三皇子伴读不好走得太近。
现如今一个官,一个犯,身份上的巨大差距,反而让人没有了之前的防备。那时不光防着彼此,还得防着被外面的人看到后过度解读。
眼下话赶话申誉当然拉不下脸面来去求他,在一旁的万雪莹只好道:“如果裴大人知道内情,不妨告诉我们一二?”
“你们?”裴玄卿微微挑了下眉,这两人和离后怎么牵扯越来越多呢?
“是啊!不光申誉,我也挺想知道。”万雪莹知道裴玄卿这话啥意思,不过她这回答并没毛病。
“好吧,看在万二小姐的面子,这件事我就直说了。平国公府全府上下二百余人已经被下到天牢等候皇上决断。”抄家自不必说。
“天牢?”好家伙这个消息还真够劲爆,他说的也挺直接。万雪莹瞪大了眼睛,“是什么重罪需要下到那里?”难道她那个推测不准了?这也太快就被打脸了?
“我想申誉应该很清楚。”裴玄卿朝申誉递了个眼神。
“我怎么会清楚?”申誉不自然地嘟囔了句,他现在脑中嗡嗡的,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国公府所有人被下到天牢这件事。
“看来我得提示一二你才肯说。”
“你提示看看。”申誉发现不随着裴玄卿的话走,裴玄卿一时半会儿不会说出实情。这人向来是帮皇上做事,或许找上他也是皇上授意,于是打起精神仔细应对。
“前两年平国公府在怀远县想要往外扩祖坟,为何只扩了一点就不再扩了?”裴玄卿饶有兴趣地问道。
“因为阴阳先生说再扩下去会破坏那里的风水。”这是国公府一早就想好的说辞,申誉并没有丝毫犹豫。
“是吗?”裴玄卿嘴角微微上扬,“我怎么记得应该在动土之前就找阴阳先生算好这些呢?怎么却在动了之后才说会破坏风水?”
“这个……实际上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见万雪莹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申誉故作迟疑后下定决心道,“就是在往外扩祖坟时,有几个干活的人掉在深坑里摔死了。大家伙觉得不吉利才在问过风水先生后,停止继续往外扩祖坟。”
万雪莹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能编造出这种理由的人适合去写话本子,尤其是悬疑惊悚类别。
裴玄卿看了一眼万雪莹撇了撇嘴,“这种鬼话傻|子才会信。”
“意思是说我傻呗?”万雪莹眯了眯眼,对他发出危险警告。
没有感受到任何威慑力的裴玄卿笑了笑,“你真信?”明明万雪莹刚刚是在配合申誉糊弄他。
“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平国公府那些人被打入天牢?”万雪莹将话题给引了回来。不过听这个意思与挖坑有关,难道平国公府有矿不成?
裴玄卿这才继续厉声道:“申誉!你觉得平国公府瞒了皇上这么大一件事,皇上能轻饶吗?”
又道,“我都说了你很幸运,因为这件事一经坐实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你恰巧在这之前被除族,我都怀疑将你除族一事是平国公一早就算计好的!”
作者有话说:
初步定在下周入V,当天会万更,这两天放慢更新。
第25章 到达驿站
面对裴玄卿的质问,申誉陷入了沉思。总感觉这件事明面上看很简单,却一环套着一环。
半天后,他朝裴玄卿问:“是皇上授意你来问我的吧?”
“是。”裴玄卿没有否认。
“说吧,皇上让我做什么?”他问这话时透着一股悲凉,已经预见到事情的棘手。
裴玄卿没有着急回答,他转头看向万雪莹,“万二小姐可否回避一下?”语气还算温和。
“你们先聊着。”万雪莹正有回避的意思。临走前她朝申誉道:“流放队伍马上就要出发,我待会儿跟着流放队伍一起走。你要是缺跑腿的或者是缺银子随时跟我说。”
平国公府一大家子被打入天牢,若想让人照拂银子肯定少不了。这样算来,申誉那些家当换的钱都不好干啥的。
“钱我手头上还有一些。”是孟氏探监那会儿给他的。“人手方面,顺子他们几个还够用。对了,这几天他们几个都无法跟你同行,你不用管他们,你路上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你二位继续聊。”
在万雪莹走远后,申誉朝裴玄卿追问:“皇上到底让我做什么?事成之后皇上能否从轻发落平国公府众人?”
裴玄卿笑了笑,“要不怎么说跟聪明人好办事呢。”
他二人谈了什么,万雪莹并没有用精神力去偷听。她回到马车上不久,伴随着催命般的敲锣声,流放队伍重新集结。
集结完毕解差按册子上的流放名单点名,发现有好几人磨磨蹭蹭没有归队。
等解差们寻到人,不由分说举起手中乌黑油亮,不知道用多少人的血浸透过的鞭子就狠狠抽了下去。
“差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尽管那几人嗷嗷哭叫和求饶,解差手中的鞭子却未停。
“耳朵聋了还是想趁机逃跑?再有下次,可不是几鞭子就能了事!”流放这才刚刚开始,解差下手十分狠厉,为的是给众流放犯一个下马威。
哪怕这其中有人曾经官儿做得很大,甚至流放队伍中随便叫出一个人,过去都有可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在解差眼中全都都如同蝼蚁。在流放路上别说死个把人,只要死亡不超半数他们都算顺利完成差事。
狠狠抽了十几二十几鞭,抽得那几人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解差们才算解了气,让他们归了队。
最终,伴随解差一鞭接着一鞭疯狂抽打地面的威胁恐吓声,流放队伍由最初的缓缓前行,渐渐加快了速度。
一开始申誉满腹心事挂在队尾,有几鞭子差一点抽到他身上他才加快了步伐走在队伍中间。
定阳伯府众人以为有了太子的赏赐,解差会对他们有所优待。事实上他们想多了,这批流放犯中有好几个二三品大员,他们亲朋故交中有权有势的仍旧大有人在,启程后还不是都一视同仁?他们中只要有人稍微走慢些,鞭子就会无情地落下。
这大夏天,又是大中午赶路,天上还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官道两旁还没有多少树,别说是从来没有走过远路的贵人们,就是一些做过护卫和干粗使活计的下人一个个都大汗淋漓,挥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