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顺子今早打听到的消息，这回除了发卖了一些奴仆，余下三百余人全都要流放北疆。
年轻力壮的会被充军，其他人将以戴罪之身成为军户到北疆开荒种田。
像申誉和叶承允这样虽然年轻力壮但是放入军中太过危险的，只能是成为军户去开荒种田。
皇上这次真的是格外开恩，尤其是对女子。他并没有下旨将她们送到教坊司或者是军中当营妓，而是同样充做军户。这让这批流放犯心有戚戚的同时，对皇上却十分感激。
万雪莹不得不怀疑皇上对三皇子还是有别的想法，不然不会做出这么仁慈之事。
据她所知，当今皇上算不上是明君，可也不是昏君，但在行|事上却不怎么温和。这样的仁慈怎么都透着些许古怪，可是她脑海中并没有得到关于三皇子今后会如何的任何提示。
“来了！来了！”林英男，也就是林家小姐的丫鬟春娇在看到流放队伍中的万河苏时，激动地冲着林英男大喊，“小姐！奴婢看到姑爷了！”
“你小点声！”林英男白了春娇一眼，“什么姑爷的，我还没嫁给他呢。”又小声嘟囔，“我又不是眼睛不好使，早就看到了。”
“嘿嘿，奴婢看万二少爷气色不错，还有力气背人，看来在牢里没有受多少苦。”春娇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是有武功底子才看不出什么。”林英男心里却十分心疼万河苏。这流放才刚开始就多个负担，这以后的路可还长着呢，他得多辛苦！为何就不能让那个惹祸的万湖清背着万江元啊？若不是因为他，伯府怎么会遭此大难？
实际上万江元如同死人一般趴在万河苏后背，林英男并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
但不得不说她猜测得还挺准。
自打入大理寺大牢就一直是万河苏照顾万江元，眼瞅着一家人就要流放，总不能放任万江元不管吧？
万河苏手上和脚上带着镣铐却二话不说背起了万江元，就这样走到了十里亭。也多亏他常年习武，不然换个人早就吃不消了。
刚刚有提到的万湖清，他在昨晚从明狱转到了大理寺大牢，此时正同伯府众人待在一处，走在流放队伍的中间，却没有一丝一毫要搭把手帮万河苏的意思。
他给自己找的借口是，他在明狱遭受了酷刑，能自己走路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力气再背万江元？
万成吉和徐氏更是指望不上。没有下人和护卫在身边伺候，他二人就把主意打到了万成吉的四个小妾身上。
还挺好分，一人由两个小妾搀扶。年长的两个搀扶徐氏，年纪小的两个搀扶万成吉。
即使这样，他们夫妻二人脚上早已经磨出了泡，万成吉戴着镣铐的地方被磨破了老大一块皮。可能是重见天日，又听万湖清说是万轻灵帮忙才让他们逃过被砍头的命运，万成吉看上去要比之前精神许多。
这回不得不说皇上再次开恩，每个人脸上都未刺字，男的也没有戴枷，只在手上和脚上带着镣铐。为了让女的能跟上队伍，连镣铐都免了。
倒也不怕他们逃，没有户籍和路引，不管逃到哪里，只要是被抓就是死刑。
按理来说，万湖清是因为受三皇子府那个管家蒙蔽才窝藏的那个叫灵娘的细作，顶多挨些板子了事，定阳伯府也不该受牵连。可谁让他拉了三皇子下水，导致一大堆官员受牵连。
定阳伯府被群起而攻之，罗列数条罪状，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扒出。为平众怒，皇上最终也判了他们一家子流放。不得不说，定阳伯府这回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自作自受！
万雪莹远远看到伯府众人后，眼神都未做停留，越过一众直到流放队伍停下，在队尾看到了申誉。
流放队伍之所以会在十里亭停留两刻钟，是因为流放路上九死一生，总得让流放犯和亲友们有个道别的机会。
再有，流放犯身上的钱财或在抄家时，或在大牢中已经被搜刮得差不多，总不能让最辛苦的解差押解这一路连一点捞头都没有吧？
那么他们的捞头从哪里来？难道就指着往返好几个月的那点差旅补助？
当然不是。
就是从这些送别的亲友送给流放犯的钱财和物品上赚。
怎么赚？
那一路上的名目可就多了去了。
“顺子，”万雪莹将顺子叫到跟前，“我就不过去了。你们三个上前跟申誉说一声我们在这里，待会儿会跟着流放队伍一起出发。”
“那小的们先过去了，您在这里照顾好自己，别被人冲撞了。”顺子道。
万雪莹点头叮嘱：“别耽搁时辰，速去速回！”
“小的明白！”
万雪莹随后又提醒了句，“记得让申誉及时给破皮的地方上药。”
她早前让陈姨娘给申誉做的手脚上的护腕并没有着急让顺子带过去。流放才刚开始，解差通常会管得比较严，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
在顺子和南英、北武三人走后，陈姨娘下了马车来到万雪莹跟前，被万雪莹叫上了她的马车。
待陈姨娘挨着她坐好，万雪莹问：“莲姨想要说什么？”既然特意过来寻她，肯定是有话要说。
“莲姨想说的是，莲姨得谢谢你。”陈姨娘心有余悸说道，“不然，我也会和金枝她们一般不仅要跟着一起流放，还得在路上伺候老爷和夫人。”她说的金枝，是万成吉在前年才纳的小妾。比万雪莹大不了几岁，好像刚二十出头。
万雪莹嘴角微微上扬，“莲姨，您跟我还客气啥啊！您的福分才刚刚开始，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陈姨娘鼻头微酸，“是啊！我的福分才刚刚开始，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末了又补充了句，“不过，你才是我最大的福分。”她也真就觉得奇怪，明明有这么好的亲生女儿，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那头，在别人被一众亲人围着送这送那时，万成吉夫妻一直惦记着万轻灵。不知道她能不能从东宫出来看看他们？有些日子没有见，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不过将周围的人扫了个遍，并没有看到东宫来人，更没有看到万轻灵身影，多少有些失望。
陈夫人身边那个姓李的嬷嬷看了一眼林英男，见她的目光一直追着万河苏撇了撇嘴，暗道了一声“傻|子”后，先一步走上前冲着万江元和徐氏微微福身，道了声：“奴婢见过伯爷！见过伯夫人！”极尽敷衍。
“怎么只有你一人来？”徐氏朝她身后瞧了瞧，“你家夫人和大小姐没有过来吗？”
李嬷嬷笑了笑，“我家夫人领着我家大小姐去相看人家没工夫过来。”
“相看人家？”徐氏一听就来了气，“你们家大小姐早已经和我儿定亲，还没有退婚怎么能相看人家？”
“瞧您这话说的，你们伯府这些人马上就要流放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京城，甚至是永远都回不了京城，还想让我家大小姐等一辈子不成？”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总不会是来好心送行吧？
“这么跟您说吧，”李嬷嬷轻咳了一声，“奴婢今天是替我家大小姐同你们家大少爷退婚的。”
第22章 同伯府退亲
陈家之所以沉住气等到今天才提出退婚，是因为他们听说万江元极有可能会死在大牢之中。
本想着等着他死了一了百了，还能捞一个守信的好名声，万万没想到人到现在还没死。
陈家这才不得不写好了退亲文书，派李嬷嬷过来让万成吉或者是徐氏代替万江元署名。
“不行！”徐氏连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这婚我们不退！”
刚刚万成吉已经跟她商量过伯府同陈家和林家的婚事的问题。猜到他们两家会退婚，尤其是陈家。
商量的结果是这婚肯定得退，却绝不能白退，至少要让他们两家做出一些补偿才行。逃荒这一路他们实在是太缺钱了。
万成吉自认为同一个嬷嬷谈这些有失身份，徐氏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
来之前陈家猜到定阳伯府有可能不会轻易退婚，也早就有了对策。李嬷嬷听徐氏说不退婚发出一声冷笑，胸有成竹说道：“你们伯府不退又如何？可别忘了，本朝律例，一方获罪，另一方可以到官府请求官府帮忙解除双方婚约。”
“的确是有这么一条。”徐氏跟着冷笑，“可你们也别忘了，请官府帮忙解除婚约是要交钱的。我想想，是二百还是三百两来着？”这也是万成吉笃定不能白退这两桩婚事的原因。
“伯夫人不妨直说要怎样才肯痛快把这婚给退了？”李嬷嬷没有想到定阳伯府会这么厚颜无耻？如果换作别的人家，为了不耽误女方恐怕会主动提及退婚一事。
徐氏笑了笑，“你看我们马上就要流放了，你既然来了，总得学着别人送点什么才对吧？”
“伯夫人不就是想要钱吗？”李嬷嬷说着话从怀中掏出陈大人早就拟好的一式两份的退婚文书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道：“多了奴婢身上可没有。伯夫人若是嫌少，奴婢只好回去让老爷和夫人找官府解决。”
“才五十两？”都不够她以前买一套好头面的。徐氏看了一眼银票，有些瞧不上眼。
“如果伯夫人觉得少，就还给奴婢。还是请官府帮着解决算了。”李嬷嬷伸手就想将退婚文书和银票收回。她来时，陈夫人的的确确就给了她这些，陈夫人还觉得就这都白白便宜了定阳伯府。
“慢着！”徐氏将银票和退婚文书藏到身后，“我说过不答应吗？”虱子再小也是肉，“不过你们得把当初伯府给的定亲信物也还回来。”那可是一块上好老玉雕成的凤佩，最少也值两百两银子。而且她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既然退亲还回信物也理所应当。
早猜到他们会要，李嬷嬷不慌不忙将凤佩掏出后，要求万成吉在一式两份的退婚文书上签完字才交还。退婚文书上面陈大人早已经签完了名。
事已至此，万成吉这回没有再推三阻四，痛快地在文书上签上了字，自己留下一份，另外一份交给李嬷嬷。
至于双方之前交换的庚帖？定阳伯府被抄家那会儿，早就不知道去向。不过有这份退婚文书，双方退亲一事一样奏效。
徐氏顺利拿回了那块凤佩后还不忘打听：“你家夫人给你家大小姐正在相看的是哪户人家？”依照陈夫人的性子，肯定不会是太好的人家。
“不瞒伯夫人，”李嬷嬷略带有得意之色，“这回我家夫人给大小姐相看的可是一户顶好的人家，进门就能当家。”
“哦？那到底是哪户？”徐氏愈加好奇。
“御史台牛家。”
“牛御史家？”徐氏眉头皱了皱，“那不知道相看的是他家哪位公子？他家大公子不是已经成亲了吗？对了，他家还有一个庶出，不过年纪好像还很小。”
“是牛御史本人。我家大小姐过门后兴许还会有诰命在身。”原诰命自然是给了牛御史死去的发妻。
“牛御史？”徐氏朝万成吉看了一眼，“他不是和我家伯爷年纪差不多吗？”就这还叫好婚事？
李嬷嬷神色有些不自在，回了句：“这个就不劳伯夫人操心。”差事已办成，她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
竟然被一个奴婢甩了脸色卷了面子，徐氏气得半天都没言语。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林英男，她没好气地问：“你是来给河苏送行的，还是像陈家一样来退亲的？”
“我是……我是想跟着你们一起去北疆。”以前徐氏因林英男门楣太低，样貌又不出众，行为还有些粗鄙不太待见她。这回林英男鼓足了勇气才将自己此行目的说了出来。
“你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北疆？你不会是以为北疆那里好玩吧？再有，我们是去流放的，是要去开荒种田的。”现如今伯府落难，徐氏是真有点不太理解林英男的做法了。
“您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已经同河苏哥定亲，我就应该与他同甘共苦！”
“不行！我不同意！”万河苏将万江元放在地上，上前一步道，“母亲，儿子要同她退亲！”
徐氏朝他点了点头，又冲着林英男道：“林家丫头，我儿也是为了你好，你就答应退了这门亲事吧。”
“不！”林英男异常坚决，“你们要想退亲就去找官府帮忙，我是坚决不会退的。”又道，“我已经同家里说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一辈子都会跟着河苏哥。”
“你家里也同意？”徐氏更加不解，这个时候谁不知道趋利避害？
“是的，我爹娘都同意了。”不过这是她这阵子绝食换来的结果。她父母也放下狠话，从今以后就当从来没有她这个女儿。不过……嘿嘿，想想林英男就暗自发笑，他父母肯定是嘴硬才会那么说，不然怎么不同她断亲？
“你年纪也大不小了，怎么就这么胡闹呢？”万河苏将人拉到一边，“你听我的话，拿到退亲文书回去后重新找个人嫁了。”
“不！即使你不答应，我也会跟着你的。”她这一辈子就认定了万河苏。
“你是不是傻？”
“我就是傻，怎么办吧？”林英男紧紧盯着万河苏，“我认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老子还说老子认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呢？”万河苏气得爆了粗口。
“我就跟着！”
“不许跟！”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时，有人高喊了声：“太子到！速速接驾！”
定阳伯府众人一听宁泰来了眼睛均是一亮，齐刷刷看向东宫仪仗，从中寻找万轻灵的身影。
即使讨厌接驾，万雪莹不得不皱着眉头同陈姨娘一起下了马车，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时间过了大半，怎么平国公府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想到脑海中那个提示，她心生出不好的预感。如果真是那样，这个时机似乎对申誉不太友好啊！
第23章 万轻灵前来送别
宁泰下了马车一摆手，道了声：“免！”，随后转过身将万轻灵扶下马车。
显然二人是同坐一辆马车来的十里亭。虽然逾制，也足见宁泰对万轻灵的偏宠。
“你去同定阳伯府众人道别，孤在这里等押送三皇弟的队伍。”宁泰今天来十里亭是打着来给三皇子宁泽送行的旗号。
皇上面上不悦，却允了他来，宁泰更加确定他父皇对他这位三皇弟仍旧十分偏心，也让他更加下定决心要尽快除掉宁泽。
万轻灵朝他微微福身，“妾身谢过殿下！那妾身先去父母那里了？”
“去吧，别忘了将御膳房做的糕点也送过去。”宁泰还不忘提醒，“也算孤的一点心意。”
“臣妾替父亲、母亲和兄长们谢过殿下！”万轻灵再次福身道谢。
“你和孤还客套什么？”宁泰微微皱眉，“你还不知道孤对你的一片心意吗？”
“殿下，”万轻灵娇羞地笑了笑，“妾身当然知道您对妾身的好，这不是在外面吗？礼不能废！”
“好了，孤知道了。速去速回，别让孤久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