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不说，父母甚至在她称呼他们为爹娘时，纠正她，应该叫父亲、母亲。
她一直觉得，称呼是父母更爱姐姐的佐证。
也正因此，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惶恐不安的。
上辈子的郗莹常常想，如若她生来没带着病，该有多好。
郗苒聪明活泼，天生讨喜，是她羡慕不来的。
不过再羡慕，郗莹也只会将那一点点的情绪埋藏于心底。
父母爱她、姐姐也爱她，孝悌在前，她没脸对她的家人下手。
就算是幻境也不行。
“咦？”九节鞭见她毫无反应，催促道，“你再不动手，恐怕会死在这里。”
郗莹不为所动。
“倘若幻境中人来到这里，你觉得他们也不会杀幻境中的你吗？”
“当然不会。”
郗莹之后只开了这一次口，无论接下来九节鞭如何挑拨她跟家人的关系，都假装东风过耳。
九节鞭无法，只好宣布：“你赢了，我认你为主。”
“竟然如此容易？”郗莹睁眼望向九节鞭，“你在诓骗我？”
“如若你动手了，那便没如此简单。”九节鞭在原地跳几下，看起来很是愤怒，“可你三个时辰都没有动手！也没有动摇！那只能这样结束。”
郗莹摇摇头，说道：“万一你在骗我呢？”
九节鞭出奇愤怒，它跳到郗莹身侧，趁其不备，划破郗莹的指尖，让她的血滴落在鞭子上。
“原来是凌家的后人。”血液没入它的握把，它忽而发出连串的笑声，“难怪、难怪！居然又让我遇上一个……”
九节鞭滴血认主后，郗莹从神秘空间中出来。
她仍然坐在邵家前厅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九节鞭。
“莹莹！你成功了！”郗苒开心地同她说，“据邵伯父所说，这根九节鞭从铸造而成的那一刻起，便有自主的意识，能够让它的主人更容易地体会到鞭人合一的境界！”
郗莹有些懵，她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九节鞭已然认主。
似乎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九节鞭自发地跳动。
感知到掌心的九节鞭，郗莹不由握紧它。
“恭喜！”邵凝霜也说。
邵家家主脸上也流露出赞许的神色，“这根鞭子邪门，但认主后对主人却没有影响。你可以放心地使用。”
“多谢伯父。”郗莹说道。
郗苒握住郗莹的手，将她拉起，转而对邵家家主说：“伯父，莹莹得了新武器，我想先行回去与她师父禀告一声。”
邵家家主笑了，“回去吧，让凝霜送送你们。”
“不用不用！”郗苒一边摆着手，一边拽着郗莹飞快遁走。
“总算出来了。”郗苒对郗莹说，“你要是再晚一会儿，我恐怕都要听到凝霜姐质问伯父。”
郗莹说：“阿姐，这事与卓然有关。你说，我们该如何做？只能袖手旁观吗？”
“别人的家务事，我们也管不了。”郗苒止住这个话题，问道，“你在那个神秘空间里，有什么考验啊？邵伯父语焉不详，不想多谈，我便没有追问。”
郗莹说了前两关，该轮到第三关时，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阿姐，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嗯？”
“如果有一日，你进入一个幻境。在幻境之中，你需要杀了我才能活下去，你会杀我吗？”
郗莹问得很认真，她想听听阿姐的答案。
“当然不会。”郗苒的神色同样认真，“莹莹，我生来就是为了保护你。遇到这种事情，当然以你为先。”
回答完，郗苒瞬间明悟――郗莹在幻境中遇到的第三关想必就与此有关。
“我也不会。”郗莹笑着说。
她本以为阿姐会高兴，但郗苒却皱着眉头说：“莹莹，你得明白，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彼时的郗莹没有听出郗苒话中的深意，只当阿姐是心疼她。
因而，她只是对郗苒笑笑，并不答话。
第48章 我应该是邵家家主的儿子。
郗莹与郗苒愉快地回到月牙馆, 却不想，在她们的屋子外遇到徘徊的赵小五。
“我……”赵小五看见她们二人，犹豫片刻, 开口道歉, “师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想在外宣扬你是医修的。我是受到威胁了……”
郗莹问道：“是邙空禅逼师兄做的吧？我猜到了。”
“不是啊，怎么会是空禅？分明是，是一个黑袍人，我瞧着像是刀绝派的。”
又是与郗莹猜测不符的事实，她皱起眉头，问道：“刀绝派的人为何会知晓我是医修？他威胁师兄有何目的？”
赵小五面上浮现出羞愧，他拱手说道：“我也不知, 本是无颜面见师妹，但祭酒大人让我知会师妹一句, 这才由我亲自告知。”
回想起那日祭酒说会亲自调查的话, 郗莹这才恍然，想来祭酒已然将真相查明。
她居然又误会了。
种种复杂却又糅合在一起的情感, 在郗莹心中油然而生。
不过, 不待她细想，赵小五又说话了。
“师妹, 此事我也有错。我前些日子所思所想也有些偏颇, 才会让人钻了空子。我觉得, 刀绝派那人对你有说不上来的目的, 你还是小心为上。”
郗莹点头，“好, 我会小心。师兄, 你……潜心修炼, 祭酒大人说他会将你收为弟子。若干年后，师兄会有一番大作为，不必为今次这件事耿耿于怀。”
赵小五仍然不太敢与郗莹对视，他说完话，便低垂着头走了。
郗莹目送他离去。
“莹莹，阿娘可曾回过你消息？”郗苒说，“如若没有，那我去联络外祖。他说不准会知晓刀绝派的意图。”
郗莹摇头说道：“母亲没有回信。阿姐，不用劳烦外祖了。我平常不出月牙馆，就是出门，也会与你或者郁蒙他们一道，不必担忧刀绝派。”
她跟郗苒走进房中，才说：“也许，那人是听说到一点风声。我曾经拜托邙空禅将刀绝派那几人要过来询问，他或许是为了寻找他的同门。”
“什么？那些人可还在邙空禅手中？”
“我也不知道。”
郗苒按住郗莹的肩膀，让她坐下，说道：“好，以后你也要装不知道。我去找他处理此事，你切莫再对他人提及。”
郗莹还没回神，就见郗苒掉头，急冲冲地出门。
她有些头痛，没想到自己惹出来的灾祸却是要姐姐给她处理。
次日，卓然亲自上门，邀请她们去小聚。
“昨日郗苒与空禅说话时，我也在旁边。今日一来是想与你们商讨昨日之事；二来，我想向你们坦白一些事情。”
郗莹乍然见着如此正经的卓然，都还有些不习惯。
经过昨日，往日的那些猜测一一印证，她想她大概猜到卓然要说他的身世。
她见郗苒没有说话，便也跟着卓然过去他那。
司徒鸣与邙空禅也已经在屋内。
郗莹的视线扫过他们二人，强迫自己忽略那个碍眼的存在。
“你们都坐下，也别和我客气，想喝茶就自己倒。”
卓然说完，拿出几个崭新的茶杯，一一放在他们几人面前。
“好了，我们首先要讨论刀绝派一事。”司徒鸣清了清嗓子，说道。
他一直是队长，这种场合由他率先发言，其他人都没意见。
“既然凌寻那人已经怀疑到郗莹头上，我们还是得防备一下。郗莹尽量少出门。他们胆子再大，也不可能闯上门来掳走你。如果一定要出门，最好叫上蓝仙长或者我们几人。”
郗莹乖乖点头，这点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至于刀绝派那些人，还是让空禅来处理吧。”司徒鸣看向邙空禅。
“暂时不能挪走他们。刀绝派估计一直盯着月牙馆，若是我离开月牙绿洲，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司徒鸣忍不住说：“我们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送走，你身上还带着伤……”
他说到这，忍不住偷觑郗莹。
其他几人同司徒鸣的心思一样，除了邙空禅，在场之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郗莹身上。
郗莹恰好在喝茶，她感受到几人的视线，抬抬眼睛环视一圈，不由问道：“看我做甚？”
“没什么。”卓然打了个哈哈，“自然是觉得你实力高超，深藏不露。”
司徒鸣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刀绝派这边暂且如此，若是遇到处理不了的问题，再禀明仙长。你们都赞同吧？”
等了片刻，见伙伴们都没吭声，司徒鸣又说：“那，我们说第二件事。卓然，你想告诉大家什么。”
卓然缓缓地放下茶杯，他并没有开口，像是在整理措辞。
等上一刻钟，郗莹听到他的声音。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娘是灿金域人士，我家境况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差。我……爹，”卓然似乎说不出那个称谓，换了种说辞，“我应该是邵家家主的儿子。”
果真如此，等这话从卓然嘴里说出，郗莹觉得心情沉重不少。
卓然说过，他不是在月牙绿洲生长的，那想必是邵伯父抛弃他们母子，甚至有可能以金银打发走卓然跟他的母亲。
而凝霜姐的母亲是邵伯父明媒正娶的夫人……
郗莹觉得这简直是一团乱麻，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前世今生遇到的长辈们，几乎都能称得上一句对伴侣矢志不渝，就连邙空禅他那样臭名昭著的爹也是如此。
甚至不光论长辈，她遇到的所有男人里，欺骗感情的渣男也就只有邙空禅一个。
她想不通邵伯父为何要这么做。
她无法理解并且将永远唾弃这种行为，就像唾弃邙空禅这个人一样。
只听“砰”地一声，郗苒的茶杯被砸到桌面上，“你们这些男人真是狼心狗肺！”
“没错！”郗莹怒从心起，盯上邙空禅，也跟着阿姐骂出声，“简直就是渣男！敢生不敢养算什么本事！”
指责长辈或许不对，但眼下这情况也顾不得这些。
卓然呆滞地看着愤愤不平的她们，提醒道：“你们俩把我们也骂进去了。”
他还特意拿食指划了圈，“我们三个不会如此。”
“错了，是你们俩不会如此。”郗莹睨着邙空禅，针对他道，“其他人的人品如何，可不好说。”
邙空禅白着脸听，也没争辩。
“你们先等等。”司徒鸣问道，“卓然，此事你有多大的把握？”
“八.九不离十。”
司徒鸣又问：“那你与我们说此事，是想我们帮忙吗？”
“说不上帮忙。只是想拜托你们到那日不要插手我的事情。我会在邵家家主五十大寿上，找机会当着邵家族人的面，亲自询问他。”
“大家都是同门，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郗苒放话道，“你要是想让我帮忙，我反而要瞻前顾后。你不过是想让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有何难？”
郗莹想通他的疑虑，也承诺道：“放心，我也不会与邵家说。”
既然知晓了卓然的打算，那她也有了准备。
明日她可以帮着遣散宾客，让邵伯父关上门处理家事。
“我家与邵家不熟。倒是你如果需要帮忙，跟我说。”邙空禅答道。
卓然举起茶杯，对他们说：“你们不插手，就是最大的帮忙。我的感谢就在这杯茶里。”
话毕，卓然将茶一口喝光。
“我没有酒，只好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
邵家家主的五十大寿紧跟着修炼者大比后几日举办，月牙绿洲仍旧热闹。
许多与邵家交好的学宫、宗族都尚未启程，就等邵家家主庆贺完大寿再离去。
这日，郗莹与仙宫其他同门、仙长共同出门。
眼见街道两旁一路高悬的大红灯笼，以及月牙绿洲的寻常百姓合力摆出的无法估量的“寿”字形花盆，不免有些唏嘘。
邵伯父应当是很爱惜百姓的一个人，才会得到百姓如此礼遇。
可这么一个人，为何要对自己的儿子这么残忍？
“莹莹，待会到了邵家，我们先去找凝霜姐。先陪她说说话。”
郗莹想到卓然坦白后的境况，觉得是该如此，“今日我们好好陪凝霜姐就是，她……她心里定然是不好过的。”
“还好她猜到了这种可能，希望她不要深受打击、一蹶不振才好。”郗苒深深地为邵凝霜担忧着。
郗莹轻声问道：“阿姐，你说如果卓然认祖归宗，邵伯父会不会强迫凝霜姐将少主的身份让给卓然？”
“不好说。邵家那群老古董当初也是捏着鼻子才退步，若是卓然被认回……”郗苒揉了揉太阳穴，“真的不好说。”
郗莹低叹一声，摸出一枚丹药递给郗苒，“阿姐，此药可以疏通心中郁气，你先服下吧。我给凝霜姐也准备了。”
谈话间，他们一行人已经步行至邵府外。
寿星在府门前迎客，他穿着一套崭新的暗红色新衣，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喜气。
“苏仙长，你们来了！”邵家家主迎上来，说道，“各位仙长们以及各位小友，虽说修仙之人不重口腹之欲，但既然来了灿金域，还是得尝尝我们灿金域的特色！今日在我这吃好喝好！”
郗莹见到身前的卓然紧攥着拳头，心不由自主地提起。
她真担心卓然一个冲动，就在这里说出真相。
还好司徒鸣与邙空禅一左一右按住他，郗莹这才稍稍放心。
她劝了一句：“卓然，还是别在这说，想想你的母亲，她定然不想沦为百姓口中的谈资。”
卓然的拳头攥得更紧，他说：“我知道。我只要在邵家族人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就可以。”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多更一点写完卓然这一部分的，但忽然发现明天早八有课……
那就，明天多更新一点吧（抹泪），大家晚安！
第49章 连一个眼神也不屑给他。
祭酒与邵家家主寒暄完, 便要带着他们进去。
郗莹见卓然也抬步，这才稍稍放下心。
进到里间，有两个邵府的侍从迎上来为他们带路。
郗莹、郗苒跟着往里走。
邵府内也挂满了各种“寿”字, 间或有宾客、家仆穿行于回廊之中, 四处洋溢着喜气。
然而，庆贺的氛围越浓重，郗莹越是忐忑。
也不知待会是个什么情况，邵伯父是否会因为卓然大闹他的寿宴而大发雷霆？
卓然能否问出“真相”？
“祭酒大人，我和郗莹与邵家的女修约好，今日要去她那作陪。我们先过去，吃席时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