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郗苒开口，郗莹也看向祭酒, 得到允许后，她与郗苒一起去找邵凝霜。
与她们预想的不同, 邵凝霜正忙着指挥府里的人。
从她忙碌的身影之中, 郗莹找不到一丝难过。
然而，这让郗莹的心情更加沉重。
邵凝霜倒是看得很开, 见到她们两个, 先是打了声招呼，而后问道：“你们是来安慰我的？其实不用, 这种小事无足挂齿。邵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就算我爹将卓然认回, 他也不可能动摇我的地位。
“凝霜姐, 可是你们族内的长老知晓卓然的存在之后，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 你怎么办？”
郗苒皱眉说道。
“当然要据理力争, 少主必须贤者居之。”邵凝霜傲然说道, “我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不信比卓然弱！”
郗莹鼓励道：“凝霜姐有把握就一定行！”
“那是！我可是立志要招婿的，若是连个外来的弟弟都解决不了，我还招什么婿？谁愿意入赘？”
郗莹被她这番发言震撼到，她感慨道：“凝霜姐真乃女中豪杰！”
“也不止我啊，你们俩也行。”
郗莹瞬间醍醐灌顶，是啊，父母双亲就她跟阿姐两个孩子，她跟阿姐天赋都不差，自然也有继承医水州的资格！
以往她总是生病，后来又跟着邙空禅，压根没往这条路上想。
但如今被邵凝霜一提，她觉得非常可行！
这辈子阿姐八成还是跟司徒鸣成婚，而她也可以招个听话的夫婿，以后留在医水州辅佐父亲!
郗莹此刻的眼眸亮得惊人，明澈得好似十五时的圆月一般。
“凝霜姐，你说得对。我们都是修炼者，也不一定比男修差。凭什么就得我们嫁人，不能他们入赘？很好，我很赞同！”
郗苒被她们这一出闹懵了。
虽说时下男女皆可修炼，但还是女子嫁给男子更为寻常。
她眼前这两个，真的很敢标新立异。
邵凝霜也很肯定郗莹的话，“就是！若是招赘的不满意，偶尔找两三个男.宠也是使得的。我们也可以左拥右抱。”
“也对。”郗莹想想，赞成道。
郗莹更向往她父母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感，可要是寻不到人，那多找几个也无妨。
至于邙空禅？就当他是个错误。以往是她眼瞎耳聋，往后她可不会再如此。
听了邵凝霜这番话，郗莹可谓是神清气爽。
“你们还要左拥右抱？”郗苒却是有些目瞪口呆，“莹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阿姐，不多相处几个，怎么辨别负心汉呢？司徒的人品目前来看，还算过得去，可往后还有那么长久的岁月，谁也无法保证一个人会不会变。”
郗苒真的是惊呆了，这还是她那个天真懵懂、涉世未深的妹妹吗？
她转念想想，兴许是邙空禅给郗莹造成的伤害太大，可恨她什么也问不出。
莹莹跟邙空禅都闭口不言。让她着急也没处着急。
要是莹莹能这么想，或许也不算坏事？
“既然你们都决定要这样，那我全力支持。”郗苒止住这个话题，担心她们越扯越远，“不过，今日是邵伯父的生辰，咱们在这谈论未来的婚事，是不是不太好？”
邵凝霜“啊”一声，这才记起正事，领着她们前往后院，“我与莹莹投契，一时得意忘形。苒苒，不是我说，你也该如此。我们也是天之骄女啊。”
吃席时，郗莹的心情亦是不错。
许是受了邵凝霜这番话的影响，她整个人都显得颇为激动，喜笑盈腮，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久攸仙宫众人坐在一桌，仙长们与他们不在一处。
司徒鸣被邙空禅指使，询问道：“郗莹，你怎么如此高兴？”
“我听凝霜姐说，灿金域的情花大会不日就要举办。我想，也许能找一个我满意的道侣。”
此言一出，邙空禅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被他折成两半。
他觉得那句话惊耳骇目，又追问一遍，“你说什么？”
郗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边夹菜边满不在乎地说：“我说，我要找一个称心如意、听话顺从，对我事事上心，眼里只有我一人的道侣啊。”
她说完，又想到卓然今日应当不好受，她这样会不会让卓然觉得白交了这个朋友？
郗莹停下夹菜的手，紧张地朝卓然看过去。
然而，她的行为落在邙空禅眼里，简直是明摆着说她看上了卓然。
邙空禅也看过去，将卓然浑身打量一遍，想不通卓然是哪里比他好？
他猛然站起身，如鹰隼的锐利眼眸紧盯着卓然不放。
卓然本对郗莹的话哭笑不得，只以为郗莹是故意想逗他，让他情绪高昂一些。
没成想，邙空禅的眼神也放了过来。
暗戳戳的冷箭也插了他一身，他恍若未觉，“空禅，你吃菜还站着吃？”
“筷子被我折断了，我去拿一双新的。”
邙空禅缓过神来，也回过神想到郗莹不可能对卓然有意。
不然，郗莹早该精心研制丹药供卓然调养，就像当初对他一样。
真是魔怔了，他自嘲般一笑，匆匆离席。
“莹莹，你是说真的？”郗苒小声问道。
郗莹点点头，“阿姐，大多数修炼者都没走，这次情花大会，我兴许会遇到合意的人。错过这次真是太可惜了。找不到也无妨，我还得研究师父给我的医书。上头好多丹药都没练过。”
“你心里有计划就好。”
郗莹朝她露了个笑，“其实我早就决定了，这辈子第一要务是修炼。找道侣不过是觉得凝霜姐那番说辞实在新鲜，她说得我也忍不住想试试。”
郗莹说要找道侣时的声音不小，在场大多数男修都有些意动。
先不说郗莹的容貌，单是她医修的身份，也足以让其他人动心思。
他们此刻都不去思考郗莹在修炼者大比里拿了魁首的事，只想着若是能与郗莹结为道侣，会有多大好处。
郁蒙则不同。
他一开始是对郗莹的医术起了兴趣，后来得知郗莹是郗家族人，便歇了请郗莹去火雾山谷的心思。
可如今，他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对郗莹的感官很好，觉得她重义气，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日渐相处下去，他不一定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心。
如果要与郗莹做道侣，他似乎有些期待。
郁蒙平静地思考完，打算寻一个机会邀请郗莹一起参加情花大会。
见许多人似乎都对郗莹起意，郁蒙特意挑了个安静的时候，起身走到郗莹他们那桌。
“世妹，方才我听你说，你要参加情花大会。我想邀请你，可以么？”
郗莹骤然听见郁蒙的声音，有些呆愣。
她在心中盘算一圈，觉得郁蒙也是个不错的对象，就是往后若要郁蒙入赘有些困难。
不过如今只是去一趟情花大会，自然不用考虑得那么深远。
她站起身，与郁蒙对视，笑着答应。
“好。”
邙空禅拿完新筷子回来，就撞见这一幕。
他手里握着的新筷子掉落在地，他也顾不得捡。
他心口划过一阵钝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二人。
上辈子他千防万防，谁料这辈子还是没防过。
果然，郗莹知晓他是前世那个之后，连一个眼神也不屑给他。
甚至也不会再给他任何求和的机会。
邙空禅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狠意。
无论如何，就算郗莹嫁人了，他也得将她抢过来！
这次情花大会，他也要将郗莹与他的名字捆绑在一起，让其他觊觎郗莹的都望而却步才好。
往后，不论郗莹如何怪他、斥他，他都接受。
只要，郗莹还是他的，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见郁蒙已经离去，邙空禅闷不吭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你跟郗莹究竟怎么了？”司徒鸣焦急地问，“你再不让郗莹回心转意，就彻底没戏了。”
邙空禅摇摇头，不欲多谈，“司徒，我有办法，你别管了。”
解决完一件事，郗莹心情极佳，不知不觉，宾客已走了大半。
“我要去说了。”卓然盯着在邵家族人那桌喝酒的邵家家主，说道。
郗莹心下一凛，与郗苒站起身，去别桌请走其他宾客。
还好邵凝霜也瞧见她们的动作，过去帮了把，这才成功将人劝走。
“凝霜姐……”郗莹还未说完，便被邵凝霜打断。
“家丑不可外扬，我这是为了我自己。”
此刻，整个后院只剩下邵家族人、久攸仙宫众人。
看见卓然端着酒杯去找邵家家主，祭酒眉头一皱，问道：“卓然，你干什么？”
祭酒也见到郗莹、郗苒请走宾客，他直觉这群孩子要干什么大事。
他赶忙出言阻止即将上演的那出闹剧。
可是，卓然的决心哪是他一句话就能打散的？
卓然充耳不闻，只说：“祭酒，弟子回到仙宫后，自会向祭酒与仙长们请罪。但我今日有不得不做的大事。”
邵家家主也听到他们的声音，循声看来。
见卓然端着酒杯，他朝祭酒笑笑，“祭酒，无妨。不过是一个想敬酒的孩子。”
等卓然走到近前，他恍然大悟，“我认得你，你似乎是灿金域人士？往后可有留在灿金域的想法？”
“邵家主，你既然记得我。那可还记得我娘？”
卓然怨愤地盯着他，“我叫卓然。不巧，与令嫒的名字出自同一句诗，‘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
“很巧。”邵家家主不明所以地说，“这句诗也是我颇为喜欢的。”
卓然见他当真没了记忆，冷笑一声，动用灵力将脸上的伪装卸下，他的五官瞬时又变换了许多。
他这张脸，让邵家家主附近的族人大吃一惊。
若是说卓然原来的面貌与邵家家主的有三四分相像，如今的却有七八分像。
这么相像的两张脸，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到我这张脸，你可有想起我娘？”
卓然字字铿锵，恍若泣血，“我娘她被你赶出月牙绿洲，临死前把我送往久攸仙宫修炼。如今，我找到你，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愿。如此，她才能含笑九泉！”
邵家家主悚然站起身，他看着卓然的脸，半句话都说不出。
反倒是邵家一位长老开口问道：“家主，这位是您流落在外的儿子？”
“绝无可能!”
卓然忍不住冷笑，他娘什么眼光，看上这么一个敢做不敢认的孬种！
“怎么不可能？”卓然转身，将他的脸展示给在场之人看，“我这张脸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邵凝霜帮腔说道：“爹，你不用否认。我早猜到了。”
“凝霜，不是！爹没……”邵家家主的解释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中吞咽回去，他真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他头痛地按了按脑袋，问道：“那你想如何？认祖归宗？”
“我会见你，也只是为了完成我娘的遗愿。她说等我有能力后，将她的骨灰带回邵家。她要安葬在邵家陵墓之中！”
卓然冷笑一声，“我不像你趋炎附势！我从未觊觎过邵家的一分一毫！你记住，是我不要邵家，不是邵家不要我！”
邵家家主神色复杂，他动动嘴唇，说道：“你的性格跟你娘的很像。不过，若是要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得喊我爹。”
卓然怒不可遏，他拒绝道：“休想！”
“年轻后生，这是邵家的家规。”一旁的邵家长老解释道，“除非家主……不，除非你认家主、进族谱，否则不能进邵家陵墓。”
卓然倒是想拔腿就走，但思及他都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了，不完成他娘的遗愿真是说不过去。
都到这一步了，白白放弃也有些可惜。
“行，喊爹是吧。我喊就是了！”卓然恨恨地叫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对待仇人的态度。
邵家家主点点头，“那我回头找个黄道吉日，让你娘安葬。”
他说完，看看满堂的宾客，摆摆手送客，“今日，邵某实在没有精力。大家自便吧。”
留下的人都有眼色，听到主人家的秘辛，自然不好意思久留。
见邵家家主赶客，他们也就告辞了。
临行前，郗莹忍不住担忧地看向卓然跟邵凝霜。
他们俩看着都很正常，但她不知道是不是隐藏的假象。
她不太放心他们两个，又跑回去，一人送了一颗静心丸。
简单地说了一两句静心丸的效用，她再不放心也只能离去。
打发走全部宾客的邵家家主，不知该拿卓然怎么办。
他犹豫许久，头痛地说：“我先与你姐姐说几句话，再与你谈你娘的事情。”
邵家家主将邵凝霜叫到角落，布下一道屏障，对她说道：“女儿，卓然，他真的不是我儿子。”
“爹，你怎么还在睁眼说瞎话？他长得比我还像你！”
“他那是外甥肖舅！”邵家家主解释道，“他娘，是我的嫡亲妹妹，你的亲姑姑。但是，你不能让卓然知晓这件事。”
邵凝霜沉默会，等处理完这复杂的关系，问道：“为什么？”
“与一些旧事有关。你就当，我是卓然的爹吧。让他恨我也好。”
邵凝霜有些不可思议，“可是，爹，如果事实不是这样，总有一天也会真相大白的。”
“乖女儿，能瞒一时是一时。千万不能告诉卓然！”邵家家主一脸哀愁，“要不是怕你误会，我也不会同你讲。卓然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邵凝霜不懂，但她回头看向卓然，见他背对着他们父女的背影都显得如此孤单，也觉得卓然是有些苦命。
邵凝霜心里充满了疑问，可她知道，就算她问出口，她爹也不会回答。
她暗暗想，如若暗中调查后果真发现她有一个姑姑、卓然真的不是她父亲的儿子，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有这么一个苦命的弟弟。
卓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他只以为他们躲到一旁，又设下屏障，是因为邵家家主惦记女儿，哄女儿去了。
他对邵凝霜也有些愧疚，若不是他突然出现，邵凝霜应当不会有这种烦恼。
第50章 你也觉得不能让我父亲知晓？
自从卓然认亲后, 郗莹这几日就没在月牙馆见到他。
听邵凝霜说，他们两人互不搭理，也不会主动找对方的茬, 她便稍稍放心。
也不知是郗莹那日的言语传入了祭酒耳中, 还是卓然的事情让祭酒震撼，祭酒迟迟没提回久攸仙宫的事，众人又留了几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