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空禅听完后若有所思,他说:“如今既然王族派遣使者过来,想必是有大动作。我父亲虽狡诈,但他平生所愿乃是杀遍王族人,你不妨同他联手牵制王都一二?”
“正有此意。”郗莹沉默一瞬,又说:“恰好此番也将你恢复之事与你父亲说上一二。”
邙空禅并不想她将此事传给他父亲,然而,他终究没有阻止,他轻声答应下来。
如若这是郗莹希望的,那便也是他希望的。
他贪恋待在郗莹身边的日子,也想将这段时日稍稍延长些,可若是郗莹不愿,那他也不会勉强。
人生重来一遭,他最大的心愿是希望郗莹所愿顺遂,就算挡路的是他,他也可以帮郗莹除去这道障碍。
郗莹沉吟一番,又说:“既然要联手,恐怕你短期内回不去邙灵渊了。若是两家联手,还是得有一人在中间维系,你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我留在医水州?”这对邙空禅来说可是意外之喜了,这话再合他心意不过!
“王都要是执意要染指其他区域,那你自然是要留的。”郗莹又说,“劳烦邙少主此次陪我去会上一会这王都使者。”
邙空禅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匆匆指使小厮推着他跟上郗莹。
王都那位使者今次更加颐指气使,见着姗姗来迟的郗莹等人,鼻孔朝天“哼”了好大一声,生怕他们听不见似的。
郗龙脸色很不好看,他皱着眉头刚想出声说点什么,就听见郗莹开口了。
“原来这就是王都的使者,竟如此让人失望。”郗莹评价道。
左右跟这位使者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她也打算与王都对上,给不给这位使者以及他身后代表的王都面子,都无关紧要。
郗莹不肯让医水州吃亏,自然是要强硬些对待这位使者的。
使者果然受不了她的讥讽,怒道:“岂有此理!”
他说完又想拍桌案,回忆起上回被扔出郗府,他又讪讪将手放下。
他忍了又忍,逼问道:“医水州郗家如此不将我这个代表王上的使者放在眼里,意欲何为?”
说完,他打出一道劲风逼向郗莹。
郗莹不动声色地催动灵力,轻而易举地就将使者的手段化解。
只是,在催动灵力时,她能感受到右后方郗龙的灵力,却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邙空禅的。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只留了一道浅薄痕迹。
“哪敢不将使者放在眼里?”郗莹淡淡冷笑,“怕是使者不将我们看在眼里吧?”
她身形变化,瞬间挪动到使者身前,“话不投机就要动手,也不知这位使者哪里学的礼数?”
使者又“哼”一声,“莫要说上这许多!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曾在王都打伤过王族子弟?不要狡辩,我自会分辨真假!”
郗莹眸光一冷,这么久以前的小事还要被追问,看来王都是铁了心地找了筏子要让医水州出血。
她不能坐以待毙!
“的确有此事。”郗莹说完给郗龙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持住出口。
她说这句话就没打算放过这位使者以及他带来的人。
想来这位使者吃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竟然带来一位林钟期的高手保护他,可惜他的如意算盘终是打错了。
郗莹如今的灵力已至南吕巅峰,离那龙潜期也仅仅有一线之隔,对付起林钟期的小角色不过是抬抬手指的事情。
刹那间,使者与他身后之人被一道火墙围困在原地,不能挪动半分。
使者不仅站起身,怒道:“医水州这是什么意思!伤了王族子弟不止,如今竟然欺侮到王上的脸面之上了不成?”
“不必多说了,那位派遣你来医水州的目的我们都心知肚明,无甚可说的。上回饶了你一命,你居然还敢撞上来。”
郗莹眼皮都没抬,迅速收拢火圈,并朝他二人打入两道灵力以免生变。
使者原本仗着有林钟期强者护持,颇有些有恃无恐,几息后见那位强者仍然破不开这火圈,不由地面露惊恐。
然而,就在郗莹以为很快就能解决这两人之时,异变突生。
林钟期的那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将灵力拔高到与郗莹境界相仿!
若此时此地只有郗莹一人,她亦是无惧,不过多费些神思罢了。
可坏就坏在,此时此地还有郗龙这个堪堪清和初期,以及邙空禅这个伤残。
那人为了保命,不会专心对付她,反而极有可能挟持她身边之人要挟她!
邙空禅虽然无法驱动灵力,但反应也仍在,几乎在感知到林钟期气息变化的那刻,他就同郗龙与小厮说道:“快撤出去,我们不是他的对手,留在这会成为郗莹的累赘!”
可惜他的提醒并没有效用,敌人已然逼至眼前!
那人感知到邙空禅身份更高,便使了手段让郗莹处理别处的麻烦,他则趁机悄悄摸到郗莹身后,将手里的匕首横放在邙空禅脖颈前。
“放了我们。”他说完就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邙空禅抿着唇,他拼劲全身力气不想拖累郗莹,便喊道:“不用管我,擒拿了这二人才是正事。”
说完,他怔怔出神。
何其相似的一幕。
他还未曾恢复记忆之时,曾被王族人在王都设下空间灵器暗杀。
当年的敌人也是拿捏住郗莹意欲逼他,郗莹让她不必顾及自己。今日身份颠倒,他倒是能体会到郗莹那时怀揣着何种心情。
不,也许郗莹当时只是嫌弃自己弱小……
时移世易,邙空禅也没曾想过,自己不曾保护好郗莹便罢,竟还让她陷入两难境地。
“你胡说什么?”郗莹疑惑又惊怒。
疑惑是对邙空禅的,惊怒是对那人的。
挟持邙空禅的人只好又重复一遍:“我以此人性命交换,换我与使者安然无恙地走出医水州。”
“痴心妄想!”
郗莹一个握拳便让熊熊火焰吞没了使者的身影。
那厢使者才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火烧成了齑粉,半分痕迹都不复存在。
林钟期那人仍维持在南吕的修为,他见郗莹出手如此狠辣,颇有些胆寒。
他带着邙空禅的轮椅缓慢地向门口挪到,明明人质在手,他却没有半分放松之感。
“我让你走了吗?”郗莹轻声问道。
她不是想让人回答,而是表明态度――她作为代家主,不允许有人跑到医水州、郗家头上撒野!
“不要他的命了吗?”林钟期那人惊惧交加,他手狠狠一抖,竟在邙空禅锁骨上划出一道深深伤痕。
邙空禅痛呼一声很快忍住,他不希望在此时干扰郗莹。
见到汩汩流出的血迹,郗莹眼睛一缩。
她拿出九节鞭,卷上林钟期那人放在邙空禅面前的手臂。
凭借着九节鞭的威猛,她三两下就将林钟期那人甩到一旁,极快地封了他的穴道。
“郗龙,去查查,这人是哪家出来的,为何要听王都使者使唤。我绝不允许医水州有叛徒!”
她将人扔给郗龙,心想与王都勾结的家族必然不能留下,否则将是一场灾祸。
解决完敌人,郗莹对邙空禅说道:“你境界也在南吕,纵然受伤,也不该被这种人吓到才对!”
邙空禅心里咯噔一跳,完了,郗莹要发现他是个废人了。
“罢了,先处理伤口吧,还在流血。”
郗莹瞧了眼,动手施展灵力,将其覆盖在邙空禅锁骨受伤之处,很快便将他的血止住。
她又对照顾邙空禅的小厮说道:“邙少主受伤了,你带他回去疗伤,不可怠慢。”
小厮无比乖顺地领命而去。
邙空禅在郗莹帮忙止血后,一直垂着头。
他怕多说多错,他不愿让郗莹此时就知晓他没了灵力。
“不大对劲……”郗莹盯着邙空禅他们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第88章 恐怕日后无颜见郗莹。
因着起了怀疑, 郗莹这段时间额外关注邙空禅。
这一关注,让她发现了被邙空禅竭力隐藏的秘密――邙空禅暂时失去了灵力。
她本不想插手,但念及邙空禅随手为之让她在参加修炼者大比之前拥有了前世的灵力, 还是带了个医修长老去瞧瞧邙空禅的伤势。
时日渐渐接近春末, 绵绵春雨降临医水州。
郗莹与郗家的医修长老穿越雨幕探望病人,给邙空禅的院子添了几分生气。
“莹……郗莹,你怎么有空来我这?”
邙空禅极为欣喜,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郗莹来寻他应当是为了正事,就是不知是什么事情了。
“这位是我们郗家医术最高的长老。”郗莹先为邙空禅介绍来人,而后才说明来意,“你醒来已经有段时日,却迟迟不见好转, 因而我请长老过来替你看看。”
邙空禅明白了,她定然是发现了自己无法聚集灵力, 他其实也还抱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期望, 倘若有用……
“多谢你还挂念我。”邙空禅转而对长老说道,“这次要麻烦长老了。”
半个时辰后, 长老为邙空禅开了一副方子, 并叮嘱了一些事情,无外乎要静养。
郗莹听完后心下一沉, 她知道长老这是束手无策, 才不得以开了些滋补的草药给邙空禅。
但她表面仍旧镇定, “如此一来, 我就吩咐下去不让他们打扰你,你好生休养一番。”
“好。”邙空禅知道这个情况很棘手, 他内心有些失望, 但好在有心理准备, 并没有失态。
他不自觉地看着郗莹出神,也不知还能留下多久?
与邙空禅告辞后,郗莹同长老谈论起邙空禅的伤势。
“他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办法吗?”
长老斟酌一番后,答道:“代家主,邙少主灵力尽失,老夫也看不出缘由,自然也无法治愈。”
“就连长老都无法看出缘由么……”郗莹思索片刻,长话短说,“他先前受了箭伤,状态……接近濒死。”
“邙少主丹田未曾破裂,应当是有法子恢复的,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又能恢复到几成却是不好说的。 ”
郗莹闻言,唏嘘感慨一番,便请长老回去。
既然如此,还是看看邙空禅自身的运道吧。
她请长老来给邙空禅诊脉已经是仁至义尽,实在是不必亲自出手。
更何况,这位长老于医术一道上浸润多年,她也未必能比得过,自然是不想再度插手。
这一探望之后,郗莹连着一个月没过来。
王都真的打算收拢权势――王都的军队前往流仙岛驱赶修炼者,似乎是有要接手流仙岛之意。
正是因为王都的干扰,郗父、郗母以及郗苒、司徒鸣都赶回医水州了。
郗莹收到父母传来的书信,虽仍然担忧他们的境况,但仍然尽心尽力地为郗苒的大婚做足准备。
经由父母考察,郗苒与司徒鸣的婚事已没有阻碍。
这次他们回来医水州,就是盼望着能够操办郗苒与司徒鸣的亲事。
郗母考虑得更加深远,担忧他们边赶路边探听王都的消息,赶回医水州尚且还需要一段时日,便让郗莹着手先备下一些东西。
其实也没多少需要操劳的――郗母早已为两个女儿备下了丰厚的资产,无论日后是下嫁或是招赘,总是有一份不菲的资产傍身。
郗莹所做的,无非就是确认需要用到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是否齐全。
至于婚事的请帖以及其他安排都不用郗莹操心。
请帖是需要两位新人一同书写,再由他们亲自派遣心腹送信;至于其他安排,唯有郗母最为清楚,郗莹也不愿在这种关头帮了倒忙。
这一眨眼,时光翩跹接近六月。
郗父一行人恰好于五月末回到医水州郗家。
一家人分离如此之久,都忍不住说自己的一路见闻。
郗莹安静地听着,待父母、姐姐与司徒鸣都说完后,也说了说医水州发生的大事。
她着重提了拂去王都使者脸面的事情,想让家人们都提高对王都的警惕之心。
旁事聊完,就该谈谈家事。
郗父轻咳一声:“我与你们母亲此番亲自前往流仙岛,考察了司徒贤侄的为人。我们皆是满意,苒苒,你二人可以择期成婚。”
闻言,司徒鸣再是有把握,也不由自主地喜上眉梢。
他抱拳道:“多谢二位前辈成全!”
郗苒也一喜,说道:“女儿终身大事,还需爹娘多多费心。”
“还用说么?我与你爹早就有所准备!”郗母因着这一桩喜事,心情放松不少,“你二人也可自行推算出个日子,而后广发请帖,将友人、师长请来医水州观礼。”
郗父半天没说话,“哼”了声,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看向司徒鸣,终究他点头说道:“早些决定也好。”
郗苒与司徒鸣对视一眼,齐齐告退。
长辈们都知晓他们要去讨论一番,自然也就放人了。
郗莹原本打算跟着姐姐他们走,但父母却将她叫住。
“莹莹,苒苒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可你却总叫我们挂心。”郗母缓缓开口,“我与你父亲知晓你暂无寻找道侣的意思,但不如趁着你姐姐大婚,多见见青年才俊。纵使不与之谈情,也可结交。”
“这――”郗莹想要推拒 ,却陡然想到仍然居住在郗府的邙空禅,或许她有道侣后,邙空禅可以放下?
她思忖半晌,心里隐约有了个章程,“在阿姐大婚前,我之姻缘或许得与父亲、母亲商量。如今我亦没想好,到时再说与父母听吧。”
郗母见她松动,也连忙点头,放她去处理郗家的事务。
他们二人是回来了,但郗母心知郗父不欲再挑下医水州的担子,医水州并郗家种种事务还是得由郗莹经手。
至于郗苒婚事,他们二人推脱不得,可郗莹肯定也要出上两分力,如此一来,小女儿这段时间怕是要忙极了。
郗苒与司徒鸣的婚事最终定在了七月初七的七夕。
他们二人情投意合,从六月、七月的日子里挑中了七夕,希望这般情意能绵延至天荒地老。
选定日子后,他们更是早早准备好请帖之事,只消看一眼大婚日子,便不能看出他们二人的心绪。
邙空禅那份是司徒鸣亲手送到他手上的。
彼时司徒鸣一定好大婚日期,又听说邙空禅便在郗府,他率先写下这份,而后亲自送来,也是给这位知交好友面子。
“司徒,你这是?”邙空禅被侍从推出来,一看见喜气洋洋的司徒鸣,颇有些不明白。
“我与郗苒将于七夕大婚,请你来观礼。”司徒鸣边说边将请帖放在他手里,“到时你可一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