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娆念及她身上有伤,吓得连连唤了好几句提醒她小心。可她归心似箭,即便她有心想拉她慢些,却也没能将人拉住。
苏墨吟方跳下船,整个人就已飞身扎进苏谦和的怀里:"爹,爹,吟儿好想你,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老人家了。"她话还未落,眼泪已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苏谦和一下子也红了眼,感觉到怀里结结实实的怀抱,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地。对于苏墨吟的出走,他原本气的有很多话想要责问她,可现在看到她哭着跑向自己,语气是那样的委屈,那样不舍,那一刻心里有的只是满满的疼惜。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谦和心疼的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抬眼看去,适才发现这码头人来人往的,实在不适合叙话,况且身后萧离也领着家丁等候在侧。
想起萧焕云,苏谦和松开苏墨吟忍不住开口关切的问道:"焕云那孩子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苏墨吟哭着摇头,那张还带着伤的脸,看起来尤为可怜。苏谦和看的不忍,赶忙招呼碧娆过来扶住她。
萧离几步走近,抬眼看到苏墨吟受伤的脸,脸上也不由露出疼惜关切的神色来:"怎么还受伤了,可怜见的。苏兄,你先送墨吟回去吧,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萧离显然是在等萧焕云一行人下船。只是萧焕云受了伤行动不便,所以一行人有所耽搁,并没有立即下船。
苏谦和看到苏墨吟脸上的伤势。也忧心她身体是否有恙。况且苏墨吟的母亲因为女儿失踪的事,吓得大病不起,而今得知女儿平安归来,只怕她早已忧心如焚的在家等候着。
但见萧离开口,他也不推脱,那些感激的话只能日后特意登门道谢了,他开口吩咐碧娆,赶忙领着苏墨吟上了马车。
苏墨吟得知母亲因为自己的出走而大病不起,心里越发后悔和难过,只因自己的一时冲动,却闯下这样大的祸事。她都不敢想,若是母亲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又当如何。
车子行了一路,她却哭了一路。苏谦和看她这样难过,原本有心责怪,而今也只剩满满的疼惜。念她身上还受着伤,苏谦和和碧娆只得一路宽慰,适才将哭闹的她给劝住。
马车到了苏府,苏墨吟已是迫不及待的跳下车,苏母早已等候在门口,见了她下车,一下子喜极而泣上前就将她抱住了。
"吟儿,我的吟儿。"
苏墨吟被那一声唤,眼泪又不自觉的掉下来了。还真是不离家,她都不知自己竟然这般爱哭。看着母亲疼惜又喜极而泣的表情,苏墨吟越发觉得心里难过。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孝。
她明知自她出生起,母亲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她还这样任性,那时候一脑热,也不顾后果,说走就走了。她都未曾想,母亲的身子不好,可受得了这个打击。
"娘,对不起,吟儿知错了。吟儿下次再也不敢不顾后果的离家出走了。害的娘为我担心,还生病了,我真是不孝,吟儿该死,你罚吟儿吧。"苏墨吟是真心觉得悔过,特别是看到父母这样无私宠溺的对她。她闯了这样大的祸事,他们不但未斥责一句,还处处关心体贴,这如何不叫她汗颜。只是想想,她就满心自责。
"你能回来娘就很开心了,知道错了,以后就别这样胡来。你爹同我就你这样一个宝贝女儿,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要为娘的怎么活。"苏母哭着从她的怀里扬起脸,抬眼看到苏墨吟脸上的伤势脸上更觉心疼,忙不迭的开口吩咐道:"怎么还受伤了!碧娆,快去请大夫来。"说完赶忙搀扶着苏墨吟就往屋里走。
苏墨吟被一路搀着回屋,丫鬟们又是打水又是铺床,大家忙作一团。
苏墨吟紧紧握着母亲的手,红着眼躺在被窝里,适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回家了,眼前的种种都是她所熟悉所怀念的。她再也不用担心,这辈子无法再尽孝道,我不用遗憾自己见不到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更不用再把希望寄予来生。
看着慈爱的父母对自己的种种关心,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不再做伤害父母且令父母担心的事。
"娘,爹,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你们的话,绝对不会再做惹你们生气的事,我保证。"苏墨吟有感而发,忍不住抬手作发誓状。
苏母难得看她这样乖巧温顺的模样,心里也不由的跟着欣慰至极。虽经历了这样种种变故,但这孩子气的模样还是一如既往,她忍不住笑着点头,将她的手按回被子里含笑道:"难得你这么懂事,好,娘记下了。"
苏墨吟看到母亲脸上宽慰的笑意,心中不由的涌出暖意,她宽下心,整个人舒服的埋进被窝里。若不是经历过那风餐露宿的日子,她都不知这高床软枕是多么的难得,只是这样躺着,她都觉得自己有种置身天堂的感觉。
期间碧娆领着大夫进门,好一番望闻问切,她只是躺着,迷迷糊糊的,连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也不知晓。
这一觉一睡便是一天。虽然身上还有这细小且淤青红肿的伤势,可对她来说,却是一点也不妨碍,翻个身仍是呼呼的睡着。碧娆见人唤也不醒,只得小心翼翼的帮着给伤口涂药。
第二日晌午,苏墨吟适才从睡梦中转醒。碧娆知她这一醒,定然会饿。所以早早叫人备了吃食在一旁等候。
果然这人一醒,苏墨吟就嚷着肚饿,看到桌上摆着的吃食,像是迫不及待,光脚就跳下床,冲到桌前就要拿东西吃。
碧娆看的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将她拦住,嘱她梳洗完毕了才能吃,她才不甘愿的收回手,耐着性子让碧娆给自己打水梳洗。
第三十六章 这翻墙头才显得有诚意嘛
呼呼的吃了一大顿,苏墨吟摸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总算有种再世重生的感觉了。
看着碧娆收拾碗筷,想着前几日她还饿的头晕眼花,饥肠辘辘,而今却又能大鱼大肉,撑得撑肠拄腹。苏墨吟看着忍不住唏嘘感慨起来恍恍惚惚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涌出那几日与萧焕云落崖受困的日子。
想起自己因为肚子饿,被萧焕云指使着做烤鸡的场景,她那时就那样不由分说的直接将活鸡扔进了火堆里,若不是萧焕云眼疾手快,只怕那时她便被那火给活活烤熟了。
而今想起,都觉得那一切都仿如做梦似的不真实。只是这短短几日的功夫,她好像是天堂地狱走了一遭。
碧娆看她一脸的若有所思,忍不住开口好奇的问道:"小姐,你想什么呢?"
苏墨吟被吓了一跳,明白过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恐慌,怎么好好的,她就想起那个讨厌鬼萧焕云了。
碧娆看她神色有异,像是看穿她似的,忍不住揶揄的笑起来打趣她道:"小姐你是不是想起姑爷了?"
她这不说不打紧,一说苏墨吟像是一下子被踩中尾巴的猫似的瞪大眼,张口忙不迭的大声唾道:"死丫头,你又胡说是不是。还姑爷,你找打是不是。"
苏墨吟脸一唬,作势要打她。碧娆见势不妙,赶忙跳开嘻嘻笑着告饶道:"我错了,我不说不说。"
可她那张嘴,哪里忍得住。她看惯了苏墨吟刁蛮凶悍的样子,难得看到她这女儿家的姿态,她忍不住就想打趣她:"不过,小姐你不否认,那就是想了。"
"死碧娆,你还说。"苏墨吟被气的面红耳赤,抓了桌上的碗筷就要砸过去。
碧娆看她那架势,知她是真的恼羞成怒了,赶忙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乖乖闭嘴,可一双眼却扑闪扑闪的闪透着好笑和狡黠。
苏墨吟又气又恨,根本拿她没法子。这丫头从来都是这样口无遮拦张口就来,除非你真将她的嘴给缝上,不然下一刻指不定又要说些什么了不得的话来气你。
果然,苏墨吟才放下手中的碗筷,碧娆一转眼似想到什么,忍不住又凑到她跟前嘻嘻笑着悠悠开口道:"小姐。你既然想姑,不是,萧公子。老爷说,这次你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也亏得萧公子舍身相救。老爷知道他因此还受了重伤,说是等你身子好一些了,就带你一同上将军府去慰问探望一下萧公子,以示感激。"
"什么!爹说要带我一起去看萧焕云?"苏墨吟愕然张嘴,猛地一拍桌子,吓了碧娆一大跳。她还以为苏墨吟是真的要打她呢。
苏墨吟傻眼的看着碧娆,看她的样子说的也不似假话,她一下子有些慌神,即便她有心不去想船上给他喂药的事,可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就会浮现出自己给萧焕云喂药被他抓现行的场景。
苏墨吟觉得自己现在可是躲他都来不及,还要特意送上门去,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堪。她不去。也不想去。
碧娆知道她所顾虑是什么,看到苏墨吟这心慌失措的模样,她忍不住想偷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怎么碰上这未来姑爷,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没了气焰,那模样就犹如那老鼠遇到猫一般,她想想就觉得好笑。
"小姐,你若是因为那件事不好意思去看萧公子,碧娆也能理解。不过老爷那,你要怎么解释。"碧娆意有所指的笑着提醒她。
很显然,这将军府之行苏墨吟是想推也推不掉了,萧焕云因为救自己而受了伤,不管他们是否有婚约在身。于情于理她也理应上门探望。可她不想去,也害怕去。若是他又提及那日喂药的事,她要怎么回答,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找个地洞钻进去。
苏墨吟思如走马的胡乱想着,希望能找到借口推脱过去。她正懊恼,苏父苏母却不知何时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们一进门,正好听到碧娆的话,苏谦和忍不住疑狐的朗声开口问道:"解释什么?为何见了焕云你会不好意思?"
苏墨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惊了一跳,心下一慌,红着脸慌忙掩饰心虚道:"没有!不就见个萧焕云嘛,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去就去嘛!"可话音一落,她就后悔了,懊恼的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她在说什么,她怎么稀里糊涂就胡乱应承下来了,她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吗。
苏谦和显然不知她在懊恼什么,见苏墨吟爽快的应承一下来,脸上的笑意更甚,心里隐隐还有些欣慰,想着苏墨吟之前对萧焕云的态度,现在竟然愿意主动去探望。看来两人因一起经历过生死患难的日子,彼此间的感情也亲近了许多。而今想想,她这离家出走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至少因为此事他看清了萧焕云的为人,看清了萧家对苏墨吟的重视。
萧家与又苏家的婚事,她原本因为苏墨吟的出走他还心存顾虑,毕竟他苏家就这样一个宝贝女儿,若她执意不嫁,他也无法。可现在看苏墨吟的样子,她与萧焕云的关系似乎缓和了许,这怎不叫他欣喜,对于两家的婚事,他也是越想越觉得满意。
况且这一次萧家因为苏墨吟无形中还立了一件大功,皇上知道两人大婚在即,不但特赐了厚礼,还下旨为两人主婚,这是何等的荣耀。
原来苏墨吟这一次不幸被抓进山寨,劫持她的山匪竟然就是三年前苏谦和带兵围剿的海盗余党。
几年前,乌海一带海盗猖獗,时常发生商船货运被劫之事,那些盗匪为祸海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竟还猖狂到连别国上供的贡品他们都敢劫,朝廷派兵围剿了几次却都兵败而归。
那些海盗在海上之所以有恃无恐,便仗着他们熟悉海域和水性,每次抢完东西,都能躲得无影无踪,朝廷上下无不头痛。
后来苏谦和请命,他曾在漠北跟着萧离行军打仗,见过当地人可以将天上的鹰驯服,让它们领着四处打猎。
苏谦和觉得既然他们在海上找不到那些海盗藏身于何处,这鹰翱翔天空,视野比他们开阔,所以便施了一计,他们伪装成商船,引蛇出洞以后,再借助这鹰的指引成功寻得那一群盗匪的藏身之所。
那次围剿虽成功瓦解了这一群盗匪,但其中一个头目仍趁乱带着贡品和几个手下逃脱了。
他没想到,苏墨吟这次不幸被劫,萧家派兵相救,竟然误打误撞抓回了三年前逃脱的盗匪余党,成功追回了三年前被劫的贡品。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而苏墨吟和萧焕云的关系何尝不是如此,苏谦和反正是乐见其成,希望这一来二往的,两人的关系可以更亲近一些,他忍不住欣慰的笑着开口嘱咐道:"那等你身子好些,就陪爹一起上将军府登门致谢。焕云为了救你,可是受了不小的伤,你需好好答谢人家才是。"
苏墨吟知眼下肯定是推脱不去,即便心里有千万个不情愿,也只得乖乖点头道了一声好。只是这面上虽答应,心里盘算的却是,既然父亲说等她身子好些,那她这伤需得多装些时日才好。
苏墨吟原打算是这病能装几天是几天,能晚一日便晚一日,只想着最好久到萧焕云能忘了那件事才好,可这连躺了四五日之后,她便受不住了。
看着外头那青天白日,树影斑驳,多日不曾出门,她更是心痒难耐的想要起身出门走动。可是一下床,她又怕被父亲逮着拖去将军府,所以只得忍着。
可这装病委实是个技术活,她这躺的腰也酸,背也痛,身上难受的像是被蚂蚁咬似的,最重要,她这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了,母亲却还每日每日给她送一大碗一大碗的苦药,那滋味更是苦不堪言。
碧娆见她躺着受罪,又不想喝药,且连这脾气都跟着不好。她只得好心规劝,觉得她这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既然早晚都要去将军府见那萧焕云,既然这逃都逃不掉,那何苦躺在床上受这样的罪。反正也只是去探病,若是赶巧萧焕云还卧床,指不定寒暄几句就能回府了。
苏墨吟一听,立马心下凛然,也觉得这既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那还不如一刀了结图个痛快。
次日一早,她便兴冲冲的找了苏谦和,自动请命说是要同他一起去将军府探望。
苏谦和看她这样主动。心里自是欣慰又欢喜,赶忙命人备了厚礼,又差人备了好些个补气血的药材,适才领着她往将军府去了。
轿子停在将军府门外,轿夫揭开轿帘提醒她下轿。
苏墨吟暗暗一咬牙,颇有些壮士扼腕的意味,掀开轿帘站起身,一抬眼就看到眼前高大巍峨的建筑物'定远将军府'。
看着门匾上巍峨的几个大字,那一刻,她心里没来由的直想打退堂鼓,只觉得自己站在这显得变扭又不自在。
苏谦和同迎上前来的小厮道明来意,那小厮知是苏家老爷和小姐,连通传都省去了,直接领着苏谦和和苏墨吟等人便进了府门。
苏墨吟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进门看着眼前的屋苑。只觉得咋舌。这将军府果真是将军府,可真大。连屋苑布置都显得规整讲究。
那小厮显然差人去抢先通报萧离府中来客。苏谦和领着苏墨吟才进前厅,便看到萧离兴冲冲的从门外迎了上来。
萧离见了两人来自是高兴,看到一旁的苏墨吟忍不住关切开口问她的伤势如何。
苏墨吟感激的笑笑,有礼的应着。她身上本就皮外伤,擦了药,淤青红肿的地方也都散了淤,止了痛,加之这连躺了六七日,身子早就好的七七八八。
萧离见她无碍,脸上似也宽了心,客气的让两人落座,吩咐下人们招呼。
下人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摆糕点,苏墨吟看着父亲和萧离聊的投契,自己坐在一旁却是连个插话的余地都没有,一时更觉索然。只得低头绞着衣带听他们闲话,心念着。这赶紧聊完了,赶紧回去。她既已来了将军府,那心意也算是到了,这样也不算是忤逆了父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