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恍然之间,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堵在了唇上。
那东西好像有些不得章法,往上蹭了蹭,又往下点了点,最后在一片灼热混乱的气息之中,许幻竹的腰也被紧紧锢住。
唇上传来的热意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惊得睁大了双眼,只看见时霁凑得极近的眼睫。
他倒是没看她,吻得专注认真。
许幻竹傻了眼,那一声喷嚏化成闷闷的咳嗽。
这一下喷嚏的确是打不出来了,但她怎么觉得眼下这情况好像比打出来了还要糟糕。
黑暗密闭的空间里,两人交颈相拥,唇上的热意顺着蔓延到了脸上,耳朵上,最后手心也开始冒汗。
她几乎喘不过气,最后抽离出一丝理智来,顺手抓住时霁后领将他往后拉扯。
只是此时的时霁却好似一块铁板,推也推不动,拉也拉不动。
一味地、死死地揽着她,跟着她,于是你推我拉的几番拉扯下来,两人扭作一团,力气往一边使去。
最后那柜子再也承受不住,朝着时霁的方向一把栽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响。
第37章
柜子倒地后发出了一声巨响, 那声音透过木板传上来,震得人头皮发麻。
床榻那一边突然停了动作,秋书榕的声音传了出来:“什么声音?”
许幻竹吓得一头栽在时霁怀里, 屏气凝神,不敢动作。
陈坡下了床, 绕过屏风往这边看了一眼,接着又回了床榻上, 只听到他满不在意地对秋书榕道:“倒了个柜子, 不必大惊小怪的。”
那两人倒也真没放在心上, 转头又继续办起事儿来了。
床架子又开始被撞得吱呀乱颤。
许幻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师尊, 你没事吧?”头顶上传来时霁的声音。
这语气听着竟还十分磊落大方,好似丝毫没把刚刚自己做的混账事放在心上。
他一双手轻轻拢在许幻竹肩头, 而许幻竹因为整个人靠在他怀里, 他说话时, 胸腔带起的震动透过衣料传到她耳边, 听起来格外清晰。
她忽然有些气闷, 于是摸着黑从时霁身上半撑着起来, 试图让自己的身体与他隔开一些距离,接着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方才为何亲我!”
“可方才我若不那样做,只怕师尊早就被当成贼人捉起来了。”
他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的许幻竹想给他一拳。
“你可以捂住我的嘴, 或是将我打晕,不必非得……”
两人说话间外头还配着床架子的吱呀声和细细密密的喘气声,许幻竹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么尴尬过,‘亲我’两个极简单的字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非得什么?”他往上抬了抬下巴, 语调轻缓,一句话问得缱绻旖旎, 引人遐思。
许幻竹觉得,时霁这一张嘴,有时候真的是十分讨嫌。
等日后出去了,她非得找个什么高级些的禁言术法,叫他一天到晚没点眼力见儿。
“懒得理你!”许幻竹撇过头去,不愿再与他多话。
只是她这个动作实在有些累人,全身的力气压在两只胳膊上,没一会儿,她便开始觉得有些麻了。
又再坚持了一小会儿,她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头脑发昏,再加上柜子里的空气本就密闭,于是更觉得气闷。
此时,外头两人好似消停了些,她听见他们又开始说起话来。
“榕儿,明日戌时我便要走了,咱们明日再见一面吧。”
“今夜这一夜你还不够么,再说了明日白日里我是不可能带你进来的。”
“与榕儿在一块,一百日,一千日我都不嫌多的!大不了明日我不来府里,我们去老地方碰面可好。
况且我这一趟去了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你可心疼心疼我吧。榕儿,我的好榕儿。”
“行了行了,明日我再去见你一面总成了吧。”
“成!”
‘啪嗒’,一滴汗顺着许幻竹的脸颊缓缓地滴下,落到了时霁颈窝里。
他终是看不过眼,伸出双手扣在许幻竹的腰上,稍稍用力往前一带,许幻竹腰下一塌,整个人自然而然的又落回了他怀里。
她很是抗拒地挣扎了一番,时霁将她按住,附在她耳边轻轻说:“师尊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这会儿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在许幻竹气得跳脚之前,他又指了指外边,继续道:“再说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师尊不如安心休息一会儿。”
算了,算了。
许幻竹深吸两口气,她这双手实在酸得很,懒得与他争口舌之快了。
再说了,在时霁面前,她好像也没什么形象和面子可言。
想通了这一点,她一脑袋扎了下去,像鸵鸟一样,再也没起来。
只是眼睛一闭上,脑子里浮现出方才那个极其荒唐的吻。
唇瓣相交,厮磨缱绻之际还叫她发现,那家伙的嘴唇其实还挺软的……
不过想她许幻竹这一辈子,一直洁身自好,从不招惹是非,在收这个时霁徒弟之前,更是连男修的小手都没拉过。
如今给他当了个劳什子师尊,那是抱也抱了,小手也牵了,小嘴也亲了。
放眼整个修真界,像她这么言传身教带徒弟的,那还是头一个。
越想越亏是怎么回事?
一片黑暗中,时霁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勾起,一只手从她腰间缓缓收回,落到自己的嘴唇上,轻轻点着,似是在回味。
接着又慢慢拢上她的头顶,隔着些距离,像是在仔细勾勒她的轮廓。
他一时愧于方才那个吻 ,实在趁人之危,一时又怀念唇畔柔软的触感,开始后悔没能亲久一些。
是以当许幻竹均匀的呼吸声喷洒在耳边时,他心底里忽然蔓生出个极荒唐的念头。
这一刻觉得,就这么与她在这里呆着,一直呆着,好像也不错。
后半夜,床上那两人终于入了睡,时霁和许幻竹从柜子里偷偷出来时,已是寅时了。
回去的路上,许幻竹踢着石子儿,走在前边。
时霁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头。
“时霁,陈坡方才说,今日几时要离开来着?”
“戌时。”
“那我午后便来这守着,等着一会天亮了,路好走些的时候,你就去浦荥山找田清荣,想办法把他骗下来。”
“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许幻竹又停住,看了时霁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师尊还有什么要交代?”
“就是方才……在柜子里的事情,能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许幻竹难得局促,这一句话说出来,怕是也做了不小的心理斗争。
时霁往前错开一步,微风扬起他一小块衣角,只给许幻竹留下个背影,他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行。”
“不行?”
这逆徒在说什么?
许幻竹大惊,两步追上他,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为何不行?”
“弟子从未亲过别的姑娘,今日若不是为了助师尊不露马脚,弟子也不必出此下策,无端失了清白。”
“你师尊我也没被别人亲过啊!我也失了清白啊!所以呢?”许幻竹拉着他袖子的手受了莫大的刺激,直接抓着他的两只胳膊质问道。
“可弟子不像师尊那般没心没肺,所以没办法当做无事发生。”时霁轻轻拂开她的手,说得十分认真。
“我……”许幻竹被他推开的一双手停在空中,紧握成拳。
她没心没肺?
很好。
许幻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想怎么样?”
“要么,师尊直接对弟子负责”,他朝她走近一步,眉骨上打上点月色银霜,无端露出股十分危险的气质。
也是,他其实从来就不是什么听话的小羔羊,而是只披着羊皮的豺狼,只不过一贯掩饰得比较好,倒是险些叫她忘了他本来的样子。
于是许幻竹跟着他的动作也后退一步,伸手隔开他要继续往前的步子,“请你直接说第二个‘要么’。”
“要么,师尊答应弟子三个条件,若是师尊做到了,弟子便如师尊所愿,忘了今日发生的一切。”
许幻竹飞快应下:“好,我答应你。”
小兔崽子,什么三个条件,还想威胁你师尊。
等明日戳穿了那陈、秋二人,找回那几个倒霉蛋,出了这阳襄村,姑奶奶就不陪你玩了!
本来还想挣点灵石再跑路,如今看来,还是得早点离开山鹤门这个压榨她十年的美好年华的地方,离眼前这个瘟神离得远远的!
离开这里之后,她便去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带上翠翠,辟一间小屋子,种满花树,夏时在树下乘凉听蝉,冬日在树下温酒赏雪,真是美滋滋。
光是这么想着,许幻竹已然有些飘了,脸上的笑意也盛不住,落在时霁眼里,只觉得十分诡异。
“弟子还没说是哪三个条件。”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许幻竹拍拍他的肩,心情颇好:“天亮之后还有好些事要做呢,我们快些回去休息一会。”
时霁被她拉着往回走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许幻竹不对劲。
鬼知道她又在琢磨什么。
可脚下却不受控制,一步一步的,十分听话地跟在她后面。
夜色温柔,拉着两人的影子,投射在田埂上,小路上。
时霁看着许幻竹的侧脸,微风吹起她鬓边的几缕青丝,露出她尖尖小小的下巴,莹润的耳垂,甚至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传到他鼻尖。
他心底突然软下来,其实阳襄村也没什么不好的,这里与世无争,没人认识他们,没人打扰他们。
若是,再迟一点找到那几人就好了。
他大概是太贪心了。
私心里企盼着,和许幻竹扮演夫妻的这段日子,再长一点就好了。
这夜,这月色,再长一些,就好了。
凌虚宗通往主殿的百余级台阶顶端,是赏月的好去处。
站在那高阶上,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月亮。
凌清虚腰间的长剑在月色下闪着莹莹冷光。他一只手流连在冰凉的剑柄上,剑柄上的花纹厚润,就这么轻轻触着,好似就能叫人静下心来。
他抬眼往天上看去,不知许幻竹在泗阳,过得怎么样了。
她手下那几个男弟子,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也不知她是否应付得过来。
还有那个人,那个日日跟在她身侧的人。
他捏紧了剑柄,手背上的青筋泛起,透露出几分狰狞的意味。
十年前的事情那样惨烈,他从荆棘台出来,又故意接近许幻竹,究竟有什么目的?
既是罪人之后,苟延残喘至今,心中所图所谋必然也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样的人,绝不能留在她身边。
也许这一次去泗阳,正是个好机会。
君沉碧第一次见到凌清虚脸上露出那样的情绪。
冰冷、陌生、叫人从心底无端生起冷意。
她收起从君云淮那里拿来的宗门事务清单,眼中忽然明朗,她就说,凌清虚为何会把这些东西交给君云淮?
看来,他是准备要去找许幻竹了。
第38章
清晨, 太阳刚刚从天边爬上来,矿山这一边如往常一样,山里的人已经被拉着起来干活了。
算算时间, 陈坡离开矿山已有一日多了,按照他以往的习惯, 要么今日,要么明日便会回来。
而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一定是去山里头, 看看他不在的这几日众人有没有偷懒。
所以那几个看管他们的壮汉今日定是要抓着他们赶紧干活的。
不过那几人也是好吃懒做的脾性, 一般也只在那洞口装模作样地大声呵斥着。
所以等一会忙起来, 陈慈就有机会向洞里的其他乡亲们拆穿陈坡的谎言了。
前日翟永叫他不要冲动, 倒是给他出了个稳妥的法子。叫他先不动声色地拉拢其他人,然后趁着陈坡没回来, 群起反抗。
他们人多, 那几个监工的大汉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慈心里牢牢记着今日要干的正事, 一开工就一头扎进了洞里。
按着几人说好的法子, 陈慈在洞里搞定他们阳襄村的乡亲们。童锦芝、姜颂和范玉珍则搞定今日的吃食。
还好范玉珍是个丹修, 弄些祸害人的小草药来并不是难事。
众人各自心里压着事, 做着活等着中午放饭。
日头渐渐往上攀着,到了午后,阳襄村王婆婆家这边, 许幻竹用完午饭,便出了门。
料想秋书榕今日去见陈坡,定然不会大张旗鼓,所以她便等在了离田家后门不远的一处田地的田埂上。田里种满了油菜花,她穿了件浅黄色的上衫, 青草绿的布裙,很好地隐在了花丛里。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田家的后门终于有了一丝响动。
许幻竹拍了拍身上的花粉,提步跟上。
一路跟着秋书榕到了村尾,见她闪身进了座破庙。没多久,陈坡也跟着进了庙里。
许幻竹见两人都进了破庙,又开始往回走。
“翠翠,这么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许幻竹为了一会的事,借着一起做糕团的名义,早早约了两人在村里等着一块去买食材。
“边走边说。”
许幻竹拉过乔婶子和李大娘,往秋书榕口中的那个‘老地方’赶去。
“我方才去找你们的路上,碰上矿山那个陈管事。我本想请他去坐坐,好问问里头的情况,却看见他偷偷摸摸地去了村尾的破庙。我觉得他神色有些奇怪,便跟着过来了,哪知他进去才不久,秋夫人也来了!”
许幻竹这几日与婶子们待得久了,说起这话来,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语调向上拉,眉尾轻扬着,让人听了就浮想联翩。
“竟还有这种事?”乔婶子惊得张大了嘴,引得过路人投来一道异样的目光,于是又用手捂住,“咱们赶紧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人风风火火又偷偷摸摸地,赶到了村尾的破庙。
这破庙荒废已久,又在村尾,便是大白天,也没什么人往这边来。
破庙的门关着,若是拉开,定会发出不小的声响。于是几人把目光投向了一边的格纹空窗,窗子前有棵老玉兰树,那树生得高,横生出一些枝桠挡在窗口处。
三人凑近,透过玉兰树的枝桠,看见里头相互依偎着的一双人影。
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许幻竹的本意是,让两人与自己躲在此处偷听一会儿。里头的陈坡和秋书榕定然会说到矿山那边的事情,到时候直接叫她们听见那两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