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落枫谷秋大夫感受到了自己的贫穷。
刀哥拟好了灵契，就等着她付钱。
见她迟疑，刀哥面露不虞，“姑娘不会是想反悔吧？”
就在秋曦为难时，辰渊伸出手，稳稳将一袋灵石放在桌上，袋口敞开，上品灵石的灵光闪瞎了刀哥的眼睛。
秋曦惊讶看了一眼辰渊，眼神在问，哪来的灵石？
被安抚的辰渊此刻心情非常不错，他淡淡一笑，做了个口型，“要多少，我都有。”
秋曦：隐形富豪竟在我身边……
刀哥乐呵呵收下灵石，将灵契放在桌上，拿出一支沾了灵墨的毛笔，“请姑娘先在灵契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接过笔，正准备签字，辰渊按住了她的手。
秋曦：？
他薄唇微抿，显得有些不悦。
那一瞬间，秋曦微妙的懂了――他不想自己有别的契约兽，哪怕此时签下灵契只是权宜之计。
她放下笔，“算了，我回去自己和他签吧。”
刀哥什么奇葩客人没见过，他收了灵石，还省了功夫，爽快同意，将灵契和铁笼都交给她，“若有什么问题，欢迎姑娘再来隐市找我。”
“好。”秋曦暗示道，“我在大宗门里也几个金丹元婴的朋友，过几天我推荐他们来光顾老板的生意，到时老板可要带我看看真正的好东西。”
刀哥连声道好，把两人送出了铺子。
走出铺子，秋曦叹了口气，心情难免沉重。
“别担心，有我在。”
听辰渊说话，总是让人莫名安心，秋曦打起精神，“咱们先回去。”
正准备运用穿越空间的能力直接将人带回去，辰渊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香味，眼前蒙上了一抹红，那抹红色散去，他出现在了一间卧房里，这房间布置温馨，有张大得离谱的床，四角垂着若有若现的红纱，桌上有个香炉，炉烟袅袅，那若有似无的香气就是从香炉中传来的。
幻境？
他不动声色，想看看这个幻境的主人有何目的。
这时，他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声从床上传来，隔着一层薄纱，可以看到床上有两条纠缠的人影。
辰渊的视力很好，能看清床上是一男一女，被翻红浪，鸳鸯成双。
女子白玉般的肌肤在红色锦被中若隐若现，男人俯身过来，他们双唇相贴，唇齿纠缠，呼吸滚烫。
风吹起薄纱帘，床上女子转过头来，那赫然是秋曦的脸！
辰渊变了脸色，就见随着女子视线看过来的男人，竟是自己！
他沉声道，“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房间里响起阵阵轻笑声，勾魂摄魄的耳语自身边响起，“大人，你眼前所见，就是你心中所想，奴家只是帮你把心里所想具现化而已。”
“魅妖？”
“大人果然见识广博。”一抹红纱在他身侧环绕，“像您这样强大的存在，奴家可是一见就倾倒呢~”
辰渊还在回想刚才的画面，一时竟有些晃神。
魅妖幻化的红纱离他更近了，“大人，你为了这个女子，甘愿自降身份，伪装成这样，在大人心中，她一定很重要吧？”
“你想做什么？”
魅妖的吐息在耳侧如微风拂过，缠绵缱绻，“魅妖是最擅长幻化的妖族，奴家愿意幻化成她的样子，只求大人与奴家一度春风，赐奴家些许精气。”
见他沉默不语，魅妖以为他意动，继续引诱道，“奴家一定尽心服侍大人，让大人体会极致的欢愉~和心上之人恩爱，是大人心中所愿吧？”
那红纱正要将他裹缠，辰渊眼神一暗，“滚。”
话音落，他周身黑色雾气腾然而起，将幻化空间撕裂，红纱零落在地，幻象消失了。
眼前还是隐市嘈杂的街巷，秋曦正担心的看着他：“辰渊，你怎么了？”
他眸光沉沉，压抑的欲望如同暗流潜渊，在平静海面下汹涌。
魅妖以本命红纱替身逃过一命，就算不死也重伤，只是没想到，那看似普通的迷情炉香竟然能影响到他的身体……
“没事。”
“真的没事吗？”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可辰渊并未多说什么。
“那咱们回家？”
“嗯。”
回到落枫谷，秋曦就喊来小狸帮狼妖处理伤口，撕去铁笼上符咒，打开笼门，狼妖冷眼看着她们动作，不发一语。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她们用什么手段，他都不会同意结灵契，他宁愿死，也不要认这些卑鄙的人族为主人。
小狸盯着它看了半晌，狐狸耳朵动来动去，“你……你是不是风涯啊？”
狼妖的表情有了变化，它银色眸子凝视着小狸，久未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不太确定的说，“你是狐族的……”
“我是小狸。”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救回来的竟然是个熟妖。
小狸虽然认出了他，并没显得多高兴，心情反而有些复杂。当下她并未说什么，而是将事情解释了一遍，狼妖风涯才知道才知道她们是去救人的，这里是落枫谷，而这位姑娘就是落枫谷的秋大夫。
他听过秋曦的名字，明明是个人族，却一心救治妖兽，医术十分精湛，以前他不相信人族中还有这样的存在，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狼妖乖乖让她治伤，便听着小狸在旁絮絮叨叨，“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他们抓住呀？”
“先前我和一只大妖决斗，他伤得不轻，我也受了伤，藏身在一处山洞中养伤，不想被那伙人给发现，这才落入人族之手。”
“真惨啊。”
正因为了解半妖的处境，小狸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秋曦心想，这狼妖恐怕处境不好，受伤了没人帮忙照顾，连个养伤的地方都没有，还要藏在山洞里……
她让狼妖先喝下有麻醉作用的灵药，为他清理腿部创口，他的腿伤十分严重，需要把烂肉全都挖出来再上药，她刚一动手，狼妖轻颤了一下。
“你――”秋曦皱眉，“麻药对你无效？”
他点头道，“你直接动手吧，我忍得住。”
“好吧。”
她尽量放轻了动作，但这痛楚非同一般，狼妖紧咬着牙关，硬是一声没吭，抗了下来。
一只处境不佳，惯于忍痛的半妖。
短短时间，秋曦已经对他做出了判断。
等伤口清理完，上药的时候他还在为自己先前的态度惭愧，“之前不知道是秋大夫，所以冷漠对待，实在是抱歉。”
秋曦轻叹了口气，还要加上一条：是个实在妖。
“没什么好抱歉的，伤害你的确实是人族，你讨厌人族也很正常。”她道，“关于那个刀哥的情况，你知道多少？还要麻烦你尽数告知。”
“好。”
风涯被抓了之后就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只知道刀哥有许多手下，他熟知妖界外围的情况，还有，他似乎听命于一个叫水晶夫人的女人。
“水晶夫人？我知道了。”秋曦道，“这几天你先好好养伤，我会让谷中的妖兽们多关照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小狸说。”
风涯心中一暖，他看着秋曦动作轻柔帮伤口裹上纱布，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被人这样关心过了。
“我、我想清洗一下……”
到了安全的环境中，才察觉到自己身上有多脏，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臭味，让他有些尴尬。
“让猴大和犬三帮你。”
见他面露迟疑，秋曦道，“放心，他们都是乐于助人的好妖，咱们这里就没有什么人啊妖啊半妖之分，有事互相帮忙是常态。”
小狸也笑道：“就是，你要是担心，就把阿渊带着，保证他们几个乖乖听话。”
“喵！”
风涯看着一只黑猫溜溜达达从眼前走过，才知道原来阿渊是只猫。
落枫谷真是比传言中还要奇怪的地方，但他并不讨厌，反而有点喜欢这里……
路过的黑猫深深看了他一眼，幽绿眼瞳中，暗藏汹涌波澜。
这只狼妖，真是碍眼啊。
第25章 表白
晚上，猴大和犬三帮着狼妖擦洗了一遍，小狸又用衣服和被子缝起来，给他准备了一个温暖的窝，暂时先把他安置在大厅里，方便换药照顾。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秋曦端着配好的药过来，准备给狼妖换药，就见原本安置狼妖的窝里，黑猫躺成长条状，四肢放松霸占着大窝，睡得不省猫事，而腿伤的狼妖只能挨着窝的边睡在一旁地板上，顿时火冒三丈：“阿渊！”
“喵~”
黑猫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绷直四肢，伸了个结结实实的懒腰，才爬起来，被秋曦捏住了脸一顿揉搓，“臭猫！到处都是你的窝你不睡，非要睡这？”
“咳。”风涯早已醒了，他道，“没关系，我习惯了。”
“你可是伤员，怎么能不好好照顾自己？”她说着，替他检查伤口，又换了药，“恢复得不错，估计再养上一周，就可以走路了。”
风涯自嘲一笑，“妖族就是这样，恢复力惊人，不管怎么折磨轻易死不了。”
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悲凉，秋曦想了想，道：“我治过一只妖丹破碎的妖兽，那时他万念俱灰，觉得自己从此成了废物，我跟他说，他失去了妖丹，也只是变得跟我一样了而已，怎么就是废物？后来他去了人族的城池，当了一家酒肆的老板，品天下美酒，过得很快活。生而为人还是为妖，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活法，无关身份，尽量活得快乐。”
风涯怔怔望着她，他因为身份在狼族中受尽排挤，成年后，他被赶出狼族，独自一人在妖族外围生活，他常常想，要是他不是半妖，是不是就不用离群索居，被狼族所接纳了？
他从来没想过，有什么是他喜欢的事，什么事能让他快乐？
见他若有所思，秋曦便默默出了门，她想去看看辰渊，自昨天隐市回来之后就没见他人影，她有些担心。
“秋秋。”迎面碰上小狸，她似乎有心事，将秋曦拉到一边，“我有些事想跟你商量，是关于风涯的。”
“他怎么了？”
小狸吞吞吐吐，“其实他……是我的联姻对象。”
小狸说起了妖族的事，这些事她以前没怎么跟秋曦提起过，那是她不想回忆的过往。
如今妖族，妖主是一只七千岁的银龙，自从她的弟弟黑龙在上一次人妖魔三族大战中丧生之后，她就是妖界最后一只龙族，也是妖族中最强大的存在。
龙族之下，属狼族、狐族实力最强，为了抢夺妖族第一大族势力的位置，一直以来两族争斗不休，妖主认为两族彼此消耗，对妖族整体不利，也为了制衡两族，她主张两族联姻，缓和关系。
于是狐族半妖小狸，就成了这个倒霉的联姻人选，狼族那边显然是抱着同样的心思，挑选风涯成了她的联姻对象。
小狸曾见过风涯一面，她不喜欢风涯，也不愿意成为联姻的工具，于是她逃离狐族，离开了妖城，一口气跑到妖界外围。
那时她十分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恰巧碰上了秋曦，虽然时间不长，她已经把落枫谷当成了她的家，如果不是这次见到风涯，她都忘了联姻的事，忘了在狐族受尽族中长辈们冷眼鄙视的日子了。
“所以，你担心风涯提起联姻的事，担心他将你在这里的事告诉族中的人？”
小狸闷闷点头。
“对他的事，你了解多少？”
“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小狸道，“他比我的处境更惨，因为他爹是狼主，他是狼主的私生子，据说他是意外出生，狼主不喜他，把他带回族中就不管了，狼主夫人和他的兄长就更别说了，幼时时常虐待他，动辄打骂。比起他，起码我没怎么挨过打……”
“听说他成年后，狼主夫人就把他赶出了狼族领地，他名义上是狼主之子，狼族却从未接纳过他。后来就常常听到他跟一些大妖打架的传闻，那些大妖嘲讽他，他就跟人家打架，他的妖力很强，打起架来也很厉害，不过他有一半人族血脉，对上一些血脉厉害的大妖天然就被压制，往往讨不了好，受伤是家常便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小狸叹了口气，“他跟我不熟，也不一定赞同这桩婚事，只是我听见过他的同族说，他一直渴望回到狼族，说不定这桩婚事能给他回去的机会……”
秋曦明白了她的担心，她摸了摸小狸的发顶，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听你所说，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妖，就算想回去，他也没去谄媚讨好谁。对侮辱他的人，他拼了命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可见他内心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这样的人，怎么会选择通过联姻的手段达到目的呢？”
小狸若有所思：“说的也是……”
“放心，他看起来不是一个多嘴的人。”秋曦道，“再说，还有我呢。有我在，谁也不能让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小狸心头一暖，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秋秋，你真好！”
门后，听到她们对话的风涯一时百感交集，他没想到，这辈子遇到过最了解他的人，竟然是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秋曦。
他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门外秋曦还在和小狸闲聊，“说起来，你看到辰渊了吗？”
小狸摇了摇头：“没见过，怎么了？”
“奇怪了，昨天从隐市回来之后就没见他。”平时他就跟黑猫似的，不引人注意，但总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待着，想起他时就能看到他，这会儿却不见人影。
“我去看看他。”
“等等，秋秋，你别忘了那个。”小狸急了，提醒道，“销春丸！”
“差点忘了……”秋曦稍微想了想，“那就把这件事一起弄清楚。”
房间内，辰渊已经静坐了一夜。
他没料到，那炉香的影响一时难以消除，虽然伤害不了他的身体，却令他心思浮动，浑身气血燥热，不管他做什么，脑子里都是魅妖幻化出的场景，那张鸳鸯锦被的大床上，他和秋曦……
他和黑猫开启共感，没想到听到都是秋曦对狼妖温声细语，悉心照顾，不听还好，越听越不是滋味，为什么这些妖兽轻易就能赢得她的关注？！
“辰渊？”
又来了。
他有些烦躁的闭上眼睛，想要将这幻象从脑子里赶出去。
“不在吗？”
他骤然睁开眼睛，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而是她本人真的来了，他压下那股浮躁，打开了门，秋曦关切的脸庞便映入眼帘，“辰渊，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本来要否认，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迷香影响，鬼使神差应了一声，“嗯。”
“果然，我昨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秋曦进了房间，把灵针匣放在桌上，“过来，我帮你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