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动反派的软肋(双重生)——夸小言【完结】
时间:2023-06-02 14:46:27

  秦渊如装着乖巧老实不乱动,趁念念说话,对着戚尚坤做了个利落抹脖子的动作。
  念念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戚将军既然来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事至此,戚尚坤已摸不清寇念念到底知不知道秦渊如的真实身份,他在气头上勉强酌量,只觉得这寇家念念远不如表面上这般简单。
  但或许此事共与她谋,也并非不可。
  顿了顿,戚尚坤坦然开口:“我是来查官银的,三月初三、五月十八,七月廿二,三批官银,七百万两有余,流调江南时,全部离奇失窃。”
  “你怀疑是怀南王?”念念心里门儿清,面上仍是凝重之色。
  “在江南能有这般势力的,怀南王算一个,寇大人算一个”,戚尚坤目光安宁,眸底却透出些危险的意味,他指节曲起,一下一下敲着茶托:“能把七百万两白银私下炼化的人,想来小小江南也容不下他了。”
  沈东流在他身后轻咳了一声。
  了解中都戚尚坤的人都知道,这人不仅人损、嘴欠、而且跳脱、难控,但一旦他有了些不同于往日性格的小动作,便是他起了杀心。
  建元朝的戚将军起了对建元帝儿子的杀心。
  沈东流随军多年,知道自家将军的杀意没藏住,他紧紧提醒,却倏然对上一双沉静而通透的眸子。
  那主位之上的女子,在沉默而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俩人。
  沈东流见过大漠残骸,看过秋高漂橹,品过沙坑人血,却从来没遇上过这么一双孤高清泠的明眸。
  她…才只有十六岁罢,沈东流想着。
  他羽扇挥滞。
  *
  念念在想,李霄安和他的七百万两白银。
  上一世,李霄安把控着江南黑脉,将官银在私坊炼化后通过江陵钱庄私运回京,本来拨给江南的流通钱财一下子回堆京城,江南亏空、京城饱和,两边的物价都开始疯涨,民间赋税不变,大好的丰收年却生生被他作成了灾年。
  李霄安能力有限,建元帝一旦推出管控政策抬高铜银比例,他所有筹备就约等于没筹备。但怪就怪在,这种读过两年书的人都能想出来的方法,偌大的建元朝堂却无一人提出,建元帝就放纵着这些乱象持续了数月之久。
  念念有自己起疑的点,但李霄安不经折腾,戚尚坤一出手直接白送。所以比起这马前小卒似的怀南王,念念猜疑顾虑的,确另有其人。
  她微微偏头,余光里满含了端正而站的秦渊如,一颗余悸的心才微微稳了稳。
  戚尚坤还在等着她接话,念念想了想,干脆委婉提示:“七百万两还不够他造反。”
  戚尚坤挑了挑眉。
  他和寇爹在储君之事上对立的人尽皆知,但他还大方来往寇府,一是为了寇清清,二也是预备着给众多闲人一个碎嘴的台阶,却没想到这寇家大小姐远比他预想的更聪慧些。
  戚尚坤略微颔首,眉宇间多了少许桀骜,也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折扇,展开轻扇,还不忘对着小丫头舒颜一笑。
  秦渊如翻了个白眼,暗骂其骚包。
  “所以,在下斗胆还烦请寇姑娘出演一场好戏”,戚尚坤胸有成竹,只觉得造反不利索但躲藏极有天赋的李霄安已是囊中之物。
  他一指轻挥,示意沈东流递上江南地图。
  却不成想,主座上的人儿顿都没顿:“不演。”
  戚尚坤:“……”
  沈东流探囊的手尴尬僵住,一时间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戚尚坤干瞪眼了一会,实在不想看秦肃那张得意到眉飞色舞的小人脸。
  他缓了口气:“李霄安羽翼一旦丰满,必是江南的一场霍乱,为了江南百姓……”
  “戚将军在这,何须我这小小女子帮忙”,念念语气淡淡,“相信将军花上两月就能抓到他。”
  上一世他自己的大言不惭,这一世一定一字不漏返送。
  两月?戚尚坤讪讪想着,他从京畿溜达到江南抓人,如今满打满算都三月有余了,怎么可能二月里就抓住李霄安。
  ――他是戚将军,不是戚玉皇大帝。
  这话他怼出来只会损自己的面子,想着寇清清还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戚尚坤咬了咬牙,准备再自己搏一把。
  不就是一个李霄安,大不了晚几月再好好盘算寇清清的事。
  戚尚坤毕竟只比如今的念念大上一岁,还远做不到上一世喜怒不形于色的戚将军,他郁闷之色全写在脸上,只想着赶紧带沈东流告辞,再不要在这丢人。
  戚尚坤告辞的话流到嘴边,还未来得及说出,念念却突然打断了他。
  “你可以问问清儿,愿不愿意陪你设这个套?”念念一丝笑意若有若无。
  小丫头被点的有些愣,她皱了皱眉:“我?”
  念念点头。
  戚尚坤眸色一瞬间明亮,他猛然站起,想也不想就逾了二品将军的规矩,对着寇念念微微躬身,竟行了半礼。
  念念稳稳坐着,坦然接了位高权重但妹夫的一礼。
  寇清清知道自己被卖了,她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看姐姐与六哥相处融洽的神情,就也不觉得自己可怜了。
  反正戚哒于她,算不上厌恶,甚至有一点…不同于对姐姐和六哥的喜欢。
  小丫头眉头不自觉拧着,她不太懂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想着回头问问冬梅春桃。
  戚尚坤紧紧注视着小丫头几变的神情,见她最后露出了一点笑颜,一颗空悬的心才落了下来。
  寇清清大方点头:“我可以,但我们之前的恩怨,就算平了哦。”
  戚尚坤轻笑,将银两倒出送还给清清,自己却将荷包重新塞回了怀里。
  他笑道:“我正缺个荷包,这个就留下了。”
  清清应允。
  戚尚坤眉若远山,笑容清俊,小丫头不知道怎么,竟觉得他笑起来,煞是好看。
  *
  戚尚坤终于走了。
  秦渊如大大地、舒缓地、放松地、十分开心地松了口气。
  若不是实在场合不宜,他简直想就地打一套延年益寿的五禽戏。
  小丫头觉得自己今天难得打扮的像个闺秀,找赵扉儿显摆去了,春桃陪着,冬梅则亲自去了小厨房――只因为戚尚坤走的时候,秦渊如小声念叨了一句想吃鱼。
  在他的荆州,人遇喜事都要吃鱼,讲究个吉利,秦渊如今日一时高兴说秃噜了嘴,却被一心关注他的念念听见了,冬梅大总管就被安排亲自去了小厨房。
  念念不爱吃鱼是整个寇府都知道的,以至于西院今天突然开火炖鱼,各路小道消息在寇府流传了许多,最可信的便是小六妖媚惑主。
  这事儿冬梅最有发言权。
  但秦渊如不在意这些,他跟在念念身边走着,眉峰喜色可人,他琢磨了一路,又把一句简单的问句在唇齿间磨了几个来回,刚想说话,念念却率先开口。
  “六哥哥,你喜欢戚尚坤吗?”
  秦渊如:“?”
  他谨慎地看着念念,诚实地摇成了一个拨浪鼓。
  念念顿了顿:“那你愿意以后与他常见些面吗?”
  秦渊如:“??”
  他肝胆有点炸裂的趋势,整个人都像是往冰窟里浸了几寸,难道念念拒绝戚尚坤只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秦渊如耳侧又响起熟悉的轰鸣,他眼前有点晃范,竭力稳了稳,想听清念念接下来的话。
  这一边,念念自己也犯了愁,她的渊如日后必定是要和戚尚坤做连襟,他如此厌恶戚尚坤,这可如何是好……
  念念知道自己在想一些八字没一撇的事,她脸有些烧,但还是不想亏待了秦渊如。
  既然他不愿意常见戚尚坤,那――
  念念声音极小,秦渊如反应了许久才捋清其中意思。
  念念说:“我听说荆州景色极好,想来也是不错的居地。”
  秦渊如心脏漏了半拍,他料到,念念已经知道他就是广平王秦肃了。
  他想着念念的话,心跳的极快,如果这是念念对他……秦渊如肋下一处生疼,似有虫噬咬,他额角很快升起一丝薄汗,但这次他不躲不避。
  “只要有你,哪都是好的”,秦渊如按捺住喉间甜腥,温和笑道。
第16章 回溯
  秦渊如一直把他的念念送回了西厢房。
  其实更准确地说,是念念先将他送回了西院小屋。
  他肋下实在苦痛难忍,前厅距西院不过区区百步距离,他走的却像步步踏在火海刀尖――重生一事太过美好,小六当的他甚是甜蜜,秦渊如都快忘了,他那一身骨子里流的血脉,好像还是姓秦的。
  目送着念念独自回房的身影,秦渊如才觉得一口气真正喘了上来。
  他竖好特制的窗棂,一层薄纱顺从罩下,此时若是有人想隔着窗纸看一看屋中动静,能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片平静的灰影。此薄纱状物叫雾布,能隔住屋中景象,比沈东流的四方巾还金贵,秦渊如费劲搞来一块,只是为在犯癔症时不教任何人发现。
  滚到床上之前,秦渊如还记得扯下块布巾,胡乱叠几叠塞进嘴里咬好,才一猛子扎进床里,紧紧蜷缩成了一团。
  他太疼了。
  本想着身苦思甜,可今日思绪翻飞的太过猛烈与辗转,他浑身不受控地剧烈颤抖,少年人还尚薄的肌肉甚至快紧绷僵痛成一块冷铁。
  秦渊如真觉得自己是没出息的――念念不理他时,他心痛如绞,直恨不得找机会一头莽死,用命去换念念的一点怜悯,但念念理他了,身上被迫裹挟的那点东西,又开始翻天入海的折腾了。
  秦渊如疼了小半个时辰,床沿隐蔽处被他生生挠的花了,这场发作才算有点偃旗息鼓的意思。现在没人看顾他,秦渊如也懒得再演一个热情向好的少年,他一动也不动,保持着蜷伏的姿势,脖颈扭着极难受的弧度,目里戾气翻滚,脸上却是诡异的、不悲不喜的神情。
  若是有人不小心见了此刻的他,只怕会被骇的遍体生寒。
  ――秦渊如知道自己身上有蛊的时候,是在他十九岁生辰当天。
  旁人过生辰,会有爹娘悉心操办,叫上三两好友,买多点糕点,一起在家里热闹热闹。就比如胖小过生辰,秦渊如就曾被邀着去了一次,本以为这胖小只是想趁辰的机会,狠狠在隐姓埋名的广平王身上打个秋风,可他去了,吃上胖小妈多给他煮的那碗长寿面,秦渊如才知道原来寻常人家过生辰,是这般温暖、幸福。
  秦渊如惦记着那碗长寿面,这次生辰,他想问问老管家,能不能也为他办一场生辰宴,叫上胖小,把自己的长寿面也分他一碗。
  秦渊如觉得自己的要求不过分,但老管家听了,直直气紫了一张脸,他请出先帝的牌位,让秦渊如跪着,自己取了浸水的藤条,对着他,数鞭落下!
  一鞭,老管家声嘶力竭,哭喊他愧对先帝托孤,将九皇子教的如此软弱无能。
  十鞭,老管家涕泪纵横,嚎啕秦渊如糊涂,怎敢与窃他家国的人呼朋作友。
  二十鞭,秦渊如浑身衣服尽烂,裹着模糊的血肉,微微扯动都是一阵抽搐似的剧痛,他不吭不哼,黑白分明的眸子冷漠如冰,直勾勾看着老管家,把厌恶和憎恨掩藏在最深处。
  老管家抽的尽兴了,踉跄着扔下藤条,想给他养大的孩子一个抚慰的拥抱。秦渊如恶心,扛着淋漓的血肉躲开了。
  他一下猛动,拖动了太多的伤口,鲜血如注流下,画出了一条他竭力逃离的直线。
  苍老褶皱的手扑了空,老管家浑浊的眼珠盯着他,错也不错,似是在看一条脱开了掌控的狗。
  老管家讥笑出声,他看着秦渊如,一字一顿,肃儿,莫忘了你姓秦。
  老管家站起身,枯爪抓住秦渊如的发髻,将他狠狠掼到地上,秦渊如受伤太重,软瘫在地上动惮不得。
  老管家一脚,直直踏在了他肋下三寸。老年人的薄底软鞋,却像把钢刀,让他的四肢百骸在一瞬间钻心剜骨的痛。
  他说,肃儿,你还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吧?
  秦渊如看见的,是老家管狰狞又得意的脸。
  他说,肃儿,你身上的重劫……是这个世上惟一的好蛊,它监督你、鞭策你、辅佐你走上你本该在的位置…你会是最后的赢家,所以你并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情感,他们只会成为你的累赘……
  秦渊如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他渐渐逼近,一张老态、皱纹横生的脸快要覆满秦渊如的整个眼眶,秦渊如紧紧闭眼,想竭力躲开这老僵。
  他手脚猛地挣动,可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出现,四肢像被灌了铅,周身仿若无边的死海,他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微弱……
  *
  秦渊如醒了。
  他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颈,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后,他才算真的从秦肃回到了秦渊如。
  叠了三四层的布巾被他咬出了一圈牙印,秦渊如抖落开,看了看,苦中作乐地觉得自己的牙还挺齐。
  清早洗的一套亵衣还没干透,不到晚上又湿透了一套,秦渊如想了想,总觉得自己拿两套换洗实在是少了些。
  赶明儿做个十套八套,省的洗了不干,不干还得洗。
  湿衣服裹着实在难受,秦渊如就把衣服除了,想等着一会再干点,就把洗好的一套换上。方才他在床上滚得发髻左侧全松了,虚虚鼓起来一个包,秦渊如觉得自己看着十分辣眼,干脆把发髻打散披下来,这才觉得铜镜里的人看起来顺眼多了。
  铜镜里的少年骨架好看,肩宽腰细,只是年岁尚小,还不及上一世的修短合度,胸肌腹肉也并不齐全。
  秦渊如觉得自己瘦弱的像一个豆芽菜,他上一世从十九岁才才开始长个,仿佛是被那一套鞭子抽的开始拔苗――他叹了口气,想起戚尚坤如今已不矮的个头,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什么东西,先抽自己一顿试试。
  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门外突然响起来敲门声。
  刘伯声音的传进来,十分的没好气:“六公子!六大人!六哥!”
  秦渊如连忙哎哎哎了答应了三声。
  刘伯说:“大小姐让我给你挑几套衣服过来,你倒是开门啊?!”
  刘伯总觉得这小六奇奇怪怪,但架不住大小姐待见,因此语气不爽却也算温和。
  秦渊如胡乱把薄被披在身上,也没仔细裹裹,一边自然而然认为刘伯独身前来,且不是外人,一边堂而皇之地开了门――
  陪着刘伯一起来的念念:“……”
  上了年纪一大把岁数看不得脏东西的刘伯:“……”
  天道好轮回,这次换秦渊如迅速关门了。
  *
  念念在想,年少的渊如面子还是薄些,自他关门至今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他竟然还在里面磨蹭不敢出来。
  念念脸是极红的,一块小香帕在她手里揉扁搓圆,透出它的主人是真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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