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动反派的软肋(双重生)——夸小言【完结】
时间:2023-06-02 14:46:27

  牛庞双手打揖,下巴快打到脚面,说道:“草民不知秦王爷身份,以前总是欺负他,今后可再也不敢了!”
  “……”
  秦渊如微顿,却也是十分自然地接话道:“无妨,都是朋友。”
  牛庞站直,小胖手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抖着,他搭着秦渊如的肩,说:“你…你小子,去外面玩也不喊我,不…不够朋友。”
  秦渊如被迫摇晃起来,他目前比牛庞矮点,牛庞晃他肩膀,他就像朵水上浮萍,被裹挟着、被生拉硬拽着。牛庞说:“你去哪了,快跟我说说,承州?临安,埠城……”
  “江陵。”
  秦渊如突然仔细打量了一下牛庞,牛庞背对着秦廉卫,快被小胖脸挤成一条缝的眼睛冲他不住地眨。
  “江陵啊,去江陵做什么了啊?”牛庞问。
  秦渊如说:“听闻江陵盛产各类果脯蜜饯,想来离的也不远,就去了一趟。”
  “哦哦,那挺好!”牛庞挠挠头,下一句话却语气急转,突生的谄媚起来,“那也怪不得秦管家恼你了,你这一趟离家有月余,可不要把家人给急死!”
  这一句“家人”让秦廉卫又是一怔,愣是连牛庞过于反常的行为都未曾察觉。秦廉卫慢咳一声,说:“回来了便罢了,剩下的等回府了,王爷再讲给老夫罢。”
  秦渊如有些讶于牛庞哄秦廉卫哄的如此轻松,他面上不显,接着牛庞的话头继续说:“是,秦伯为着本王俱尽心力,本王一一清楚,便是不会再有下次了,只是今日才归,赶巧遇到牛庞,不知可否允本王与他讲讲江陵见闻。”
  “也罢”,秦廉卫微微点头,“府上尚有客,王爷酉时回府便是。”
  秦渊如远行江陵、诓骗李霄安一事,竟就这般巧妙地解决了,饶是广平王重活一世,也觉得过于轻松了些。
  他看向此役的“大功臣”,却发现功臣在秦廉卫转身离开后,就一屁股坐地上不起来了。
  秦渊如靴尖轻踢了踢他:“胖小,怎的还就此歇下了?”
  牛庞没什么好气:“若是知道你就是那尊敬的广平王殿下,我一准都得叫上我四舅姥姥来拜拜你!”
  “广平王殿下?”秦渊如失笑,“我那王府还不如你家的豆腐铺景气,不是你方才说的,都是闹鬼的地方?”
  牛庞直摇头:“那是我拿你当老百姓,当你是隔壁小秦,才跟你嘱咐的,都是草民的一己之见,算不得真的。”
  秦渊如说:“我觉得倒是蛮真的,那府宅确实阴森不吉利。”若是吉利,他秦肃也不能求生难、求死难,要爱还爱不得。
  牛庞说:“不过我还是很难相信你就是广平王。”
  “怎么说?”
  “虽说广平王府是圣上发的慈悲,但里面住的,也确实该是实打实的王孙子弟”,牛庞想了想,改口道:“…这前朝的王孙也是王孙嘛。”
  “嗯?”
  牛庞拄着地,费劲巴拉地站起来:“你看看你,哪有半点王爷的样子,旁的不说,就连你家的老管家,都比你更像个王爷!你看看他那神情、气度,都吓死人了!”
  秦渊如无声笑了笑。
  “不过,还是隔壁小秦更讨人喜欢啦,你看看我娘,恨不得把我家豆腐铺都传给你”,牛庞想到了什么,忽地沉默了下,半晌才带着迟疑继续说,“你应该不会变成你家老管家那样子罢?要是那样,我可不要与你认识。”
  秦渊如一愣。
  他蓦然想起来,上一世战场之上,他银刃在手,坐骑高头大马,数万将士严阵以待,那时的他,周身被血气和阴鸷之感周覆,比起如今的秦廉卫,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至死方与他相认的牛庞,是不是也怀了些“不想认”的情绪呢?
  还好,重活一世,什么都可以改变了。
  秦渊如返荆后即刻寻找牛庞,也是有他的心思在的。上一世这个时候,秦渊如尚且不在意李霄安是哪根葱,更不会与他有此行的交集。但这次却不同了,李霄安在江陵放火引战,引得念念心绪不宁、甚至受了伤,秦渊如怨气堵心,直恨不得就地砍碎了李霄安。
  但他现在还砍不得――于江陵坑了李霄安一道已是破了稳妥的布局,一切行动转变,交集提前。而找牛庞,就是想借他之用,来为自己打个半真半假的掩护,虽有秦廉卫突至使他来不及嘱咐,但牛庞的胡搅蛮缠竟也意外地帮了他。
  其实也不算意外,秦渊如重活一世,记得的都是那些与他齐肩能力的夙仇,早把年少时那点上不了台面的、与秦廉卫的貌合心离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也是忘了依秦廉卫性情,最讲究一信自己,二便信傻瓜――牛庞如今拎着蛐蛐的单纯模样,在秦廉卫眼中自然是最最傻的。也是因为如此,秦渊如一卖傻,秦廉卫当即买账。
  而秦渊如不得不提前返荆,要挨十九岁生辰那顿打好快快长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面对李霄安这颗突如其来的炸雷。
  彼时李霄安不知他身份,任他诓骗了,但如今李霄安也定是知道了,只是不清楚他会如何从自己这里找补回来。许是向秦廉卫挑拨、也许就是蹲守府中,等着给自己一顿打。
  试想了想那时的画面,秦渊如唇角掀起弧度,难得露出个自离开江陵后就再未有过的笑容――都说荆州广平王是个徒有名衔的草囊饭袋,但若是李霄安来打他时,却被他反打一顿,再卸条胳膊回去给念念道歉,又不知会是个怎样精彩的画面了。
  而牛庞一语毕,就目睹着秦渊如忽地由怒转笑,一时摸不到头脑,左看看右看看,琢磨者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的逾规逾矩,正想开口找补,却见隔壁小秦直接伸出了手。
  秦渊如拍拍牛庞的肩膀:“胖小,干的不错,等本王发达了,一定重重有赏。”
  秦渊如的这口大饼牛庞本不想咽,但想起那句脍炙人口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牛庞颇乖巧地吞了吞口水,说:“那你先把‘绿阎王’送给我吧!”
  却没想到,秦渊如一挥袖:“那不行,这‘绿阎王’可是本王抓的全荆州最好的蛐蛐,本王要送给念念玩逗。”
  牛庞怒道:“连个蛐蛐都不给!等你发达,我算是不用指望了!”
  牛庞停了下,又大声质问:“念念?念念又是谁,你的新朋友吗?你都是广平王殿下了,就不能把‘神武将军’买下来送你的新朋友,把‘绿阎王’赏给我这老朋友?!”
  这下换秦渊如肺管子炸了:“将军?什么将军,信不信本王灭了他!”
  牛庞壮硕的手臂一指:“就在那,你去啊。”
  在秦渊如逮到“绿阎王”之前,“神武将军”确实是荆州最能打的蟋蟀,后来“绿阎王”横空出世,俩只蟀哥儿掐了数次,输赢掺半,只是这次似是被秦渊如几吊钱振奋了士气,“绿阎王”才胜的极其轻松。
  “神武将军”的主人本在一旁看热闹,正看的起劲,却被牛庞当头一指,虽说这位广平王看起来仁义亲和,但也说不准会不会气性上头,真的纡尊过来一脚踏死他的小蟋蟀。
  “神武将军”主人谨遵好汉不吃眼前亏,在牛庞粗粗的手指下,连点头带哈腰,鞠着躬走了。
  秦渊如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本王终归担得起广平二字。”
  广平,广战天下而平之,这是念念曾对他说的,秦渊如牢牢记着。
  牛庞不知这段渊源,以为秦渊如在自夸,正想寒碜他两句,却见秦渊如神色蓦然端正,直直凝视着他家豆腐摊的方向,也就是,广平王府的方向。
  广平王府如往常一样,在近酉时蒸腾起袅袅的炊烟,只是不知道今日是不是厨子烧糊了菜,冒出的烟杂了些灰土似的。
  “牛庞,我去江陵一事你要帮我传出去”,秦渊如神情不变,他不着痕迹地掐了掐食指,让自己冷静下来,“越多人知道越好。”
  牛庞纳罕:“你要做什么?”
  秦渊如将那几吊钱递还给牛庞,却并未回答,只道:“快到酉时,我先回府了,这钱先作报酬,以后再予你旁的。”
  秦渊如急急向前行了几步,又猛地想到什么似的,对着牛庞遥遥喊道:“近几日若是有人寻我,你告知来人,先安稳回去,若是无人,便算了。”
  话落,秦渊如转身向广平王府奔去,他眉峰紧锁,脸色极为难看。
  灰烟起,人没落,上一世仅在他踢死秦廉卫之时燃起的灰烟,如今竟突然乍现!
  广平王府里死人了?!
  是秦廉卫,还是李霄安?
  重生至今,真是一步差,步步皆是麻烦,秦渊如紧紧蹙眉,黑白眸中依稀有血色泛起,他还拿着把折扇,指尖却过分用力到泛白。江陵的日子真犹如神仙过得,让他沉溺到放松戒备,以至于一招不慎,险些影响了全局。
  秦渊如难以遏制地起了恶念,重劫隐隐发作,肋下生疼,可他脚步依旧不停,快疾如风。
  他要回到广平王府,他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34章 拉满
  奉顺街还同往常一样, 除了牛庞家的豆腐摊,几乎冒不出一点人气和热乎气。秦渊如步疾如飞,几乎瞬息, 已到了广平王府门前,他略正衣冠, 接连三下,叩响了青铜门钹。
  门钹有些锈,红铁如跗骨般黏着秦渊如修长苍白的指尖,他两指合着蹭了蹭, 并未如愿将其搓下,难免的, 那些追随他两世的、对广平王府的,甚至可以说是对他自己的厌恶之情, 如月落潮水般汹涌地覆了上来。
  秦渊如薄唇微启, 仰望府门, 在灭顶的窒息中竭力汲取一点生存的渴望――他想他的念念了。
  忽地,有那么一瞬间,秦渊如就在想,他能不能放弃一切计划、目的, 抛却一切枷锁,就独身一个人, 一个人去到念念身边, 什么事都与她说, 什么困局都邀她一起,让念念为自己筹谋、布局, 而他只需继续当个内侍小六,照料念念的一切, 让她开心、快乐,让她想要的都得到……
  秦渊如闭了闭眼。
  不,他不能。
  他身怀重劫,又肩负亡朝使责,就算他堵上一切去换一条生路,却又难以保证这是条可行的归路。
  秦渊如拎的极清楚,他肆意妄为、无天无地,可终究胆怯,他死也不敢将他的念念掷于赌局之上――还是赌他自己的性命罢,总归不值钱些。
  府中奴仆开门极快,见到广平王的一刻,堪比见到了翻腾浪中的定海神针,奴仆大呼着王爷回来了,脚下生风,将秦渊如迅速向里引着。
  “王爷您可回来了!”奴仆揩揩额角冷汗,“府里可是出大事了!”
  “秦大人前些日子请了些客人在府里,看着不像荆州人士,来的第一天就有个人死了!”死的人应该就是李霄安的下属,叫张富的那个,离开江陵府邸时被秦渊如拍了肩,在其衣裳里种了前朝的宫廷秘毒。这毒旁人不认得,秦廉卫却应该是认得的。
  只可惜这毒的毒性微弱,遇到身体底子强的,比如戚尚坤、沈东流之流,这毒就还不如个狗咬来的凶些。
  奴仆又添了些慌张,急急说着:“今日秦大人回来后面色极差,奴才们不敢多舌,就按大人的吩咐,请了客人去小厅议事,可还不到柱香,秦大人就突昏了过去!”
  “那些客人都被家丁守在小厅,郎中来了也说不清是什么病症,秦大人的状况实在令人心焦,奴才们没有办法,这才私放了灰烟,想请王爷回来掌局!”这奴仆怕放灰烟一事引秦渊如责罚,眼珠乱转,三两句话便将话头转到了秦廉卫的危机上。
  换作上一世,灰烟若被私放,依秦肃的性情只怕会将这几人腿脚折断扔进井里,但如今的秦渊如摒开了重劫的压迫,甚至丝毫不在意这些――只要秦廉卫没死,不耽误他长个儿,就行。
  听着奴仆战战兢兢的回答,秦渊如扯了扯唇角:“行了,少哭丧,去小厅。”
  小厅是广平王府最里侧的议事厅,秦廉卫筹划时,大多会选在那里。
  如今的小厅正被广平王府的数家丁围着,秦廉卫被抬抱到小厅屏风后的软榻上,一个郎中满头大汗地切着脉。李霄安面无表情,被他带来的一众人围着,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秦渊如大步踏了进来,寻着风,李霄安抬头与他遥遥对望,二人隔着小厅的不宽的过廊,却仿若隔着深深悬河。
  李霄安阴恻恻地抿唇讥笑,想说些什么,秦渊如没给他机会,径直擦过屏风,长身立于秦廉卫塌前。
  “如何?”
  郎中已望闻问切了好一会儿,什么病症早端详的清楚,不过是广平王这块主心骨不在,他没敢说罢了。见秦渊如已就位,老郎中将手中写了药方的黄纸双手递上,说:“大人是劳倦内伤、忧思恼怒,致使脏腑阴阳失调,气血逆乱,乃偏枯之症状。”
  中风了?
  秦渊如眉峰紧锁,细细思索,倒也没任何有关秦廉卫曾中过风一事的记忆。
  塌上的秦廉卫面色蜡黄,形如枯槁,左手微微蜷缩呈爪状,右手极安详地平放着,他眼睫不住颤动,看起来是颇想醒来又被深深魇住了。
  秦渊如对秦廉卫的厌恶之情,并不会因为他如今凄惨的模样而有所锐减,相反地,秦渊如反倒对秦廉卫何至于此,表示深深的好奇。
  他也问了出来:“缘何?”
  老郎中沉思不语,引着秦渊如回来的奴仆接话道:“许是那些客人惹急了秦大人,害得秦大人怒急攻心!”
  老郎中直接摇了摇头:“大人虽年事已高,但常日里来切脉时,脉象大都极为规律,偶有情绪高低,也不该这般突兀倒下,‘劳倦内伤、忧思恼怒’皆是表征,其中病由,王爷还得细细判别。”
  病由?
  秦渊如应付点头,忽略掉身后李霄安充满探究与敌意的眸光,沉吟须臾,说:“何时能醒能动?”
  老郎中说:“不敢说准,几日、几月,甚至数年都有可能。”
  秦渊如又沉默了下,他捻着那张写满了药材的黄纸,取来桌上朱笔,增添少减,递还老郎中。
  “照这个抓药罢”,秦渊如两指捏住朱笔,在掌心轻转,红砂乱飞,有几滴坠下,被秦廉卫用脸接住,乍看之下,颇像老臣鞠躬尽瘁后滴滴的血泪。
  秦渊如轻咳几声,掩住呼之欲出的笑意。
  老郎中却不敢接:“王爷,这些药的药性……”
  掩了面上的笑意,已是秦渊如最大的诚意与努力了,眸光里那点,他实在是懒得遮掩。
  老郎中行医数十年,忽地一瞥广平王眸中神情,心中明白大半,他垂下头,暗叹荆州要变天了,随即将药方收进怀里:“…药性适宜,王爷竟也擅岐黄之术,聪慧至此,令人钦佩。”
  上一世念念常染风寒,还总不见好,秦渊如担心江陵的郎中欺负他是个外地人,便自己钻研了数本医书,谈不上娴熟,但下点让人暂且回光的猛药还是十分得心应手的。
  老郎中意外地配合,省了秦渊如不少事,他让人以藤椅抬着,目送着秦廉卫渐渐远去。
  还不等他绕出屏风,李霄安的怪气已适时传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广平王不信佛,自然是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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