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动反派的软肋(双重生)——夸小言【完结】
时间:2023-06-02 14:46:27

  “方大人说笑了”,寇念念款款走出,盈盈拜礼,“小女从未与方公子搭过话,又怎来抬爱之说?”
  寇府的西院,那是方侄子做梦都没梦进去过的地方,寇府的大小姐,也是那方侄子十辈子也肖想不起的顶尖美人儿。
  “念念,你……”方侄子臊红了一张脸,“那日,凤乙楼诗会,你可是夸了我的诗!”
  “宋夫子邀小女前去评诗,不过看在家父的面子,小女才弱如此,怎敢随意狂言”,念念连点余光都懒得施舍给方侄子,“小女子所评,皆是甲等,敢问方公子是哪一篇?”
  方侄子不敢说话了。
  方山急他胆小,又不便在外人面前发作,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蓦地将目标迂回了一圈:“念念小姐伶牙俐齿,方某人倒是怕小侄降不住了,其实小侄心另有所属。”
  方侄子又赶紧上前鞠躬作礼。
  “我家这侄子,嘴笨,其实心里边装的啊,一直是咱们清清小姐!”
  方山搓了搓手,满怀期待:“清清小姐年岁小,但我们愿意等她,就及笄吧,再让二人成婚。”
  江南人都知道寇府有双姝,大女聪慧持重,小女笨手笨脚,反正寇家没儿子,两个女儿早晚都得送出去联姻,他方家在江南地位不差,娶不到寇念念,退而求其次勉强娶了寇清清也并无不可。
  只不过,方山在心底暗忖,只怕侄儿会觉得寇二小姐配不上他,若是心中郁结……罢了,到时再多娶几房妾室吧!
  方山这不知道眉眼高低的模样着实恶心到了念念,她强压了压怒火,替小丫头回怼:“清儿年幼,尚且分不清人畜,昨日还追着我家护院狗喊世伯,今日若是出来见了方公子,怕是要得公子的怪罪。”
  “你!”方山被接连嘲讽,一张厚脸气成绛紫,缓了半晌,才不阴不阳道:“那我方某人可就要看看贵府两位千金小姐,究竟要许配哪方神圣了,是皇亲还是国戚……”
  方山发出一声鸭子似的怪笑:“别窝家里成了老姑娘,许不到好人家的时候,我方家倒是可能缺两门妾室了。”
  方山说话不客气,在座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官小,还仰仗寇、方两位的鼻息生活,一时间谁也不敢得罪,都兢兢而坐盘算着何时告辞比较合适。
  寇爹是文化人出身,日常温和有礼,被方山这种没下限的武夫阴阳,气的直肝疼,正准备下逐客令,又是一道声音替他驳了。
  在方山嚣张的话音里,一道爽朗好听的声线显得格外突出:“若是不喜欢,皇亲也不嫁,若是喜欢,国戚也嫁得――”
  来人年轻,身后却整齐跟着几个站姿笔挺的人,人人精炼短打,白绑腿灰布鞋,腰间别一把金环大砍刀,若不是实在行动有序,颇像是哪座山头下来打秋风的。
  来人轻飘飘撂完一句话,四方步踱进正厅,手中折扇一挽一合,对着寇爹微微躬身:“寇大人今日好闲情,在正厅……择婿呢?”
  整个鸦雀无声,连方山这头老狐狸都猥琐垂头,不敢与厅中少年对视。
  少年环顾,微微一笑,站直后补了一句:“忘了做自我介绍,在下,中都戚尚坤。”
  官小的呼啦跪了一片,方山站的溜儿直,目不敢斜视,寇爹起身相迎,被戚尚坤一折扇点在肩膀,摁了回去。
  戚尚坤笑道:“寇大人,您是长辈,莫要拘礼。”转而面向方山。
  手中名家扇面的折扇被他一指点开,在方山眼前甩出一个漂亮的扇花:“哟,方大人也在呢,今日军中无事?这般大的阵仗。”
  少年气势足,方山骇得后仰,后脑勺猛地磕在柱上,一声闷响。有人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拜…末将拜见戚将军”,方山黑脸低眉。
  戚尚坤自然不会慰问这人头磕的疼不疼,倒是身边跟着的另外一个少年发了话。他头裹四方巾,一把羽扇摇个不停,语气焦急,动作一个没有:“哎呦,方大人这头可真响,一听就是好头,东流略懂医术,需要东流为您看看嘛?”
  戚尚坤的狗头军师沈东流,十个方山也用不起,赶紧道谢:“不劳烦沈军师,末将无事,无事。”
  “无事就好”,戚尚坤瞥了一眼,最终看向了乖巧立在寇爹身后的念念。
  “念念小姐,在下久仰了”,戚尚坤顿了顿,“还有寇清…清清小姐,也久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戚尚坤说后半句话的时候,神情十分古怪,有点磕巴,还心虚地瞄了瞄寇爹,连带着不远处沈东流的表情都颇为诡异。
  寇念念抬眼看他,目光里戚尚坤冲她狡黠的眨了眨眼。
  念念疑惑,只听见一种扼腕叹息似的咏叹调从戚尚坤口中缓缓流出:“哎,我戚尚坤也算是惊才绝艳、芝兰玉树的人中龙凤了,怎么就讨不到念、清两位小姐的青睐呢。”
  “可能是我戚某人不够自信罢”,戚尚坤对天长叹,十足的惋惜之意,“也不知道何人能抱得念念小姐的美人归,一定是比我戚尚坤官阶更高、姿容更好、俸禄更高的英才吧!不然我戚某人可会嫉妒的发疯呐。”
  众人:……
  戚尚坤今年刚满十八,已位及二品将帅之位,虽有将军世家加持,也是不世的天才了,这天底下比得上他的人尚且寥寥,更遑论能越过他的。戚尚坤这话一落,完全是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寇府提亲的门槛。
  今日过后,只怕是再借方山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带着方侄子来纠缠了。
  寇念念一瞬间明白了戚尚坤的意思,眼含感激,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利索接道:“这世间男儿又有几个能比得上将军?将军过谦了。”
  戚尚坤又接上,两人客气的彼此恭维了几轮,方山等人的脸越来越臭,相继告辞离去。
  等人走干净了,戚尚坤立马扔下虚伪的架子,真心道歉:“寇姑娘,今日情急,戚某唐突,姑娘莫怪!”
  寇念念摇头,此一番,她是真对戚尚坤动了心。
  她本想再说点什么,戚尚坤却扭身奔到了寇爹身边,他规矩的俯身跟寇爹说话,一把名贵折扇扇风扇的飞起。
  寇念念看的有些痴。
  *
  梦中到此,床榻上安睡的念念难受地皱起了眉。
  上一世的她只觉得戚尚坤耀眼的不行,从那时惊鸿一面便心中独独是他。而这些她曾奉为美好记忆东西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却只恨不得冲进去,几掌拍醒少女寇念念那颗被猪油蒙了的心。
  戚尚坤这种自大、冒昧、自以为是的人,究竟哪里比得上处处为她着想,事事以她为先,胆小但可爱,笨拙但认真的渊如。
  念念不安地动了动被上平铺的手指。
  她又忆起了今日渊如对她的防备,甚至连秦渊如那双血红的眼也随着她的梦出现在她的眼前。
  ――秦渊如满身带血,声嘶力竭,面白如纸,甲胄碎裂,他字字沁泪,不似活人:“你如此负我,害我至深,凭什么再教我爱你一世?凭什么!”
  惊雷突至,寇念念猛然惊醒,心跳如累,久久难消,良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噩梦。
  窗外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冬梅不在耳房,念念自己披上外衣,想去将窗户掩上,谁知刚走到窗边,蓦然瞧见花圃旁坐了一团黑影。
  黑影抱膝背坐,雨点打在衣襟,动也不动。
  是秦渊如。
第10章 坏话
  念念半夜睡不着了。
  渊如就在窗外花圃下呆坐,雨滴成流,一点点顺着他发梢往下落。她矗立窗边,觉得再冷的心看见如此惨相,也难再闭眼睡过去。
  花圃都是掌大小苗,念念目光逡巡,不认为有哪株能被秦渊如举过头顶当一把小伞。
  她心里有点急,可还被晚上的行为吓着,一时不知自己配不配再开这个口。
  犹豫片刻,想伸手敲敲窗棂示意,秦渊如却突然起了身。他拍拍身后泥土,捋捋打湿的额发,就着花圃边一块石头磕了磕鞋底的淤泥,一副欲走的模样。
  念念松口气,却有了些说不清楚的落寞。
  正盘算着,秦渊如蓦然去而复返,直愣愣向厢房窗边走来。念念一惊,返回床中已是不及,情急之下身子放低,猫身贴墙,躲在了屋里窗台之下。
  秦渊如浇了雨,不知身和心哪个更不爽些,站定窗边也不敢逾矩里望,呼吸不轻,抓着窗棂的手在无意识的发抖。
  他长吁了一口气,摸了个不知什么东西出来,搁进窗里台上,随后收手,在外侧将窗户紧紧闭起。
  秦渊如就在头顶,念念趁他关窗时仰头偷望,一声不敢多吭。今晚的星月光貌似比往常亮些,她看得见少年瘦削的下颌紧紧绷着,面色有些冷,有雨珠蹭过面颊,像是替他在落泪。
  念念心里难受,也委屈,眨眨眼,目中忍不住积起一层薄漪。
  她知道今晚的事儿怪不得秦渊如,她蓦然接近已是唐突,渊如躲闪不过人之常情,可她就是烦闷。
  念念不畏丢了闺秀的矜持,不过上一世渊如滚热的眸子还在思绪之中,她把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而如今碰壁,渊如冷漠,两相对比,念念只觉得心伤至深。
  她难以接受秦渊如于她,是防备和厌恶。
  她气秦渊如,更是气自己上一世眼瞎心盲,拎不清什么是珍惜,还气那一盏备受她珍视的徘徊花灯,被两人挤成了坏品,再看不得。
  秦渊如关了窗,半晌没舍得走。他立在外,不言不响。
  念念的厢房屋檐有凸出来的一角,正好可以替他遮住大部分落来的雨点儿,他的衣裳虽湿了大半,但麻布比绸缎好的就是,干得快。
  少年体热,他发呆的这么一会儿,甚至已经蒸的干了些。
  他茫然的虚握了握手,忽地以一种极小的声音快速道:“念念,你睡了吗?”
  窗台下鬼祟躲着的寇姑娘:“……”她可以说她睡了吗?
  秦渊如顿了顿,嗓音干巴巴的:“都四更天了…你肯定睡了,对吧。”
  对,她睡了,完全没有蹲窗根。
  “念念,今日……”,秦渊如像是突然被什么捏住了嘴,良久才继续磕绊:“今日,是我的不好,我…我我不敢,我就是个怂包。”
  不敢?不敢什么?不敢让她靠的太近?
  也是,她的渊如自小就不爱与人亲近,果然是自己太冒失了,还扰的他一宿不眠。
  念念的郁结之气已消了大半。
  秦渊如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了,声音依旧很小,出来的话倒是利索多了:“今天那个人也出现了,幸好你还不认识他,不然我真的,真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渊如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应该是戚尚坤吧,念念想着,看来他还挺有谋反人的意识,知道先把最大对手的底细摸清。至于担心自己提早认识戚尚坤,估计是忧心爹与其合作罢。
  念念微微点了点头,对未来反王的未雨绸缪表示了一定的肯定。
  秦渊如继续:“他不应该这个节点出现在这里的,李霄安的羽翼未丰,近一年里不可能有大动作。”
  还知道怀南王的鬼心思,墙根的第一才女有点惊喜,点头的幅度愈大了些。
  “我琢磨了一宿,也没算明白戚尚坤此行意欲何为”,秦渊如理不直气壮,听语气颇为应当,“但他肯定不是干正事来的,他不是个好人!”
  “傻念念,你不了解他这个人的。”
  念念:?
  秦渊如编排起人的坏话脸不红气不喘:“他这个人,除了长的人模狗样,别的简直一无是处,嘴欠扣儿门不说,脾气像头犟驴,认死理钻牛角尖,而且还经常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其实最爱躲背后说人小话……”
  秦渊如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又卡了壳:“…我这可不是说他小话,我都是实话实说,我秦肃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最最最诚实可靠了。”
  念念虚虚捂着嘴,自己也没发觉早弯起了一双灵目。
  秦渊如指尖压在透白的窗纸上,从念念的角度来看,刚好可以清晰地看见压出的一点阴影。
  他绘了一个似圆非圆的东西,最后收指是个尖儿,他道:“念念,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有私心,有坏主意――我知道你听不见我说的,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要对我失望,永远相信我是爱…是不会伤害你的,好吗?”
  念念面热耳赤。
  秦渊如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见雨小些了,用袖子抹干净外窗台落的雨,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念念偷偷推开一点窗缝,正好看到他落在雨中的一点背影,瘦弱却挺直。
  念念心如擂鼓。
  *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西院里逐渐热闹起来,小厨房备好了朝食,有个小丫鬟轻轻扣了念念的门:“大小姐,大小姐,您起了吗?”
  念念有些困,迷瞪瞪坐起来,应了一声。
  小丫鬟听到响动,知道小姐醒了,便不再打扰,自行做事去了。寇府对下人的规矩不多,但除了冬梅姐和春桃姐,旁人不经召唤,是不得进入两位小姐的厢房的。
  两位小姐的日常生活都不太依靠下人,当起寇府的丫鬟绝对是个省心省力的好差事。
  念念坐起缓了一会,感觉脑子清晰点了,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回到了昨夜共处了半宿的窗台。
  窗台里,正摆着一块半拳大的木制小玩意儿――正是秦渊如冒雨塞进来的东西。
  昨日秦渊如走后,念念又与这小玩意儿对视了好些时候。那是秦渊如就地取材,砍了西院里海棠一根不细的树杈,雕磨了上半夜,刻出来的一朵木徘徊花。
  花瓣纹理都栩栩如生,念念翻来覆去的看了,在底座上看见三个小小的字,对不起,旁边还刻了一张眼泪汪汪的小狗脸。
  真真儿的我见犹怜。
  上一世也是这样,渊如想送她些有意义的东西时,总会不经意似的送到她眼皮底下,怕她借珍贵的由头婉拒,又状似毫不在乎。
  皆一一被她看穿,渊如仍乐此不疲。
  就如那枚共陪了两人赴死的金铃铛,混在一堆成衣之中,她见着了,问是何物,渊如笑而不语,跟着的心腹道,是王爷珍爱之物。
  那时的秦渊如笑着摆手,只说是他打了胜仗的纪念物,但与他的气质不相符合,莫不如借花献佛,送了寇姑娘。
  而念念觉得一枚金制品,既算不得多珍贵,又是自己喜爱的模样,依言收了。
  至于后来,念念想起来,后来她知道了金铃铛的源始,发了疯的想找秦渊如问个明白,但渊如已经死了,甚至坟头的草都有二尺长了。
  寇念念揉了揉倏然阵痛的额角。
  她本想把这木制小玩意藏进随身的香囊,转念想了想,若是渊如一早醒来看小花儿没了,必然知道自己昨夜不仅没睡,还偷听了墙角,到时羞愤尴尬,又是新的冷战。
  念念不想这样,琢磨了下,取了茶壶盖,擦干净了,盖在了小花儿上。
  遮风避雨,防尘防潮,一眼醒来,宛若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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