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攥着刀柄,“让祁阑出来,不然,他的侧妃就真的没命了,我数十下,见不到人的话...”
不且黑衣人说完,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刀在动。
转头看向棺椁。
就看到原本躺在棺椁里双目紧闭的姜意,此时睁眼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沾染了血迹,不知道是刀上滴落的还是靖安伯手指头飚出来的,让整张脸看上去格外的凄厉诡异。
偏偏姜意嘴角勾着笑。
胳膊撑着棺椁,一点一点起身。
那黑衣人吓一跳,“你做什么!”
姜意一点一点起身,“干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你杀我的时候更加方便啊,你不是要数到十然后杀了我吗?亲,这边给的建议是,不要数,直接杀,或者...”
姜意拉了个长音,猛地起来。
脖子眼看就要戳到那刀锋上。
吓得那个黑衣人立刻一缩手,反而把刀拿开。
姜意笑起来,“或者,我直接杵到你刀上,不是替你省时省力么?我这么体贴,你还不高兴啊?”
黑衣人就跟见鬼了一样盯着姜意。
刚刚在厮杀的时候,他跃身而起,眼角余光看到棺椁这边姜意明明躺在棺材里死了,却抬手一刀给了靖安伯一下。那一刻,他猛地想到最初的那一声叫,瞬间反应过来,姜侧妃怕是根本没死。
所谓的死,就是做了个局在引他们出现!
祁阑真是卑鄙。他立刻就扑向棺椁。
想要挟持了姜意来逼祁阑出来。
结果,现在姜意笔直的站在棺材里,说这种话?
黑衣人再次提刀指向姜意,“你以为我会信你的?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姜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受伤的位置包扎的还算挺好,没折腾的崩开,她微笑,“当然不敢,我怎么会这样以为呢?我真的只是为了你好啊,你想杀我,我凑上脖子来。天啊,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善解人意的?”
她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脖子往刀上怼。
黑衣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了姜意。
他更想用姜意去钓祁阑。
他们一行人一共二十个,现在死伤过半,却连祁阑一根毛都没有发现。
总不能血本无归。
不是说太子爷偏宠侧妃吗!
黑衣人指着姜意,“别动,不然你这张脸我现在就刮花它!”
“你刮,你不刮你是我孙子!”姜意从小没怎么读过书,说话向来不讲究,“不刮我都看不起你,刮,现在就刮。”
她抬腿迈出棺椁,朝着黑衣人逼近。
整个灵堂,除了她和黑衣人这互动有动静,其他所有人震惊又无措的看着这边。
有人不明白怎么会起死回生,有人不明白这姜侧妃到底是不是不想活了还是又有什么诡计。
只有半斤,福至心灵,懂了姜意。
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姜意对面的黑衣人。
姜意一步一步朝那个黑衣人走,忽然高声呵斥,“杀啊,刮啊,快点!”
最后一声,暴怒吼出。
那黑衣人被她吼得一愣,姜意却忽然身子一偏。
她背后,半斤手里一把短刀直接朝黑衣人飞过去。
噗呲!直中胸口!仰面到地。
临死都不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死了?
长喜震惊的看着姜意,这一刻,对姜意的感情...除了崇拜,就是敬畏!
这得是什么心理素质,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反胜!
黑衣人倒地,半斤身子一跃,一下跳到姜意旁边,一把扶住她,“小主人,您...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姜意转头指向靖安伯府的人,“昨儿寿宴上,他们给我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刚刚他掐我脖子,不知怎么,把那东西咳出来了。”
说完,姜意自己都震惊了。
无形中致敬《白雪公主》?
吃了毒苹果?
我可真是个机灵鬼!这都能想出来?
靖安伯府的人:...要脸吗!
老夫人愤怒道:“你昨天去,连口水都没喝!”
姜意反击,“谁会喝口水?喝谁的口水?你的吗!”
老夫人:...啥?你在说啥?我咋没听懂!
半斤嗷的一嗓子抱住姜意哭出来,“小主人你活过来真是太好了,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也安息了,呜呜呜...”
哭的情真意切的。
仿佛那颗假死药不是她亲手喂给姜意似的。
哭完,转头愤怒看向靖安伯府,“一群黑心肝的东西,竟然想要毒死我家小主人,你们好以此霸占徐记是吗?我说呢,怎么这么不要脸的非要来灵堂,原来是这个原因!我徐记,必定将你们告上公堂!”
刚刚断了一根手指的靖安伯:...
到底特么的谁告谁!
一场激烈又血腥的厮杀,就这样莫名其妙停战。
然后,停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又像是被突然解穴了一样,再次厮杀起来。
第59章 人精
黑衣人一共来了二十人,死了十九个,活抓一个。
长喜将那个活口嘴里塞了破布绑起来的时候,祁阑抵达。
进门目光便落到姜意身上。
“来人,将靖安伯府的人给孤抓了,送去京兆尹,毒害姜侧妃,罪无可赦!”
目光在姜意脖子上逡巡一瞬,像是在确定她脖子是不是还稳稳的支撑着脑袋,然后祁阑转头吩咐。
长喜一声领命,当即执行。
靖安伯府一群人顿时呼天喊地。
“太子殿下明察,昨日在靖安伯府,姜侧妃莫说吃东西,都没喝水!”老夫人挣扎着要甩脱前来押她的人。
可惜来人武功高强,她根本挣扎不开。
祁阑冷声淡漠道:“这话和孤说不着,去和京兆尹说去吧,带走!清理现场!”
说完,祁阑看向崔世清,又看向姜意。
崔世清心里一个突突,糟了,这假死的事怕是让太子看出来了。
果然,等到现场尸体都搬走,靖安伯府的人都被带走,屋里只剩下祁阑姜意和一帮徐记的人的时候,祁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道:“吃了不该吃的?半夜没了?今儿又醒了?”
灵魂三连问。
崔世清打了个激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问题。
倒是姜意,一脸光棍,受伤的脖子一梗,道:“没错,就是殿下您想的那样。”
祁阑不知是让气笑了还是如何,“你倒是坦诚。”
姜意也笑,“不然呢,有的选吗?”
“你还挺有理?”祁阑扬眉。
姜意也扬眉,“不然呢?不自己主动死,难道等着被被人弄死?若是妾没猜错,莫太妃对妾这么狠,一来是因为徐记这块肉太肥,而来是因为她和殿下您之间的恩怨吧。
您是太子爷,她耍威风最多让您跪一把子。
妾可不就成了她手里的小鸡子,随便揉捏。
但是。凭什么呢?
都是人,都是一条命,我就算是命如草芥,也不想死的这么冤。
我想活,有错吗?求生欲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姜意几连问。硬是给祁阑问住了。
是啊,想活着,有错吗?
祁阑忽然想,如果当年被抓进兽笼里的是姜意,姜意是不是有机会能活下来啊,不会像小九那样。
心头很强的痉挛一下,祁阑叹了口气,“那为什么不提前与孤说?”
姜意直接笑出声,“说?怎么说?就说殿下啊,妾受不了啦,妾准备吃一颗假死药遁死跑路啦,您自己个受着吧?这话妾若是说了,怕是都不用假死,直接就嗝儿屁了吧。”
反正也豁出去了。
姜意说话也不用刻意讲究什么了。
反正她就是没素质,不会说好听的话。
祁阑看着姜意。
崔世清站在旁边,心惊胆战的。
一边震惊姜意胆子大够光棍,这话都能说得出来,一边却又敬佩姜意的胆量和气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做得出的。
尤其姜意躺在棺椁里给靖安伯那一刀的时候。
直接削掉一根手指头啊。
哪个姑娘能做的这么绝!
在这种双重情绪下,崔世清朝祁阑道:“殿下,都是草民的主意...”
祁阑抬手,打断了崔世清的话。
崔世清声音卡在嗓子里,一时间一颗心也蹦到嗓子眼,不知道该如何。
祁阑看着姜意,话却是对崔世清道:“半斤昨夜离府两次,一次是去告诉你情况,回来转达假死药的事,另外一次,是得了姜意的应允才出去取药吧?
你的主意?
没有她点头,你能有什么主意?
孤倒是意外呢,孤竟然有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侧妃。
侧妃这位置,真是委屈你了,你该是正妃吧!
才对得起你这份胆量和谋略!
翻手送了四皇子去禁足,覆手自己就能安排一出诈死。
孤是该欣赏你呢还是该...弄死你呢!”
祁阑说的直接,崔世清大腿一哆嗦,“殿下...”
姜意挺直后背,拿出上辈子打黑工被骗钱上门讨债的豁出去劲儿,“当然是欣赏我,留着我,殿下能得利,弄死我,殿下能得到一具尸体。”
“能得什么利?”
崔世清算是看出来了。
人太子可能根本没打算和姜意以外的其他人说话。
得——
我们家小主子...还真挺独当一面啊!
崔世清那目光,时而焦灼,时而自豪,时而欣慰,时而紧迫...一张脸,充分体验什么叫:百味陈杂。
姜意直视祁阑,“好处?殿下现在不是已经得到了吗?四殿下被禁足了,靖安伯府被抓了,这对殿下不是好处?
靖安伯府被抓进去,莫太妃如果要救人,那就要殿下您松口。
这其中,没点什么交换,殿下您能松口吗?
妾难道会天真的以为,您是为了妾这个宠妃才大张旗鼓的把人送到京兆尹府衙去?
妾自知,自己没这个脸。
莫太妃若是不救人...姜琦在宫宴上可是和莫聪闹过一段,莫太妃不救人,就会被人戳脊梁骨。殿下,妾说的对吗?”
祁阑简直对姜意的认知,一天比一天刮目相看。
“你这么精,竟然也能在靖安伯府吃了亏?被人骗到孤这里来?”祁阑匪夷所思。
姜意心道,那是因为我这个姜意不是个东西,原主善良又单纯。
面上却只是笑,“精是因为身处危险,不得不精,以前...”姜意忽然鼻子有点发酸,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原主,“有亲情在,谁愿意精呢?谁不想做个天真无邪的呢?不过是被迷了眼罢了,谁让我渴望那份亲情呢。”
因为渴望,所以不去怀疑,哪怕委屈。
那个傻丫头。
姜意心头叹息一声,转头看身后的棺椁。
你若是死了,连个像样的棺椁都没有。
“殿下,别和我动怒了,”姜意语气忽然柔和下来,带着些可怜的央求,“咱们是一伙的啊,现在,当务之急,是应对外面。”
祁阑笑,“外面都以为,现在孤因为你活过来,正在府里高兴疯了,不影响咱们关上门算账。”
姜意:...狗东西!
第60章 狼灭
说是要算账。
其实并没有怎么算账。
可能是因为不舍得。是的。不舍得。
祁阑忽然不舍得姜意那份为了活着的努力。
像是看到自己的影子,为了活着,绞尽脑汁。
尤其姜意脸上带着血,脖子上带着包扎伤口的纱布,就那么站在棺椁前,扬着脖子看着他,一脸的孤注一掷,让祁阑忽然心头软了一下。
祁阑带人转身离开。
崔世清大松一口气,直接扑到姜意跟前,“我的小主人啊,你可吓死我了,那可是太子殿下,你不知道他之前砍人脑袋有多熟练。”
姜意朝崔世清道:“所以,你以为像他这种人,你苦苦哀求会有用?哪一个人临死之前没有苦苦哀求呢,刚刚靖安伯府老夫人还哀求呢,你见他眨一下眼皮么!”
就是个冷心冷肺的。
哀求没有用,那就换个方式,我们从小打黑工的孩子别的本事不多,察言观色还是很行的。
崔世清擦了一把额头冷汗,“那之后,小主人预备如何?”
姜意道:“没预备,走一步算一步,现在既然没死成,那就没机会再来一次诈死了,眼下太子殿下要用靖安伯府对莫太妃下手,我们帮一把,毕竟我们和他才是一条绳上的。”
之前姜意觉得祁阑身为太子爷,风光无限。
可亲眼看到祁阑在莫太妃跟前憋屈的跪下之后,她不这么想了。
也正是这一点,给了她刚刚在祁阑面前孤注一掷的勇气。
是人就有软肋,而祁阑的软肋,和莫太妃有关。
“我们如何帮一把?”崔世清问。
崔世清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堂堂徐记的管事,把徐记打理的风生水起。这个时候,竟然在等姜意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拿主意。
姜意刚刚的气场,刚刚杀伐决断的果敢,太震撼了。
不光他,徐记其他人也被姜意那份果决震撼心神。
姜意没多想,直接道:“你亲自带人去京兆尹府衙,去闹!”
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
“一定要闹得人尽皆知,一口咬定,就是靖安伯府要害我,并且暗示明示大家,靖安伯府是受莫太妃的指使,他们想要徐记。
太子没办法直接将莫太妃拖下水,我们给他搭桥!我们来拖!”
“是!”崔世清忽然心潮澎湃,仿佛又回到那几年跟着徐青禾走南闯北的时候那种激情。
崔世清带着徐记的人离开,半斤扶着姜意回卧房。
既然死不成,这灵堂也就没必要。
太子府的下人麻溜的收拾着。
“娘娘,换药吧。”福宝带着府里祁阑自己的养的大夫过来。
一句没提诈死的事,仿佛昨儿睡了一觉,直接睡到现在开始换药似的。
她不提,姜意自然也不说,换了药,吃了内服的汤药,一通折腾也确实累了,外面有崔世清忙,不用她操心,她现在就是一个被害险些丧命的宠妃,自然可以合情合理的倒头睡觉。
京兆尹府衙。
京兆尹摸着自己瞬间又掉下来的四根头发,痛心疾首。
眼看年根了,不能让人消停一会儿吗!
天呐!
“靖安伯,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