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将她从寝宫撵了出去。”皇上不服。
“但撵出去的真正原因难道不是因为陛下发现了那个密道吗?”
皇上顿时勃然大怒,“朕就知道。皇兄过世之后,你对朕,充满怨恨!”
静妃简直要被气笑了。
堂堂一个帝王,没理的时候,说不过的时候,竟然就是胡搅蛮缠?
跳过皇上的胡搅蛮缠,静妃道:“那个密道,臣妾不知道陛下到底发现了什么,陛下现在来找臣妾,显然是认为那密道与臣妾或者与太子有关。”
静妃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气魄。
“陛下若实在容不下我们母子,其实大可以废黜阑儿太子之位。
他手中虽然有先帝爷留下的兵权,可阑儿这些年不成气候,那兵权其实也是空谈,戍守边疆的将手怎么可能听从他的吩咐。
再说了,振阳侯府一样有军权,振阳侯府的兵,才是陛下这些年精心培养的属于自己的兵。
也犯不上忌惮阑儿手中那根本不足为惧的兵权。
废黜了他,将他贬为庶民,把臣妾和阑儿都远远的送走,是送去苦寒之地也好富庶之地也罢,之后就让我们自生自灭不好吗?
如此,陛下清净了,臣妾和阑儿也免得日夜提心吊胆。
阑儿难得对什么人动心,可姜意自从成了阑儿的侧妃,她这短短时日经历了多少生生死死?陛下不是不知道,只是痛不在自己的身上,感受不到而已。
就如这次密室的事情,陛下怕是都未必有真凭实据吧,却能来臣妾这里兴师问罪。”
皇上怒目看着静妃,“你疯了?竟然敢这般与朕说话1”
皇上忽然伸手,一把掐了静妃的脖子。
静妃连挣扎反抗都没有,直接闭了眼睛,一脸我在求死的表情。
皇上咬牙切齿将她狠狠往后一推。
砰!
静妃直接撞到桌案上。
身子往后一仰,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撞落在地,稀里哗啦撒了满地,皇上却被其中一幅画像吸引了目光。
皱眉,看着那画像,盯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忽然弯腰去捡。
静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赶紧过去拦住他,“陛下别看,这是臣妾随便画的,什么都不是。”
皇上一手推开静妃,一手将那画捡起来。
静妃还要抢夺,却挣扎不过皇上的力气,最终负气一般将头别到一旁。
静妃画的是个年轻男子。
十六七的模样。
虽然青涩,但是很帅。
非常帅。皇上心中这样评价。
月白色的长袍将这人的贵气勾勒的淋漓尽致。
这画上,画的是年轻时候的他。
静妃怎么会画他?
皇上心头猛地跳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可能是错过了什么,皇上将那画仔仔细细的平铺在桌面上,然后问静妃,“为什么要画朕?不要否认,朕还是认得出自己的。”
静妃抿唇,没说话。
皇上看着她,“这是朕年轻时候的样子,你如何记得如此清晰?”
说到此,皇上忽然转头去看画中人身上的衣袍。
月白色的衣袍绣着月白色的暗纹竹叶,衬托着整个人如月光一样华贵又不失挺拔,是少年最好的模样。
他心跳加快起来。
多少年没怎么躁动过的心,一下绷起来。
这衣袍,他记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衣袍他亲自挑选的样式面料花色,这衣袍是当初加急赶制出来的,为的就是参加一次宫宴。
那宫宴上,他想得到当初还未婚嫁的静妃的目光。
可整场宫宴,静妃只同皇兄说话,根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当初如果一眼都没有看他,为什么现在能画出当年他的模样,甚至连衣袍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
皇上已然老了,但是此刻却像是毛头小子一样,压着一颗躁动而窃喜的心,看向静妃,“那年,你其实注意到朕了是不是?”
静妃瞬间潸然泪下。
她一哭,给皇上搞蒙了。
静妃只偏着头,梗着脖子,无声落泪,一句话不说。
但不说话,越发勾的皇上难耐,尤其旁边还摆着这样一幅画。
“你当初...怎么会嫁给皇兄?分明是朕先提亲的。”静妃不说话,皇上继续问。
静妃原本无声落泪,闻言一下哭出了声音,声音透着肝肠寸断的委屈,却依旧执拗的一句话不说。
皇上急了,“你当初是不是就喜欢朕?”
他很难不这样想,不然为什么时隔数年,静妃还能画出他当年的模样。
除非把人藏在心底,否则根本解释不了。
操!
皇上无声的骂了一句脏话。
他当年,他这些年,到底错过了什么。
“你说话!”皇上双手捏了静妃的手臂,加重了声音。
静妃抬眼,眼底全是泪,婆娑而无助的看着皇上,“陛下要听臣妾说什么?你不是都看见了吗!臣妾还要说什么,臣妾没有尊严没有自我的活了这么多年,连这么一点点藏在心底的秘密都留不住吗?臣妾说什么?”
“藏在心底?”皇上被这四个字取悦,声音都因为时隔多年的激动而轻颤,“你把朕...藏在心底。”
“我没有。”静妃否认。
“你有!”皇上扬高声音,盖棺定论。
静妃偏头,一言不发。
皇上却像是多年诉求终于得到满足,松开静妃,将那幅画拿起来,仔细的看,“你为什么从前不说?皇兄过世之后,朕把你带进宫,你为何反抗的那么激烈,表现的那么厌恶朕!你若早说...”
第140章 惊疑
“早说能如何!”
静妃瞬间爆发。
像是压抑憋屈沉寂了多年的情绪一下崩溃,再也藏不住一丁一点。
她声音因为哭而变得沙哑,因为激动而变得凄厉,因为绝望而变得毫无活力。
“什么时候说叫早说呢?二十几年前算早吗?我说了,你听吗!如果你听,为什么我嫁的人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已经成了太子妃,还能说什么!
太子死了,你登基了,你成了皇帝,你不计前嫌将我带进宫...可凭什么!
我当初跪在你门前求你的时候,你不要我。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皇上震愕的看着静妃,“你何时跪在朕门前?”
静妃嗤笑,“陛下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可臣妾这一辈子的自尊和骄傲,都在那一次用完了。至此之后,臣妾嫁给谁不是嫁。”
这话说的皇上心里惊疑又不是滋味。
怎么听着他像个渣男似的。
明明是他当年对静妃求而不得。
后来他登基了,各式各样的美人送进宫,他都没忘了把静妃也弄进宫来宠幸,明明是静妃不识抬举,他后来宠幸了多少美人才忘却对静妃的那点子求而不得。
这怎么成了他是渣男了。
“你真的去朕的门前跪过?”皇上再问一遍。
静妃破罐子破摔,直视皇上,“陛下不相信吗?好,那我就告诉你,二十三年前,六月初八,下午突然下暴雨,我在雨里跪了一个时辰你让人告诉我别痴心妄想。
陛下贵人多忘事,臣妾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的暴雨。
那雨下的比清宁伯府的嫡女回府讨债那天都要大!陛下不信可以去问当年你府邸的旧人。”
说完,静妃不知道是赌气还是绝望至极或者是心头最隐秘的事情被揭露出来而无法直面皇上,甩手出了屋子。
皇上一个人愣在当地。
静妃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难道真的是真的?
他又转头去看那幅画。
从墨迹上来看,这画应该是才画完不久,静妃将画放在桌上晾干墨迹的。
那时候,静妃完全不知道他会过来,或者会来的这么突然。所以这画一定是静妃随心而画...
皇上深吸一口气,转头出去。
却不见静妃的影子,随便抓了个小宫女问:“静妃呢?”
那小宫女不知道皇上为何脸上带着怒气和惊喜并存的神色,也不敢多看龙颜,只恭恭敬敬的说:“娘娘说闷得慌,要去御花园走走。”
皇上抬脚就去追。
可走出静妃寝宫大门,却又顿住足,吩咐随从,“去皇后那里。”
当年府中旧人...死的死走的走没的没,也就剩下内侍总管了。
此时,皇上已经完全将他当初直奔静妃寝宫的目的抛之脑后了。
皇后寝宫。新的寝宫。
内侍总管站在院子里,脸上带着央求的神色,“娘娘何必如此固执,陛下若是动怒。万一将娘娘送入慎刑司,到时候遭罪的可是娘娘。
现如今这密道就在娘娘曾经住的寝宫,这已经是铁打的事实,娘娘配合,将密道的事情全部坦白出来,陛下念及娘娘多年侍奉的情分,再加上娘娘或许也是被无辜牵连...”
“你不必多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清清白白的,需要交代的,当初本宫已经和陛下说的清清楚楚了!
现在你来问本宫算什么,就这样羞辱本宫吗?
振阳侯还没死,本宫的侄子还手握军权。怎么,内侍总管大人就觉得,这后位要易主了?
谁?珍妃吗!呵!
内侍总管大人未免眼皮子太浅,珍妃若能坐上皇后之位,也犯不上等到如今!”
“娘娘,这话是如何说的,老奴只是奉旨办事,娘娘息怒...”
内侍总管话没说完,皇上从大门外进来。
皇后的话,内侍总管的话,皇上听了个清清楚楚,脸色阴沉,皇上怒声呵斥,“皇后真是觉得有恃无恐,连朕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后原本在寝殿之中,此时皇上的声音忽然传来,她吓一跳,连忙从寝殿出了院子来迎。
内侍总管也没料到皇上会来,赶紧行礼。
皇上看着匆匆迎出来的皇后,“内侍总管是奉朕的命前来询问密室一事,你拒不配合是什么意思?”
皇后惶恐解释,“陛下息怒,不是臣妾不配合,实在是内侍总管欺人太甚,对臣妾百般羞辱,臣妾乃一国之母,六宫之主,他丝毫不把臣妾放在眼里。”
内侍总管刚刚是如何说话的,皇上听得真真的。
“真倒是不知道,内侍总管只是奉命办事,到了皇后这里竟然成了羞辱,看来朕对皇后还是太好了,你身为六宫之主,却在宫中准备谋害太子侧妃,甚至欲要嫁祸给静妃来阻拦静妃回宫。
如此居心恶毒,朕都念在往日情分不予追究,皇后竟然还不知悔改心生怨怼。”
皇后一下愣住。
好好的,皇上怎么还翻旧账了呢!
而且还是翻得这件事。
当时这件事皇上不予追究,不是已经和她达成一致了吗?
皇后偏头去看自己的贴身婢女,贴身婢女几不可见的微微摇头表示不知,但给另外一个小宫女递了个眼色。
那小宫女趁着无人注意,悄无声息的离开皇后寝宫的院子。
皇后道:“陛下冤枉,臣妾从未想过要毒害姜侧妃,是姜侧妃在臣妾寝宫诈死想要冤屈嫁祸臣妾。
臣妾真的是只有密道一事隐瞒了陛下,臣妾知罪。
陛下要查密道,臣妾怎么会不配合,臣妾愿意将功折罪。
那密道直通湖心小岛...”
皇上将皇后的声音打断,转头吩咐,“把皇后送去密道,让副统领带着她去找路!”
皇后顿时花容失色,“陛下!”
皇上冷眼看着她,“若是找不到朕想要的,皇后也别回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大为不解,可皇上正在怒气头上,这个时候她多说多错,不敢顶撞,皇后只能道:“陛下息怒,臣妾这就去配合禁军副统领的调查。”
内侍总管低着头,惊疑的不解皇上什么意思。
第141章 验证
等到皇后离开,皇上也没多停留,直接回了御书房。
崔世清送来的那石雕现在还在偏殿绽放着璀璨光芒,皇上原本的好心情,现在全没了。
原以为发现密道,就能顺利找到密道的另外一端究竟通往哪里,可现在密道找到了,却让禁军统领意外失踪。
他能保证,禁军统领肯定不是自己逃了,他必定是遇难了。
到底是谁!
还有凝水镇...之前重心都放在密道上,忽略了凝水镇,今儿静妃一提,他才惊觉,眼看就过年,凝水镇的事如果没有一个妥善的处理,怕是要出乱子。
还有振阳侯府...好好的府邸就炸了,好好的太子妃就死了,到底是意外凑巧还是有人专门安排。
皇上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一个脑袋里面装了七八个脑子,都在同时运转。但是都没运转出什么实际有效的结果来。
在御书房宽大的椅子上一坐,皇上带着全身的疲倦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忽然朝内侍总管道:“静妃这个人,你怎么看?”
内侍总管愣了一下,不知道皇上什么意思,瞧着皇上依旧闭着的眼睛,他略想了想,“老奴和静妃娘娘接触不多,着实...说不上来。”
“接触不多?”皇上话音里几乎带着嘲讽。
这让内侍总管一下冷汗刷的冒出。
后背的衣服都粘在了肌肤上。
心几乎一下从嗓子眼要蹦出来。
心神不定,内侍总管不敢抬眼,唯恐皇上忽然睁眼看穿什么,他老老实实低着头,竭力吞咽几下,想要压下心头骤然升腾而起的惶恐不安。
到底出什么事了?
皇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是察觉什么了吗?
怎么可能,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他在皇后寝宫那边只是诱导皇后发怒发飙。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出格的事...
揣着砰砰不安的心,内侍总管努力冷静。
回来的路上他得了消息,皇上是从静妃那里过去皇后那边的。
皇上在静妃那里察觉了什么吗?
静妃露馅了?
如果露馅了,我该如何应对?
内侍总管无声的吸了口气,“以前?陛下是说娘娘出宫之前?”
“再之前。”皇上说。
内侍总管顿时头皮发麻。
在之前,那就是先太子还活着的时候。
他是先太子还未出征之前就被先太子送到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如今陛下的府中。
难道皇上查到了什么?
内侍总管秉承着谎话里面参着真话才是谎话的最高水准的原则,朝皇上道:“再之前...老奴是陛下当年选入府中的,进府之前,老奴一直在内务府做事,那时候静妃娘娘还未出阁,与内务府并无来往,所以也就没有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