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饭桌上,显然已经有了结果,陆浅眼角眉梢都写着高兴,而陆大金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果然是答应了买工作的事。
“你们也别说我偏心,”陆大金粗着嗓子说:“这事你们二姨说了,只给你们小妹牵线,别人她不给办,我也没办法。以后要是你们哪一个有这样的机会,给我写张借条,多少钱三年以内还给我就行,你们小妹已经给我写了。”
陆浅听陆大金说起借条的事,脸上愉悦的表情僵硬了片刻。
她第一选择当然还是她爹付钱,哪知她说去借二百块,让陆大金付剩下的六百块,陆大金也很不情愿。
害怕这事黄了,陆浅不得不想出了分期还钱的办法,还写了一张借条给陆大金。
陆大金倒没要她还720,还是600块,一年还两百。
还好那两百块根本不是和二姨借的,要不然她就要背着八百块的巨债。
最后陆大金还警告家里人一番:“这件事你们都把嘴闭紧了,没办好之前谁也别往外说,就是办好了之后,具体花了多少钱也不能说。”
看来陆大金深谙低调才是王道的原则,一次性拿出这么大笔钱给女儿买工作,实在是太拉仇恨了。
吃完饭,叶清就发现蔡小娟跟在她身边,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大嫂,你有事?”因为陆川长期宅居在房里,从来没人要跟她去房间里说话,太不方便了。
“三弟妹,我听说你那里有雪花膏,我去闻闻雪花膏是个什么味儿。”蔡小娟挤眉弄眼地说道。
叶清彻底服了,去闻雪花膏的味儿,她大嫂的借口还能找得更烂一些吗?
不过蔡小娟既然想找她说话,那她也不拦着,就这么,蔡小娟跟在叶清与陆川身后,进了三房的屋子。
一进门,蔡小娟就忘记了雪花膏,开始大吐苦水:“老三媳妇儿啊,今天这事真是闹得我心里难受,你说八百块钱,就这么拿出来给小姑子买工作,这宠闺女也没有这么宠的吧?俗话说得好,这嫁出去的姑娘那就是泼出去的水,为了一盆泼出去的水,拿出八百块,这是要上天啊!”
蔡小娟说得抑扬顿挫,情感也特别地真挚,尤其是每次说到八百块,那股子心痛都要化成实质了。
“大嫂,你和我说也没用啊。咱爹已经决定了。”叶清憋着笑回道。
陆川也附和:“是啊,大嫂,再说小妹不是写了借条,要把钱还回来吗?”
不说借条的事还好,一说借条的事,蔡小娟想说的话那简直如同滔滔江水打不住。
“老三,老三媳妇儿,你们还不知道小妹那是爹娘一直宠着的老闺女,心尖肉一般,到时候一旦说钱不够花,哭诉一番,爹娘还能逼她还钱,这借父母的钱还叫借吗?”
陆川心说,他大嫂可真不够了解陆大金,别管谁借钱,借了陆大金的钱还想不还,怎么可能。
蔡小娟继续说道:“再说了,小妹她都十九了,今明两年,指定就要嫁出去的,难道嫁出去后,咱爹还能冲出嫁女要债吗?”
蔡小娟心里真是疼啊,之前经过陆江的分析,她已经认为分家后,公婆会拿着大部分的钱跟大房过,所以公婆手里的钱那不就等同于大房的钱?
现在这钱眼看着就要少八百啊。
虽然陆老头说是六百,可她才不信那什么二姨能借这么一大笔钱,保不齐这二百就是陆大金白送给陆浅的,那六百是陆大金打算借陆浅的。
“可是大嫂,我们这也没有立场说话啊。”叶清一副我很怂的样子。
“怎么没有?”蔡小娟激动之下,声音没忍住拔高了:“我说实在话,家里的钱还不是老三寄回来的,老三说话比谁都管用!”
蔡小娟说得铿锵有力,奈何此时东屋里传来沈桂芝的吆喝声:“老大家的,大中午的不回来睡觉,和老三家的聊什么闲,下午不去上工了?”
蔡小娟听到沈桂芝的声音,郁闷地看了眼并没有被她鼓动成功的叶清与陆川,终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西屋。
待她走后,叶清看着陆川,不禁笑出声来。
实在是蔡小娟说话的语气神态太有意思了,以前没发现,这位竟还是位表演型人才!
第19章
本以为蔡小娟抱怨无果后就没了下文,结果事情的发展竟然超出了叶清的预计。
下午上工的时候,叶清就看到蔡小娟和生产队里几个熟识的媳妇儿聊得热火朝天。
现在毕竟不是农忙的时候,偶尔偷个懒队长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
叶清本来下意识想蔡小娟不会把陆浅买工作的事情说出去了吧,仔细一想,却觉得不可能。
蔡小娟不是这么没头脑的人,中午陆大金才吩咐过,下午她怎么敢就给秃噜出去?
可叶清实在小看了八百块的威力,等她下工回家,就发现陆家的气氛又有些不对劲儿。
一问陆川,果然又出幺蛾子了。
蔡小娟下午的时候没敢和别人直说陆家要花八百块给陆浅买工作的事,只说有人牵线,陆浅去公社白白帮人家顶工三年,这个岗位以后就给陆浅。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在地头传开了。
之后有人羡慕地来问陆大金是不是真的,陆大金才知道他这个儿媳妇儿究竟做了什么!
下工回来,陆老头便爆发了,把陆老大两口子叫过去,和沈桂芝两人,一起来了段混合双打。
蔡小娟其实就是气不过,忍不住就和人说了,她自觉还是挑拣着说的,反正陆浅去上班的时候,大家也会知道,先说一点也没什么吧?
而且她还美化了一下,说陆浅去接班不是花钱买的,而是白白给人家做三年工,这个理由找得多好?
以后一旦陆浅反水扣着工资不还赖账,蔡小娟今日留下这话头就有了用武之地,比如她可以改口说,人家当年非要家里先垫上工资才让陆浅去上班,家里只得砸锅卖铁地出了这笔钱,还借了饥荒,那陆浅还能不还钱?
再一个,蔡小娟才不怕这事提前被人知道以至于搅黄了陆浅的好事,陆浅发财对她又没好处,就她小姑子那眼高于顶的样子,发财也不会分给她一分钱。
谁知道陆大金和沈桂芝反应这么大,真的敢动手打人!
陆大金和沈桂芝不打儿媳妇,只打陆江,然后逼着陆江教训蔡小娟。
陆江也是个自私的性格,被爹娘一逼,只得冲蔡小娟动起手来,当然他装得挺愤怒,拍在蔡小娟身上的力道却是轻轻的。
即使是这样,蔡小娟也受不了这样的耻辱!
只挨了几下,蔡小娟便突然出人意料地推开东屋的门,跑到院子里,就这么席地而坐,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不得了了,陆江你这个孬种,竟然敢打媳妇儿啊!”蔡小娟唱作俱佳,张口就来,考虑到陆大金手里握着钱,她不敢把公婆得罪狠了,也不说陆大金和沈桂芝,就一直哭着骂陆江。
叶清目瞪口呆和陆川对视一眼,我的天啊,真没听过这个场景啊。
蔡小娟一个人就能撑起一段表演,而眼看着,被她音量颇高的哭喊声吸引,不少人渐渐围到了陆家门口。
一个说:“陆江天天看着笑眯眯的,怎么还打媳妇。”
还有人就神神秘秘地推测:“好端端地怎么打媳妇儿,这里头肯定有事儿啊!”
“这陆家最近事可真不少,前脚陆浅那丫头要去顶班了,后脚陆江就要打媳妇儿。”
“你这么一说我想到了,该不是这个工作陆江媳妇儿也想去,结果家里不同意,所以陆江才要打媳妇儿吧!”
“有可能啊,这陆家真是宠小闺女啊,要是咱们家有个工作机会那肯定是给儿子的啊。”
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一片闹闹哄哄的声音,蔡小娟哭声渐小,暗道不好,她这好像闹得太大了点!
迫于压力走出屋的叶清和陆川,就看到蔡小娟一边干打雷不下雨地哭着,一边使劲儿偷偷冲叶清使眼色。
叶清嘴角一抽,却还是会意地走上去,扶起蔡小娟,一边扶一边说着:“大嫂,大哥那是刚才高兴,喝了点酒,发酒疯呢,你怎么还放在心上了呢?”
蔡小娟这才抽噎着站起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那我在娘家的时候,也是受宠过来的,我爹娘还没舍得动过我一根指头呢,竟然被他陆江给拍打了两下,我这心里不就是不舒服吗?”
陆川这才走到院子中央,冲看热闹的村民们说:“大家伙散了吧,就是我大哥喝酒耍了点酒疯,哪敢诚心打我大嫂,也就拍了两下,酒喝多了力道没控制住。也怪我,战友寄了几瓶好酒来,没看住竟然被我大哥给拆封了。”
听陆川如此说,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识趣地附和了几句,纷纷告辞。走的时候还有人和陆川开玩笑,说等以后有机会也尝尝陆川的好酒。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东屋的陆大金和沈桂芝却气得脸都要青了,陆大金指着陆江直喘粗气:“你这个媳妇儿真是管不得了!”
陆江`着脸小意道:“爹啊,这婆娘就是能闹腾,我也管不住她啊。”
陆江本还想再和陆老头诉诉苦,加点同情分把刚才丢掉的印象分补回来,哪知道恰在这时,今天下午去公社的陆浅竟然哭着跑回来了。
陆浅去公社只是去和二姨说一声工作的事陆家同意了,钱宽限两天再给。
陆大金人老成精,不愿意钱交得太快被人看出家底儿来,陆浅也没办法逼着陆大金拿钱。
“浅浅啊,你这是怎么了?”沈桂芝见陆浅这副样子,忙不迭地问。
陆浅这才抬头泪眼朦胧地质问:“娘,外边的人怎么会知道我要去公社上班,我不是说了这事没办好之前别让别人知道吗?”
沈桂芝苦着脸解释:“我也不想传出去的,可是你大嫂那个嘴上没有把门的,竟然就这么给嚷嚷出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浅:“不过这事有你二姨牵线,应该也算把稳,你放心,应该没事的。”
陆浅崩溃,她怕的是她二姨那边吗?她怕的是别的啊,她那二百块钱哪里是二姨借的,那是从乔知言那里骗来的,这一个月来乔知言天天急不可耐地催进度,她为了稳住乔知言她容易吗?
要是乔知言听说她要去工作,感到蹊跷,上门来问,那她做的事岂不是全都要曝光了?
本来她都合计好了,等她做个扣子拿到乔知言的把柄后,就算工作的事被人说出去,乔知言也不敢来找她要钱,可谁知她陷阱还没下呢,这事竟然就闹得这么大了!
陆浅根本不能接受这个场面。为今之计,只能希望知青点消息闭塞,消息还没传过去,她还有时间启动下一个计划。
然而事情哪能如她期盼得顺利,毕竟这件事可太轰动了,能去公社上班端铁饭碗,整个大队也没几个这样的能耐人啊。
于是一家人刚匆匆食不知味地吃完饭,乔知言竟然着急忙慌地找上门来了。
第20章
见到乔知言的身影,陆浅脸色一白,忙向乔知言使眼色,示意他们两人单独出去说,哪知乔知言这回学聪明了,又或许是二百块钱和工作岗位都对他太过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因此乔知言只想和陆家的大家长对话。
“陆大叔!”乔知言不理陆浅,只看陆大金。
陆大金很茫然,乔知言来找他做什么?联想刚才陆浅与乔知言的目光对视,陆大金心里一动,难不成…他看上了陆浅,来说婚事?
这他可不能答应!
然而乔知言的话却打破了他的假想,只听乔知言殷切地问道:“陆大叔,那个工作岗位不是牵线给我的吗?怎么变成是陆浅去上班了?”
陆大金一听乔知言这话,怒火涌上心头。
这位乔知青,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这不是想回城疯了吧?自家花真金白银买的工作岗位,怎么会是牵线给他的?
他和陆家又有什么关系?
陆大金硬邦邦地回答道:“乔知青,你这说得是哪里的话?我们陆家的工作岗位肯定是给陆家人的,再怎么着也不能给你啊。”就差直说乔知言脸大了。
乔知言听了脸上一急:“陆大叔,你可不能这么说啊,要是这样,你们这不是骗钱吗?陆浅从我那里拿了整整二百块钱呢!”
二百块钱?
这个数字可太巧了,让陆大金淡定的心陡然升起一点慌张来。
他转头看陆浅一眼,发现陆浅脸色煞白,更是心惊不已:“浅浅,你真拿了乔知青二百块钱?”
陆浅大脑乱乱的,但是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到底,她绝对不能承认拿了乔知言二百块钱,否则一切曝光,那是她无法承受的后果。
于是她大声否认道:“爹,我怎么会拿乔知言的钱?他这是诬赖我,就是想来讹钱的!”
乔知言一听陆浅的话,就知道自己之前一定是被陆浅给骗了,于是愤然道:“陆浅!你就是从我这拿了两百块,还说有人牵线,能给我办工作,你怎么能不承认呢?”
陆浅对他怒目而视:“你这么说,有证据吗?我干嘛要去骗你的钱?”
乔知言见陆浅什么都不承认,心急之下,把两人之前的盘算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是你说的有这个工作机会,让我给你筹钱,剩下的钱陆大叔会借给我,等工作办好,我就娶你,当初你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吃瓜群众叶清就差磕点瓜子鼓掌了,这乔知言搁在后世,估计就是那种能被一通传销电话骗得倾家荡产的人吧,就靠陆浅一张嘴,他竟然就这么信了?
不仅信了,还给了陆浅两百块?她记得乔知言家里条件只是一般,这两百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叶清虽不知此事详细始末,却直觉乔知言大概率没说假话。陆浅刚才脸上闪过的慌乱便足以说明一切。
“笑话!”陆浅怒瞪着乔知言:“来讹人连谎话都没编好!我要是有工作机会,干嘛告诉你?我爹又凭什么借钱给你,还要娶我,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吗?”
被陆浅一通怼,乔知言的脸是气得红了又白,陆浅这个贱人,竟然这么算计他,那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指着陆浅,口不择言地说道:“你这个臭女人,忘了当初是怎么死乞白赖地缠着我的,还让我照镜子,你倒不如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皮!要不是有工作的事在,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
乔知言说得唾沫星子都溅出来了,叶清就看到陆老头铁青着脸,给陆江陆海使眼色,像是要动手教训一下乔知言。
哪知乔知言下一句话却让一屋子的人尽皆变色。
“还问为什么你爹会借钱给我?还不是你们家不喜欢叶清,让我去勾搭叶清,好让叶清坏了名声,你们陆家再把她扫地出门,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一家子,从老到小,全都是黑心肝的!”
叶清万万没想到,吃瓜最后吃到了自己身上。
这件事她之前也有所猜测,只是没有证据,没想到乔知言这么给力,就这么给秃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