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座山
两人因着林茜茜和何今臣的关系革命间接友谊已经到达了一定的契合,谢河野知道孟纾这样的神情代表她并没有把那句话放在心上。
拥挤的人潮将他们包围,楼梯道上都是准备去做课间操的同学。
突然后方一阵巨大的推力,人群有人尖叫一声熙熙攘攘的往前挤压过来,谢河野下意识的抬手将孟纾圈在怀里,手臂撑住孟纾脑袋边的墙壁,为她筑起一道屏障。
谢河野问:“没事吧?”
孟纾:“没,你呢?”
谢河野张口就是:“我的背上肌肉梆硬,疼得只会是别人。”
孟纾:“……”
他的语气太认真了,孟纾没来由的笑了下,谢河野这才发觉他们俩现在离得近极,他撑在她脑袋边的手臂上都是随她说话带起的气流。
他视线往下移动对上了孟纾的眼睛。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总有一种平静得让人安稳的力量轻易的予浮躁以宁静,像谭清泉,矛盾般的灵性且清冽。笑的时候眉眼微弯,整个人身上盈满清甜的橙花香。
楼道里此起彼伏的“谁推得啊?!能不能站稳啊。”
“搞什么啊?”
“靠啊,谁啊踩到我了!”
“别挤啊,要死了!”
没站稳而不下心往前扑而推到他大家的同学连连摆手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孟纾被谢河野护在怀里,什么事也没有,就连衣角都没人碰到,她看了眼眼前还在发愣的谢河野说了声:“你可以松手了。”已经没事了。
“……哦,好。”
谢河野怔愣着撤回手,像一个完成指令的机器人。
孟纾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跟着人流往前挪动。
楼梯道里的声音嘈杂而纷繁,而谢河野的世界好像安静下来。
他听见了那莫名漏了两拍而后剧烈鼓涨的――
他的心跳声。
下午放学孟纾和谢河野照旧和何今臣、林茜茜一起吃饭,李诵本人跑的飞快,一到这种环节他必会尿遁,他可太不愿意夹两对xql中间了。
谢河野本人也十分不乐意,但一中查早恋查得很严,谢河野无奈只能陪着去给两人打掩护。
他和孟纾落在后面,谢河野单手插着口袋,分出一只手去将孟纾的书包接过来背在身上。
林茜茜新发现学校二食堂二楼东边那家新开的西餐是可以在露天的天台里吃的,市一中三个食堂只有这一家是可以赏景吃饭的,当即就带着几人直奔食堂。
两个男生去取餐了,孟纾和林茜茜就径直进了露天天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孟纾很自觉的去坐在茜茜对面,林茜茜冲她投来一个wink。
谢河野也自然而然的在她身边坐下来,将孟纾点的餐放在她面前,孟纾说了声谢谢。
木托上被铁盘被火箱烤得滚烫,牛排躺在上面滋啦作响,噼里啪啦的炸起一堆四溅的热油,谢河野放的位置离桌缘两拳左右,孟纾看着炸得欢脱的牛排没动手,谢河野拧眉看了眼,直接伸手将它拽过去。
拿起木托上的牛排刀和叉子,自顾自的开始替她切牛排。
男生的手背冷白,青色的经络随着他的手握住刀柄用力的动作清晰可见,他慢条斯理的握着刀叉切着,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
从他和何今臣在这坐下来开始就有不少女生在往这边张望。
林茜茜和何今臣的恋情除了瞒家长和老师,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毕竟她俩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而谢河野和孟纾也因为要帮他俩打掩护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谢河野切好,用纸巾将溅出来的热油擦干净,才将木托顺着一推,牛排盘重新回到孟纾面前。
孟纾:“谢谢。”
谢河野看她一眼没说话,心想哥动手给人家切牛排她可是头一个。
林茜茜和何今臣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眼里都有些促狭的笑意。
吃完饭后,谢河野从沙发里提起孟纾的书包背着,忽然旁边那桌忽然“嘭――”的一声响,动静就引得餐厅里的人频频回头。
只见邻桌的女孩直直砸到在桌面上,双目紧闭。
这位女生的同伴看起来很慌张,求助的看向离她们桌子最近的何今琛和林茜茜:“我朋友晕倒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一起送她去医务室啊?我只有一个人,实在弄不了!拜托你们了!”
孟纾看了眼忽然砸在桌上的女孩,眼睛紧紧闭着,唇色苍白,额上还浮着一层虚汗。
何今臣看上去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林茜茜,然后转眼去看谢河野。
谢河野:“……”
真是欠他们俩的。
他大步上前屈膝蹲下,下巴指了指,示意他们将人扶上来。
那女生的朋友立刻道:“谢谢、谢谢你!”
何今臣脸上依旧冷然,但唇轻轻扯了下,冲谢河野感谢的点了点头。
几人手忙脚乱的将人扶上他的背,孟纾看见自己的书包还在他身上,本想接过来的,谢河野却将它换了个位置挂在胸前,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快步去了医务室,孟纾只能作罢。
几人围在床边,视线触及床边的柜子,孟纾稍微退了几步站远一些。
医务室的阿姨问:“她是不是不按时吃饭?”
她的朋友吓坏了,声音都是哽咽的 :“她每天饭点都不吃饭,我喊她一起她都不去就在教室里写卷子……”
阿姨给她输上液,说:“那就对了,不用担心,低血糖而已,以后让她按时吃饭。留一个人在这看着就行。”交代完,将病床边柜子上的那束歪了的百合花扶正后阿姨就走了。
那女生感谢的看向谢河野:“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然后看向其他几人:“也谢谢你们,麻烦你们了。”
林茜茜和孟纾去买了一些糖果和面包送来,几人才一起离开。
林茜茜和孟纾走在中间,两个男生走在两边,校园的银杏树开始落叶了,大片大片的金黄堆叠在道路两边,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相携而行,每一步都踩在金色的锦绣梦想之上。
林茜茜说:“我靠,卷啊真卷啊,我们才高三上学期诶,大家都开始拼命了吗?”
何今臣接她的话道:“嗯。”他看起来很认真:“除了你。”
林茜茜:“……”
拼命谈不上,但绝对是争奇斗艳、暗自刻苦。市一中的学子常常为了站在榜上而厮杀到凌晨两三点,全市的高中基本都知道市一中的高三成绩榜前十那都是大神打架,谁也没稳稳不动的蝉联过第一名的位置。
教学楼高处安装的那块醒目显眼的led电子大屏上榜首的学生像永远在变。
最强也不过是孟纾曾在榜上连续待了两个月,第三个月就被何今臣刷下来了。
谢河野走在一边并没有说话,他算上京世家小辈里的另类,像他这种家里有钱有势的大多会选择送去隔壁的贵族学校斯德国际,他的发小也都在那边,而他不一样,选择了市一中。
发小问他为什么,他也只是回:“想去就去了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做什么就做呗。
孟纾看了眼背着她的包的谢河野,她想:也不是只有茜茜吧。
他也算一个。
市一中的学生自主学习的意识很强,但谢河野还是个另类,在大家都角逐厮杀抢夺那个第一名位置的时候,他依旧会装病请假跑出去听一场港星来大陆的演唱会。
孟纾在课间听到过他和李诵的对话。
李诵说:“明天考试诶,你还要翘课!”
谢河野说:“人生又不是只有一场考试。为了在一次考试中拿到好名次而丢了快乐,得不偿失啊。”
在这个人人都在为高考拼搏的年纪,他特立独行亦潇洒恣意,又好像置身事外。
孟纾想他这样的人是有这样的资本的,他的起点生来就在他们难以攀登的高峰,出色的外貌与显赫的家世是他的底气。
而孟纾她们,普通工薪阶层的子女大概只能拼命攀登山巅,迎着呼啸的狂风凭着一双赤-裸的手向上攀爬,不让自己掉入平庸。
林茜茜反驳道:“就你努力就你努力,全世界就你努力!”
何今臣看了她眼,决定不说话,他很清楚要是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话,无论说的是什么,她都会发脾气。
到教学楼时林茜茜想上厕所,孟纾不太想,其他两人也不想就站在卫生间附近的楼梯口等她。
谢河野视线往边上一偏,落在一旁低头看鞋的孟纾身上。
他眉头蹙起来,说:“孟纾,你…花粉过敏么?”
“啊?”孟纾抬头看他,何今臣闻言也看过来。
她确实花粉过敏来着,但只出现过一次,是玫瑰花的花粉,看见床头的百合是她就往后稍了稍,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孟纾皮肤很白,介于冷白与暖白之间,眼下白皙的脸颊上星星点点全是红疹,向下的脖颈上蔓延去,孟纾下意识想伸手去碰,谢河野伸手握住她的纤细手腕,沉声:“别碰。”
他说:“我带你去医务室。”
何今臣跟上去两步,忽然停下来,说:“我等茜茜。”
孟纾点头,谢河野没多想,握着孟纾手腕的手没松开,步子大得孟纾险些跟不上。
医务室的阿姨一见他俩问:“又怎么了?”
谢河野将孟纾拉上前坐上凳子:“姐姐你帮她看下,是不是过敏了。”
阿姨被这声姐姐叫的心花怒放,掰着孟纾的脸和脖子看了看,问了些情况开了口服和擦拭的药:“出去涂上这个,明天早上起来不严重的话就不用吃药,严重的话就吃这盒,一天两次,一次三片。”
谢河野付了钱去拿了药,后面还排着人,孟纾起身让出位置来,谢河野带她到外面的输液室里,特意找了个方圆十米之内没有任何花朵的地方坐下来。
他自顾自拆开那盒药膏,孟纾伸手去接,谢河野睨她一眼好笑道:“你看得见涂在哪吗?还是打算当面膜敷?”
孟纾讪讪的收回手,男生的指腹是温热的,带上冰凉的膏体轻轻涂抹在她的脸颊上,眼神很专注。
那张过分清隽的脸离得很近,她发现近看之下谢河野的五官更立体更俊朗些。他生得一双狭长的含情眼,孟纾的视线之内几乎全被他给占据了,眼睛无论往哪偏都会落在他的脸上。索性就放任自己将他的五官都细细研究了一遍。
孟纾发现谢河野的右眼琥珀色的瞳孔边有一个黑色的小痣一样的小点,不细看是发现不了的,她问:“眼睛里也会长痣吗?”
谢河野手上动作没停,被她一问下意识去寻她的眼睛,他更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这样一来才发现两人之间离得好近。
近到孟纾脸上细小的绒毛与卷翘的长睫都能看得根根分明,他微微直起来一些,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那个不是痣。”
不是痣?
孟纾看他。
他说:“自己戳的。”
孟纾:“……”怎么会有人自戳双目啊?
谢河野和孟纾一起给何今臣打掩护也好几个月了,孟纾一个轻微的表情,谢河野都只捕捉到并且清晰的get到她的意思,他嘴角抽了抽说:“我没那么变态,不是自残。”
“小时候和班里人打着玩,他不小心推了下我的手,笔就戳上去了。”他看着孟纾补充道:“没瞎,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留了个点。”
“哦。”
谢河野将脸上的红疹处理完,到脖子时孟纾配合的仰起头,她很坦然倒是谢河野有点尴尬,手要碰上去去前,谢河野正色道:“我…涂了。”
孟纾本来没什么感觉的,但谢河野的表情有些微妙,她也隐隐能察觉出一点别的意思来,这让她一个任何情况都能淡定如斯的人微微有些脸热。
孟纾其实没和任何雄性生物有过肢体接触,她出生时爸爸早就消失了,外公早逝她由妈妈和外婆养大,幼儿园到小学,班里老师清一色全是女的,就连去打车随机遇上的司机也都是阿姨。
这样的情形还真是第一次。
谢河野涂脖颈的速度明显比涂脸快多了,仓促结束,孟纾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他充血而红透的耳尖。但又觉得按照他的情史估计也不像会害羞的角色。
心想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去教室之前,谢河野让孟纾在医务室等一下,起身出去了,孟纾想大概是去上厕所,就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等他。
再回来时,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白色口罩和围巾。
孟纾伸手相接,谢河野快她一步将口罩替她带上。
按下口罩的鼻夹条时动作很轻柔,他将围巾一圈一圈的缠上她修长白皙的脖子,挡住了脖子和脸上的红疹。然后整理了些角度,满意的点点头。
窗户外面,枯木摇晃,北风呼啸。
窗户里面,少年耳尖鲜红如血,有新枝抽芽暗处生发,在孟纾眼中落定。
过来换点滴的阿姨正好看见,笑骂:“你俩搁我这演青春偶像剧呢,快滚去上课。”
孟纾有点不好意思,谢河野眨眨眼:“哪部偶像剧有我这么帅的男主角啊?”
阿姨笑起来:“滚去上课!”
“好――”
第7章 第七座山
银杏树枝彻底没了叶子,成了寒风之中摇曳的枯树之前,何今臣那天问他的问题,答案变成了两个字的。
其实他和孟纾在很早之前见过一次。
那天孟纾做值日走得晚,走到大厅就来势汹汹的下起了雨,谢河野和李诵何今臣拍着球从球场跑过来,也站在大厅等雨停。
李诵说:“我去,能不能来个仙女儿给我送把伞啊?”
孟纾靠墙背单词没说话。
何今臣和谢河野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何今臣说:“给你送是不可能的,要送也是给小野送。”
话一说完,就有女生含羞带怯的跑过来递了把伞到谢河野手里,说了句:“我是文7班的明雪,你要记得我哦。”
说完之后似乎是怕谢河野拒绝多一秒也停留,快速走进同伴的雨伞里跑走了。
李诵掐细脖子说了句:“你要记得我哦~”
谢河野笑骂了句:“滚。”
撑开伞,三个人挤在一起就准备回家,谢河野看了眼靠墙站着的孟纾,手里拿着本小甘正在背单词,脑后的马尾被风吹的一荡一荡的,又乖又漂亮。
李诵推了下他:“走啊,椰子。”
谢河野没动,犹豫了几秒将手里的伞闭了递到孟纾手里。
人人都在等伞,只有孟纾在等雨停。
孟纾抬头看他,他说:“给你用吧,反正也是个女孩的伞。”
说完拉着李诵、何今臣冲进雨幕里,李诵骂骂咧咧,何今臣犹豫了一秒也跟着跑出去。
八月底的雨又急又大,太阳刺目的悬在空中,却不影响这场雨的雨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