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河野:“……”
他狠狠咬了口馒头。
……京大了不起啊。
杨婶子说:“也是在读博士了呢,你们这种高学历分子肯定有共同话题。”
谢河野想,有个屁,天天在家里聊实验聊论文,还不如找个机器人。
孟纾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尴尬的支着笑。刘婶一看好姐妹杨婶子开始推销,立刻也说道:“我也有个侄子……”
王姨也说:“我远方有个……”
谢河野:“!!!”
是个未婚男人都要来抢一嘴是吧!
孟纾有些害羞的摆手,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些,面对着一张张热情似火的面孔,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手足无措的连手里捧着的馒头都捏瘪了。
孟纾张了张嘴:“实在……”
“你不是要去接人吗?”
孟纾一愣,抬头看向谢河野。
他慢条斯理的吃着馒头,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孟纾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现在得去接个人。”她看向团团围坐在自己身边的婶婶们歉意的说:“实在抱歉啊,几位婶婶。我得去换下衣服赶紧走了。”
几位婶婶赶紧移开板凳让孟纾离开,摆手道:“没事没事。”
几人转头齐唰唰地看向坐在凳子上的谢河野。
谢河野:“……”
“小谢啊……”
他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孟纾在的时候看不见他,现在又想起他了是吧。
孟纾赶紧往房里跑去,谢河野已经被转移炮轰对象的阿姨包围了,谢河野看着她有些仓惶逃走的背影,明显看见孟纾的肩膀抖得不行。
谢河野:“……”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沦陷是为了谁啊
他礼貌的回应着各位阿姨的盛情,插科打诨的偶尔几句话将阿姨们逗得合不拢嘴。显然,他比孟纾更擅长应对这些。
谢河野一向讨这些阿姨喜欢,长得白白净净又高又帅,说话幽默且不失风度做事呢又靠谱,对于这些儿子女儿都外流打工常年见不到儿女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来说,对这样的小辈简直爱不释手。
孟纾换好衣服,将东西都带好后,背好包出门将门带上了。
几位婶婶交代:“路上小心啊。”
交代完毕,复又继续进行红娘事业。
刘婶说:“你赶紧把你的联系方式啊给婶婶留一个,我喊我侄姑娘联系你,赶紧整了见一面。”
孟纾站在场上,谢河野头也没回,从孟纾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知道谢河野是为了解救自己才身陷“囹圄”,她抿抿嘴还是走过去,说:“谢河野。”
男人回身看她,好看的眉眼被太阳晃得眯了下,浅金色的瞳孔镌住她。
几位婶婶也转过来看她。
孟纾被这么多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说:“你不是说要送我吗?”
谢河野:“?”
刘婶、王姨、杨婶子都回头看他,脸上均是原来你们两认识啊的表情。
谢河野和孟纾对视了几秒,在孟纾心里越来越没底时站起身,笑着和阿姨们说:“真遗憾,只能等下次了。”
他大步走进孟纾,擦肩而过,撂下一句:“门口等我,两分钟。”
那声音仿佛带电般钻进孟纾耳蜗,扫得她浑身一激灵,耳朵酥酥麻麻的痒。
恍惚间好似看到高中时候,谢河野故意凑近她的耳边捉弄她的样子。
刘婶几人交头接耳.
“噢哟,小孟和小谢还挺配的哦。”
“是嘛是嘛。”
孟纾:“……”
她转身快步钻进了了狭长的通道。
孟纾站在“斜河大酒店”的牌子边,无所事事地踢地上的石子玩。
谢河野很快就出来了,臂弯上抱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背了个登山包,戴了顶西部牛仔的抽绳帽,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来送她的,还是来走秀的。
孟纾:“……”
孟纾因着要上山,也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看向谢河野手上那件,默默有些脸热。
还好他只是抱在手里,不然还真像小情侣。
孟纾说:“你……准备去哪啊?”
为了感谢他将自己从炮火中拯救出来,孟纾也好心的帮了他一把,诚然不是真的要谢河野送她去找人。孟纾这次出来是个人行动,用不着接谁。
谢河野睨她一眼:“你不是要我送你上山?”
“诶?”孟纾歪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要上山?”
谢河野:“……”昨晚她和林茜茜声音那么大,他又不是听不见。
再说了就她这幅行头,冲锋衣机能裤登山鞋还背了个登山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准备上山去的。
他没说话扭头就走,走出去几步又转身看还站在原地的孟纾,问:“去不去?”
“去!”
孟纾接得飞快,跟上谢河野向斜河镇背后的这座山走去。
谢河野给她台阶助她脱离围攻的时候,孟纾正好收到了林茜茜发来的的地图,就在想趁着天气不错索性自己上山看看去。
孟纾在读博期间经常自己上山下海的,一个人考察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但如果谢河野陪着去的话就更好啦,她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谢河野步子大,走得快,虽然嘴上说着“你能不能走快点”,但还是会故意放慢步子来等孟纾。
孟纾的体能在读博这几年简直突飞猛进,虽然有些喘但还是能跟上谢河野的。
谢河野在斜河待了半个多月了,轻车熟路的带着孟纾七拐八拐的穿梭在土路上,孟纾看了眼脚下,又一双白色鞋子阵亡了。
没多久,路上的人烟就稀少起来,房屋也见不到几户,大片开阔的田野青山映入眼帘。谢河野带着她轻松就找到上山的路口,孟纾看了眼手环,已经走了快一万步了。
谢河野站在略有些坡度的路口等她,拿着孟纾的手机看林茜茜发过来的地图研究路线,背后是大片茂密的山林,群鸟飞过,惊起一阵响。
孟纾调整呼吸快步跟上。
路途蜿蜒曲折,向上延伸去,一开始还好,山脚下还有些人行走出来的道路可走,越往上越是人迹罕至。林茜茜发地图的时候就说了,这座山少有人上路不好走,加上最近的雨多,更是难行,让她千万注意安全。
孟纾在踩上一块碎石向上走时差点滑倒,幸亏谢河野扶住她。
孟纾握住谢河野的小臂借力爬上高处,说了声:“谢谢。”
谢河野看着她,没动。孟纾问:“怎么不走了?”这一路上她都在看,并没有发现四尾蕨的影子。
孟纾小口小口的喘着气,白皙的脸颊被晒得有些红了,小巧的鼻尖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孟纾抬头去看谢河野,一顶帽子直接就扣上来了,有股海盐柑橘调洗发水的味道。
是谢河野的帽子。
略有些大的帽子扣在孟纾的脑袋上,歪歪斜斜的戴不稳,显得有些滑稽,谢河野说:“休息会儿吧。”
孟纾其实才上山一小会时是想喊谢河野停下来歇一会的,顶着正午的日头实在是让人有些吃不消,但还是没说出口,毕竟人家是陪自己上山的,人家都没停自己要求歇是什么道理嘛。
谢河野找了个还算干燥的树干靠着,长腿支着身体,盯着树林上头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纾在原地站了半晌,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站了会又觉得待会还有更长的路要走就在他脚边那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休息,两人之间隔了一臂的距离,一高一低,一道黑衣一白衣。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风吹林动,青黛满山色。
有些呼啸的风掀起帽檐,孟纾迅速伸手捂了一下,才阻止了它被风吹跑。
谢河野本就在看孟纾,从她坐下来以后确定孟纾这样坐着,视线被帽檐遮挡住是看不见他的,他就一直盯着她看。
总感觉孟纾比之前还瘦了,那么小小一只,滑倒时扶住他,落在他身上的力也就那么一点点。
看到她冷白的手背伸出来扶住帽檐时,谢河野无声的叹了口气。
孟纾扶好帽子,抽出包里的水杯准备喝口水时,谢河野那张清俊的脸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男人屈膝在她身前蹲下,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上垂在胸口前的帽绳,捏住调节扣往上一缩。
帽子稳稳定在她的头上,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巴掌大的小脸。
他说:“孟纾,不会自己调吗?”
本来这帽子戴出来就是准备找机会给她的。
南云这么强的紫外线,也不知道戴。
就那么素着一张脸出来,估计防晒都没涂。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无可奈何,动作上却认真专注。
为了稳定身体,一条腿的膝盖跪在地上。就像电影里的骑士在公主面前的姿态。
明明只是调节扣子,却像是替她戴上王冠般虔诚。
这种语气太过熟悉了。
熟悉得孟纾一愣,杏眸定定盯着他看,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恍惚间,十七岁的谢河野和二十六岁的谢河野渐渐重叠。
光与影以最简洁的线条给他镀上金身,黛山茂林皆被虚化,孟纾的世界里好像又重新
拥有了他。
第5章 第五座山
孟纾喃喃道:“我不是怕你待会儿会要回去嘛。”哪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谢河野:“……”
南云的十月山林依旧茂密,郁郁葱葱,青山满目。
正午时分的阳光似一柄划破过往的利箭,站在十八岁结束的那个盛夏朝她射来,稳准狠的扎中孟纾内心深处用来埋藏那份爱意的小匣子。
匣子上的锁被这箭矢射中,有着即将断裂的征兆。
孟纾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她很清楚那些话说出口就避不开两人都没主动提及的那段过去,于是孟纾张了张嘴,到口边的话就变成了:“你吃馒头吗?”
不知从哪找来的大白馒头躺在孟纾手心,馒头身上包了几张纸巾,有些皱巴巴的。
谢河野:“……”
“呃……”
孟纾看了眼那个被自己啃了半个的馒头,又看了眼谢河野,总觉得他的额上有无数条黑线划下。
“抱歉啊,当我没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手往回缩,将那个早上实在吃不完的馒头包好纸又往口袋里装。
手上忽然一轻,纸巾连带馒头被谢河野拿过去了。
他几口将那孟纾用牙齿咬得乱七八糟的半个馒头解决了,面不改色的站起身复又靠在那粗壮的树干上,孟纾看见他从包里拿了瓶水仰头喝了两口,喉结滚动。
孟纾心神一荡,两人在一起之后,谢河野也经常边吐槽她吃得太少一边将她剩下来的东西解决了。
孟纾:“……”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了。
孟纾能感觉到下颌上帽绳被调节扣固定住,这个松紧度既不勒脖子,又能稳住帽子。
孟纾忽然想起来:“你午饭怎么办?”不会就是这半个馒头吧。
她这几年经常因为项目忘记吃饭,一来二去的就习惯了,饿的时候随便吃点垫一下,不饿的时候想不起来吃饭一天也就过去了。
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谢河野一个大男人不吃饭怎么行?
谢河野凉凉睨她一眼:“那得问你了。”自己什么玩意不吃还有心思来问他。
孟纾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不如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找机会请他吃饭。
谢河野没答话,而是问:“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走。”
孟纾下意识站起身接道:“休息好……”
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窜出去了,像是怕她在说些什么,孟纾只能快步跟上。
后山的地势实在险峻,孟纾和谢河野走走停停按照林茜茜的图登上山顶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孟纾瘫坐在山顶的石头上,山顶并没有经过人工栽培,由着风与动物携带来种子,触地便野蛮生长。树木依旧茂密,躲在林荫之下避开灼灼炎光,迎着扑面而来的凉风好不惬意。
谢河野看了她一眼,问:“没有吗?”
孟纾反应了下,她一路都在找东西,谢河野肯定能看出来,他的话里问的应该是孟纾要找的四尾蕨。
孟纾摇头,拧开水杯:“没有看到。”
但没看到并不代表没有,这条路线没找到,或许会在其他地方找到,孟纾看了眼时间,觉得实在不能耽误谢河野了,人没吃午饭跟着自己上来的。
她喝了口水说:“休息会,我们就回去吧。”反正还要在斜河待上一段日子,只要这儿有,孟纾一定能找到。
谢河野“嗯”了声,没说话,迎着孟纾的方向往山下望去。抱臂倚在树干上,清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孟纾觉得他很喜欢这里。
孟纾问:“你们单位让你拍的东西你弄好了吗?”
闻言谢河野看向她,不是很懂她口中他的单位让拍的东西是什么,孟纾说:“宣传视频。”
他说:“好了一半吧。”
他站在山巅,俯视着大地,孟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总觉得此刻的他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
孟纾轻声问:“不顺利吗?”
谢河野没说话,只是看向足下触及的这片土地,好半晌才说:“挺顺利的。”
他不想说,孟纾也没有多问。
两人做过那么多亲密动作,坦露过最赤诚的自己,现在又回归到这种近乎陌生的状态,这种感觉对孟纾来说
还挺神奇的。
明明是面对面,但却好像隔了一道深渊。
深渊里面,是错过的八年。
-
其实谢河野没有难过,就是憋尿憋的。
见孟纾休息好了就赶紧出发下山,下了山的第一时间谢河野就立刻找了地方上厕所,差点没把他憋死。
两人在村口杨婶子的饭店里吃了今天的第一顿正餐。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这种熟悉的感觉简直让孟纾有股莫名其妙的感动,尽管谢河野对她不如以前那般热络。
吃完饭孟纾要付钱却没抢得过谢河野,杨婶子感谢谢河野将她老汉及时送去了医院,万分推辞就是不肯收,谢河野只能假意答应,实则将钱压在了餐盘底下。
杨婶子并没急着收拾餐桌于是没发现。她提上了一只大公鸡准备和孟纾们一道去刘婶那,孟纾说可以帮忙送过去,杨婶子却说不用,孟纾也没勉强。
路上只有孟纾和杨婶子的说话声,大多数时候是杨婶子在说,孟纾在听,谢河野将杨婶子手上宰好的鸡提了过去。
杨婶子说:“不重,你帮小孟拿就行,你看她背上那个包多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