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香莲在门口禀报道:“小姐,东西都收好了,马车也备好了。”
江窈点点头,“好,叫他们提上行李,一切从简,别叫人看出来。”
这次她们打的是回家省亲的名头,东西不能带多了。
其实除了一些衣物首饰等贴身之物,她还真没多少东西。
因为她的嫁妆在侯夫人手里。
侯府表面花团锦簇,实则外强中干,宣平侯背地里练兵和笼络人心需要钱财,侯夫人上下打点也需要钱财,侯府人口多,每月的开销巨大。
江窈刚成亲时,谁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的嫁妆自然也就被侯夫人据为己有,美名其曰“代为打理”。
虽然江窈手里没什么钱,但她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
对于她什么时候能生下侯府嫡子的事儿,江家人比侯府的人还急。
她“无意中”透露给了江家,自己需要调养身体才好备孕,江家便三五不时地送珍贵食材进来。
毕竟江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一切收拾妥当后,江窈便领着自己陪嫁的下人往侧门而去。
她今日照样称病没去参加伯爵府的宴席,侯夫人也没打算带她去,免得丢人。
走到一半时,江窈突然停下了脚步,眼光照得她微眯着眼,往前看去,见路边立着一个身材纤弱挺着肚子的女子,很明显是在等他们。
“小姐,那好像是芸姨娘。”紫苏小声道。
江窈抿唇,一时间也摸不清赵芸的来意,但显然对方知道了她和萧桓之和离的事。
躲是躲不了的,她抬脚继续往前走,赵芸屈膝行礼道:“妾身见过少夫人。”
江窈面无表情道:“你在这儿做什么?也不带个丫鬟?”
赵芸长得很美,脸色有些发白,是叫人一见就心生怜惜的娇弱美人。
她微垂着头,温温柔柔道:“妾身是专门在此等候,想谢过少夫人的大恩大德的。”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香囊,“这是我亲手做的,里面装有安神的香料,有祈福和保平安的寓意,赠与夫人,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江窈打量着她,一时间也分不清她是谢自己同意了她进门,还是谢自己让出了正室之位。
“收下吧。”她示意紫苏接过香囊。
赵芸又屈膝行礼道:“祝夫人一路顺风。”
江窈点点头,领着人离开。
赵芸确实该感谢她,若是按原著剧情,原身可是会将其折磨得好惨。
一路顺利地从侧门出府,两架马车已经侯着。
守门的两个下人问道:“少夫人,您此次要回娘家住多久?带这么多东西。”
紫苏帮忙回答道:“主子的事儿轮得到你们过问吗?”
“是是,是小的多嘴了。”
两个下人皆不敢再言,帮忙把东西搬上去。
江窈在马车上坐定,掀开帘子看了看侯府,这是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但她并不十分留念,反而有种解脱了的轻松。
但是她也知道,这事儿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她还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马车很快启程,从侯府到江家需得两个时辰才能到。
江家从南方发家,本家在淮州,十几年前才来了京城。
但京城的好地段已经被占了,挂着出售的宅子江家老太爷又嫌弃太小太破,于是在京郊花重金修建了一处园子,占地面积比王府还大,甚至从十几里外的山上引了温泉进去,只为了在冬季能看见不结冰的池子和池中的鲤鱼、池边的睡莲。
正是如此豪气的手笔,宣平侯才看中了江家与之结亲。
江家是做丝绸生意的,有了侯府做后盾,就打开了邻国和海外的贸易之路,甚至被朝廷选中成为皇商。
马车摇摇晃晃,江窈靠在车壁上逐渐陷入了沉睡。
她又做了那个梦,梦里是关于原著剧情更详细的后续。
之前她主要梦见的是萧桓之和赵芸以及原身的结局,算是小说的主线,今天梦境里却出现了一些旁人的结局。
因为原身被萧桓之一剑穿心,从此江家和侯府结仇,乱世来临,江家想南逃,不再与侯府为伍。
但宣平侯先出手,派人刺杀了江父,又给江家安上了一个叛国的罪名直接抄家。
同时梦境中还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他身着铠甲,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厮杀,他神勇无比,但是仍然不敌如潮水的涌来的敌人,最后满身是血,战死沙场。
江窈猛地一下从梦中惊醒,险些从软垫上摔下去,旁边坐着的紫苏和香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姐你没事吧?魇着了?”
江窈坐好轻轻喘气,摸了一下额头竟起了一层薄汗。
“我没事,可能最近事儿太多了有些累。”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去,马车已经出城了,行走在官道上,距离江府应该不远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她甚至分不清这是梦还是原著剧情。
梦里出现的那个男人应该是她的小叔,萧桓之的二弟萧宸之,一个早在五年前就战死沙场的人。
他死的时候才十七岁,那年她刚与萧桓之成亲不久,消息传来后侯府的人却并不怎么悲痛。
因萧宸之并不是侯夫人所生,只是一个庶子。
马车一路直行,很快便到了江府侧门,尽管是侧门,也修得很是高大气派。
守门的两个下人一见是侯府的马车,远远地跑过来跪地迎接。
“是世子夫人回来了!快去禀报!把小轿备上!”
马车稳稳停下,江窈扶着紫苏的手下车,“都起来吧。”
“谢世子夫人!”几个下人满脸笑意地站起身,大小姐出嫁五年很少回门,这次单独回来,准是有喜事。
侧门大开,几个下人跑出来,一番行礼后,殷勤笑道:“世子夫人请上轿。”
江窈道:“我爹他们在吗?直接带我去见他们。”
“在的在的,老爷夫人今儿正好都在府里。”
江窈点点头,“紫苏和秋莲陪同我去便可,你们把东西送进去安顿好。”
她吸了一口气坐上轿子,轿夫稳稳抬起来,脚程极快地向正院走去。
平心而论,江府比侯府富贵太多,一路行来的亭台水榭就可见一斑,难怪原著里侯府与江家合作不成,就直接抄家。
可以说宣平侯的皇位,有一半是靠江家的财富撑起来的。
如今她是左右两难的境地。
萧桓之迟早会让她让出正室之位,宣平侯迟早会找机会吞并江家的财富,都只是或早或晚的事,与其到时候被扫地出门,还不如早点留后路。
约走了一刻钟,轿子在正院门口停下。
此时已经有数十个人得了通传在门口等候着迎接了,还有一些妾室等人在赶来的路上。
“拜见世子夫人!”
江窈一下轿子就见到面前跪了一地的人,道:“都起来吧,爹,你叫我名字就行。”
江父和继母一脸笑意地看着她,“阿窈有几个月没回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江窈一边提起裙摆踏进门槛,一边道:“这次我回来是有重要的事儿跟你们说,爹,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有空!走,我们去书房。”
江父笑呵呵地领着她往书房走,继母陈氏也跟了上来,江父看江窈没反对,便也没说啥。
进了书房后,江父屏退众人,只留下他们三个在房里才道:“来,坐下说。”
他撩开下摆在太师椅上坐定,端起茶杯正欲喝茶,谁曾想江窈扑通一下直直跪在了他面前。
“噗!”江父嘴里的茶一下喷了出来,陈氏更是吓得差点坐地上去。
“你这是干什么!”陈氏有些失声地叫道。
江父把茶杯咣当一放站起身来,手抖地指着江窈,“发生了何事?为何下跪?”
江窈早就在心里演练好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酝酿好的眼睛一下红了,抬起头委屈叫道:“爹!女儿被休了!”
江父闻言一下没背过气去,手直抖,“你你你……”
陈氏连忙给他顺气儿,“老爷您别急,先问清楚怎么回来要紧。”
江父灌了两口茶总算缓过来一点,瞪着江窈道:“你犯了什么事被人休了?”
江窈道:“因为女儿生不出孩子!不,也可能因为萧桓之不能生反而怪我头上!”
江父差点被这回答噎住,陈氏也听得直皱眉头,道:“侯府就因为你膝下无子就要休妻?”
他们这个朝代正室无子不能休妻,只会从庶子中抱养或者从堂兄弟房里过继一个。
江父大声道:“岂有此理!宣平侯当初可是说……等等,什么叫萧桓之不能生?”
他和陈氏对视一眼。
江窈在心里对萧桓之说了声对不起。
她在侯府受了五年冷落,如今利用一下他不过分吧。
她信誓旦旦道:“成亲五年都没孩子,何况我找了御医看了好几次,也一直在吃药调理,这到底是谁的问题一目了然。”
她眼神一转,露出恨意道:“他把我休了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带回来了一个怀孕的妾室,我让他把孩子记在我的名下他却不肯!爹!我怀疑他有阴谋!”
阴谋二字一出,砸得江父差点站不稳,他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坐实了,真的着实了他的猜想。
他自然不太信是萧桓之身体不行,他想到的是宣平侯在提防江家,故意不让江窈生下侯府嫡子。
难道宣平侯一直只是把江家当做垫脚石,准备将来利用完就卸磨杀驴?
难怪江窈原先身体好好的,成亲后就三天两头生病,请了多少名医都不见好,说不定就是被侯府暗中使了手段。
可恨,实在是可恨!
陈氏没江父那么深的心思,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自己侯府世子的丈母娘的头衔没了,以后还怎么有脸出去见牌搭子们?
以后她的女儿出嫁,儿子娶妻就攀不上官家了!
她接受不了!
她看向江窈,叫道:“不可能!侯府怎会如此草率!那我们江家每年明里暗里给侯府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定是你犯了什么事!休书呢?休书在哪儿!”
江窈和这继母一向不对付,懒得理她,只看向江父道:“爹,我们怎么办呀?做不成世子夫人,我不想活了!”
陈氏也道:“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
江父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们,长叹一口气,“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这事难办!”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道:“若此亲事一断,江家的皇商身份就将不保,到时候海外贸易也将难行……咱们现在还不能得罪侯府。”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看向江窈道:“你就这样回来了?你的嫁妆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留评的宝贝们~
第3章 前夫上门
◎我喜欢你弟◎
江窈心道终于进入重头戏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义愤填膺道:“爹,我还想问你呢,五年前刚成亲的时候,我的嫁妆就被侯夫人收走打理了,我人微言轻根本无力反抗,她说这是你和侯爷都同意的事。”
说起这事江父有些尴尬,“这事我是知道的,可如今既然你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侯府就没有把嫁妆还回来的意思?”
江窈摇头,“没有,而且名义上我不是被休的,而是和离的。”
她从怀里把和离书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陈氏一看,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江家真的与侯府断亲了。
江父心中恼怒不已,宣平侯这个言而无信的老匹夫,莫不是背地里与其他大商贾合作了,看不上他江家了?
江窈道:“嫁妆就别想了,侯府那么穷,不可能还的,侯夫人的三儿子还是个赌鬼呢,侯府经常拿钱去赌坊赎他出来。”
她假装对钱的去向一概不知,只扮做一副天真的样子,“爹,你去找侯爷和世子,让他们收回成命啊,要是不能回侯府去,我也不活了,我跳河去!”
江父气得一甩袖子,“胡闹,你懂什么?和离书都写了,还回去找他们?且不说他们是侯府我们是商户,借我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上门理论,就单说这事儿我江家就丢不起这人!”
陈氏急道:“那怎么办啊!我们的钱要不回来了?白便宜他们了?皇商名号还保得住吗?”
江窈心里松了口气,她就料定了江父不敢去找侯府对峙。
江父道:“别嚷嚷,你们出去,让我好好想想此事。”
江窈立马道:“是,爹爹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陈氏还想说什么,但看江父脸色也就不敢多言了,两人一起出了书房。
江窈走在前面,正准备回自己院子歇息,刚走出不远,陈氏就在她后面叫道:“江窈!你站住!”
江窈停下脚步,笑眯眯道:“姨母有什么事吗?”
“你,你都二十三了,还不懂事?我是进了你江家族谱,你爹明媒正娶的正妻!”陈氏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江窈的生母在她两岁那年就去世了,陈氏是她生母的堂妹,被江父娶为续弦,但她与江母关系不好,对于江母留下来的江窈自然也不待见。
原身未出嫁前没少被陈氏穿小鞋。
江窈点点头,“你有事直说。”
陈氏打量着她道:“你真是因为无子被侯府休了?我怎么不信呢?要不就是你做了什么丑事,我跟你说,你趁早说出来,别到时候兜不住了连累你妹妹挑婆家!”
江窈笑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你还问我干嘛?你怀疑我,那你就去找侯府问问啊。”
陈氏自然没那胆子去找侯府的麻烦,但她总觉得是江窈做了什么事才会被休。
江窈懒得理她,抬脚继续往前走,“姨母与其操心我的事,不如好好为妹妹挑个好婆家。”
因为江窈嫁进了侯府,所以很多富贵人家才来提亲,希望通过娶了侯府世子夫人的妹妹来与侯府攀上关系。
陈氏想到如今两家亲事断了,这些人家也要吹了,她就急得不行,在原地搅着帕子站了会儿,跺了跺脚又扭身回书房找江父去了。
江府实在是大,江窈从正院到自己出嫁前住的院子又坐上了轿子,路上她闭眼歇息,脑子里反复串联着这两天的事。
别看她表面风轻云淡的,实际内心也没底,整个人宛如在走钢丝,一旦出错就会万劫不复。
侯府的人她不关心,江家人的死活她也不关心,江父将她作为筹码换得了江家五年的发达,他们两不相欠。
她只关心自己未来该何去何从。
按原著剧情,宣平侯早就存着将江家财富据为己有的打算,不过一两年就要起兵造反,江家是躲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