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布庄的生意安定下来后,江窈就开始准备关键的一项生意了——粮铺。
因她知道,宣平侯造反后,到时候民不聊生,粮价飞涨,宣平侯却在此之前大肆屯粮以充做军需,致使尸横遍野,到处都是饿死的百姓。
她这些日子想了想,既然萧宸之站在周大将军一派,而周大将军是保皇派,拥立仁德的四皇子,那她何不也跟着站队?
她无意掺和进去,只是她想偿还萧宸之的恩情,利用自己知道原著剧情的优势帮他一把。
当然了,她被刺杀,除了侯夫人的手笔,宣平侯也脱不了干系,她现在把宣平侯一家子都恨上了,巴不得他们的造反大计破灭。
这日她便精心地做了一些糕点,又做了几个拿手菜去找萧宸之。
萧宸之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干,就陪着江窈,江窈去哪儿他就跟着去,也正因为他在,在请掌柜打理铺子的这些事上,才没人看轻她一个妇人家。
只不过今日萧宸之并不在屋里。
她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都没见到人,正准备端着餐盘离开,突然听见院门开了,她要找的人站在门口。
“你找我?”萧宸之语气温和,迈着长腿走过来。
已是初秋,天气转凉,江窈特地给他备了新衣服,她觉得他穿白色像温润君子,穿黑色劲装又像暗夜行者,穿其他颜色的还多了几分贵公子的不羁感,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
是以她设计的那些男装,都是让他当模特,偶尔带他去店里转转,立马能吸引一群人,男人给自己买,女人给夫君买。
但若是此时江窈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眼神中还残余着戾气,整个人像一把被迫入鞘的剑,将自己的锋芒掩藏起来。
“吃午饭了,来,我特意给你做的,正好我还有事给你说。”
萧宸之闻言把门打开,侧身让她进去,勾了勾唇,“排骨汤。”
“对,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个。”
萧宸之没多说什么,两人静静地吃完了饭。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沉默。”江窈打量着他的脸色,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
萧宸之闻言神色怔忪了一下,“有么?方才你说有事和我说,何事?”
想起今天的正事来,江窈道:“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帮忙?”萧宸之瞥了瞥眉,“你我之间,何须见外?”
江窈笑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要你借我钱,我要屯粮。”
萧宸之道:“你……”
“对,我未雨绸缪,一旦打起来,各路人马肯定会到处征粮,到时候粮价飞涨,可以说谁能控粮价,谁能得民心。”
萧宸之反应过来,心里酥酥麻麻,看她的眼神更加温柔,低声道:“你是在帮我。”
无论是造反的一方还是守江山的一方,都需要民心。
“也是帮我自己,我现在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借我钱,我一定帮你守好后方。”
“那又何须说借,我的都是你的。”他神情肃穆道。
江窈被他这句话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那……给钱?”
萧宸之一笑,无奈地起身,把自己包袱取了来,“这是天地钱庄的令牌和信物,到时候我再写封信,你就可以带着东西去取了,我的家当都存在里面,以后就交给你保管。”
不光是他的,还有他生母的嫁妆他也要回来了,至于江窈的嫁妆,他还没来得及。
江窈推辞道:“保管就不必了吧,我们……我们……”
她老脸通红,只有他的夫人才有资格保管。
萧宸之剑眉一挑,沉声道:“就这样定了,放你手里我放心。”
他是武将,难保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这些钱足够她富足地过一辈子。
江窈没法,只能暗暗打算到时候把本金和利息给他存进去。
“嗯,其实我今日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萧宸之突然想起什么,一改方才的轻松,神色又凌冽起来。
江窈正把东西往怀里收,闻言立马正襟危坐。
“我明日就要回京了。”
“啊……”江窈一愣,“这么突然?是京城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宸之神色慢慢阴沉下来,手指屈起轻扣桌面,“此事我本不想告诉你,但……我怕你多想。”
他抬眸,眸色深深,看得江窈一阵紧张起来。
“你想说就说,不说也没事。”
江窈心里闪过很多念头,她还是第一次见萧宸之露出这种表情,之前他对任何事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莫非宣平侯提前造反了?江家提前被抄了?
萧宸之顿了下,还是选择和盘托出,“是突厥来人了,突厥归顺后,欲与我朝和亲。”
江窈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想起历史上那些和亲公主凄惨的命运,便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萧宸之微叹了口气,“坏事,你可知和亲的人选是谁?”
“谁?”
“我。”
江窈:“……”
她呼吸一滞,看着萧宸之,有种自家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感觉。
奇怪,她明明,她明明说了不在意他的。
萧宸之继续道:“说来突厥公主对我有恩,在突厥时曾救过我一命,突厥可汗欲让我娶她,我誓死不从。”
他目光灼灼,江窈转瞬之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臊得脸更红了。
当有一个人将他的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你面前,而你这时候心里又没有旁人的话,便很容易起接纳之意。
这段时间她反复想了很多,却只明确了一点,她不排斥他,甚至越来越习惯他在身边的日子。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撬开了心房。
她轻咬嘴唇,“那她是对你旧情未泯,又追到京城去了?”
萧宸之:“突厥虽表面臣服我朝,但也不得不防,若是此次拒绝了和亲,难保其以此为借口又挑起争端。”
江窈想了想,终于想起自己的处境来,“可名义上,你已经有正妻了,但也不能让堂堂公主为妾,所以……”
她指了指自己,瞪圆眼睛。
和着她才是那个大冤种。
这下不光是侯府的人想休了她了,上至满朝文武,下至黎民百姓,都会认为为了江山社稷,她理应让出那个位置来。
何况她当时只是配的阴婚。
萧宸之颔首,“今日我收到京城来的信,皇上急召我回京。”
“没有别的人选吗?那些皇子,世子那些。”
萧宸之摇头,“突厥公主性子执拗,未得到手的东西一向不肯轻易放弃。”
他知道,突厥公主来朝,对他有旧情是假,蓄意报复他曾经的拒绝才是真。
而这场和亲,也是皇帝和那些权贵故意借此打压他气焰的安排,他如今在百姓中是打败突厥的大英雄,若是他与突厥公主和亲了,百姓自然不会再把他捧那么高。
江窈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就觉得脑子有点乱,心里也咕噜咕噜有点反酸水。
一方面是想凭什么,公主就了不起嘛,人家都拒绝你了还要跑来倒贴,非这个男人不可吗?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激动,她拒绝了萧宸之,难道萧宸之不能娶别人吗?
“那你,会娶她吗?”
萧宸之闻言,沉默,眼底暗流汹涌。
江窈心想,他那么忠君爱国,爱民如子,若是皇权硬逼他和亲,他可能拒绝不了。
她吸了口气,忍住眼底的酸涩,笑了笑,“好,那我……”
“不会。”
清冽的嗓音如一阵春雨,浇灭了江窈心里的躁火,萧宸之认真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
江窈怔住。
“窈窈。”他第一次叫出这个萦绕在心间的名字,“你安心等我。”
第33章 江父托付
◎伯爷没有答应和亲◎
第二日一早萧宸之就离开了, 但是他留下了周磊。
别的影卫都是闷葫芦,也没周磊机灵,他不放心。
江窈起床后去院子里时, 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住那间屋子空了。
“夫人,你看。”
周磊提着一个笼子, 里面是几只鸽子,正在欢快地扑腾, 是他们从京城带来的。
“伯爷说他两个月内就会回来,这鸽子可以用五次,四五天就能飞到京城,夫人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写在信上让它们送去。”
江窈伸手逗弄了一下鸽子, 眼底柔软一片, “没什么想说的,你们影卫与京城那边也会传信吧?”
周磊点头,“是的。”
“那你以后得了京城的动静,也要及时告诉我。”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入秋了, 往年冬天突厥的骑兵就会南下抢夺本朝边关百姓的粮食, 今年边关已经稳定,宣平侯会在这个时候造反吗?
不过她也没功夫多想, 如今已是收获的季节,粮价最低,适合屯粮,也有很多的米行在这个时候收购, 她正好可以借此遮掩一番。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 她一头扎进了收粮的事儿中, 还和手下的掌柜跑遍了附近的几个州。
萧宸之手里的钱都给了她用,有万两白银,黄金千两,她在各个州县都建起了粮仓,粮铺开了数十间。
寻常的粮铺和米行虽然也屯粮,却不敢屯太多,卖不出去放发霉了就得不偿失,是以江窈的人犹如蝗虫过境,把能屯的都屯了。
至于萧家,因自家的生意被江窈接连挤压,旁的商户见了也跟着落井下石,很快把萧家打压得喘不过气来,胡氏成日焦头烂额,根本分不出心来管江窈在干嘛。
而令江窈意外的是,大概一个多月后,从京城来了一批人说要见她。
她原以为是萧宸之派来的,可对方却道:“大小姐,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江窈打量着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觉得他有点眼熟,半晌才认出来,“钟叔,你怎么来了?”
这人是江父的心腹,跟了他数十年了,他这次来云州,一定是京城出事了,她看向周磊,周磊却摇摇头,做口型道:“没有。”
他也没收到伯爷的指示。
说起来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最开始的大半个月收到萧宸之的信说已经到了京城,让她不要担心,自己可以应对,之后便再无动静了。
就连周磊他们都没再收到京城影卫的来信。
“大小姐,老奴此次前来是带着老爷的密信,有要事托付小姐。”
江窈闻言请钟叔坐下,紫苏等人奉上热茶和点心后便退下了,钟叔也让自己的下人退下,堂屋里只剩下他和江窈两人。
“说吧,只你我二人了,发生了何事?”江窈不急不缓地喝茶。
她感受到了,钟叔很急,他急代表着江父很急。
钟叔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密信递上,又拿出一个锁上的匣子来。
“大小姐请看,事情原委都在信里了。”
江窈挑眉,接过信拆开看起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江父本就对宣平侯的意图有所察觉,但他没料到那么快,当他收到江窈从云州寄去的信说自己被侯府追杀后,就明白江家成了弃子了。
所以他准备火速与宣平侯断了来往,从泥潭里抽身出来。
但宣平侯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对方图谋的就是江家的财富。
江父隐隐感觉要出事了,自己只是商户,哪能跟侯府比,所以他准备提前转移财产。
但他只有两女一子,继室所出的女儿愚笨,儿子年幼,自保都难,唯有江窈是可托付之人。
他若是真的逃不过侯府的手,那他死了后,希望江窈能护继母和弟妹周全,作为交换,江家的产业都归江窈所有。
若是江父侥幸没死,那江窈也会成为女少东家,日后江家的产业由江窈继承等等。
当然了,这都是江父画的大饼罢了。
江窈没全信,也没全不信,反正她知道宣平侯确实是不会放过江家的。
只是她离开京城就是为了避祸,如今还要主动回去搅浑水吗?帮萧宸之屯粮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大小姐,你看这……”
钟叔摩挲着盒子,心里发紧。
老爷说大小姐如今是江家晚辈里最有出息的,也是地位最高的,江家那些叔叔伯伯都不可信,况且她现在得忠勇伯疼爱,就算侯府不认这个儿媳了,忠勇伯也会护着她。
他们江家必须在宣平侯动手前,寻得忠勇伯的庇护。
江窈把信收了起来,心里已经把江父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
她问道:“父亲怎么会觉得我就护得住江家呢?你也看到了我,我如今自身难保呢,侯府已经不认我了,萧宸之也要和突厥和亲了……”
她正想拿乔一下,谁知钟叔突然站起身来。
“不!”钟叔闻言激动道:“没有!忠勇伯没有答应和亲!他当着圣上的面拒亲了,言明自己已经有了妻室,不会休妻再娶。”
江窈虽然早有所料,但听旁人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震荡,“他真这么说?然后呢?你们临走时,京城是什么局面?”
钟叔继续激动,“伯爷这么说,惹怒了皇上,听说被罚跪在正阳门外,而后宣平侯和周大将军就进宫求情去了,再然后的事儿老奴也不知道了。”
总之江父就是看准了萧宸之对自己女儿痴心一片,决定做个墙头草,倒向萧宸之。
他故意把江家产业托付给江窈,实则是对萧宸之表忠心。
反正只要他不死,这江家也不会真的到江窈手里。
江窈心思急转,突然扬声道:“周磊!进来!”
外面的人闻言赶紧推门而入。
“夫人怎么了!”
江窈道:“马上给京城飞鸽传书询问情况。”
“诶!”周磊闻言马上跑了出去。
钟叔抱着盒子道:“大小姐,这是江家的地契和令牌等,老爷已经把京城一些大商铺都卖了,准备迁回祖籍延州。”
江窈接过盒子,点点头,“他可说了这东西随我分配?”
钟叔道:“老爷说银票随小姐使,但地契那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的。”
江窈掂了掂就知道这盒子里装的东西不是江家的全部,江父定然是分了好多份分别送走了。
她啪嗒一下打开了,发现江父还是大方,里面放了一堆大面额的银票,和一些地契还有杂七杂八的,除了这些银票,还可以拿着令牌去钱庄取钱。
不过按钟叔的意思就是,银票是给她的,地契那些是撑场面不能动的。
不,应该说这银票也不是给她的,是给萧宸之的……
她数了数,竟是八万两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