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止,皇上还封尚了刘贵妃的母家,将刘贵妃的胞兄提拔成了兵部侍郎,掌了实权。
更别提如今的五皇子是何等地圣恩隆重,朝堂内外,宫闱里外的排场与气势比太子还要再张扬几分。
而这时的宁远侯府也“慧眼识珠”,苏卓将五皇子请到府上,痛饮了一番之后,便定下了幼女与五皇子的婚事。
太子听得这消息后盛怒不已,几乎把东宫书房里的所有器具都砸了个干净,发泄了一通后才赶来了澄苑。
郑衣息如今的心不在朝堂之上,听得太子的抱怨之后,便也无比泰然地与他说道:“臣有一法子可解殿下燃眉之急。”
太子对郑衣息的态度又热络了起来,只说:“何法?”
“当年鞑靼进犯的时候,五皇子率兵出征。领了赫赫战功归京,可正这等功劳他才会得了陛下的青眼,一举被封为了亲王。”郑衣息道。
提及此时,太子心里便无比恼怒。这些年他在政务之事上勤勉不已,对于臣下们更是礼贤下士、百般谦让,唯独在领兵打仗一事上被五皇子压了一头。
他心里实在是恼怒,这才会想尽法子笼络父亲是一等国公的郑衣息。
“是了,老五就是靠着这点本事才入了父皇的眼里。”太子颇为嫉妒地说道。
郑衣息听后笑道:“可若是五皇子根本就没有立下那些战功,而是在西北屠.杀平民,以次充功、欺瞒君上。不仅犯了诛九族的杀民充功之罪,更是犯了不可饶恕的欺君之罪。”
这等罪名若是能安在五皇子身上,自然会让他永生用世都翻不了身。
可是谈何容易?西北边关太子可没有人手。
“可父皇如此宠爱老五,怎么会相信?”
郑衣息不疾不徐地说道:“白纸黑字、证人百姓摆在陛下面前,他一定会信。”
“什么人证?”太子已然激动不已,说出口的话音里染着几分尖利。
要伪造一份五皇子字迹的白纸黑字十分简单,可这个人证却实在是困难。
“刘恩伯嫡子刘向荣,当年曾随着五皇子一起去边关出征。”郑衣息掷地有声道。
太子一愣,旋即便望向了郑衣息,只说:“是你嫡母的亲侄子?”
“正是。”郑衣息笑了笑,眸中划过几分冷厉之色。
刘氏实在是太碍眼了一些,今日能对他下手,将来说不定就会伤害烟儿。
该早些解决了她身后的刘家,这才能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上。
第62章 见他
外头风起云涌, 烟儿却只蜗居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心情愉悦时侍弄侍弄石阶旁的吊兰,心情烦闷时便只躺在塌上闭门不出。
她与郑衣息之间的相处方式愈加怪异,既是没有如胶似漆的亲密之感, 也没有疏离淡漠的冷淡。
用圆儿和双喜的话来说, 便是:“奇奇怪怪的两个人。”
只是郑衣息却对此处之泰然, 比起前段时日烟儿对他冷漠到几乎算是无视的态度,如今的和平相处已然弥足珍贵。
他几乎是把自己私库里所有值钱的器具都送到了烟儿手里,不管她想不想要,都一股脑地送了过去。
目睹了一切的双喜在背地里感叹道:“话本子里说的话都不假, 一个男人若是心爱一个女人,身上的钱便都会给那个女人使。”
烟儿却是一副轻渺淡然的性子,虽是收下了郑衣息送来的所有器具和银票,那些富贵到奢靡的钗环首饰也是束之高阁, 从不取用。
圆儿见状便好声好气的劝她道:“如今满府满院里都在说世子爷中了姑娘您的道, 把您说成了个千年狐狸精, 连老太太也在房里念叨了好几回,说都是因为您,咱们世子爷才遭了这一劫。”
话音甫落。
烟儿抬起头, 握着绣绷的动作一顿,她静悄悄的瞧了圆儿一眼, 扬起一个宠辱不惊的笑容。
也正是因为这个笑容, 让圆儿霎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姑娘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自然也不会在意府里的风言风语。
即使那些下人们把她议论成了洪水猛兽,亦或是千年的狐狸精转世, 她都不在意。
圆儿又陪着烟儿说了会儿话,这才端起了午膳的食盒, 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正屋。
才走到回廊之上,去见一身淡墨色对襟长衫的郑衣息正从角门的那一头匆匆而来,他嘴角边还漾着些笑意,整个人便如温润如诗,没有半分从前的戾气。
圆儿侧身朝着他行了个礼,然后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去了耳房。
才撩开耳房的帘子,便见双喜正坐在小木几上吃花生米。
圆儿忙走过去拍了一下双喜的肩膀,可把他吓了个半死,捂着心口道:“我的姑奶奶,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谁叫你偷懒,躲在这儿吃东西不去干活。”圆儿如此娇嗔道。
如今她渐渐的身量抽条了一些,一张肥嘟嘟的圆脸也露出了微尖的下巴形状,从前还只是个娇憨天真的小女孩,如今却隐隐的露出几份妩媚清秀的模样来了。
双喜本是打算像旧时一般捏着她的双颊,可一伸手触及到那圆儿脸上那莹润滑腻的肌肤,便倏地脸上一红。
他僵硬的放下了自己的手,不敢拿正眼去看圆儿,嘴里道:“你可知宁远侯府与五皇子定下了婚事。”
圆儿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那位苏小姐先头不是还说非世子爷不嫁吗?”
“我哪儿知道那么多。”双喜边说着,边神神秘秘的凑到了圆儿身旁,“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桩婚事可离不开我们世子爷在背地里的助力。”
圆儿听了这话之后,眼睛瞪得越发大了,整个人好似陷在了无边无际的疑惑,当即便喃喃自语道:“世子爷怎么还掺和进了这样的事?”
双喜连忙朝她做了几个手势,后见她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便道:“咱们世子爷这样做,都是为了烟儿姑娘。”
圆儿一愣,旋即便听双喜继续说道:“烟儿姑娘可是有大造化的人,将来说不定不止脱个奴籍,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
郑衣息走进正屋的时候,烟儿还在望着知摘窗外的风景出神。
见他来了,她才不舍得收回了目光,将杏眸里的留恋掩下。
郑衣息知晓烟儿在溪花村里过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本是囚笼里的金丝雀,一朝得了自由翱翔在天地之间,便愈发向往着自由。
金石玉器、钗环首饰,甚至是府邸田铺,只要烟儿想要,郑衣息统统都能给她。
可偏偏给不了她自由。
所以此刻的郑衣息只能装作没有瞧见烟儿眼底的伤心,走上前去像个没事人一样,与她说道:“太医说你不能吹冷风。”
烟儿的思绪被打断,回身见郑衣息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心猛的往下坠,她点了点头以示对郑衣息的回应。
“过几日等你身子再好些,我带你去京郊那儿赏花,好不好?”郑衣息说出口的话里装着能溺死人的柔意。
烟儿只觉得万般不自在,却又无处躲避,只能迎着郑衣息的目光做了两个手势。
大抵是在告诉郑衣息,她不想去京郊那儿散心。
郑衣息听罢不过拢了拢她鬓边的碎发,笑着和她说:“太医说你的身子再仔细调养一段时日,将来说不准也能再怀上子嗣。”
子嗣之事,是郑衣息心里无法触碰的伤痛。他只能想尽办法调养好烟儿的身子。
至于他自己,则没了所谓。
烟儿听罢疑惑的瞥了郑衣息一眼,如今她实在是摸不透眼前之人的性子,便也不敢把他的话当真,只点了点头敷衍了过去。
而郑衣息却朝着烟儿更加贴近了几分,如今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咫尺,微微一动,便会跌进彼此的怀里。
不能再怀有子嗣一事一直是烟儿心上的一根刺,于她这般卑微、命如蝼蚁的人来说,能有个血脉相连的子嗣,也是贫瘠短暂的一生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可是我不能再有子嗣了,烟儿,你明白我的意思。”郑衣息如此说道。
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即便太医治好了烟儿的身子,她也不能再有子嗣了。
烟儿闻言眸子里的光亮立时黯淡了下去。
这是她早先就预料到的事,原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只是心口处却久久的萦绕着一股苦涩与伤心。
陆植那憨厚可靠的模样也时不时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就成为了陆植的妻子,从此过着男耕女织、闲适自在的日子。
到底是意难平。
郑衣息紧盯着烟儿,见她一副郁郁不开怀的模样,心里纵使再不乐意,也只能对她说:“明日我带你去看看陆植,好不好?”
本是心如死灰的烟儿立时身子一颤,望向郑衣息的目光里染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只要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我会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郑衣息嘴角虽还在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第63章 死
半月后, 正值郑衣息休沐,他便信守诺言带着烟儿去瞧陆植,出门的时候正好在京城正街遇上五皇子府的人马。
那些小厮和侍卫们都挑着铺满喜字的聘礼,正有条不紊地往宁远侯府行去, 一路上引得行人们侧目, 街坊四邻之间皆是对这桩婚事的议论之声。
郑衣息却面不改色地骑马, 时不时往身后瞧一眼,确保马车里的烟儿无恙。
陆植如今还在溪花村。
只是今日过后,郑衣息便会赐给他白银千两以及离开京城的路引和文书,保他一世富贵的同时, 也要他永永远远地离开京城。
但凡是个神智清明的正常人,也知晓他该选择哪条路。
白银千两于郑衣息来说不过是书房博古架上的一只青玉瓷瓶罢了,可于贫苦百姓们来说,却是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钱财。
所以, 郑衣息能笃定, 陆植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后, 郑衣息与烟儿才到了溪花村。此时已近晌午,不少溪花村的村民们都已立在道场上扯起了家常,遥遥见一辆香车宝马缓缓地向陆植家中驶去, 为首骑马的那人更是天人之姿,说不尽的矜贵清傲。
村民们都止住了话头, 目光纷纷朝着郑衣息望去, 心里都在揣测着贵人驾临溪花村的目的。
片刻后, 郑衣息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 便画本子上头写的朗逸郎君一般夺目动人。
他走到了马车旁,将里头打扮的无比富贵奢靡的烟儿扶了下来, 这时几个溪花村的村民们便认出了烟儿的身份,当即便大惊道:“这不是陆植家里的那个哑巴吗?”
当初那个怯弱的哑巴已全然变了模样,乌黑的鸦发上簪着滴翠凤钗,行动间那鸽子蛋一般大小坠下来的累珠摇曳着晃动姿态,身上的衣衫衣摆处还绣着金丝细线,遥遥一瞧,称得上一句花团锦簇、富贵逼人。
郑衣息攥紧了烟儿的柔荑,牵着她走进了陆植的家中,只是方才推开屋门觑见里头的景象后,他便飞快地用大掌蒙住了烟儿的双眼,并道:“你先别进去。”
被蒙住眼睛的烟儿疑惑不已,可郑衣息攥着她皓腕的力道大的不得了,若是她想挣扎,只怕是会弄伤自己,所以烟儿只能乖乖地背着门站着。
郑衣息脸色铁青地把双喜唤到了他身前,又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们,指了指里头道:“把里头的尸体处理一下。”
他说话时也染着几分厌烦,眉宇里蓄着深深的愁闷。
他已是想了许多法子来威逼利诱陆植,总要让他尽早离开京城才是,只有他富贵地安享一世荣华,烟儿才不会日日夜夜地念着她,才不会心怀愧疚。
可是如今陆植死了,他的计划落了空。
并且更糟糕的是,往后不论他如何对烟儿好,也无法再比过一个死人了。
被郑衣息半搂在怀里的霜儿听得“尸体”二字后先是大脑一片空白,而后身子便不可自抑地颤抖了起来,手里握着的帕子已被冷汗浸湿。
她不敢相信,可泪水还是如汹涌的潮浪一般落了下来。
“你先别哭。”郑衣息蹙着眉道,此刻他心里又烦闷又恼怒,已是恨不得把杀害陆植的幕后真凶千刀万剐。
因烟儿整个人好似呆愣得失去了神智一般,郑衣息瞧了心里便不得劲,也实在是担心,便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放回马车里后才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那些村民们。”
陆植是什么时候死的,近来有没有可疑的人来找过陆植。
那些村民们都是胆小怕事之人,一见一身华服的郑衣息向他们走来,便争先恐后地往后面躲去。
谁知郑衣息一和那些村民们打照面,便从袖袋里抽出了十数张银票,嘴里只说:“一条消息就是一百两银子,把你们知晓的事都告诉我,这些银票就是你们的了。”
俗话说的好,鸟为财死、人为食亡。方才还战战兢兢不肯正眼去瞧郑衣息的村民们见了那一叠厚厚的银票,便什么都不怕了。
“贵人是要问我们什么?我们定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中一个会说些官话的村民笑着对郑衣息说道。
郑衣息脸色无比冷厉,他本就生的比寻常人高大英武几分,如今抿着嘴阴沉着脸的模样更有几分凌然的气势,他问:“最近你们谁见到陆植了,或者有没有在溪花村里撞见眼生之人,亦或是深夜的时候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