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出后,兰泽等了半天,见迟迟没有回应,猜想着人家说不定又忙去了,于是放下手机,躺回了床上。
顺乐在念叨着今天飞姐话剧排练的时候,遇上隔壁班那个扛把子贺焦的事,飞姐说贺焦好像在跟人打听舞蹈系的兰泽。
她身躯一颤:“打听我?”
她与这位扛把子大哥从无交集,他找她做什么?莫不是打听到了她与程砚安的关系,要趁机打击报复来找她单挑?要真是这样,她这小身板哪里经得住?!
正不安揣摩着,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兰泽一边听着顺乐的分析,一边点开消息。
是“程爷爷”发过来的。
【平时忙,没空看消息,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兰泽看着,莫名有一瞬间竟觉得,他这是在解释刚刚半晌不回消息的原因。
可没空看消息她还说什么?
自言自语多奇怪呀。
还在沉思着怎么回这句话最得体时,忽然看见对方又补充了一句:
【我都会看】
兰泽心头一跳。
看着那句疑似宽慰的话,想起兰理常说程老爷子年轻时候是个铁腕人物,她以前总觉得成大事者多不拘小节,却不成想,原来铁血战士也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兰泽乖乖地回了个好。
想了想,又加了句:【可是我话很多哦】
这次对方回得倒快:
【看出来了】
她盯着那几个字,越看越觉得是对方在调侃她。
爷爷怎么反差这么大呀……
她窘迫地捧着手机,手指上下飞舞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别人一句话,她能回好几句,这么看下来,好像的确是自己发的消息占了大篇幅。
这个认知有点尴尬,她闷着头在表情包一栏里翻来又翻去,纠结半晌,最后挑了个自以为最热情洋溢的表情发了过去。
对方大概又忙去了,之后没再回她。
没回也好,省得她自己到处找坑挖。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顺乐口中那位“扛把子贺焦”吸引去。
她怕贺焦是知道了京艺舞蹈系有个叫兰泽的是程砚安的妹妹,于是想借此寻程砚安当众擒拿他让他丢人的仇。
兰泽因此很是惴惴不安了一段时间。
而备受煎熬的这段时间里,她内心最大的一道咆哮声就是——程砚安造下的孽为什么是她兰泽来承担这个恶果!
一群王八蛋。
然而这种悲壮感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程砚安和贺焦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一系列让她不安的问题来源在一周后就得到了答案。
那天是周末。
艺体生训练的日子枯燥又疲累,飞姐虽是戏剧系,但一场又一场的节目排练也累得够呛。于是三个人不谋而合地跑出了校外改善伙食。
校外的露天街区飘着香,她去附近的甜品店买了一份玛德琳,回到餐厅落座时照常给程爷爷分享安利。
【爷爷,今天吃玛德琳。周末要不要给你带一盒?想吃别的也可以哦】
消息发出后一如既往没回应。
兰泽习以为常,爷爷回应她的时间一般都在深夜,她第二天醒过来后才看得见。爷爷有的时候会回应,有的时候不会,回她的时候,基本都是从一堆废话里挑出几个最重要的选择性回复。
因为她的话真的很多。
但如他所说,他每一条都会看。
“真他娘的有意思。”飞姐在旁边突然骂了一句。
兰泽好奇抬头,只见飞姐朝着她身后某个方向努努嘴:“看见那桌没?最近一直追杀你的贺老大就在那儿坐着呢。”
兰泽听言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壮汉坐在一堆男生中央,嘴里叼着一根烟,正举着一杯酒和别人对碰。
这威武霸气的气势,不是贺焦是谁?
贺焦似乎注意到了她们,脚蹬着桌底盘,抽着一口烟,眯起眼往这边看。
兰泽看着贺焦那一身腱子肉,惊恐回避埋头装死,声音满是欲哭无泪:“他怎么在这里?”
飞姐笑得风骚:“这就吓到了?那你再看你的两点钟方向的桌子,瞅瞅那是谁?”
兰泽扫了一眼,看见那个花枝招展的妖艳女人后,顿时心下凉了半截。
华锦笙。
她没想到能这么巧。
距离上次的事情也就过去一个月,当时闹得沸沸扬扬骂声一片,谁知道一转眼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了这两位音乐系的金童玉女恩爱有加的八卦上去了。
兰泽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
她与华锦笙的桌距不远不近,恰好能看清彼此的一言一行。
有了爱情的滋润,华锦笙看起来状态好极了。剪裁独特的Jil Sander最新春夏秀场款,衬得华锦笙整个人明艳大气,与好友谈笑风生时随意拨弄发丝的手腕间是Cartier的经典款,全身上下简单随意,面若桃花风情万千——甚至比兰泽一个月前见到的她要更好。
好像真的如同那些人所说,华锦笙没有受到退学一事的波及,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公主家中实力雄厚,目空一切,看不上她当时那些小技俩,也根本不在乎这么一个学位。
察觉到这边的目光,华锦笙侧目看过来,见到她,偏过头冲她妩媚假笑了一下。
不像打招呼,像上位者胜利后得意洋洋地耀武扬威。
不是冤家不聚头,兰泽揪紧了衣边。
她特别清楚,华锦笙不在乎学业,却一定在乎名声。那日虽被老师们极力阻止,却还是有了视频流传出去,托她的福,上千人都看见了这位“音乐系女神”与大才子二人的放浪模样。
这也是华锦笙家中的人大肆封锁消息,还非得把她揪出来教训一番的根本原因。
所以,横行惯了的心高气傲的公主,好不容易遇见她,又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兰泽眼睁睁看着华锦笙举着杯酒婀娜多姿地朝她走过来,极其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好似俩人是关系热切的密友。
刚一坐下就对她说:
“泽泽,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来吧,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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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定是v前随榜更新啦,也就是隔日更,后天再来宝贝们,肥章(我觉得是)
第9章
◎未婚夫,我的◎
过去整整两年的交手,兰泽就猜到华锦笙要来这一出。
她巍然不动,乖巧提醒道:“一个月前致远楼见过的。”
这话直戳华锦笙最大的耻辱与痛处。
华锦笙不甘示弱,明知故问:“对哦,怎么会在那里碰到呢?”
“不是你让我去的吗。”
“……”
兰泽笑得无公害,语气颇有惋惜:“没想到害得学姐丢了学位还丢了面子,早知道就不去了,抱歉啊。”
华锦笙被噎得说不出话。
就两三个来回,避重就轻,堵得华锦笙哑口无言,飞姐和顺乐甚至已经在旁边默默斟满庆祝胜利的美酒。
以前两个人斗嘴交锋的时候,郁岑不愿惹怒华锦笙,一直在压制兰泽,以至于华锦笙都没想到兰泽是有点嘴皮子功夫的,她冷冷地想着这么多年兰泽果真是扮猪吃老虎,在郁岑面前的无辜委屈也果然都是装的。
不过,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华锦笙从小到大一路过来,自然知道怎么刺激这种小姑娘。
华锦笙嫣然一笑。
“道什么歉,我得感谢你才对,”华锦笙面不改色地朝她举起杯,“感谢你这个大媒人,要不是你,郁岑怎么会这么快就答应和我结婚?”
“他说一毕业就结婚,大概就是……明年这个时候。”
话一落地,飞姐和顺乐双双惊愕地抬头看过来。
刚分手一个月不到,无缝衔接就算了,还特么直接谈婚论嫁了,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飞姐那杯水愣是强忍着才没能往华锦笙脸上泼,华锦笙却挑衅似的朝兰泽抬了抬手中酒杯,兰泽麻木着,僵硬地端起飞姐手边那杯酒。
那是杯高浓度白酒,飞姐张嘴正要阻止,就见兰泽头一仰,杯中酒瞬间空了大半。
兰泽从没喝过酒,白酒辛辣,冲上来的辛辣与苦涩刺激得人五官挤作一团。
她猛呛几口。顺乐知道她是逞一时意气,赶紧轻拍她的后背顺气。
“这酒后劲最大,别人的话该当放屁才是,你喝这么猛干嘛?”
华锦笙却嫌不够,等她恢复得差不多了,又道:“你和郁岑在一起两年,应该还不知道吧?”
然后慢慢地抓起她的手,相交、收拢。
十指紧扣,扣得她指间发疼。
兰泽被白酒辣得有些狼狈,不明所以地盯着她和华锦笙的那两只手,听见华锦笙轻巧的声音传来:
“郁岑哪里是你平时见到的那副斯文模样?他呀……”
华锦笙笑容愈发灿烂:“在床上的时候,最喜欢这样抓着我的手,有时候头夜用力过猛留了痕迹,第二天还得小心着你,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实在太憋屈。”
到底是个二十岁没经历男女事的单纯小姑娘,哪里听得下去这种话?
她想起那天致远楼下疯狂纠缠的二人,蓦地反应过来,就是在一年前,她还天真地问过郁岑脖子上为什么会有一道抓痕,郁岑的解释是蚊子咬了自己挠的。
她当时信以为真,还傻傻地跑去药店替郁岑买来了擦伤药膏,后来发现他其实压根没有打开用过。
原来,原来这两个人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苟合。那又有多少个日夜,她与郁岑通话时,他的身边正躺着一个刚与他行完爱事的不着片缕的华锦笙?
往事简直不堪追溯,胃里忽然泛起一阵恶心,她甩开华锦笙的手,站起身踉跄退后间,失手绊倒了座椅。
座椅倒地,尖锐的动静引来整个餐厅人的侧目。
飞姐终于忍不住,痛骂了出来:“你在放什么屁呢你!对着一小姑娘说这个你觉得合适吗?!”
华锦笙不以为意,悠然欣赏着面颊泛红,眼里渐渐染上醉意的兰泽。
飞姐和顺乐的骂声让华锦笙那桌的人听见,见自己朋友被骂,个个都起了身,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这桌逼近。
黑压压的一群人站在她们面前,压迫感瞬间袭来。她看见华锦笙站在人群身后冲她得意洋洋地笑。
有个男人吼道:“骂谁呢!给老子放客气点!”
“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男人,拿我们锦笙出气,你也算个东西?!”
兰泽晕头转向的,听见那群人的谩骂,兀自抓紧了身侧的椅背。
其中有个男人打量着兰泽那万里挑一的婀娜身段,简单T恤下包裹的是玲珑有致的曲线,灵动鹿眼,樱桃红唇,是绝多数男人都吃的清纯甜美款。
“你就是兰泽?”那人不怀好意地朝她靠近,笑了笑,“就是你害的锦笙是吧?羡慕人家有男人你就直说,走啊,哥哥带你去快活。”
说着,那双手就要来抓住她的肩膀。
兰泽瞳孔一紧。
啪——
酒杯不知被什么人狠狠砸在地上,玻璃四分五裂的清脆声音响彻大堂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与此同时,一道雄浑狠戾的声音横插了进来:
“操尼玛的,她也是你能碰的?!滚蛋!”
满堂惊起,众人顺势望去,只见一个壮汉破开人群,直接上去一脚踢开了妄图揪住兰泽不轨的男人。
顺乐错愕地看着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声音是止不住的讶异:“贺……贺老大?”
飞姐也没摸清状况,愣在那里,同顺乐面面相觑。
贺焦人高马大气势也显得威猛无比,冲着那人就骂道:“老子搁旁边看你半天了,你他妈这张嘴是抹了开塞露了是吧?”
华锦笙众人:“?”
张嘴就拉……
最先反应过来的顺乐扶住半醉的兰泽,想着气氛正跋扈相对的时候千万不能破功,可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一声笑无疑不是另一种羞辱与嘲讽。
那个人反应过来后涨红了脸,火气冲上来:“我说什么干你屁事,你他妈谁啊!”
贺焦脾气暴,一脚板凳踢过去:“老子是你祖宗!”
说完,贺焦一记肉拳就挥了过去。
那场架打得酣畅淋漓。
贺焦那桌的兄弟和华锦笙的朋友撕掐成一团,板凳和杯碗碎片横飞,男生之间骂骂咧咧地脏话不堪入耳。
顺乐尖叫着踹开对面的女生:“我去你大爷的!贺老大什么情况啊啊啊!”
而她晕头转向地被人挤到了一边,踉踉跄跄地没站稳,膝盖磕破了一块皮。
酒精麻木了大脑,也麻木了痛觉,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受了伤,看着血丝微微渗透的伤口,那一刻,不甘、屈辱、愤懑,所有的情绪抵达临界,瞬间爆发出来。
她朝着面前的华锦笙,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地甩过去一记响亮耳光——那是她这两年来无数次想干却不能干的事,也是她头一次在他们面前撕破伪装,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她努力控制开始混沌的意识,施然笑开,轻灵的声音掺了几分俏皮:“郁岑么……也是,你配得上,那就祝你们天长地久。”
华锦笙毫无防备,被打得偏了头,脸颊迅速浮起红肿,她捂住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兰泽。
然后就听见兰泽目光呆滞着,轻声哦了一下,道:“学姐可能不知道,那个视频我也有保存哦。”
华锦笙闻言,赫然抬头,死死瞪大了眼,却看见兰泽目光澄澈,毫无心机的模样。
她字字清晰地吐出致命的评价:“学姐真是……好身材、好风光。”
那段视频其实就露了半个肩头,又远又模糊,看得并不真切。兰泽当初看过一眼后,直接点了删除。
一来是她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视觉冲击,二来是她难以遏制自己去想象他们接下来早就有过的更亲密的举动。
但她就想气气华锦笙。
那样恶心又憋屈的感觉,她也想让华锦笙尝尝。
极强的讽刺意味果然让华锦笙几乎快要疯掉,抡圆了胳膊就要朝着兰泽挥去。
兰泽眼睁睁看着那一巴掌就要落下来,迟缓着身体想要避开,然而下一秒,就被气场全开的飞姐陡然薅住了头发。
华锦笙痛得尖叫起来,精致打理后的头发被人狠狠揪住往后仰去。
那一爪子挥下去之前,飞姐怒吼道:“死八婆,老娘看不惯你很久了,这顿揍你今儿个挨定了!”
那天那场混乱,最终定格在由远及近的警笛声里。
人群之外一声洪亮而正义的怒吼——
“警察!都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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