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夜——挥墨染蝶【完结】
时间:2023-06-05 14:46:51

  他低垂着眸子,眼见她柔软红润的嘴唇就要碰到了他的......
  下一刻,他下意识地轻轻往后避退了一寸,不让她再继续毫无理由地“进犯”。
  她脚步一踉跄,向前一倾,裴弗舟赶紧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她的唇。
  他垂视着她一双愣怔好奇的杏眸,乌色的眼瞳正打量起他的脸,仿佛在搜索什么神情。
  裴弗舟不由一哂。
  就知道,她方才并不像是动了情要吻他的那种情愫。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嗤笑。
  和她这么对视着僵持了一下,他不由低柔地轻声揶揄,带了点宠溺的味道,
  “花痴。”
  “......”
  江妩迟神了一下,轻轻努嘴,不以为然,只强行反驳道:“说谁呢?”
  不过,还是慢慢落了脚站好,不再去试图试探地吻他。
  自从得知了他对她那样复杂难解的感情,她现在有些有恃无恐起来,底气足了很多。
  想起他从前对她横眉冷峻的架势,也觉得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
  江妩一脸的恬淡,裴弗舟却心里不明所以。
  他悄然瞥了她一眼,默了默,忍着不好意思,愣愣地问道:“你刚才......要做什么?”
  江妩抬目反看过去,很配合地把问题扔了回去,“嗯...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裴弗舟被噎了一下,只好不说话。
  他瞧了瞧她的手,犹豫一下,试探地伸手去拉,问道:“拉弓没带指套,手很疼吧?”
  她嗯了声,“还好,就是有点火辣辣的。”
  他有点忐忑,见江妩却没有躲,只是依顺地把手给他去牵,不由心底跳出几个星子似的。
  他手掌拉过她柔软的手,摊开来看。
  白皙柔软的指腹和手心上,泛着淡淡红色的勒痕,还有几处,似乎破了一点皮。
  其实这些都不算受伤,可那绯红与白的对比,教他瞧得心中也跟着抽气。
  裴弗舟一皱眉,忍不住担忧地轻责道:“我说你真的会射鸭么......还是你姿势不对?怎么成这样。”
  她乜他一下,欲抽回手以作惩罚,闷道:“还是不信?不如你进宫自己去瞧呢。”
  裴弗舟赶紧说我信,在她手溜走之前,抓住了她,替她开解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在我没来的时候,自己引弓太用力了......”
  掌心握着柔软的一团,可又不敢用力包裹住。
  他想到什么,忽然有点难为情,顿了顿,终于勉力厚着脸皮问,“那给你吹吹好么?”
  江妩也是被这话弄得微微一怔,有点不好意思,然而不忘故作一副骄矜的姿态,“嗯......那你轻点。我怕疼。”
  他说我知道,而后低头轻轻吹拂了几下。
  清冷凛然的丝丝气息流淌在手心,那火辣辣的感觉被吹得消散开来。
  一会儿,她不疼了,他的呼吸轻轻喷吐在肌肤上,只剩下微微的热意和痒。
  那种痒蔓延到心里去,似乎又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蹙了下眉,轻轻挪开了手,道:“不疼了。”
  他依言放下,也不勉强,只是虚虚地拉着她,道:“我那里还有药,去抹一些吧?上完药一起吃饭好吗?”
  她嗯地扬声摇了摇头,“不用呢。我这次出来是办宫务,不是宫假,一会儿就回去了。”
  他听她要走,心里有些失落,可还是继续想关心她的生活,问道:“什么宫务?”
  江妩道:“这不是西域诸国要朝觐了?是外命妇入宴的事情。”
  裴弗舟了然地应声,随口对她道:“哦,原来是这个。我那日也得去,还得应付一晚上。”
  江妩喃喃道:“我看了单子呢,本以为突骑施会来,这样两国交好,一了百了。”
  裴弗舟却牵唇笑笑,说怎么可能?
  他冷嗤道:“且不说他们不来,就是想来,也不得空。这些人,强则向前,败则逃遁,从来居无定所,如今他们西线与大食争夺地盘.......倒是大食,”
  继而若有所思,“眼下是他们战争期间,居然冒着危险出来......”
  江妩立即补充道:“他们原先使团不过三人,如今扩充到十人了!”
  裴弗舟眉宇一轻抬,“这样么?还真是......稀奇。”
  他剑眉聚了聚,也不知在想什么,自己喃喃道:“你这些话倒是提醒我了.....大食先前与我朝时而敌时而友,如今未必不肯结盟。”
  江妩见他一思考这些事情,脸色又变得冷峻莫测,有点担心起来。
  于是轻轻推他的手臂,轻声劝道:“现在一切太平,你别乱来好吗?”
  裴弗舟嗯了声,回过来神,只是淡淡一笑。
  ...
  送走了江妩后,他又回了内室,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只是陷入了深思。
  一会儿,拿起了大食的国志看看,一会儿又提笔在纸上画了画地形图。
  他思忖着走了几步,一撩袍坐在胡榻上,将手搭在凭几处,然而下一刻,右手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摸起来一看,是一枚青色的小钿花。
  裴弗舟一蹙眉,而后想起这好像是江妩头上的,本来是一双。
  怎么会.....掉他榻上了?
  他思绪飘了几下,不由回想起她方才那个举动。
  想了很久,也好像不太明白她怎么突然这般了,于是只好自己一笑,摇了摇头,不去细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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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你这是在引诱我犯禁吗?”◎
  裴弗舟拿起那枚青色的钿花看了看, 想起那次找江妩帮忙时,他借机会送了她一盒金玉钗环。
  想来,她一样都没带进宫里吧。
  他无奈一笑, 只将那钿花放在案几上,想着下次入宫时正好是个理由还给她。
  过了一会儿, 他仿佛改了主意似的,又把钿花收进自己腰间的锦囊里。
  因着过阵子, 诸国使团皆要入华觐见皇帝,东都各坊都查得严了起来。不仅是城内, 连同城郊也一并要多番监察。
  不为别的,只是使团一行人若在东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于两国之谊可谓损伤。
  裴弗舟不敢懈怠,很多事情需得亲力亲为才肯放心。
  于是干脆就在右武侯府歇息, 转日又继续忙起来。
  只是一入夜。
  他躺在那榻上, 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侧头看向窗外深深天幕上一轮明月光,皎洁又柔和, 只是很遥远似的。
  裴弗舟伸手够向榻头的矮柜,摸到那个锦囊,顺便从里面取出来那枚青色的钿花, 迎着月光看了看, 有些出神了。
  白日里忙碌公务,所以努力把这些感情都封锁起来;可一到了独自一人的夜里,这些情愫就全都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
  他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江妩当时在槐树下,主动给他的那个若有似无的吻。
  如今两人关系变得有些暧暧不明的, 他去拉她的手, 她不推开, 已经叫他觉得心底欢喜。
  可她突然对他这般主动起来, 教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不好去想她是不是喜欢他,至少不想以前那般抵触和拒绝就够了。
  现在想想,自己好像有一点小小的后悔——心里有点好奇,如果当时在她仰起脸的时候,他也俯身亲下去会怎样。
  江妩她还会躲开吗?
  这般猜测着、迟疑着,想象了一下她若是别过脸,避开他的情形......
  不由得心里还是有点受伤,发觉接受不了。
  从来以为,自己至少还算是强悍坚韧的.....可原来陷入感情里,他也会变得这样谨慎不前。
  尤其是先前碰壁过一两次后,对她总是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起来。
  思及此,裴弗舟吸了一口气。
  于是把那枚钿花放在月下的窗台上,凝着凝着就睡去了。
  ......
  翌日,裴弗舟才从城郊匆匆回来,一进右武侯府,便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把横刀解下来放在刀架上,朝那位大大咧咧的不速之客乜了一眼。
  吴六郎闻声一抬头,乐呵呵地打着扇子,道:“回来啦?”
  裴弗舟有时候还真有点羡慕吴六郎......
  自小顺遂,长大后,他那个当大理寺卿的阿耶将他塞进了大理寺,教他做了一个小小的主簿,算是先占个位置。
  这吴六郎也总是心大得很,乐得个官职低却自在。
  按说眼下是年中,正是大理寺重审卷宗,清理积案的时候,他倒好,到这右武侯府优哉游哉地吃茶。
  裴弗舟拂开衣摆坐下,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在大理寺整理卷宗,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说完,顿了顿,不由皱眉道:“你怎么进来的?”
  吴六郎笑道:“我说找你有案情商议,他们就叫我进来了啊。”
  裴弗舟默了默,心想下次又该重新嘱咐在门口值勤的武侯,叫他们不要随便放无关人等进来才是。
  他哦了一声,淡淡道:“案情?什么案情。”心中却轻嗤,这吴六郎怕是跑这里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
  吴六郎嘻嘻道:“我想打马球了,可惜......”
  裴弗舟闻言便了然,说就知道,他一皱眉,回绝起来,“别找我。我最近忙得很......你也是,整日总想着打球,不怕你父亲再说你么?”
  吴六郎默了一下,仿佛是猜到了裴弗舟会拒绝,于是从袖里拿出一个物件,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弗舟目光慢慢挪了过去,眉宇一惊,伸手就去抢,“还给我!”
  “诶——”吴六郎立即缩回了手,将那青色钿花藏在身后,颔首偷乐一下,道:“......看不出来啊,还放在窗台上。啧啧......快说!是谁的?”
  他心底的情愫一下子被这好打听之人拿捏了去,不由懊恼几分。
  裴弗舟耳根红了起来,没好气地敷衍道:“捡的。”
  “胡说。”吴六郎立即接话,笑道,“这种东西,从前你连看都不看,怎么会捡?”
  他继而打趣道:“......还是上次马球场那个娘子吗?还没断呢?”
  裴弗舟想起来,之前他带江妩去马球场帮忙的时候,就被吴六郎给瞧见了。
  他没有说话,嘴角缓缓扯了一下。
  好几次他都想过,如果吴六郎这爱打听的心思放在处理案件上,恐怕洛阳州府得太平一半。
  “看你刚才慌的......”
  吴六郎有些潦草的眉毛抬了抬,威胁道:“宁王这几日入宫了,也要参加朝觐的宫宴。他最好马球,在宫里攒局呢。我很想去过过瘾,你去不去?”
  裴弗舟沉了沉,不说话。他生平最不怕人威胁,自是不理。
  更何况,他从前打马球只是做军中之戏,平日也不喜欢陪那些皇亲贵士玩一些花架子。
  吴六郎揶揄地笑笑,擦了擦青色钿花,颇为遗憾道:“行吧。那这个我带走了。”
  裴弗舟眼疾手快,上手就去争抢,吴六郎却早就预料到,直接藏在了袖里。
  “你去不去?”他又问。
  裴弗舟喉结微动,半晌,竟是败下阵来,他横了一眼,唇缝里不情愿地挤出两个字,“我去......”
  吴六郎虽然是意料之中,倒还真是颇为意外——这么一个不甚昂贵的钿花,就能威胁的了这位一向不近人情的金吾卫右统领了?
  裴弗舟眸中流露出几分不耐,蹙眉道:“我已经答应你了,自然说话算话。赶紧把东西还给我......”
  吴六郎不知死活地一对袖,有点不情愿起来,半开玩笑地嘿嘿道:“看来留着这个还挺有用呢,下次找你帮忙,还拿这个挟持你。”
  裴弗舟眸色一顿,唇边牵起一丝微笑,他说,“是吗?”
  忽而起身,走到木架前。
  他看了看,俯身拿起那把冷厉的横刀,唰——地抽出来,一脸含笑地转过身。
  “你还不还我?”裴弗舟慢慢走过来,十分客气道。
  吴六郎惊吓住了,裴弗舟与他相识相熟多年,从来没拔刀相向过。
  他嘴角一抽,见那架势似是要来真的,赶紧从袖子里掏出钿花,放在案几上,喃喃道:“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嘛。我不碰了就是......”
  “很好。”
  裴弗舟满意地看他把那青色钿花还了回来,于是弯身拿起裹在绢帕里,收回了自己的怀中。
  他不睬这损友,只径自收回刀放了回去。
  吴六郎揣着手在他身后反复确认,道:“记得来啊!你可算是答应了!——”
  裴弗舟没说话,自然是默认。
  等人走后,裴弗舟揉了揉额角,无奈地长呼了一口气。
  他从前是何等的果断利落,最不怕旁人威迫。
  如今,江妩不仅让他变得在感情上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就连她的一枚小小的钿花,都能叫旁人拿去要挟他一下。
  若是换了她本人被人拿去威胁他,恐怕,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彼时会变成什么样了。
  那枚钿花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他抬手按了按,倒觉得安心几分。
  随即不禁一哂。
  他这条舟楫,到底还是在她那条江河里翻船了。
  ......
  江妩回去后,晚上拆发髻的时候才发觉少了一枚钿花。
  不过她没怎么在意,那只是普通的宫花,想着估计是不小心掉在哪里,改日去尚功局再找人领一副便是了。
  这般记着这档子事,可一忙起来,还是忘却了。
  等过了两三日,去同尚功局核实宫宴上下赐的工艺珍宝的时候,她才想起来。
  这个时节里又热了些,鱼藻池里,先前的荷花尖如今都开了大半。
  江妩临池照影,带好了钿花之后,拿出细绢叠成方帕,轻轻扇了扇。
  按原路回去,怕是晒得慌,于是择了一条远路,有阴凉,还能舒服点。
  一路走着,一群和她差不多年岁的宫人从她身边跑过去,像是赶集似的。
  她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前头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一位年纪小些的宫人回头道:“飞鞠场开了好几日啦,宁王殿下他们整日打马球呢!我们昨日就看过了,江姑姑也去瞧瞧吧!”
  说着,拉上她的手就往东边拽去。
  江妩来不及说话,脚底下不自觉也被一路带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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