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的看着场中的男人,脱口而出:“他嗑了什么药,突然这么猛?”
暮远道:“嗜血丹,短暂提升数十倍于己身的灵力,突破修为上限,不过事后反噬巨大。”
朝辞想,难怪威压如此强,甚至有一瞬间她有面对赤炎蟒的错觉。
朝辞顺口问:“你怎么知道?”
暮远回:“落日峰里有藏书阁。”
空气中的灵力疯狂的往杜百城涌去,他身上的灵压愈来愈强,大殿四处震动摇晃,屋顶在这刻猛然被掀飞,杜百城的修为终于到达巅峰,他从腰间摸出一把漆黑的玄铁锤,咬牙切齿的看向陆成晏:“狗东西欺人太甚,我杀了你。”
陆青松面色凝重,指腹一抹剑身,层层血珠淋下,剑芒陡然大盛,他以迅雷之势朝杜百城刺去,可杜百城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几乎转瞬间就越过他身后,抬起玄铁锤,一锤便要砸碎他的脑壳,陆青松仓皇避开,漆黑的铁锤便锤在了陆青松的脊椎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的在大殿回响,陆青松惨叫一声,便踉跄倒地。
一击便重创陆青松,众人皆惊骇。
杜百城脚步不停,鬼魅般的冲到陆成晏身前,他魔气滚滚,雷霆之姿,可陆成晏却并无一丝慌乱,杜百城举起锤,嘲讽道:“别装了,没人可以毫发无伤接下我这一锤。”
玄铁锤携着万钧之力狠狠砸下,就在包括朝辞在内都以为陆成晏会重伤之际,那铁锤却擦着他的衣袍落下,随后砸在地上,地面瞬间便凹下去一个深坑,四周蛛网般碎裂。
陆成晏毫发无伤,冷笑着看向杜百城,从腰间优雅的取出一只漆黑的古朴匕首,狞笑着朝他胸口扎去。
杜百城一锤落空,本就惊骇,又处于力竭之际,根本无法防备,瞬间便被他刺中。
陆成晏哈哈大笑,用匕首在他胸口疯狂搅动:“你不是要杀我么?来啊。”
杜百城痛的连连惨叫,挥出一掌,借力退后,可胸口已经血肉模糊,他脸色亦白的吓人。
朝辞手指攥紧,喃喃道:“陆成晏竟真的这般强?”
身后的暮远眉心紧拧:“的确,这一锤即便是我,也无法做到他那般从容。”
朝辞听见这话,更惊讶,怪不得陆成晏无法无天,贩卖人口,玩弄人性,却一直无人敢反抗。
杜百城大口喘息,眼前逐渐发黑,药效快要消失,他必须尽快解决陆成晏,他再度提气,这次比前一次的攻击还要迅猛,几乎堵上所有,提着锤子朝陆成晏冲去。
陆成晏丝毫不惧,站在前方笑着等他。
暮远摊开掌心,无数黑色丝线在掌心缠绕,他指尖一握,那些黑色丝线便悄无声息的混进杜百城周身的魔气中,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与他的魔气交融,他的灵压再次疯狂攀升。
暮远并没有避着朝辞,朝辞自然看清他的动作。
更强的杜百城眨眼间便到了陆成晏面前,陆成晏云淡风轻,嬉笑着望他,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杜百城兜头锤下,魔气混合着黑色丝线攻向陆成晏。
可这次结果依旧,那锤子从陆成晏身上滑过,丝毫没有伤到他,而这次锤子的威能,瞬间便将大殿摧毁,连带附近的建筑也一并坍塌,众人纷纷四散,逃开坠落的砖石与梁柱。
陆成晏被惹恼了,满眼戾气,漆黑匕首毫不留情的捅穿杜百城,用力向下一滑,便将他开膛破肚。
鲜血与内脏一道涌出,肮脏又血腥。
陆成晏兴奋的大笑,一脚踹开杜百城,大殿坍塌,砖石坠落,满目尘埃,他全然不顾,只转身将身旁的阿妩拉过来,抵在身后破碎的砖墙上,将漆黑匕首钉进她头顶的砖石,拉高她的双手叫她握住匕首柄,叮嘱她别动,便旁若无人的吻了上去。
朝辞目瞪口呆,这人好强好疯好变态。
·
守卫们一队队从眼前跑过,清理碎石,重修大殿。
陈明诀带着一队守卫四处寻找抓来的【货物】,他不担心那些【货物】逃走,每个人都有蛛丝锁,这是陆成晏给他的宝贝,根本不可能解开,他只是需要将他们重新抓回去。
朝辞站在陆成晏的小楼旁,方才陆成晏抱着阿妩上去了,令她在楼下守着,她果然是丁点儿不受宠。
朝辞看着忙碌的陆明诀,同身边的暮远道:“陆成晏当真如此无敌?你的魔气竟都未能伤他。”
暮远淡声:“有古怪。”
朝辞也觉得不对,暮远可是连赤炎蟒都能瞬杀的人,没道理伤不到陆成晏,但陆成晏这个状态,叫朝辞份外担忧,难怪林郁那般绝望。
朝辞左思右想,那就只有她挺身而出,以美人计勾引陆成晏,打听他的虚实,她挺起胸,这就想上楼,还没走一步,脑门便被暮远伸手摁住,硬是摁回来。
暮远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冰冷:“不成。”
朝辞装乖:“好,不去。”
脚边的碎石堆忽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朝辞低头一看,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蓦然伸了出来。
朝辞略一沉默,走过去将大块的碎石搬开,握住那人的手,将他拽了出来。
那人先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脑袋,朝辞一眼认出来,无方。
无方从碎石堆里爬出来,四肢摊开躺下,大口喘、息。
朝辞蹲在他身边,瞧见他身体上绣着密密麻麻的蛛丝锁,问:“你还好么?”
无方喘了会儿,爬起来坐着,捂着脑袋。
朝辞见陆明诀已经快要搜寻到这里,将无方往角落里拖了拖,蹲在他面前:“快,趁没被发现,你将先前的事儿说给我听听。”
无方倒也爽快:“好。”
“那时我七八岁,兵荒马乱,流浪街头,不知自己身负异灵根,偶尔被陆成晏瞧出来,便被抓到此地,通常身负异灵根的人修炼进境都极快,因此被陆成晏抓来的大多是不知自己状况的懵懂孩童。”
“陆成晏抓人,一是他在研究如何嫁接灵根,尝试将别人的异灵根占为己有。”
“二是为了那几家名门望族,那时候
四大氏族传承已久,比宗门更强盛,家族庞大,血脉相传,自然不希望被哪里冒出来的少年天才改变格局,陆成晏便为某些家族做这种脏活儿。”
“他的研究一直不成功,剜出来的灵根没多久就会失去活性,他屡屡失败,便打起了拍卖的主意,不少邪修对活物有需要,他便开了地下拍卖行。”
“我刚来时很害怕,整日哭,后来遇到老大,老大真是个牛人,洒脱、不羁、讲义气,全身上下嘴最硬。”
“老大一直安慰我,保护我,在我被陆成晏手下欺负时挺身而出,被打的全身青肿还要说,这算什么,小意思。”
“老大格外能忍,蔑视一切苦难,总是嬉嬉笑笑,我看着老大红肿的眼睛哭的很厉害,老大安慰我,没事儿没事儿,我当年上刀山下油锅眉毛都不皱一下。”
“我太过懦弱,习惯性依赖老大,而老大太过轻描淡写,让我总忘记,其实老大也是一个小孩,比我大不了几岁。”
“活过一天是一天,很快,牢里又来了一个人,眉清目秀,还有些茫然,说自个儿叫小白,我看着小白干净的衣衫,难过的想,可能很快就会和我一样脏。”
“刚来的人总是害怕,躲在角落哭泣,我担心小白,便去安慰,可我没想到,小白压根不是在难过,小白睡着了。”
“我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人,我想小白可能太单纯,没见识过牢里的手段,才如此天真。”
“第二日监管又来找茬,叫我同他出去,我很害怕,老大便指着监管的鼻子骂骂咧咧,老大挨了一巴掌,但还是骂,老大就是如此嘴硬,我拦着老大叫老大别冲动,可老大愈骂愈凶,后来便被带走了。”
“我当然清楚,老大是为了救我,我抓着栏杆一直掉眼泪,崩溃的不知如何是好,我疯了一样用头去撞栏杆,撞第二次的时候被一只手挡住了。”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白。”
“小白说,你不是废物,能被抓进来都不是废物,你只是太小了,这不是你的错。”
“这话并不能安慰到我,我只知道老大被带走了,老大可能会死,是为了我。”
“我讨厌小白说的这些,明明是自己懦弱无能为力,却还要为了心里好受说这些没用的话,我有些生气,便冲小白吼,是,能被抓进来的都不是废物,然后呢?就在这里等死是吧?”
“小白笑了笑说,当然是出去救人啊。”
“我气到一直掉眼泪,这人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却如此天真,说着这种不知所谓的话,我恼怒道,行啊,那你先出了牢房给我看看。”
无方停下来,看向朝辞,笑:“然后,小白就掏出了一串钥匙。”
朝辞惊讶问:“哪来的?”
无方至今想起这一幕,还觉得有趣。
“我很震惊,问小白哪来的,小白理所应当的说,刚才监管开锁进来,把你老大拖出去的时候偷的。”
“我愣住,一时不知道小白是天真还是胆大,我慌了,问小白想做什么,小白发丝凌乱,抽了几根用来编制草席的藤草,随手给自己束了个高马尾,说当然是越狱啊,然后走到地牢门口,麻利的开始开锁。”
“我目瞪口呆,我说你究竟知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知不知道陆成晏有多厉害?”
“小白忙着开锁,不搭理我,片刻后终于开好,拽过我的手就将我往外带,沿途又将所有牢房的门打开,将所有人都放出来。”
“我急了,说你这样会害死他们,没有计划的逃跑是莽夫行为,被陆成晏发现大家都会死,小白不在意,只说应该问题不大。”
“小白实在不靠谱,可事已至此,只能硬冲,我一路提心吊胆,悄悄抹眼泪,果然才逃到门口,便被去而复返的监管拦住,监管瞧见我们出来,当即大怒,拔剑就斩。”
“我躲不开,伸手捂住脑袋,我以为死定了,随后我便察觉到耳边似乎有风吹过,那是小白的衣摆。”
“我本能的抬头,正巧看见小白轻轻一跃,便踩上剑身,旋即用力将剑身踩弯,连带着监管也一并下坠,小白咧嘴一笑,轻盈借力翻到监管身后,灵剑出鞘,反手刺进监管的脊柱。”
“整个过程几乎在眨眼间,监管颓然倒下,满地鲜血,地牢入口的光穿过小白单薄的身体,轰然照了进来。”
“见我发愣,小白拽住我的手,我方才回神,结巴的问你怎么这么厉害?”
“小白笑,不是一早就告诉你了?能被抓进来的,都不是废物,我就不是啊。”
“小白拍拍我的脑袋,你也不是,你只是太小了。”
“小白掌心很温暖,我止不住的落泪,怎么也擦不干净,我说我太弱了,总是拖后腿,需要人保护。”
“小白蹲下来,同我道,你没有拖后腿,救你的人都是心甘情愿,是因为你值得。”
“我说不出话,呆愣愣的望着小白。”
“小白揉揉我的头发,同我说,你只是太小了,等你长大,一定会名扬四海。”
无方说到这里,低下头,眼泪混着血水往下落,他嗷嗷哭:“小白真的太暖了。”
朝辞跟着感慨:“的确暖。”
她悄悄看了一眼暮远,猜测着小白究竟是不是他。
无方道:“小白没掩饰,越狱大张旗鼓,很快便惊动了陆成晏,陆成晏带着众手下怒不可遏的拦在中庭。”
“而我被小白藏在一旁的假山后,小白让我等陆成晏出现便往他寝室跑,找到老大,带着老大一道走。原来小白弄这么大动静是为了激怒陆成晏,吸引他的注意。”
“但在陆成晏眼皮子底下跑去他寝室,我觉得很荒谬,陆成晏又不瞎,怎会让我走,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守卫,随便来一个就会要我的命。”
“我犹豫,说这行不通。”
“小白却笑,你放心,无人可拦你。”
“陆成晏出现的瞬间,我虽然恐惧,但还是抱着拼死一搏的想法,用力从假山后跑出,往他寝室冲去,一路惶恐,不敢回头,只听闻剑击风鸣,利刃交错与血肉割裂之声。”
“当真无人拦我,我跑到小楼处回头,见小白轻盈如蝶,锋利如刀,一剑便刺穿咽喉,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坠落。”
“场上很快便只剩陆成晏与小白两人,陆成晏那时候也厉害,但不似如今这般无敌,小白近身,陆成晏便恐惧后退。”
“小白战神一般,束起的马尾在凌冽剑风中飞扬。”
“我忽然有些不明白,这样强的人,怎会被陆成晏捉住?”
“那时不容我多想,我快速上楼,找到昏迷在血泊中的老大,艰难背起,向外逃去。”
“陆成晏并非小白的对手,但古怪的是,小白却无法伤到他,他像是使用了什么幻术符篆一般,剑刺在他身上,仿佛刺入水中。”
“陆成晏对小白说,你以为你剑术了得,就能击败我?时日一长,你手腕上的契约之力自会吸干你的精血……”
“小白用剑尖挑起蛛丝,用力一扯,鲜血淋漓的蛛丝便从手腕被连根拽出,嘲弄的道,你说这个?”
“陆成晏脸色一白,指向我和老大,你能剥离,那他们呢?”
“小白略一思量,问我和老大,你们手不要了行么?”
“我害怕,但还是喊道,行的,行的,砍下来就行。”
“小白就笑,说不用,走吧,他不能伤你。”
“我扶着老大,用老大的衣领擦眼泪,问小白,那你呢?”
“小白说,我过几日与你们汇合。”
“小白总是笑眯眯的,说起什么都云淡风轻,我便信了,带着老大离开拍卖行。”
“我以为小白很快会与我们汇合,但直到老大苏醒,也未能再相见,我与老大不放心,偷偷回去打探,却见陆成晏毫发无损的出现,这才意识到小白可能出事了。”
无方苦笑道:“可无论我们如何寻找,都没能找到小白,我们猜想,小白死在了陆成晏手上。”
朝辞惊讶道:“死了?”
无方神色晦暗:“嗯。”
朝辞看了看身旁的暮远,疑惑道:“那少年不可能死,他明明活……”
无方比她还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小白是少年?”
朝辞一怔:“什么?”
无方认真道:“小白是个姑娘。”
他看了看朝辞随手扎的马尾,眼睛一亮:“对,就像你这样。”
第35章 第 35 章
◎明月◎
小白是个姑娘?
朝辞一直以为无方遇到的是暮远, 没想到居然是个姑娘,那她岂不是问错人?那暮远究竟有没有来过陆成晏的地下拍卖行?
她问暮远:“你对小白有印象么?”
暮远不说话,神色郁郁, 眸中渐起黑雾,朝辞一把握住他的手, 低声道:“别想了。”
暮远一顿,黑雾消散, 乖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