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一个父亲带着女儿，让女儿骑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真是……”都摇芝哑然失笑。
想想，除了她，也没人敢骑在魔尊脖子上了吧。
都摇芝又有点诡异的害羞。因为……哪怕是在开放的燕朝首都，一个成年女子骑在成年男子脖子上看热闹这件事，还是极为罕见的。周围投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惊异，而且下意识避让开他们，阴差阳错，反而让都摇芝和兰庭厌挤到了前排。
到了一看，原来是个算命的摊子。
听周围人说，摆摊的这个瞎子老道，算命极准。他只有每年金琼节会出现，不收钱，只看有缘人。
既然已经到了摊位前，都摇芝就赶紧从兰庭厌身上下来了。
她看了看兰庭厌，兰庭厌神情自若，没有半分被围观的羞耻。每当这时，都摇芝都会有点羡慕他的“没有感情”。
老道忽地抬头。
他一双眼瞳被白翳蒙住，无法聚焦，却精准地“看”向了都摇芝，老道皱巴巴的老脸上露出一个笑：“姑娘算命吗？”
都摇芝心中一动。
她感知了一下，没有从这个老道身上发现灵气，要么他是个普通人，要么他是个隐匿气息的大佬。
不管是哪一种……相见也是缘分，反正不收钱，算一下也不是不行。
都摇芝便说：“您这儿怎么算啊？测字、八字、手相、面相还是……”
老道掏出一把铜钱，乐呵呵地说：“卜卦。姑娘直接说你想算什么就行。”
“我想算……”都摇芝顿住了。
她看了一眼兰庭厌，目光转动，又落在眼前的系统文字上。
“算……”都摇芝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姻缘吧。”
老道把铜钱捧在手里晃了晃，哗啦一下，洒在面前的木桌上。他伸手挨个在铜钱上摸过，又摸了摸胡子，沉吟半晌：“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他生里。”
都摇芝：“……什么意思？”
老道摇摇头：“卜卦之事，说得越明白，算得越明白。姑娘只说‘姻缘’二字，老道能拿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两句诗词了。”
他收拢铜钱，不再看都摇芝。
“……”都摇芝疑心他就是骗子，随便凑两句含糊不清的诗，煞有介事，都是套路。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这句都摇芝知道，李白的，写景的，跟姻缘有半毛钱关系？
至于后半句……什么劫啊缘啊，都摇芝穿过来的时候，流行的言情小说都不搞这套了。
她有点说不清的失望，转身招呼兰庭厌：“走了。”
算命是个小插曲，都摇芝很快抛到脑后，把注意力放到其他节日活动上。
翌日。
明觉寺和凤凰台不在一个方向，虽能勉强隔湖相望，但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算近。
对兰庭厌来说……这距离跟没有差不多。他会闪现！对于这个技能，都摇芝很羡慕，并在努力修炼，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会闪现的大佬。
兰庭厌送都摇芝到了凤凰台，告诉她：“一刻钟，我就回来。”
“好，你放心吧。”都摇芝对他笑。
兰庭厌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离开。
都摇芝深呼吸一口。
她倚在凤凰台阑干上，极目远眺，吹风赏景。
没过多久，一袭白衣的云淮声就出现在了她身边。
“摇芝。”
都摇芝转头，对他笑道：“仙君，好久不见。”
云淮声也君子温润地一笑：“好久不见。”
都摇芝是在她落脚的客栈收到的云淮声的消息，那天她独自下楼点夜宵时，掌柜的忽然给她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七日之内，凤凰台见”，落款只一个“云”字。
她看完后，用柜台上的烛火把纸条焚烧成灰烬，又用灵力把灰烬碾碎成虚无。
云淮声道：“魔界凶险，你还好吗？”
都摇芝神情突然有点古怪，对她来说，魔界可没什么凶险的。毕竟最危险的魔尊，现在是她“男朋友”。
“尚可，”但这种事没法对仙君说，都摇芝含糊带过，正色道，“仙君，时间紧迫，这次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云淮声注视着她，低沉道：“多亏你这几年传递过来的信息，刑罚司已经决定要出动，此次最大的目标是几位魔君！”
都摇芝露出喜色：“好啊！”
云淮声说：“不过……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魔界入口。摇芝，这几年你几次进出魔界，不知有无头绪？”
魔界入口……都摇芝很遗憾地说：“我并不知晓魔界入口所在。”
说来惭愧，她进出魔界，都是兰庭厌带着她，一闪就能直接从玉折宫出魔界，这几年她连出入口的影子都没见过。
“但是，”都摇芝说，“这次回去，我会留意。届时送信给你。”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系统又发任务了。
云淮声看着她，低声道：“摇芝，你放心，这次刑罚司已经下定决心，能找到合适的入口固然好，就算没有，刑罚司也会硬攻，捉拿魔君！他们作恶多端，早该被送上审判台……”
“我相信你，仙君！”都摇芝诚恳道。
云淮声望着眼前少女充满信任的、发亮的眼睛，不自觉怔然一瞬。
忽然，一道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芝芝？”
作者有话说：
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纳兰性德《金缕曲·赠梁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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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卧底魔界第六年
◎“我一不在，你就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现在还在生我的气？”◎
兰庭厌的声音太好分辨。
一瞬间，都摇芝从头到脚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她霍然转身，兰庭厌就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也看着云淮声。
微风吹动他银白的发丝，他神情淡淡，漆黑眼瞳中有几分询问的意思。
都摇芝差点脱口而出经典台词——你听我解释！
她心念转动，最终憋住了，没说。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还有……
云淮声虽然是男主，但兰庭厌才是书里的真·战力天花板。
如果兰庭厌把云淮声杀了，会影响剧情主线吗？她的任务还能完成吗？或者，要是兰庭厌把她杀了呢？
思绪纷纷，都摇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抬眼看向兰庭厌，正要说话，旁边云淮声先开口了。
他自然地问道：“摇芝姑娘，这位是？”
都摇芝忽然意识到，局面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云淮声或许知道魔尊的存在，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魔尊，但是兰庭厌并不知道云淮声的存在，也不知道云淮声和她的关系，他们只要假装是在这凤凰台上刚认识的就行，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思及此，都摇芝出声：“云公子，这是兰郎。”
云淮声拱手道：“兰公子。”
都摇芝走到兰庭厌身边，说道：“凤凰台景色甚美，我来观景，云公子也是。”
“是啊，”云淮声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折扇，一副风流翩翩的样子，“没想到会在洛都遇到修道之人，这般缘分，自然要认识一下。不知兰公子和摇芝姑娘师承何处？有机会我也好登门拜访。”
兰庭厌道：“不必。”
他抓住都摇芝的手，带她离开了凤凰台。
两人身影骤然消失，云淮声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最后变成了凝重。
他闭了闭眼，说不清自己心中涌动的情感。
摇芝……是草药成精。曾经天真烂漫又小心翼翼，后来在仙界修炼，成长了许多。他知她坚韧勇敢，信任她，派遣她去做这极为危险的工作，她也一口答应。可是……仔细想想，她就算愿意，也会害怕吧？三年前她只是金丹期，在那魔物横生的凶险世界，是如何活下来的呢？潜伏魔界，无异于刀头舔血，她都经历了什么，才能一次次给他传送消息？
“不会太久。”云淮声低声自语。
过不了多久，刑罚司便会出动，魔界覆灭后，摇芝就可以重回仙界。
……
兰庭厌把都摇芝按在了床上。
他漆黑的瞳子注视着她，虽然仍然看不出情绪，但不妨碍都摇芝还是感觉到了……心虚。
“你……弄疼我了。”都摇芝去推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
兰庭厌顿了两秒，松了手。
都摇芝心中松了口气，问他：“你的东西拿到了吗？”
兰庭厌颔了下首，一只手伸进袖中，掏出一大把陨星碎片来。他把漆黑含金屑的陨星碎片放进都摇芝手里。
都摇芝怔了怔。
陨星碎片里灵气涌动，带着温温暖意。她纤细白皙的五指微蜷，小石子一样的陨星从她手掌滑落，兰庭厌看了看，把它们捡起来，放回去。
都摇芝的眼眶忽然一热。
之前也是这样。
星岚城岚山那次，兰庭厌让她捡陨星，她兴高采烈地捡了。后来两次，兰庭厌找他要的东西时，都会给她带一把陨星。
没什么理由。
她喜欢，就带给她，仅此而已。
之前都摇芝都是表达一下欢喜，把陨星收起来亲他两口什么的……这一次却不同。都摇芝抿了抿唇，看着兰庭厌，小声问：“你看见我和云公子站在一起，是不是生气啦？”
兰庭厌微微偏头：“芝芝希望我‘生气’？”
他有时会有一种出乎都摇芝意料的敏锐。
但能神情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说明兰庭厌并没有“生气”。虽然他带她从凤凰台回客栈把她按床上的那一刹，真的很像生气了的样子。
都摇芝摇摇头。
她坐起身，把陨星收进她的储物囊。
兰庭厌就看着她动作。然而收完陨星，都摇芝的动作没了下文。
她只理了一下衣袖，低着头问他：“既然东西取到了，金琼节也过完了，那接下来回魔界？”
触手抬起她的下巴，令她直视他的眼睛。
兰庭厌低声道：“你在生气。”
肯定句。
都摇芝：“……”
兰庭厌忽然笑了，一种……冷笑。他弯腰，冰冷的手指摩挲都摇芝的脸颊，嗓音低哑，缓声道：“我一不在，你就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现在还在生我的气？”
都摇芝愣住了。
好耳熟。
这好像是……哪个话本里的词？
他、他都学了些什么啊！！
手指的摩挲换成了双手的相捧。兰庭厌微凉的呼吸打在都摇芝的脸上，不知不觉，他已经到了床上，脸贴着她的脸，舔舐含咬她的唇。
他吻得很用力，触手熟练地摘掉了都摇芝的发饰，簪子步摇项链手镯臂钏全被取下堆到角落。
“兰庭厌……”
“芝芝，我的。”他苍白的瞳专注地看着她，低头吻去她脖颈上的汗珠，抱紧她，重复了一遍，“芝芝，我的。”
……
从兰庭厌那里，都摇芝几乎知道了魔界的全部入口。隐秘的、公开的、布置了结界阵法的、魔君差人守着的、全天候开启的、按规律开关的……
她说她想走一走魔界的出入口，他就真的带她挨个走了一遍。
对兰庭厌来说，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
都摇芝全记下来了，找机会把这些信息传给了云淮声。
不久，云淮声送给她的铃铛响了一声，代表他已经收到了她送过去的信息。
……
魔界还是一如往昔。
诡异，又平静。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么就是玉折宫有了很大的变化。
以前兰庭厌常年待在主殿王座上，现在主殿王座大多数时候是空着的，魔尊大人常年待在偏殿。而这个偏殿，也已经不是都摇芝刚来时空荡荡的模样，三年，足够她把这里改造得尽量符合自己的心意和生活习惯。
她觉得魔界太暗了，兰庭厌就给她搜集了这世间最亮的夜明珠，足以让整个偏殿亮若白昼。
有了夜明珠，白天把它拿出来，晚上把它装进匣子里，都摇芝才没有了那种分不清昼夜的混沌感。
都摇芝给自己做了一大堆计划。
这几年她完成任务，系统奖励了不少好东西，修炼秘籍、功法、技法都有，能够协助修炼吸取灵气的阵法也有，白天，都摇芝就努力修炼。
当然……在魔界这种地方，没人监督她，全靠自己，她也免不了偷懒摸鱼。
修炼有时畅快淋漓，有时枯燥无味。枯燥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都比修炼好看——读话本、编手链、练毛笔字、画画、甚至是做女红……她现在已经会给自己补衣服并绣点歪歪扭扭的花了！
兰庭厌也会带她出去玩。
魔界、人间，基本上都摇芝想去哪儿，他都能带她去。
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摇芝还是自觉修炼。她希望自己能变得强一点，更强一点……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毕竟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才能谈别的。
给云淮声的魔界入口信息送出去之后，都摇芝的神经紧绷了一段时间。
刑罚司要来，什么时候？刑罚司来了以后，能把魔君都干掉吗？这到底是原著中哪个阶段的剧情？刑罚司要来，云淮声应该也会来吧……云淮声和兰庭厌碰上会怎么样？会出事的吧！
这段时间，都摇芝修炼比之前都要勤奋。
在仙界攻过来之前，能提升自己一点是一点，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应付防不胜防的变故。
但是……
铃铛一直没有再响。
仙界也好，刑罚司也好，也没有攻进魔界。
整个魔界仍然风平浪静，琴叹想方设法作恶制造怨气吸收怨气；花犯又掳来了新的像她白月光的美男子，同时不忘精心喂养她豢养的鬼怪；新任魔君南焰还在处理重酒旧部，稳固自己的势力。
都摇芝渐渐接受了现实。
仙界那边肯定出了点问题，所以没能按照计划行动。她完全理解，原著中，云淮声和玉惊容是主战派，但推动仙界剿灭魔界，前前后后也费了很大的工夫，没那么容易说打就打了。
但是……她还是有点失望。
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直到有一天，铃铛突然响了。
三声。
那是距离她传递魔界入口消息给云淮声的又一个三年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