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摇芝也在楼下和珍珍和小猫玩。
他待在房间，但实际上整个福安客栈的动静都在他指掌之中。
烟翠楼是星岚城最大的妓院，一进去就是扑面来的脂粉香。
雅间已经定好，兰庭厌走进去，瞳子一扫，雅间内本就坐立难安的粗野猎户吓得立时跪下：“大人！该说我都说了！我真的没撒谎啊！”
琴叹仍然笑着，猎户看到他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再当着这位大人的面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猎户道：“就是那天，我和往常一样上山打猎，结果没想到误入了一片仙境！里面奇花异草无数，还有许多黑色碎石，石中有金光闪耀，我疑心里面有金子，但是敲又敲不碎，耽搁得天晚了，我便揣了几块在兜里下山回家了，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片仙境，至于那些石头……全在这里了。”
他从衣兜里捧出来三四块大小不一的黑色碎石，里头嵌着点点金光。
琴叹道：“尊上，的确是陨星碎片。”
兰庭厌“嗯”了一声，伸手从猎户掌中把碎石取走。
琴叹又道：“猎户说的山，正是星岚城边的岚山，您要过去看看吗？”
兰庭厌颔首。
琴叹起身：“那我……”
兰庭厌：“不用。”
他的身影几乎转瞬间消失。
琴叹耐心静等片刻，兰庭厌很快回来了，随手把手中陨星扔给了琴叹。
琴叹笑道：“尊上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兰庭厌微一点头，看了眼那几块陨星碎片，又看了眼琴叹，淡淡道：“赏。”
琴叹五指缓缓握紧那碎石，笑道：“多谢尊上。对了，为了庆祝尊上寻回至宝……”
碎陨星被他收入袋中，琴叹漂亮的双手举起，拍了拍。
雅间房门拉开，整个烟翠楼最大的台子正对此间，此时红粉纱幔吹拂，美人在琴音与香雾中缓缓踱步而来，样式各异的花灯照耀下，绝色美人双瞳如水流淌向兰庭厌，身姿柔软跳一支美极艳极的舞。
兰庭厌面上神情毫无波澜，幽黑瞳孔也无丝毫波动。
反倒是猎户看呆了。
这不是星岚城会有的美人。
她是花犯精挑细选出来的手下。
一曲舞毕，美人上前，含羞带怯地行礼。
琴叹道：“这表演尊上可还满意？若是尊上喜欢……”
兰庭厌没有回答，直接走了。
*
“性情？”
青瓷酒杯中的酒越来越少。
不管是琴叹还是花犯，都觉得这条其实不太靠谱。
“摇芝姑娘的性情，怎么说呢……”花犯喟叹一声，“太普通了。”
琴叹道：“是啊，但凡尊上愿意，不管是温柔小意、明媚灿烂或是坚韧飒爽的女子，我们都能找来，而摇芝姑娘……”
花犯沉吟：“若是两相结合呢？”
琴叹：“血肉与皮相俱有？”
“再加一点，”花犯忽地想到，“摇芝本体是药草‘合离’，成精的合离草难寻，或许可以找找别的花草精。”
*
入住福安客栈的第四天，魔君重酒又来了。
都摇芝正好在堂前吃午饭，与他撞个正着。今次重酒身旁多了个女子，容色姣丽，脸色苍白，楚楚动人。
看着柔弱，都摇芝感受了一下，却发现女子的修为在她之上。
重酒对都摇芝提了提唇角：“摇芝姑娘午好。”
都摇芝道：“魔君这是？”
重酒道：“带菟丝姑娘见一见尊上。”
都摇芝：“哦……”
她垂眸，没有跟上去的意思。明知道他们会发现她她还凑上去那也太蠢了。
继续低头吃饭，但不免有些食不知味。
然而过了不久，重酒铁青着脸下了楼，菟丝姑娘比上次的顾朝峰好一些，没有晕倒，但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行走也是弱柳扶风摇摇欲坠。
都摇芝目送他们离开，而后放下筷子，跑上楼。
兰庭厌的房门竟然没关，他坐在客栈并不精美的圆凳上，就像坐在他玉折宫的王座上一样慵懒矜贵。
“尊上。”都摇芝叫了一声。
兰庭厌抬眸，缓缓回应道：“摇芝。”
几天了，兰庭厌都和她保持这种交流，还拒绝了魔君送上来其他血肉，再让自己别想多，都摇芝还是忍不住想多了。
“尊上这几天和我这样说话，”都摇芝抿唇笑了一下，“是因为我之前说了要多沟通吗？”
兰庭厌点头。
“那……尊上，”都摇芝得寸进尺，“除了说话，还能加上表情吗？”
兰庭厌：“表、情？”
都摇芝点点头，给他示范起来。
“比如你心情好，或者向别人表达友好，就可以笑，笑有微笑、大笑、眯眼笑……唔，也有不太友好的冷笑之类的。”
少女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起来，除了笑，都摇芝还演示了皱眉、发怒、好奇等等。
兰庭厌一直专注看着她。
“唉！”各种表情做下来，都摇芝揉了揉快抽筋的脸，“我不是演员，这样空做，做得不完全对，尊上你不要照着我的样子模仿啊，别让我奇怪的表情毁了你这张脸，我这样做主要是让你对应一下表情和情绪，然后你可以观察一下其他人，慢慢地你就会做表情了！”
兰庭厌唇角牵动，露出一个“微笑”：“好。”
一个极浅淡的笑容，让这张本就俊美极了的脸霎时冰雪消融，犹如万里桃花灼灼盛开。
都摇芝看呆了。
作者有话说：
芝芝眼里：我不过是一棵努力结出又大又甜果子奉献给人类保命的果树，人类要是能找到更好吃的果树肯定会把我这棵又小结的果子又不够甜的小树苗扔了吧TAT
尊上眼里：被一只可怜兮兮又挺可爱的小流浪猫蹭裤腿求收养，于是把她带回了家，别人送到面前的猫再会打猎再美也不是他要养的小流浪猫，于是拒绝了，结果小流浪猫还可怜兮兮地来问你当时为什么要收养我，尊上：？（把当初录下的她求收养的喵喵叫回放给她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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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为了帮助大家理解兰庭厌目前心理的一个不算完全恰当的比喻
第9章 卧底魔界十三天
◎“这，也是表情，吗？”◎
有的人面无表情好看，有的人笑起来好看，而兰庭厌，面无表情时就好看，笑起来更加好看。
面对魔尊惊为天人的笑颜，都摇芝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废话文学。
更让都摇芝心动神摇的是兰庭厌对她的态度。
太好了。
太好了。几乎好到了她说什么是什么的地步。
以至于她快完全感受不到原著里所写的魔尊的诡异和恐怖了。
再加上她本来就人外控，现在就更加心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声嗷嗷叫那种。
花了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都摇芝还记得她来星岚城是有任务在身的。
魔君他们在这里策划什么？几天了，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想来等是等不到天降线索砸她头上了，只能主动出击！
但是……她想主动出击的时候，魔君们却不出现了。在客栈等了两天，不管是琴叹还是重酒，都摇芝连影子都没见着。
没办法，都摇芝只能再努力多和兰庭厌说说话，想从他身上多薅点信息。
“尊上，听琴叹魔君说，你来星岚城是有事要办，什么事呀？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都摇芝视线望向窗外，佯装随意地问。
客栈房间不算大，纸窗撑开，能看到外面冬日苍冷的街景，快到上元节，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花灯，在寒风中轻轻摇晃着。
兰庭厌的触手在她腿上和腰上缓缓地缠：“已经办完。”
仅仅几天，他说话已有非常大的进步，虽然腔调仍然有些怪异，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都摇芝想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兰庭厌说的话比过去几十上百年加起来还多吧。
“办完了吗？”都摇芝思忖须臾，猜想兰庭厌来星岚城要办的事和魔君们要办的不是同一件，毕竟任务上也说的是“魔君”而非“魔尊”。
她转身，看着兰庭厌，歪歪脑袋说：“那这几天怎么没见到魔君他们？我还以为他们还在忙呢。”
兰庭厌说：“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都摇芝“哦”了一声，挠挠头发：“您是魔界至尊，我还以为魔君他们行动都是听你的。”
原著中这方面写得有点含糊，里面暗示了魔君做的事情中有些是兰庭厌授意，但也有很多不是。
三位魔君彼此之间并不和睦，但对于魔尊的态度有一致的奇怪。
这种“奇怪”可以归为“不服”。因为原著里魔尊确实除了很强以外并不管魔界的事，也基本没帮魔君们出过头，却因为他有能够随意杀死魔君的力量而让魔君不得不俯首称臣。
都摇芝想得入了神，触手忽然拉了她一下。
她踉跄两步猛地回神，伸手扶住旁边的触手才重新站稳。触手表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湿滑感，每次与她的皮肤接触都让都摇芝有些难言的颤栗。
“摇芝姐姐！”屋外木楼梯嘎吱嘎吱作响，忽然传来了珍珍的声音，“你在吗？”
蹬蹬蹬的，小女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兰庭厌仍然散漫，触手拨着都摇芝及腰的长发玩。
都摇芝拍拍他的触手，小声急道：“把它收起来！”
“摇芝姐姐？你在房间里吗？”小女孩已经站在了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珍珍！你等一下！”都摇芝回了一句，然后转头压低声音对兰庭厌说，“尊上你快把触手收起来，会吓到小孩子的！”
触手这才慢条斯理地缩回他漆黑的长袍下。
都摇芝整理了一下被触手攀皱的衣服，跑去开门。
“珍珍？”
都摇芝低头，小女孩看见她的一瞬间泪水涌出眼眶，抽噎道：“摇芝姐姐，你救救小猫。”
“小猫怎么了？”都摇芝蹲下来，一边掏出手帕擦珍珍脸上的眼泪一边说，“你别着急，慢慢说。”
“小猫受伤了，流了好多血……”珍珍伸出她小小的双手，上面是暗红的血渍。
星岚城的花灯极有名，又是青州最大的城市之一，故而每年上元节都有周边小城的人前来观灯，这也是年后春前星岚城生意最好的一段时间。
所以这几天珍珍都在客栈门口徘徊，招揽客人。尽管爹娘不赞同她的做法，但珍珍还是想努力做她力所能及的事。
今天也是。
一开始，没有客人踪迹的时候，珍珍就和小猫玩。今天太阳很好，小猫懒洋洋地趴在客栈门口晒太阳。
后来，珍珍发现小猫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小猫细细的痛苦的叫声。循着叫声，她在离客栈不远的一条窄巷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小猫，橘黄色的小猫被染成了鲜红色，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哀吟。
窄巷两边是青色墙壁，散发着冬日潮冷。
在更小的孩子面前，都摇芝保持了冷静，她伸手去探小猫的鼻息，浅浅的，若有似无。
伤口还在流血，都摇芝指尖释放灵气，帮它止血，触及到伤口时，眉心微蹙。
她感知到另一股力量，虽然被她的灵气轻轻一绞就碎了，但那是因为在小猫身上的只是一小部分残留。
珍珍在旁边小声问：“小猫还活着吗？”
“活着，”都摇芝笑道，“别担心，我能治好它。”
这些天都摇芝也没闲着，有了前尘往事镜之后，她就对着镜子里原主的回忆慢慢学习术法，这具身体应该保留了本能，所以她有意识之后上手就很快。
寒风侵肌，都摇芝额头却沁出热汗，灵力源源不断送进小猫体内，也把生机送了进去。
过了不知多久，猫咪睁开眼睛，轻轻地、茫然地“喵”了一声。
它站了起来，走到都摇芝和珍珍身前，蹭了蹭她们。
如果不是毛发上还凝固着血渍，看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都摇芝松了口气。这种程度的治疗极其耗费灵力，她有点脱力，但小猫没事她就很开心了。
珍珍也露出笑颜，连连道摇芝姐姐好厉害。
摸摸小猫毛茸茸软乎乎的脑袋，都摇芝心里一动，拿出前尘往事镜，照了照小猫。
略略施加灵力，镜子里显出小猫之前的经历来。
有用！都摇芝面露喜色。
通过镜中画面，都摇芝很快看到了小猫是在哪受伤的。
离客栈不远的一处院子，从院中景象来看，这院落荒废已久，满是枯枝落叶。
小猫从没有关严的后门溜进去，不知遇到了什么，白光一闪，它惊叫逃走，到了这处小巷，伤口忽然出现，血水喷涌，它倒地呜咽。
“摇芝姐姐？”珍珍奇异地看着那神奇的镜子。
“珍珍，你先带小猫回去。”都摇芝起身，收起镜子，她要去那个院子看看。
星岚城是一座凡人的城市，而那院落里的白光和残余在小猫身上的力量，都不属于凡人。
和镜中显示的一样，这是座破败的院子。
都摇芝推开满是灰尘的后门，踏进院子里。
周围起了一阵风，枯叶飞旋，都摇芝嗅到了一股暗藏其中的磅礴力量，带着……杀气。
“摇芝姑娘？”
身后响起清冷的嗓音，都摇芝一惊，猛然转身。
木门旁，站着和此地格格不入的琴叹，他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墨发高束，脸上起先并无表情，但慢慢地，唇角弯起，如往日般笑容温润：“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的猫，”都摇芝心念急转，“好像跑这里来了，我来找猫。”
“哦？摇芝姑娘何时养了猫？”
“哈哈，”都摇芝干笑两声，“客栈的猫。”
“哦，”琴叹折起袖口，一脸认真，“我来帮摇芝姑娘一起找？”
他不由分说，踏进院中，环顾一圈，又笑道：“不过猫很灵的，有时人来了，它反而跑了。”
“嗯，嗯……”都摇芝附和。
琴叹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好，他叫她的前一瞬，她分明感受到了极冷的杀气。
琴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推开房屋门，像模像样地找了一番，再对都摇芝遗憾道：“看来摇芝姑娘的猫不在这里。”
“是啊……”都摇芝说，“猫就是乱跑，我去别的地方找找吧。多谢魔君了。”
琴叹彬彬有礼：“摇芝姑娘不必客气。”
强自镇定地离开，回到客栈，都摇芝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冷汗倾泻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