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兵后礼,皇兄还是一如既往地耍心机。
“王爷,您看……”
雪千御冷笑,“若本王不走呢?”
曹胜能说什么,只好赔笑,“老奴只是个传话的。”
不过曹胜却是打心眼里希望雪千御能听从圣旨。
他虽然是皇上的人,但心里对为北雪国立下汗马功劳的雪千御是十分敬重的。
然而自古功高盖主者,大都逃不过君王猜忌。
南风国已经损了一员大将,他不希望北雪国也步后尘。
奈何他只是个总管太监,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爷,老奴告退。”
曹胜离开,看着那扇朱红大门,暗暗叹了口气。
“王爷,你糊涂啊。”
换做之前,恐怕雪千夜想动他,还要掂量掂量百姓们。
可现在御王妃的病惹了众怒,御王此时抗旨,不知自寻死路吗。
“王爷,你真要为她抗旨?”
林浅雪咬牙。
换来的却是冷冰冰的话。
“林小姐,这是本王的家事,你无权过问。”
“我无权?我是皇上钦赐的侧妃,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女人!”
她几乎是吼出来。
“名正言顺?本王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纳你进门了,”转头,「看」向雪承澈的方向,“老三,本王可有办过纳妃仪式?”
看来皇叔是不打算认林浅雪了。
“没有。”
“以后不要把无关人等带进来,不然发生点什么,本王可不敢保证。”
话音刚落,似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原本懒洋洋趴在脚边的黑豹竟然伸了个懒腰直起身,幽绿的眸子散发着骇人的凶光,直直落在二人身上。
雪承澈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正如雪千御所说,如果方才不是他及时喊了一声,恐怕自己早就受伤了。
想要对付雪千御,这条狗也是心腹大患。
看来得想个办法除掉它。
“林小姐,走吧。”
人是他带进来的,自然也得他带出去。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就在外面等就好。
林浅雪不甘地咬着唇,唇角破了都未察觉。
出了府门。
“三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经过刚才,她也不好意思以本宫自称了。
更何况,人家对她的称呼也从侧妃改成了林小姐。
“林小姐请说。”
“我想在你的马车上休息会。”
雪承澈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无非是想看看雪千御最后的选择。
反正他也不走,顺手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她原本就有拉拢侯府的意思。
“林小姐请。”“谢三殿下。”
王府外一群人虎视眈眈,王府内众人也是焦急万分。
“王爷,都怪奴婢自作主张,请王爷降罪!”
张清红着眼眶跪在雪千御跟前。
如果不是当初她自作聪明,担心假扮的王妃被发现,特意让璎珞在脸上画出得天花的症状,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王爷,这事不能全怪张清姐姐,奴婢也有份。”
冬青也跪下,一双手不停地抹着眼泪。
雪千御蹙眉,“哭什么,都回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二人都愣了。
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哭得更厉害了。
“王爷,祸是奴婢闯的,奴婢不能一走了之。”
“就是,奴婢也不走。”
雪千御被气笑了。
“好,话是你们说的,别后悔!”
张清和冬青对视一眼,抱着必死的勇气,异口同声道:“奴婢不后悔!”
……皇宫内。
皇帝雪千夜听完回禀,背过身单手扶额,浑身微微颤抖。
“皇上,您怎么了?”
曹胜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要上前,就听到一阵压抑的笑声。
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连雪千夜的双肩都跟着颤抖不止。
“雪千御,你也有今天!”
“曹胜,拟旨,御王抗旨不遵,即日起废为庶人,永不得入京。”
“啊这……”
曹胜执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皇上,才刚过半个时辰,此时下旨会不会太着急了?”
雪千夜怒目,“着急?朕做梦都等着这一天,如今时机成熟,你告诉朕太急了?”
忽地,他目光一冷,带着几分审视看过来。
“曹胜,你不会是雪千御的人吧。”
曹胜立马放下笔,「噗通」跪在地上。
“老奴一心一意效忠皇上,如有二心,宁愿天打雷劈!”
雪千夜这还破怒微笑,将人扶起。
“朕和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快去传旨吧。”
曹胜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是,是。”
谁知,他前脚刚出去,后脚一个小太监就连滚带爬进来。
“皇上,边关八百里加急。”
接过奏折,雪千夜脸色越来越黑。
“啪!”一下将奏折扔出去。
“可恶!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曹胜,曹胜!”
“皇上,曹公公去御王府传旨,这会估计已经出宫门了。”
“什么,快去把人追回来,一定要赶在到御王府之前!”
雪千夜坐回椅子上,不甘地握紧拳头。
多好的机会,差点就能把十万血衣卫握在自己手中。
偏偏现在,南风国不安分。
一炷香……半个时辰过去,曹胜和拦截传旨的人都没回来。
雪千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皇上,曹公公回来了!”
“皇上,不知急传老奴回来所为何事?”
“方才的旨意可有透露给别人?”
曹胜摇摇头,“没有,只有皇上和老奴知晓。”
“好,重新拟旨,边关八百里加急,南风军犯我边境,着御王即刻起程前往边境,钦此!”
“是。”
曹胜了然,难怪皇上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没想到敌对多年,这次南风军无形中竟然成了拯救御王的恩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
曹胜传旨的时候,竟觉得雪千御淡定得好像早就知道似的。
蓦地,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默默咽了下口水,灰溜溜离开。
“追云,吩咐下去,半个时辰后出发去边境。”
“王爷,王爷,奴婢也要去。”
冬青得知消息跑过来。
追云蹭蹭鼻子,调侃道:“也不知道是谁,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走。”
“你……”
冬青从背后给了追云一脚,做着鬼脸跑了。
“诶呦,这丫头年纪不大,脾气真不小。”
“王爷,奴婢……”张清也红着脸过来。
“戴好帷帽,继续扮王妃。”
张清喜出望外,“是!”
轰隆隆……
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滚滚闷雷从远方奔来。
第125章 路不太平
“什么诡天气,好好的,竟然要下雨了。”
追云低声抱怨了句。
下雨天赶路什么的,最是讨厌。
行李什么的容易湿了不说,车子、马匹都得弄一身泥。
“就不能晚点再下吗,真是的。”
追云继续嘀咕,丝毫没注意到轮椅上的人全身紧绷。
听到闷雷的那刻,雪千御的心毫无征兆地一沉。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
命运攥在别人手里,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无力感袭便全身。
恍惚间,周遭的一切归于沉寂。
他仿佛回到了前世,耳边全是刀剑撞击、划破皮肉的声音。
眼前是一片赤红,鼻尖充斥着满满的血腥。
扶在轮椅上的手狠狠握紧,修长的骨节发出一阵「咯吱」声。
也正是这时,「蹭」的一下,被压抑已久的火阳烈蛇毒犹如脱缰的野马,瞬间爆发。
“呃!”
雪千御浑身紧绷,发出一声闷哼。
此刻他的身体犹如一座火炉,奔腾的血液好比岩浆,顺着血脉游走在四肢百骸。
从里到外被炙烤着,皮肤表面已经变成深红色。
胸前、脖颈、手臂、手背的血管蜿蜒鼓起,犹如一条条赤红的小蛇,不停蠕动。
毒发得太过突然迅猛,雪千御狠狠咬牙,用内力调息,试图缓解毒发。
“怎么会这样?”追云大惊失色。
自从茅屋事件后,主子的热度已经很久没发作得这样严重了。
他急忙打手势给守在四周的暗卫传信。
“主子坚持住,沈神医马上就到。”
“轰隆隆……”“咔嚓!”
一道银龙划破天空,陡然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没来得及回到屋内的二人瞬间成了落汤鸡。
冰凉的雨点砸下来,正好能帮雪千御降温。
原本紫红的脸色和身体在雨水的不断冲击下颜色慢慢变淡,直到最后成为粉红。
缓解是缓解了,但只是表面。
体内那团火,依旧熊熊燃烧着,似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焚烧殆尽。
中火阳烈蛇毒者必定死状奇惨,究其原因,便是此毒会让人的五脏六腑化为浓水。
相当于是活活疼死,表情怎么会好看。
这时,沈翊匆匆赶来。
只见他用衣襟遮住一点区域,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到雪千御鼻下晃了晃。
下一秒。“呕!”
雪千御像是吃撑了一样,干呕不止。
说也奇怪,随着他干呕的动作,身上的异样竟一点点褪去。
这情形,纵然沈翊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着实惊叹了一番。
好一会,雪千御倚在靠背上,深呼几口气。
“还好你来得及时。”
沈翊也不谦虚,“那是自然,我这几日都没合眼,都有黑眼圈了。”
说着,沈翊又将一枚药丸递给他,“不过总算没白忙活,瓷瓶里的东西能暂时压制毒发,这是我根据林非晚留下的方子做出来的,专门治疗你的眼睛。但你中的毕竟是火阳烈蛇毒,效果有多大不好说,火阳烈蛇毒还没有治愈的先例,这药方只能边试边改。”
“太过分了,宫里来人催起程,王爷,您看是不是把黑豹放出去。”
刘管家面色不悦地进来。
雪千御摆摆手,“不必,本王这就起程,刘叔,家里就交给你了。”
“是,王爷,您在外面一切小心。”
“嗯。”
待刘管家离开,雪千御吩咐道:“留下一半的暗卫守住王府,其余人随我去边关。”
追云和沈翊对视一眼,显然不理解他的意图。
雪千御一走,王府就空了。
谁会闲着没事找一群下人的麻烦。
倒是他去往边关的这一路,只有一半的暗卫和几百血衣卫跟随,才应该小心提防。
“王府不会有事的,少留一些暗卫便可,你实在不放心,等与血衣卫会合,再拨回来一些人便是。”
沈翊开口相劝。
雪千御摇摇头,从毒发之前到现在,他心里总是有一种慌乱的感觉。
而且,越是要起程,这种感觉越是强烈。
“沈翊,你留下吧,万一……”
话没说完,就被沈翊打断。
“雪千御,你什么意思?没有我,你下次再毒发怎么办?我可不想跑那么远去替你收尸。”
「收尸」两个字像刀子剜进雪千御心里。
不出意外,前世便是沈翊替自己收的尸吧。
一股凄凉感涌上心头。
瞧见面色不对劲,沈翊沉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相交多年,他太了解雪千御了。
大敌当前都没见其露出过慌乱的神色。
在他印象中,雪千御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模样。
不对。
他猛地想起,这种表情曾见过一次。
那次雪千御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托孤一般。
当时他只当是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片刻,雪千御终于开口:“或许真如你所说,去往边关的路不会平静,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沈翊翻了个白眼,“没良心,我为你趟的浑水还少吗。”
“我是在说正事。”
雪千御的表情突然严肃,“还是那句话,一旦我发生什么意外,我希望能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代替我,守住他们。”
这个他们,既指王府的人,也包含那十万血衣卫。
沈翊的真实身份是东璃皇子,雪千御能把北雪国的兵力交到他手上,可想而知,是何等的信任。
这一刻,沈翊动摇了。
他知道雪千御的决心,再僵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好,药丸和瓷瓶你带着,万一毒发就用刚才的方法,定期让人将你的脉案送回来,我会根据情况调制新的解药。”
“嗯,府里就交给你了,我将黑豹留给你,我走后,府中戒备一点不可松懈。”
“好,你万事小心。”
“你也是。”
目送着雪千御等人离开,黑豹怏怏地耷拉着脑袋,嘴里委屈地呜咽着。
这还是雪千御第一次未带它上战场。
听着黑豹的「呜呜」声,沈翊的心也莫名发慌。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乌云散去,惨淡的月光从云层里跳出来,将地面的积水映出一层白光。
“阿嚏!”
夜黑风凉,冬青和张清二人冻得直哆嗦,裹了两层衣服都没缓过来。
纵然车轮滚滚,十分嘈杂。
雪千御依旧听到了身后马车里的动静。
“追云,还有多久到客栈?”
“回主子,过了前面林子,再有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没有女眷的时候他们都是骑马抄近路,现在只能走官道,自然要慢上许多。
而且不知怎么的,上一个官驿竟然关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赶这么久的夜路去找下一个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