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发了?”
沈翊担忧地问,一边扯过他的手腕把脉。
“奇怪,没事啊。”
也只是几息的功夫,那心痛感就消失无踪。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事了。”
雪千御直起身,不知怎么的,心里好难过。
这种难过,在冬青和追云再度空手而归时达到巅峰。
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将他包围。
“会不会一开始就错了?”
沈翊一愣:“什么?”
雪千御怅然若失:“会不会她根本就不在这。”
“或许吧,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对付秦枫,以防万一,咱们最好回信州。”
骨节修长的手寸寸握紧,“后天一早启程。”
……
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红。
隐约间,看到一道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步步,越来越远。
“父亲,管家,夏竹,雪……雪千御……你们不要走,回来,不要走……”
“不要,不要走……”
“晚晚,晚晚快醒醒。”
林非晚缓缓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照得她眼睛又眯起来。
等适应后,才看到一脸憔悴的秦逸。
他眼中满是担忧,眼底隐隐有些乌青,下巴也出现黑色的胡茬。
一看就知道在自己床边守了一夜。
可是,直到听见雪千御出事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对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她没办法,至少现在没办法接受秦逸的感情。
更何况,她腹中怀的是别人的孩子。
如果计划成功,日后秦逸是要登基称帝的。
如今的关系只是权宜之计,她不可能让孩子去混淆皇室血脉。
而且她太了解秦逸,只要给他希望,他便不会再接受别人。
这对他来说不公平。“小心。”
见她起身,秦逸连忙上前,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
“什么时辰了。”一句话不咸不淡。
秦逸的目光还在落空的双手上,愣了一瞬才回:“辰时三刻。”
“哦,我和郭大人约了今天去审严威,我先走了。”
“晚晚你……”
“逸哥哥有事要嘱咐?”
秦逸扯出一抹笑:“没有,你早去早回。”
“嗯,我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秦逸眉头蹙起。
哪怕继续哭也好,她太淡定了。
越是憋在心里,越容易出问题。
子画倒没想那么多,只是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侧妃也真是的,您在这不眠不休守了一夜,她竟然都没发现,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子画!”
子画低下头,“知道了。”
秦逸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我倒是真希望她没发现,就怕她发现了,却故意不说。”
他看着自己的手,苦笑了下。
真想看看雪千御到底有什么魅力,他努力了十几年都没做到的事,对方短短数月就做到了。
只可惜,没那个机会看了。
没想到一代传奇人物竟然以如此惨淡的方式落幕。
虽然身在敌对阵营,他还是忍不住可惜。
同时也好奇雪千御的死因。
“子画,查清楚了吗,雪千御是怎么死的?”
子画摇摇头,“没有,秦枫口风严得紧,在他透露雪千御已死的消息前,就连他身边的近臣都不知道。”
“慕容刚那边呢,全歼血衣卫可是他替秦枫夸下的海口。现在想来,或许当时他就已经料到这些,又或者雪千御的死与他有关。”
秦逸狭眸微眯,慕容刚这只老狐狸,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子画,派人盯紧丞相府,一旦有送往军中的信件,不惜一切代价截下来。”
“是!”
他不知道的是,慕容刚此时就在宫中。
“让我晋升妃位,丞相大人,你说话可算数?”
华嫔不舍地握着手中的玉红膏。
慕容刚心里冷笑,“娘娘若是不信,这场交易就此作罢。”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一个玉红膏罢了,我年轻貌美,不差这一瓶,就当是和丞相大人交个朋友。”
“多谢娘娘割爱,娘娘放心,臣说到做到。”
接过玉红膏,慕容刚一刻不停地去往黄觉寺。
生怕迟一些,慕容薰身上的伤口会留疤。
留不住秦枫是其次,大不了以后卸磨杀驴,反正他也没打算真正扶持秦枫。
秦枫并非良人,但现在他不希望女儿伤心难过。
……
另一边,林非晚已经和郭权会合。
郭权提前把宋仁支走,以保证林非晚有足够的时间安排。
在大牢内经过一夜的时间,严威的心理已经接近崩溃。
“来人,有人吗,我父亲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你们快放我出去。否则等我父亲打胜仗回来,定让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他声音沙哑,仍旧极力嘶吼,最后干脆坐到地上,低声喃喃。
“有人吗,等我父亲回来,定让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兜着走……”
“是你在喊冤?”
林非晚今日做的另外一番打扮,还特意换了嗓音,严威根本认不出来,只当她是里面的捕快。
“是我,快放我出去,我父亲是……”
“闭嘴!”
林非晚打断他,“谁不知道你父亲是反贼林鸿的手下,还好意思说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你蒙谁呢,实话告诉你,林鸿之前就关在这间牢房里,咱们大理寺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个屁,呸!”
说完,不等严威辩解,直接绕到拐角处。
“什么,林鸿之前关在这里。”
严威突然瑟缩起身子,谨慎地看着四周。
“呼……”
密不透风的牢房中忽然刮来一阵风。
微弱的烛火被吹得左摇右摆,身后墙壁上影子杂乱不堪,分不清有几个。
“呼……”
又是一阵风,烛火彻底熄灭。
寂静的牢房内响起一阵阵军靴走路的「踏踏」声。
声音由远及近,却始终不现身。
严威上下牙打着颤,“谁,是谁在装神弄诡?”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的「踏踏」声。
“来人呐,来人,快来人!”
他使劲拍打牢房门。
林非晚不耐烦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干什么?”
严威像是看见救命稻草:“快放了我,这间牢房里有诡。”
林非晚神秘一笑:“大理寺监牢里一年到头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且都是大奸大恶之辈,有诡也不奇怪,只要不做亏心事,那些诡一般不会害人的。”
“那……”严威看了看左右,“那要是做了亏心事呢?”
“做了亏心事?”林非晚笑得有些可怕,“那就要看是什么亏心事了,像那种害的人家破人亡的。若是报复心起,把他扒皮抽筋、挖心剖肝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我看你不像大奸大恶之徒,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真心道歉,把事情说明白,应该能行,哈欠。”
林非晚打了个哈欠,“我还困着呢,你没事别折腾了。”
转身,唇角勾起,对暗处一角使了个眼色。
第138章 冤有头债有主
牢房内阴暗潮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盛夏的天气,严威却不停地打着冷颤。
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呼……”又是一道风吹来。
昏暗中竟然出现一道身影。
那人身高七尺,一身铠甲,腰间别着一把龙虎宝剑,不是林鸿是谁。
“呲啦……”
宝剑出窍,随着一阵「踏踏」声,身影逐渐走近。
严威咽了口唾沫,两股颤颤。
强忍着大喊大叫的冲动,跪地求饶:“林将军,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人是我父亲,不是我,你可千万别找我报仇啊。”
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那身影竟顿在原地,缓缓吐出三个字:“继续。”
“是,是,”严威点头如捣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天父亲喝得酩酊大醉回来,说是终于能给我报仇了,还说良禽择木而栖,没过几天就发生了前太子与您的谋反案,军中旧人贬的贬,杀的杀,只有我父亲和少数几个人不降反升……”
“其实当年那事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别说少将军只是不小心踹坏了我的子孙根,就是把我踹死,我也认了。”
“我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求您放过我吧。”
严威不住地磕着头,隐在暗处的林非晚却震惊得不行。
她们早就猜到严钊有问题,但没想到其中还夹杂着这件恩怨。
原来当年她竟然不小心把严威给废了。难怪父亲在他那件事上如此宽宏大量。
万事皆有因果,如果没有严威那件事,或许严钊也不会背叛。
想到这,她握拳狠狠锤在墙上,怪自己当年太冲动。
或许,这也是严威会在那方面如此变本加厉的原因。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对那些被害的女子说声对不起。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探查罪证。
她深呼一口气,平复情绪,写下一张纸条递过去。
很快,寂静的牢房中再次传来阴沉厚重的嗓音。
“一派胡言,你父亲对我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于我,今日你若拿不出证据,我便杀了你,为严钊清理门户!”
“别杀我,我说的句句属实,要证据是吧,证据,证据……”
严威绞尽脑汁念叨着,忽地眼睛一亮,“你若是有灵,可以去看看我家书房卷轴后的暗格,那里是父亲留给我的保命东西,我曾偷偷看过几眼,里面全是你和前太子的手稿。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处,但父亲既然说能保命,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我就只知道这些,求您了,饶了我吧,求您饶……”
求饶声戛然而止。
因为阴暗处已经空荡荡一片。
严威瘫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父亲,别怪我,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丝毫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拐角处的二人看在眼里。
“郭大人,在我回信之前,不要让严威见到其他人。”
郭权点点头,“下官尽量,但不排除特殊情况,还请侧妃尽快去验证。”
“放心,我今晚就去。”
……
“京都八百里加急!速报太子殿下与严参将。”
秦枫接过信件,瞪了严钊一眼,将信甩过去,“你儿子做的好事!”
严钊一头雾水,看完信上的内容又羞又气。
“殿下,小儿无状,但他是臣唯一的儿子,求您看在臣昔日的苦劳上,救他一命。”
秦枫眼底划过一抹杀意,昔日的苦劳,不就是帮着他对付林鸿和秦逸吗。
这哪里是求情,分明是在威胁。
“严钊,你在威胁本殿?”
严钊连忙跪下:“臣不敢。”
“不敢?呵呵,”秦枫冷笑,“放心,等咱们大捷回去,我就求父皇大赦天下,别说你儿子还没被定罪,就算是定了死罪,也能留一条命。”
“殿下,小儿向来胆小,能不能给大理寺那边传个信,好让他放心。”
“准了。”
“谢殿下,臣定鞠躬尽瘁以报殿下的恩德。”
出了将军帐,严钊回到自己的营帐,书信一封,让人传回家中。
看着传信兵离开的背影,他紧紧握拳。
他只有严威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在他转身的瞬间,传信兵拐了个弯,将信送到秦枫手中。
展开信件,除了几句日常寒暄,就是严钊称严威的事情自己已知晓,让女儿安心等他回去,切勿轻举妄动。
“难道是我多虑了?”
秦枫蹙眉将信递给手下。
严钊既然能因为利益,背叛跟随多年的林鸿,难保不会背叛他。
所以,对于严钊,他表面上信任有加,其实暗地里一直都在提防。
方才的举动便是试探,看看严钊手中是不是有什么把柄。
如果有,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严钊死于意外。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多想了。
“去吧,顺便给大理寺少卿宋仁传个口信,让他好好照应严威。”
“是!”……
月黑风高,一道娇小身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在探查一番后,准确无误地进入书房。
“呼!”
林非晚吹燃火折子,掀开卷轴便看到一把凸起。
往下摁,「咔哒」一声,一个暗格凭空出现,里面是一沓信件。
不等她拆开来看,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即可吹息烛火,将暗格恢复原样,跃上屋顶。
“谁?谁在里面?”
门被推开,严如玉带着数十手持刀剑的护院冲进来。
一番探查,确定无人。
护院头领拱手道:“小姐,里面没人,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严如玉故作轻松,“或许吧,你们在外面等我,我找本书一起回去。”
“是。”
众人退下,严如玉关上房门,掀开卷轴打开暗格。
看到信封一个不少才松了口气。
“看来是我多心了。”
随手拿了一本书,锁门离开。
听见脚步声渐远,林非晚从房梁上跳下来。
还好她留了个心眼,担心来人会查看暗格,没有动手。
方才严如玉只是数了数信封,并没有拆开看里面的东西。
或许是严钊之前有所交代。
毕竟那种事,如果不是到紧要关头,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不过这也给了林非晚机会,趁严钊还没回来,正好来个偷梁换柱。
信封一共有十封,她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调换,翻窗离开。
回到静园,她第一时间去找秦逸。
当十封信件展开的那一刻,二人都愣了。
这不就是他和林鸿平时练字的手稿吗,为什么会成为严钊保命的手段?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他们没想到。
可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