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嫂子，你没事吧？”元小子一边扶着何老师傅，一边问道。
高瑶面露痛苦，刚才太过紧急，她没有做好给自己防护的姿势，似乎摔倒尾椎骨了。
不过，幸好，摔的是她。
这次摔跤虽痛，但她能感觉到并没有伤到内里。
“没事，只是这腰犯点痛。”高瑶扶着灶台艰难起身。
缓了一会儿，她生气地看向何老师傅，“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老了吗？起身前慢点行不行。”
她的语气很是责备。
何老师傅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竟然哭了出来。
这个老人一瞬间仿佛变成了小孩，哭得很是动情嚎啕。
高瑶以为自己说的话太过严重，伤到了何老师傅的自尊，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元小子跟何老师傅打了好些年的交道，知道他是高兴的。
若是伤了自尊，何老师傅会第一时间反怼。
这还是元小子第一次看到他哭。
想到这里，元小子看向很是自责的高瑶，口唇解释道：“他是太高兴了。”
高瑶得到这句话，恍然大悟。
何老师傅孤苦伶仃一人，很少有人真诚关心他。
这会儿得了个徒弟，还如此有作为，为人诚挚，把何老师傅这颗尘封已久的心彻底绷不住了。
哭了半晌，何老师傅这才止住泪。
高瑶见状，上前询问，“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去看大夫？”
虽然有她缓冲，但老人确实是摔了。
她希望何老师傅能去看大夫，这样大家也安心些。不然留下暗病，老人病发一个不小心就是面临死亡。
何老师傅摇头，“我没事，你要紧才是。”
高瑶深叹一口气，这老人就是执拗。
她的工钱每月都有二两，师父肯定更多。
也不娶老婆，也不赌，存下的银两肯定很多，该看病不看，留着干嘛！
高瑶没理他，望着元小子，语气不容置疑，“元小子，听嫂子的，你等会有空找个大夫过来，师父这情况还是要检查一下。”
至于看大夫那个钱...
唉，她倒是大方，可是没有钱啊。
元小子点点头，很是听话，眼中充满喜爱与赞赏。
何老师傅听了，直摆手说不要，“不要！这不是让你破费吗！”
他知道高瑶是寡妇后，更是不愿意让徒弟出这个钱。
“你以为我出啊？我可没钱，从你存了半辈子的罐子抠出来！”高瑶见状，扬声笑骂道。
何老师傅还想说些劝说高瑶的话，现下硬生生吞了进去。
这，这样啊，那，好吧。
只要不是徒弟出那就好，可是从自己荷包出。虽说是给自己看病，可还是好心疼啊。
但自己不出，徒弟就得出...
算了。
何老师傅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思绪良久才肉疼的接受这个事实。
元小子见状，直直憋着笑。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着完全能降住何老师傅的人，也是第一次见何老师傅被迫出血的场面。
总算说服成功，高瑶走向院子，把自己丢下的东西都给捡起来。
里面的五个鸡蛋已经摔倒地上，完全不能用了。
高瑶颇有些心疼的看了几眼，本来自家物资就不丰富，五个鸡蛋这就没了。
心里虽心疼，但她手上动作不停，就怕身后的何老师傅见着，又开始内疚了。
小插曲过后，三人开始准备下午的糕点。
这次做昨日没来得及做的泡芙。
何老师傅闻言，变成了拿着冰糖葫芦就能快乐的老顽童。
第42章 何老师傅的矛盾体
高瑶把制作淡奶油的食材都准备好，全都按比例倒入一个碗中，让元小子做淡奶油这个苦力活。
元小子一脸傻笑接过，一点也不嫌累。
接着，高瑶拿起十个鸡蛋，这不禁让她想起自己摔了的那几个鸡蛋，微微心痛一会儿，她把鸡蛋打入碗中，用棒槌打散。
再准备适量的面粉，用筛网过筛，先放到一边。
在现代，做泡芙皮需要用黄油，这里只能用味道不那么大的玉米油来代替了，将玉米油，牛奶，水，白砂糖，按照比例放入锅中，开着小火进行加热，煮开以后倒入面粉之中。
“元小子，过来，帮嫂子搅一下。”高瑶用手肘撇了撇发梢。
元小子闻言，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殷勤跑来接过锅铲，在锅内快速搅拌，在他的努力下，面糊慢慢融为一体。
等到面糊出焦化现象，看到锅底形成一层薄膜便把锅放到另一个没有生火的灶上散热。
整个过程，高瑶行云流水，一丝不苟安排着，看得何老师傅满是敬佩与得意。
看，这就是他的徒弟。
虽然他根本没教过什么。
想到这里，何老师傅心虚摸了摸鼻子，他这个便宜师父做得可真轻松。
散热后，把提前准备好的鸡蛋液分次加入，每次加入都需要搅拌面糊直到均匀，这个操作是最累的。
高瑶边指挥着元小子，边注视着他的动作。
每次放入搅拌均匀后，她都让元小子把锅铲提起，看看面糊的情况。直到完全呈现可以慢慢滴落的状态。
最后一步则是把完成体的面糊放入烤箱中。
这边没有烤箱，但在京城做官的老爷回来后便传颂了窑鸡这份美味，钱家有一个简易版的窑灶。
这在现代并不复杂的动作，在古代却要掌握好火候。
为了不让面糊全军覆没，高瑶打算一次放入几个试探火候情况。直到做出好吃的泡芙皮再大量烘烤。
她让元小子去烧火，自己则用勺子把面糊一勺一勺舀到盘子里，用手指沾沾水把泡芙尖角抹平。然后在表面撒一些水，放入窑灶中。
烤火的过程，需要一刻钟的大火，在转为一刻钟的中大火，因着古代根本没有温度器，高瑶只好自己预测。
反正现在离老太太醒来还有好些时辰，完全可以试错好几次。
第一次火候终于结束，大家万众瞩目期待着，高瑶慢慢打开门灶，却发现泡芙皮烤焦了，黑乎乎好几团。
看到此，她忍不住挂相难受起来。
元小子看着有些失落的高瑶，安慰道：“没事，不是还有好多面糊吗。”
做饭做糕点是最消耗热情的事情，高瑶虽然知道还有很多面糊，但还是无法控制失落的情绪。
而一旁的何老师傅心情极为复杂。
他很是期待徒弟做出的糕点。
但看到面糊的那一瞬间，他生出一个想扇自己几巴掌的想法。
原来徒弟也是人，那就好那就好，两人的差距还不算很大。
这个念头一起，何老师傅忍不住拂面，无言以对徒弟。
而高瑶沉浸在失落中，完全没发觉到何老师傅自省的矛盾体。
收拾心情，高瑶再次把面糊舀到盘子上，再次放入窑灶。
这一次，高瑶让元小子把柴火抽出一些。没曾想还是翻车了，面糊完全不脆。尽管知道会有这个结果，高瑶又丧了一下。
而何老师傅见此，终于忍不住把欣慰浮现在脸上。
高瑶根本没注意到，她皱着眉头继续准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元小子龇牙咧嘴眼神警告何老师傅。
瑶嫂子都这样了，作为师父居然还笑得出来。
何老师傅对上元小子的眼神，这才有被抓包的错觉，缩着嘴，不敢太过明显。
但他内心依旧矛盾，期待徒弟的新糕点，让自己再次见识到徒弟天才的一面，自己也有新的糕点学习。
另一方面，徒弟接连失败几次后，他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宽慰。
何老师傅抬头仰看天空，眼睛微微湿润，老天爷，谢谢你，让我知道世间没有天才，只有勤能补拙。
高瑶再次准备好后，就看到自家师父向天面壁思过，一脑门的疑惑闪过，摇头掠过他。
把盘子交给元小子，吸取教训，把火柴加上几把。
三人排坐在窑灶前，一声不吭，根本没有聊天的心思。
“好了！”
高瑶一声令下，元小子把所有的火柴都抽出来，而后打开门灶，里面金光灿灿，一看就很酥脆。
成了！
高瑶眼睛一亮，立马让元小子拿出来。
元小子用扁木板把盘子给伸出来，一拿出来，泡芙皮散发着阵阵脆香。
他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而何老师傅瞪直了眼。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番造型的糕点，好新奇！噌地一转头，望向高瑶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之色。
高瑶把剩下的面糊都装到盘子内，再让元小子按着刚刚的火候烤。
而这一份自己用勺子舀起淡奶油，从泡芙的裂口处填充进去。
好了！
“师父，您快尝尝。”高瑶兴奋道。
成功做出美味，总是令人开心的。
在高瑶和元小子期待的目光下，何老师傅拿起第一个泡芙，他苍老瘦峋的手微微发抖。
一拿起就能感觉和闻到泡芙的香气馥郁，外酥里嫩。
何老师傅一口咬下一半，淡奶油噗呲而出，把他吓了一跳。
闭着眼慢慢品尝泡芙，何老师傅脸上浮现出仿佛坠入仙境般的世外桃源。
口感独特，层次丰富，外酥里嫩，味道极佳！酥脆的外皮搭配香甜充膨的淡奶油，别有一番滋味。
“嗯――好吃！”
何老师傅给了极大的评价，吃上一口就让他感到愉悦至极，下一瞬，一股阴霾慢慢笼罩了这份情绪。
唉，老天呐！徒弟天资极高就算了，还临危不乱的努力！要我等这类凡人有何用？！
“呜――呜――”
越想越气，何老师傅忍不住哭了出来。
糕点就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念想，没想到一位二十没到的姑娘居然就有了他触及不到的成就。
怎能不难过。
他这一哭，让两位年轻人一脸懵逼，这泡芙能好吃到哭的程度了？
元小子立马上手一个，一口吞。
“唔瑶嫂子，实在太美味了，我从来没尝过这般的糕点。”元小子口齿模糊夸赞道。
高瑶听闻，内心极度满足，随即板着脸笑骂他，“赶紧去看火，那里面可是我们这日所有的心血！”
第43章 再找时机
高瑶自己也尝了一个，味道和现代的差不多。
看着时间，老太太差不多是醒了，最后一盆已经做好，高瑶让元小子把泡芙装盘，而后看着泡芙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虽然自己在顾程玉面前承诺送糕点。
但她该以什么形式拿回家呢？
想着想着，高瑶决定用真诚打动小老头。
“师父，我可不可以拿几个回家？”她走向何老师傅旁边，小声问道。
何老师傅沉浸在研究之中，听到这话，眉头蹙起，这事说来简单。若是偶尔送给钱家管事人，以糕点做差了为由送，那是没问题。
可要是拿回家...
幸而这里只有他们三人，都是自己人。
何老师傅招呼她，高瑶立马凑近。
“这件事要悄摸做，不然会让他人红眼的，有时得了空，给钟婆和管事送一些。”
他这样的老师傅明着拿不怕讲，也没人敢讲。
但高瑶不一样，她是新人，要谨慎一些，别给人留下口舌。
高瑶心神领会，立马抓了几个样子好的包入布袋中，然后又拿出几个放入另一个盘里，故意捏破一些，都收入正屋。
刚从正屋出来，便看到了阿红进入院子。
这可奇怪了，阿红怎的又来了，该不会是又来安排三老爷给的任务吧。
阿红看到她戒备疑惑之色，立马笑着解释道：“瑶师傅，三老爷命我过来拿糕点的。”
高瑶恍然大悟，这肯定是柳蛾子让三老爷这么做的。
“就在灶房内。”她眼神微微缓和，抬起下巴指着。
阿红得令，走向灶房。
高瑶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有了想法，于是跟了上去。
阿红进入灶房后，何老师傅和元小子露出来不满神色。
他们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虽然这事跟阿红没有关系，但深宅就是这样，你所在的院子通常代表着你的立场。
阿红无奈一笑，去拿糕点。
“阿红，柳蛾子把祠堂打扫得如何了？”高瑶故作不经意。
谈起这个，阿红的呼吸仿佛加重了许多。
“她啊，真是好命，三老爷看中她做事认真，可不舍得把她丢到祠堂，安排我们去做了。”阿红露出嘲讽之色。
原来柳蛾子向三老爷争取到让院子的人跟她一块打扫，可到了晚上，柳蛾子突然说自己腰痛，三老爷也知道怎么回事，于是松口安排院里人去做。
之所以只敢安排院子的人，那是因为老太太指定了人。若是让院外的人去做，万一传到老太太耳边，那不是被薄了面吗。
阿红是三老爷院子的人，虽然不满，但也不会去嚼舌根。
否则还不得脱层皮。
听到这话，高瑶蹙眉思考。
这件事若是大张旗鼓说到老太太跟前，只会让老太太烦恼几下，还被记下自己心眼小的毛病，而三老爷还在新鲜劲上，这些小事是能保下柳蛾子的。
看来还是得再找机会啊。
“何老师傅，瑶师傅，那我就先走了。”阿红装盘好，扯出笑容与他们道别。
阿红走后没多久，杜鹃带着婢女过来。
她笑吟吟走向三人，“今日可是何糕点？”
“杜鹃姐，是泡芙，可好吃了。”元小子笑着回答。
杜鹃露出期待之色走到桌前，盘子内装摆饱满金脆的泡芙，她发出惊呼声，看向高瑶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瑶师傅可真是厉害，接二连三给她们制造惊喜。
这糕点一看就很好吃。
“何老师傅，您可享福了。”杜鹃冲着何老师傅挤眉弄眼，一副调侃他福气好的神情。
何老师傅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杜鹃见此哈哈大笑起来，自从高瑶来后，何老师傅变得有人情味许多。
婢女装盘好后，杜鹃便跟他们道别了。
等没人打扰了，趁着这会儿有空，高瑶催促元小子去请大夫，这让何老师傅想起待会要掏腰包，又是一阵心疼。
元小子走后，高瑶则继续教导何老师傅雕刻糕点。
三老爷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