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钱家时，时辰还差一刻到辰初。
宋婶拉着高瑶从牛板车上跳下来。
这会儿，她们看到另一辆牛板车上的柳蛾子。
宋婶鄙夷看了她一眼。
这人昨日没在绣房，也没听她说其他活，想必是攀上了什么人物。
最是瞧不起这类人。
而高瑶没有多想，很快收回视线。
只要她不来找茬，自己才不管她作风如何。
牛板车陆陆续续到来。
绣工们下车后，从钱家侧门进入，柳蛾子扬起下巴丝毫不在意众人眼光，走去一条她们从来没去过的道路。
大家纷纷错愕望着她，交头接耳的嘀咕着。
这些临时绣工。
有些都做了好些年，但也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
所以并不知道柳蛾子前往的方向是通往那个地方。
不过，高瑶要走的路，也是这边。
跟宋婶说了声后，两人分道扬镳。
柳蛾子扭着就算穿着厚袄子但依旧有身段的细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眼睛明显一顿。
“原来是你呀。”
柳蛾子不论做什么表情，都带着一股狐媚之色。
“昨日听你说你那糕点很好吃，今日我便好好做事，让老爷赏我些。”
她带着挑衅的意味说出这句话。
“哦？”
听她这话，看来是傍上了钱家的老爷。
高瑶一挑眉，“就怕你这福气维持不了多久。”
这种人怎么能斗得过人精般的权势老爷。
柳蛾子没想到高瑶的嘴巴这么毒辣。
她一跺脚，指着高瑶扬声道：“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好好做事，让老爷把你逐出钱家，看你还嚣张！”
柳蛾子还是要脸的。
没有说具体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高瑶嫌弃看着她，刚想说些什么，竟看到不远处元小子走过来的身影。
“小瑶嫂子，你总算来了，何老师傅可是催着我来请你呢。”
元小子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
何老师傅不知怎的，一大早便起床，来到后厨监督他们。
以往何老师傅只管做老太太下午的糕点。
这会儿，这个点，居然有闲情来后厨！
可真是稀奇。
而何老师傅没呆多久，眼睛一直瞟着门外，像是再等什么人。
元小子一问，这才知道何老师傅再等高瑶呢！
第一次收徒，太激动了。
高瑶听完元小子夸张的描述后，咯咯咯直发笑。
而这一幕被元小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以往那些村妇也是这么笑。
可他从来没有觉得那些人声音那么悦耳动听。
一旁的柳蛾子没想到自己被冷落。
又听到这位长得不错的小子话语。
让柳蛾子生出一种嫉妒感。
这到底是凭什么！
同样是寡妇，自己为何就不能受到大家的关注和喜爱。
“小哥！你说的那位老师傅很厉害？”
柳蛾子故意找话题，想得到元小子的关注。
此话一出，元小子才发现这个空旷的地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你是谁？”元小子看向柳蛾子，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
眼前这位女子，长得不错，但却生出一种风尘之感。
元小子再仔细一看，眼睛猛然睁开。
而柳蛾子还以为这小子被她的惊天容颜给震惊到了。
乡下小子果然是乡下小子，就算是钱家的下人也不例外。
柳蛾子趁着他多看自己的空隙，抛了几个媚眼。
元小子知道她是谁了。
便是昨天和小瑶嫂子撞见的那位衣衫不整的女子。
原来是她！
元小子转头看向高瑶，没等几秒便道：“走！”
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跟这女子走那么近。
柳蛾子还沉浸在别人被自己容貌惊翻的错觉中，这时听到元小子说的话，震惊抬头，那两人已经走远。
她恨得剁了剁脚。
一股攀比和嫉妒无端生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她拿不定的男人。
柳蛾子眼底冰冷，心下便有了算计。
离后厨还有一段距离，元小子停了下来，四处张望，问道：“小瑶嫂子与方才那人是什么关系？”
他虽然年龄才十五，但已经在钱家干了好几年。
深知在这大户人家，若是沾染些坏名声将会变成万劫不复。
这些事情必须提点一下她。
高瑶听闻，直说道：“这人是我们村的，是个寡妇，名声不是很好，人又很有嫉妒心。”
元小子听完，眉头深锁。
“小瑶嫂子可不要再与她来往了，若是那女人犯了什么事，你沾惹上关系，会被上头不由分说一棍子打死的。”他沉声道。
元小子所说的「一棍子打死」当然不是真的拿棍子打。
而是这些大户人家，会只看结果，为了不让事情扩张，会选择一刀切的办法，那郑氏和两位妯娌便是如此。
元小子这话让高瑶原本没放在心上的态度，瞬间大转弯。
是啊。
就算在现代，不惹事也有麻烦上身。
更何况条条框框极多的古代呢。
高瑶看着他，郑重点头，“嫂子知道了。”
没了方才的轻松情绪，高瑶一脸心思沉重来到后厨。
何老师傅看到她的身影，赶忙上前，先道：“小瑶啊，你总算来了。”
说完，看到高瑶脸色不好，便转向元小子，板着脸厉声道：“你是不是欺负你嫂子了？”
“我没有。”元小子摆手喊冤。
“师傅，家里有些事，所以...”高瑶抬起头展现一抹阳光的笑容。
她想明白了。
就算被别人算计，那她也要如数奉还。
就算丢了这个铁饭碗也如此。
本来生活就如此了，若要窝囊的活着，那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想到这里，高瑶一扫阴霾。
何老师傅看到她没事后，便拉着她的衣袖来到厨房。
“方才我自己做了一遍雪媚娘，却怎么也学不会，到底是哪个步骤有问题？”
...
这边，柳蛾子来到一处装修顶尖的院子。
“老爷，奴婢来了。”
她其实是被钟婆安排来这院子做打扫院子等杂货的下等临时丫鬟。
不过，这个活在柳蛾子看来，很低下，便没有跟大家说。
昨日，钟婆告诉柳蛾子。
因为这位钱老爷院子内一位丫鬟走了，打扫丫鬟少了一个人，而这段时间接近年关，各位丫鬟手下都有干不完的活。
才请她这位临时工过来凑数。
等过阵子，得了空闲，再去人牙市买丫鬟好好调教。
到了那个时候，便不需要柳蛾子。
这些大户人家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不会要一位嫁了人的女子做丫鬟。
钟婆说完后，便问柳蛾子愿不愿意做这份工。
柳蛾子听闻，很是高兴，能接近大人物，她巴不得。
至于往后，她一点也不担心。
到时候她这位临时丫鬟升为姨娘也不一定呢。
第19章 前往管房学规矩
而柳蛾子一过来，便趁着丫鬟去休息的空档进入屋内，对钱三老爷搔首弄姿。
这位钱三老爷是钱老太太的第三个儿子。
钱家有功成名就之人，自然也有窝囊的人。
钱三老爷便是后者。
不过，钱老太太也没对他过于苛刻。
在她看来，既享受了高官俸禄的子孙给自己带来的荣耀，又有一位儿子能够在身边陪着自己。
这怎么不是一种福气呢。
所以，钱三老爷便在海棠村一直待着。
当时，钱三老爷正在写书法，看到柳蛾子如此，自然知道了此人的想法。
于是两人便鬼混到了一起。
当完事后，柳蛾子出了屋子，发现丫鬟们都已经回到院子继续干活。
原本很担心的她，看到丫鬟们全都低着头，一副木然不敢造次的神情。
还以为是钱三老爷的吩咐，不能多嘴多看。
这让柳蛾子更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于是，今日一来，柳蛾子便明目张胆的对钱三老爷撒娇起来。
钱三老爷听到她的声音，毫不避讳唤道：“柳娘来了？赶紧进来吧。”
柳蛾子很享受自己被认可的感觉，得了钱三老爷的回应，她扬着下巴扫了一眼院内的两位丫鬟，挺直胸脯推门而入。
等她进去后，这两位丫鬟对视一眼。
均看到对方的鄙夷和不屑。
这人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殊荣。
柳蛾子进去后，便看到衣衫不整的钱三老爷。
她扭着腰肢走过去，妩媚一笑，“老爷，您看看你，都没个人伺候。”
柳蛾子故意这么说，希望老爷能想到更多。
而三老爷则哈哈一笑，一手把她揽进怀里。
这三老爷年过四十有五，头发已经银白，但力气十分的大。
柳蛾子惊呼，转眼见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老爷――”她娇嗔道。
后厨。
高瑶把雪媚娘的做法再次仔细教了一遍，何老师傅又试了一次。
当雪媚娘拿出来那一刻，他蹦蹦跳跳像极了小孩。
终于成功了！
何老师傅来到高瑶面前，“徒弟，这东西你是从哪学的？”
他再次对高瑶的手艺表示赞叹。
这位农家姑娘有着天斧神功啊。
高瑶笑笑不说话。
因为她知道这只是何老师傅表达惊奇的意思。
等何老师傅高兴冷却后，他板着脸说道：“昨日你做的绿豆糕虽然造型好看，但味道可太一般了，这会儿我便来教你。”
高瑶点点头。
有人能教，她很是高兴。
但自己不会抱很大希望。
因为她一直记得，自己是要靠造型取胜。
而且，自己若是没能学会味道手艺，或许收获的嫉妒会少一些。
这将是她的保护色。
于是，高瑶抱着随便学学的心态，跟何老师傅学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把原本脾气就古怪的何老师傅给惹毛了。
“诶！你这孩子，为什么就在调味上差了那么一些呢。”何老师傅说这话时，深锁眉头。
这徒弟哪都好，就是味觉上差了许多。
高瑶看着一心想要教会自己的何老师傅，不禁讪讪然，“师傅，这或许就是老天给我打开门，便把我的窗给关上了。”
原本还在赌气的何老师傅听到这句话，不禁无奈一笑。
“你这是从哪学来的谚语。”
“罢了，反正我以后要是告老回家，便把秘方给你，练个千百遍，我就不信不行。”
此时，后厨没有他人，何老师傅才会把这话给说出来。
虽说，那些帮厨小子并没有成为自己的徒弟。
但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因为嫉妒而针对高瑶。
深宅这些弯弯绕绕人性什么的，活了五十年的何老师傅很是了解。
“不过，师傅我可是好学的，你得把你那些雕花技术慢慢教与我。”何老师傅想好后，便又笑着请求道。
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没教会徒弟，到让徒弟教自己了。
到底谁是谁师傅。
高瑶看出了师傅的别扭，没有多说，开始手把手教与何老师傅。
当何老师傅雕刻得手酸之时，元小子跑了进来。
“小瑶嫂子，管事让你去管房一趟。”
高瑶听闻，连忙抬头，眼中布满疑惑之色。
元小子见她如此，还以为她发怵害怕，解释道：“小瑶嫂子不要担心，这是每位新来的下人都要去管事那学规矩，还有确认工钱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高瑶便明白过来。
她站起身来，先向身旁的何老师傅说一声，便随元小子前去。
来到管房处，还没踏进门口，便看到里面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元小子和高瑶皆是一愣。
站在管房院中的人正是早上打过面照的柳蛾子。
只有正式工才能见到管事，来这边签字画押确认工钱。
她怎么在这里？
原本元小子把高瑶送到这里，便要去干活。
此时发现柳蛾子后，放心不下高瑶，于是便打算留了下来。
而高瑶只是微微错愕，脚下一顿继续跨步进去。
看到元小子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你怎么不走？”
“我有些事要找管事，正好。”元小子讪讪道。
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高瑶没有多想，走了进去，站到了柳蛾子两人间的距离处。
而元小子则蹲到一旁与一位扫地的丫鬟唠嗑。
柳蛾子自然是知道两人来了，她斜睨高瑶，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哟，你也来了？想不到吧，早上不是很会说吗，说我福气不行。”
柳蛾子求了好久三老爷才得到正式工的机会。
她说完，还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元小子。
看着那小子模样生得好，还油嘴滑舌。
若是自己以后成了他的媳妇，定是不会被欺负。
高瑶冷哼一声，慢慢走向她。
眸子平静，但却让柳蛾子感受到一股晴天乌云的感觉。
“你，你要干嘛！”
柳蛾子慌忙的后退一步，生怕这个女人会对自己动手。
虽然自己也能反抗，但不知为何，自己仿佛被一位大人物俯视，完全没有抵抗的欲望。
高瑶附身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脖子上的草莓真大颗。”
她嘴中的吐息喷洒到柳蛾子的脖颈。虽然有一股温热的气息，但柳蛾子只感觉身上冰冷无比。
高瑶说完，又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
被高瑶这么一说，柳蛾子条件反射般把袄子往上拢拢，原来自己身上有这么明显的印记。
怪不得她出门时，那些丫鬟露出戏谑的神情。
原来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她虽然敢在三老爷院子内撒泼，可到了外面人多眼杂，说不定发现后会嫉妒她告到老太太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