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怀了君侯的崽——一支荷【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37:44

  窦君听到这话却眯起了眼睛。
  那人敢欺骗自己不成?
  她本是侧躺在榻上,这时叫婢女搀扶着坐起身来。仔细想想又觉得,那人很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毕竟赵侯借由伤他,若不是自己的人出手搭救,他死在了郦下城中也无人知晓。
  故而心中坚定下来,“细君同万三替他隐瞒,算不得是什么叫人意外的话,叫天下人知道赵侯不喜女色,这般年纪还未有继承人诞下,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窦绾觉得今日这茶没有冲出味道,摇了摇头表示不对,众人都说是南山的溪水不如苍山,如今一试果然如此。
  姚黄见窦绾却只顾煮水烹茶,倒是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深觉此事有诈,“若我退出,窦姐姐就甘心同这样的男子共白首么?”
  姚黄冷静下来便想着,窦君不过是打着赵侯不喜女色的幌子,叫自己误会之后,挑拨阿爹同赵侯的关系罢了。
  窦绾瞧她一眼,一边向窦君递上一杯新茶,一边嘱咐道,“此水不比苍山水甜,反倒可惜了这茶。”
  窦君含了一口,“你的手艺倒是一如从前。”
  窦绾道一句“是”。
  这会儿才坐正,叫宫人也递了一盏送予许姚黄。
  姚黄还在等她的回话,不知耽搁这许多时间所谓何意,便只好客随主便接了过来。
  窦绾看着面前这美的惊心动魄的女子,若说一点都不嫉妒也是假话,偏偏人家年纪小些家世还好,自己同人家相比,简直是毫无突出之点。
  只是,“我不在乎他的心放在谁那儿,小情小爱并不能束缚住我。”
  窦绾复述着窦君一早便交代好的字句,果真表演的极规范,连她自己都觉得精彩。
  只是心中从未认可过这话,一个七老八十的女政客设计好的台词,那老气横秋之笔法,套在了窦绾身上,众人却总是深信不疑。
  窦君众星拱月一般的活了几十年,仿佛当身边人都是傻子。
  可最奇怪之处便在于,身边多数人,真就如同料想一般的痴傻。
  姚黄仍旧不信,“你们未曾见过燕国美姬,自然能够说得出赵侯生有断袖之癖的话来,可她二人千娇百媚,是赵侯特特带回公宫的,这般藏娇之意,昭然若揭。”
  姚黄不顾得罪了眼前的窦君,这公宫之中最为尊贵的女君,起身便直言要先行告辞。
  “恕姚黄不便久坐,稍后还要面见细君,这便告辞了。”
  窦君“嗤”笑一声,“竟还这般幼稚执着。”
  她自高阶而下,“女君年轻之时最常犯之错,便是觉得真的能同枕边男子天地一双人,恩爱长长久。”
  她阔大的衣摆几乎占去面前大半石阶,这般华贵的宫装,料想年轻之时应当也是一位极爱重容貌的佳人。只是岁月催人老,恍惚几十年,轻易便成了轻笑她人稚气的长者。
  窦君倚在年轻宫人的手臂之上,她保养得宜的玉手上也早已布上年龄的纹路,只是抬手依旧有雷霆之势,她指着姚黄格外美好的面容道一句,“蠢笨。”
  “你既然知道两位美人正藏在细君宫中,想法子去问问她二人这私密之事,真相便能大白,同我在这里计较是与不是有什么用。”
  姚黄不知是如何出了窦君宫中的。
  那铁板钉钉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其中还能生出什么旁的事情来不成?窦君好手段,这时候摆出这件事出来,若是自己未能求证,恐怕也是心中一道深刺,等闲是不能拔出来了。
  赵侯接见柳熙覃之时,刚刚接到万三奏报,接手的两处粮仓均相安无事。
  “既如此应当同君侯当日所料未差分毫,窦君只是特特叫怀恩伯出击一处,叫咱们先乱了阵脚,分出神去接手周边粮仓,她好趁机在宫中生事罢了。”
  赵侯点头称是。
  万三便又问道,“既然如此,君侯为何叫邵环等人即刻回赵,清水河处机要还未处理完全,又有息天子与燕君呈反扑之势。”
  “窦君既然已经动了用兵的心思,咱们却按兵不动,此乃大忌……”
  “那咱们悄悄回城,杀窦君一个措手不及?”
  赵侯说妥,“此事你前去办吧。”
  万三另派人前去清水河接应,叫大军即刻整军出发。
  柳熙覃在大殿外枯等许久,这才见桑仕从殿阁内退了出来,“柳公子,君侯请。”
  这是柳熙覃头一次进公宫之中,在这红墙之中立足,只觉得天地阔大,赵侯确实是外人口中那意气风发之辈,从宫中气氛便可瞧得出来。
  这身边守卫皆是追随赵侯在战场上厮杀过得,眼中杀气,非寻常宫中侍卫可比。
  他进了殿门先向上首行礼,问了赵侯一句安好。
  赵侯虽然对柳熙覃所说要事不大相信,可既然他说事关熙宁,那他也愿意分出一刻时间,听听这人口中到底能编出什么事情来,“怎么,昨日晚间不过才见,今日便有要事要商了?”
  赵侯手中朱笔不停,甚至连头都未抬,他如今正忙,这个柳熙覃倒是会挑时间过来。
  “君侯,对于东华伯失踪一事,臣有些别的想法。”
  柳熙覃将桑仕所作的名簿呈上,叫赵侯一一过目,“其上是桑将军走访后挑出得,可能将我阿爹带走之人,据那鱼翁所说,阿爹是被一富贵人家的车驾接走,并非是自己走失。”
  总归不是遇上谋财害命之辈,赵侯心中倒也觉得稍安。
  “这名簿又能说明的了什么?”
  赵侯瞧来瞧去,确实是几个熟面孔,不过既然不能肯定是谁,叫他一一着人去问,倒也不是难事,“若想借助本侯之力,大可叫桑仕带着手令上门问询,这也不是难事。”
  桑仕摇头道,“君侯不觉得,若是要从您身边人下手,我阿爹东华伯是最容易攻破之地么?”
  赵侯听闻此话顿了顿笔,将朱笔放在一旁笔山上,又拿了一旁的名簿瞧了一眼。
  “你是说?”
  “恐怕那人一直盯着您的行踪,所以阿爹刚刚被丢出行宫,不久就叫人救了回去。不过到今日,便说不好是救人,还是将人囚禁起来,打磨成一柄要命的利器。”
  “这便是你所说的,同熙宁有关之事?”
  “是。”
  柳熙覃咬了咬牙。
  这人一向霸道,今次若不是他为一己私欲,怎会叫熙宁陷入这般险境。
  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两个聪明人说话,实在不需多言。
  两人当下无话,赵侯的不悦亦挂在脸上。他身上找不出破绽,已经有人急不可耐,要从他身边之人下手了。
  窦君倒是好长的手!
  许姚黄特意等在两位燕国美人的殿外。两美之间,那姐姐瞧着便知道是个有主意的,妹妹大多时候只是姐姐的附庸罢了。
  有时妹妹话说得多了些,阿姐立刻便会递给她一个多嘴的眼神。
  姚黄知道,若是想要有所突破,必要从妹妹这边下手才好。
  便有宫人来传细君的话,将姐姐叫去宫中伺候。
  姐妹虽然一向同进同出,可细君之言,便是她们姐妹第一等要遵守的宫规。
  妹妹送她阿姐出门之后,便寻了一只软枕来绣。
第66章
  那燕国美人虞氏绣了两下却发觉簸箩中的绣线所剩无几, 应当是源于阿姐昨日熬夜为细君绣了一件里衣,这才用光了本就不多的绣线。
  细君曾同两人直言,赵侯仁慈, 未有留用二人的意思,今后若是碰到合适的, 细君可为她们姐妹指婚。
  虞氏姐妹越发对细君感恩戴德,若是闲适下来,总要做些事情,以表敬意。
  这时候却有人通传,说许家姑娘来了。
  虞氏曾听人说起过,细君与赵侯接许姚黄进宫, 便是有培养她做小君之意,她自然不敢怠慢,忙叫人将女君迎了进来。
  却见许姚黄手中拿着一册簿书, 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倒叫小虞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二人平日里并无交集, 小虞氏心中敲着小鼓,“不知女君此时前来, 所为何事?”
  她倒也开门见山,“我虽还是个姑娘, 可你应当也听说过,君侯叫我入宫来,是存着立我为小君的意图的。故而细君将今天这差事交到了我手上,也不算奇怪。”
  “今后便要一同伺候君侯, 你姊妹二人在我手上, 我也不会亏待与你。”
  姚黄摆出一副主母的端庄模样,“细君曾说过, 咱们赵人女君别嫁不是新鲜之事,可那是寡居的女君们的出路,在我这里是不曾有这样的说法的,我也不好才进了公宫,就给世人留个善妒的名声。”
  小虞氏大惊失色,女君此意,是要留自己与阿姐在公宫之中终老不成。
  “可,细君分明已经应允了我姐妹二人,”
  “那是对着你们,细君今日同我提起此事已交代过了,今后宫中一切以我的意思为准。”
  许姚黄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生出的胆子,“今后若是并未被君侯临幸的宫人和无位份的女君,皆可以自由选择去留,不过如你二人这般的,还是留在君侯身边伺候得好,毕竟留生不如留熟……”
  她只觉得这招若是还试不出小虞氏的底细,那赵侯便不可能如窦君所言一般,是个好龙阳之癖的。
  她一副已经交代完事情的模样,叫随身的侍女过来伺候笔墨,“今日才轮到你们宫里罢了,待我勾了这笔,日后我正大光明进了公宫,便是真正的姊妹了。”
  小虞氏也粗通文墨,只看那簿书上写着“栗阳宫二美人虞氏”的字样,便知若是真叫她勾了簿书,自己同阿姐便要以美人的身份困在这深宫之中一辈子了。
  许姚黄正要提笔,虞氏已经扑通朝她跪了下来,“女君,请女君高抬贵手。”
  姚黄的身形几乎要立不住。
  “君侯当日并未召幸我与阿姐,而是……而是去了柳司马的帐中。”
  姚黄稳住声音,似乎只是寻常问话,“柳司马是何人?”
  “是,是君侯一直带在身边的公子,寻常二人一向以兄弟相称,看着同万将军和桑将军倒是并无分别。”
  万三和桑仕她都在公宫之中见过,可以兄弟相称的柳司马,却从未出现在宫里。
  “此话当真?我却从未在宫中瞧见过这人。”
  小虞氏生怕姚黄反悔,只管知无不言,“前些日子是在宫中的,宫人们曾说过,赵侯寝殿旁侧的殿阁是专门为柳司马准备的,不许旁的人接近。”
  姚黄只感觉自己的一颗真心不断下落,此刻真相大白,她反倒不知该如何同赵侯去对峙了。
  “既然你二人未曾受赵侯宠幸,又为何装作已经成事的模样,不敢对外人言明?”
  小虞氏跪立不住便瘫坐下来,“我与阿姐为赵人所不容,几乎处处受人辖制,不敢在营中胡言乱语。更何况当日情形,是那柳司马威胁了我二人,不需咱们将此事泄露出去。”
  姚黄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好,我便信你所说。”
  姚黄起身又要告辞,“此事隐秘,连赵侯亦不知晓。且其中事重大,到我这处便算是截止,你切切不要同旁的人再提起,以免再生事端。”
  她急急要出了殿去,忽而又想到一事,“先不要同人提起我今日来过一事,若是再有旁的人知晓此事,你我性命恐怕都要不保,日后我自然会兑现今日承诺。”
  小虞氏立刻捂好嘴巴,“我不告诉旁的人,连阿姐都不会提起。”
  许姚黄这才满意,带人快步而去。
  赵侯同柳熙覃议事过后便着人去谏议大夫处暗中打听。
  一个大活人带进了府里,不可能真就神不知鬼不觉,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他揉了揉眉心,连日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叫他连缓上一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歇下来的时候便惦记着,今日要早些到行宫中去,熙宁这会儿恐怕正同柳熙覃巧笑倩兮,叫他越想越是生气。
  这妮子着实叫他又爱又恨。
  这会儿却又有通传,说许姚黄求见。
  赵侯本想叫人一口回绝,想想她入宫几日自己一直未来得及抽空去瞧瞧,确实对她不住,许佳在外面替自己卖命,没有叫姚黄一直受冷的道理。
  索性今日便一同见了。
  许姚黄觉得今日老天似乎在同她玩笑,她站在阳光之下,却只觉得身上寒凉。
  十五年来头一次打算交付的真心,竟换回这样的结果么,她着实不甘心。
  “你来了。”
  赵侯身上少见的带上疲态,连日在行宫与公宫之间奔走,虽然精神很是满足,可到底身子骨有些吃不住,一手撑着下巴恹恹得瞧着下首的许姚黄。
  姚黄瞧着阶上尊贵非常的君侯,却意外觉得这人其实也是凡人罢了,并没有从前想得那般遥不可及。
  “――君侯。”
  姚黄轻唤一声,将随身携带的那把赵侯赠与的匕首呈了上来。
  赵侯见她主动归还倒也不觉意外,叫宫人收好,却并未有再瞧一眼的打算。
  君侯薄情,许姚黄今日方才真真领略。
  “君侯不想知道为何么?”
  他叫人点了宫灯进来,这时候天却黑的极快,若是不点灯姚黄几乎看不清赵侯的面容。
  “为何?”
  他的语气之中并无波澜,全没有姚黄猜想中那般要急切问询之态。
  姚黄到底高看了自己的身份。
  “我近日听闻一事”,姚黄抬起头直面他,“原来君侯早有钟爱之人。”
  赵侯听到“钟爱”二字皱了皱眉头,他自己恐怕从未想过,今生自己还能同这两个字有所联系。
  “那人在赵军之中。”
  赵侯终于停下朱批,他大概能够猜想得到,东华伯如今在谁手中了。
  原来她打得是这个主意。
  姚黄看赵侯不动神色却立刻便停了笔,这才知道窦君并未骗她,“可是君侯可知,那人并不同您抱有同等的想法。”
  她此时只想用自己微薄之力,痛击眼前这个少有情绪的男人,哪怕这力道对赵侯来说,恐怕算不上是痛击也罢。
  “您用尽心力将此人保护起来,却不知你二人在燕地春风一度,事后他却叫燕女顶了他的名头吧。”
  赵侯眼中精光毕露,“什――么――”
  “您应当听得很准确才对,那人瞒了此事,大概也觉得这段同性之间的秘事,登不得大雅之堂吧。”
  姚黄已胜利者的姿态刺激他,“也许不只是这样,那人或许有心心念念的人,必然要隐藏这一段不可言说的关系,才好若无其事同爱人相伴到老。”
  赵侯却猛然起身向阶下而来。
  姚黄以为自己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或许人头落地。明日这具尸骨便会被运回许家,身上再背上一个或几个非死不可的罪名,阿爹可能会被这狼子野心的君侯踩进泥里去。
  可是他却只是同自己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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